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讨的,叛军分为一左一右两座大营,东大营设在通化门外,西大营则设在开远门之南,金光门外亦有大批驻军。
隋唐两代,西出长安城的道路主要有两条,一条是从长安开远门西出咸阳,另一条是从长安金光门入骆谷,如此重要的交通、战略地位,使金光门也成为隋唐长安城重要的防御节点。
隋大业末年,刘弘基与殷峤南渡渭水、屯长安故城,隋将卫孝节率兵猛攻,结果大败,此战一举奠定了李唐固守长安之局势,由此拉开轰轰烈烈席卷天下之大势。
殷峤字开山,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只不过死得比较早,后来有一位文人为他编纂出了一个女儿,嫁了一个丈夫叫陈萼,给他生了一个外甥,便是唐僧……
如今关陇叛军虽然占据长安城大半,但由于房俊自西域回援,一路打通各处关隘,陈兵玄武门外将长安之北尽数掌控,使得军队可以自渭水之下之地长安城下,而金光门则是直面西方大路的重要城门,故而关陇军队在此屯集重兵,防卫甚严。
强攻突袭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让孙仁师凭借腰牌印信混进去,而后伺机引燃仓储,焚毁粮秣……
这就导致负责前去点火的兵卒很难生还,起火之后叛军定然立即收缩、四处布防,各处道路尽皆掐断。有人混在大军之中,迟早必然发现,而一经发现,这些人只能阵亡于敌军的围攻之中。
这将是一趟有进无退的赴死之行,帐内众人一时无言,充满了悲壮气氛。右屯卫上上下下皆不怕死,但是这种明知必死而一往无前之悲壮,依旧令人心潮激荡、难以自己。
孙仁师却摇摇头,说道:“未必必死。”
他指着雨师坛旁边的漕河,解释道:“今日关中各地、以及关外门阀皆运输粮秣至金光门外的仓储,所以漕河异常繁忙。而负责漕运的兵卒大多隶属于曹芸专署衙门,与关陇军队并不是一个系统,彼此之间很是陌生,尤其是进来漕运加剧,大规模增派漕运兵卒,这种情况愈发严重,导致双方沟通不畅、冲突不断。吾等出发之时便随身携带漕运兵卒服饰,抵达雨师坛之后,可以一分为二,一路前去仓储放火,一路去往漕河秘密夺取几艘漕船,只要两路人马配合默契,不出意外,可以在放火之后叛军大乱之时混出其包围圈。”
简而言之,便是利用关陇军队与漕运专署之间的隔阂、陌生去创造机会。
这的确能够给安全撤退增添几分保险,但也仅仅只是几分而已。首先,抢夺漕船之时不能引起漕运兵卒的察觉,否则势必激烈反抗,意图便已落空。其次,放火之后关陇军队会第一时间戒严现场,如何在撤离之时不惊动关陇军队是一个极大的难题,即便有孙仁师亲自带队也很难。
但是与烧毁粮秣的巨大影响相比,这些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房俊重重颔首:“虽明知必死,却也要尽可能的计划周详,不放弃万一之希望。”
孙仁师感动道:“大帅爱兵如子,身为您之麾下,死而无憾!”
任何年代,一军之主帅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取得战争之胜利,达到战争之目的,若是过多考虑兵卒之伤亡,那便是无能之表现,是妇人之仁,所谓“慈不掌兵”也。
但是对于兵卒来说,谁又能对将他们的生命视作草芥的统帅产生归属感呢?他们还是希望自己的主帅能够“妇人之仁”一些,每一次制定计划、下达命令的同时,能够多多考虑他们的性命一些。
这时,全程在一旁默然不语、好好学习的岑长倩忽然开口道:“大帅,吾有一计,或可增添袍泽逃生之机会。”
众人齐刷刷向他看去,房俊也笑道:“书院的大才,不知有何等良策可以教我?”
“大帅谬赞……”
被房俊称作“书院大才”,岑长倩有些羞赧,不过旋即振奋精神,道:“当初吾等奉太子诏令戍守铸造局,结果寡不敌众,为了避免全军覆灭不得不全体突围,当时情况紧急,既不能让一众同窗惨死于叛军刀枪之下,更不能使得库房之内储存的大量火药落入叛军之手,为其攻打皇城增添声势,所以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将震天雷引线绑于线香之上,放置于火药捅之间。震天雷并不会被当即引爆,但是等到吾等安全撤离之后,线香燃尽,引燃引线,引爆震天雷,这才点燃火药。当时吾等已经逃出铸造局范围之外,诸多叛军蜂拥进入铸造局,被巨大的爆炸炸做飞灰,死伤无数。”
“妙啊!”
高侃抚掌赞叹:“真乃奇思妙想也,如此简单的设置,可随意调解震天雷引爆之时间。当仓储尚未火起,叛军必定疏于防范,有利于咱们迅速撤退。等到震天雷引爆之时,咱们的死士早已走远,想追他们也追不上!”
众人纷纷称赞。
房俊赞赏的冲着岑长倩颔首:“此计甚妙,若此番事成,当记你一功!”
岑长倩大喜:“多谢大帅!”
孙仁师也极为振奋,毕竟虽说此番是拿命去赌一个前程,可毕竟风险太大,若能增添几分安全系数,岂不妙哉?
当即道:“如此,末将可以担保,不仅成功烧毁叛军粮秣,也能将一众袍泽活着带回来!”
话音未落,一旁有人开口道:“大帅,兹事体大,影响深远,焉能让一个降将主持大局?末将愿领衔此次行动,请大帅允准!”
孙仁师一愣,这种事还有人抢功?
抬头看去,原来是右屯卫副将程务挺……
房俊蹙眉,不悦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程务挺乃是他最为信任之部下,绝对不愿他去冒这样的险。
程务挺却涎着脸、陪着笑:“大帅,这回大战,咱们右屯卫上上下下战功无数,便是安西军壑吐蕃人那边登记军功的都有好多,可末将却是寸功未立,实在是无颜见人呐……既然有岑长倩此等妙计,此行之安全大大增加,还请大帅允准末将率队前去,定然不辱使命!”
房俊有些无奈。
他本心是绝对不愿意让程务挺去甘冒奇险的,不管事前计划得有多么周详,奉献评估有多么乐观,说到底乃是直入叛军腹心之地兴风作浪,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会使得眼下的计划彻底告吹。
而一旦被叛军察觉且予以围剿,这些死士绝无幸存之望。
可是此刻帐内汇聚了右屯卫上上下下所有副将、偏将,若自己当面驳斥了程务挺的恳求,不仅上了程务挺的颜面,更会让旁人腹诽自己偏袒程务挺,导致军中赏罚分明、公平公正的信条出现崩裂,这是绝不容许的……
无奈之下,只好颔首应允……
他转身再次拍了拍孙仁师的肩膀,鼓励道:“汝乃吾之子远也!此番行动不仅要确保成功,更要确保安全!回来之后,跟在吾麾下建功立业,只要有本事,吾保你一个前程!”
当年官渡之战时,曹袁对峙于黄河两岸,袁绍十万精兵倾巢而出,曹操屡遭败绩,几乎崩溃。关键之时,袁绍帐下谋士许攸深夜来投,曹操赤足相迎,喜笑颜开:“子远即来,大事可成!”
而后许攸献计,曹操派兵绕过官渡正面的袁军,直奔其背后的乌巢,一把火烧光了袁绍的粮草,又趁着袁军大乱之时,一鼓作气将袁绍击溃,自此奠定北地之统治。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 齐王惊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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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孙仁师献策奇袭金光门,与当年曹操火烧乌巢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官渡之战过后,曹操对许攸极为宠信,恩荣封赏屡屡不绝,使其成为曹操帐下心腹之士。
房俊也以此隐喻,必不会薄待孙仁师。
孙仁师神情振奋,未等开口,一旁的岑长倩已经抚掌笑道:“此事将来传出去,必为一段佳话也,只不过孙将军非是狂悖愚昧之许子远,大帅更非乱世奸雄之曹孟德!”
房俊登时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看了思虑敏捷的岑长倩一眼。
许攸的确助曹操立下大功,曹操也的确待其不薄。但是后来许攸自恃军功,膨胀得利害,屡次轻慢曹操,每次出席,不分场合,直呼曹操小名,说:“阿瞒,没有我,你得不到冀州。”曹操表面上嘻笑,说:“你说得对啊。”但心里自然暗生芥蒂。
最终许褚揣摩曹操心思,寻个由头将许攸杀了……
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被成为乱世之奸雄,其当时之局势,又与眼下颇有几分相似——一旦东宫反败为胜,房俊便是东宫第一大功臣,兼且太子对其言听计从,未必不会滋生权臣之心。
固然太子未必信,但只要有人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的述说一番,言及他房俊今时今日便自恃军功,自比曹操,则很难保证太子不会生出戒心。
毕竟人间帝王这个职业,天生的缺乏安全感,对谁都不能尽信……
所以房俊极为嘉许的对岑长倩颔首,对其此番作为表示肯定:小伙子,路走宽了,有前途。
原本九死一生的行动,此刻不仅能够确保任务完成得更加完美,还为死士逃出生天增添了几分保险,众人都是神情振奋。
房俊大手一挥:“事不宜迟,便由程务挺、孙仁师带队,今夜便动手!”
“喏!”
帐内诸将轰然应喏。
*****
长安城内,齐王府。
群贤坊两处郡王府同时起火,且渤海王、陇西王两位郡王被刺杀于床榻之上的消息传进齐王府之后,齐王李祐整个人都不好了……
花厅内,窗外雨水潺潺,李祐的心情必雨丝还要凌乱。
“完了完了,这回完了……”
他不停在厅内走来走去,六神无主、如坐针毡。
阴弘智坐在一旁,蹙着眉头,劝慰道:“事情未必便到了那等地步,只需加强府中护卫,料想并无差错。”
“还未到那等地步?!”
李祐停住脚步,怒视自己的舅舅,嗓音尖锐:“太子什么样的性子,难道你不知道?最是妇人之仁、软弱不能,怕是连杀一只鸡都不敢,如今却对两位郡王下死手,显然是被逼得狠了!那两个蠢货仅只是勾连关陇门阀、吃里扒外而已,吾可是明明白白的颁布诏书,谋篡储位的,那是生死之大仇!下一个就轮到本王了,以‘百骑司’之能力,本王今晚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阴弘智默然不语。
李祐又气急败坏埋怨道:“当初本王就不该答允长孙无忌,储君之位是那么好坐的?结果舅舅三番两次的规劝,说什么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当时,现在如何?那长孙无是气势汹汹纠集十余万大军意欲覆亡东宫,结果被房二打得丢盔卸甲、损兵折将,如今眼瞅着双方就要和谈成功……你可知和谈一旦促成,本王会是何等下场?”
阴弘智长叹一声,心中有愧,不敢多言。
东宫若被覆亡,李祐自然是继任之太子,日后在关陇的扶持之下登基为帝,天下至尊、威望无边,自己这个舅舅亦能鸡犬升天,弄一个国公之爵,太极殿上站在文班前列。
可若是关陇战败,甚至只是和谈,那么作为曾颁布诏书欲取太子而代之的齐王李祐便成为最大的反派,非死不可的那种……
太子固然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关陇也要给东宫一个交待,李祐哪里还有半点活路?甚至于关陇为了推卸责任,干脆将所有罪名都推到李祐身上,说他阴谋篡逆、起兵争储……那都已经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万劫不复不说,连宫里的阴妃都将受到牵连,发配冷宫为奴为仆都算是太子仁厚,一杯毒酒、三尺白绫才是寻常。
分明是形势一片大好,眼瞅着自己就将辅佐齐王登上储位,怎地一转眼便急转直下,走到这样一步田地?
李祐发泄一番埋怨,也知道此刻就算杀了阴弘智也于事无补,遂来来回踱步,神情焦躁:“不行,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定要想出一个脱身之策才好,本王可不想死……”
大难临头令他本就轻浮的性格愈发焦躁。
阴弘智捋着胡子,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法,两位郡王被刺身亡,城内关陇军队不断调动、四处围捕凶手,虽然戒备比以往更加森严,实则机会反而更多,未必便寻不到漏洞。”
李祐一愣,振奋起来,坐在阴弘智身边正欲说话,忽然脑筋一转,又摇头道:“若是就这么逃走,也难免背负一个‘阴谋篡位’的罪名,到时候海捕文书行文天下,本王岂不就是一个钦犯?”
阴弘智无语:“命重要还是旁的重要?殿下,当断则断!眼下关陇门阀正从各地调集粮秣入京,皆囤积于金光门外,这些时日不断有漕船进入城中,给各处诸君运输粮秣。吾与漕运专署有些交情,再花些钱财收买几条漕船,定可趁夜混出城去。府中财报细软无数,咱们带上十余个心腹禁卫,旁人皆不管,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当不得亲王,隐姓埋名做一个富家翁也可。”
李祐揪了揪头发,懊恼道:“天下之大?呵呵,来来来,舅舅告诉本王,这天下之大到底有多大?漠北在瀚海都护府治下,西域在西域都护府治下,南洋、东洋诸国皆在水师控制之下,如今就连高句丽都被水师覆亡……难不成要本王一路向西去往大食?即便是大食,如今也有不少汉人商贾,本王去了那里难道真钻进山沟沟不见人?只要被人知晓,届时安西军往边境列阵,而后朝廷行文大食国,你以为那大食国的哈里发会冒着开战的危险包庇本王?怕不是立即就将本王绑了送给安西军!”
阴弘智愕然。
扒拉手指头算一算,的确如李祐所言那般,这天下之大,大唐之军威却早已威服四海,想要寻一处大唐军队难以企及之地居然难如登天……
想跑都没地方。
李祐又道:“更何况本王有自知之明,平素享受惯了的人,若让本王当真钻进山沟沟里一辈子不见人,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痛快。”
想他李祐堂堂皇子、天潢贵胄,自幼锦衣玉食、珍馐佳肴,仆从如雨、美婢如云,如何受得了那等隐姓埋名之苦?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阴弘智彻底没法子了,跑又没地方跑,又能坐以待毙,该当如何是好?
甥舅两个坐在花厅之中一筹莫展,良久,李祐猛地一派巴掌,喜形于色:“有了!”
阴弘智精神一振:“殿下有何良策?”
李祐兴奋的站起来,在厅中走了一圈,思虑一番,笃定道:“本王可以去求房二啊!如今房二在太子面前功勋赫赫,乃是第一等信重之臣子,而本王自忖与房二尚有几分交情,只要房二愿意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本王最起码能够保得住一条性命吧?”
要么逃出长安寻一处穷乡僻壤一辈子不见人,委委屈屈窝窝囊囊尝尽万般苦楚寂寞,要么干脆向太子认错请罪,有房二从中说项,想必可以保得住一条命。
既然不会被杀掉,纵然圈禁一生又能如何?身为亲王的体面总是在的,一样的锦衣玉食,一样的美女如云,那可比逃出长安好得太多了……
时至今日,他也算是认了,谁叫他当初鬼迷了心窍,想着落井下石角逐储君之位呢?
只要保得住这条命,不冤。
阴弘智也眼前一亮,抚掌赞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吾这就去收买几艘漕船,咱们连夜逃出去,前往玄武门求见房俊!”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趁夜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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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出一条妙计或可绝处逢生,李祐愈发谨慎,连连叮嘱道:“一切谨慎一些,花多少钱财都没关系,最紧要是一定要保密,万万不可泄露风声,否则被长孙无忌那个阴人察觉,吾命休矣!”
阴弘智急忙颔首,道:“殿下放心,吾会派下人寻一个由头前去收买漕船,不仅不会以齐王府的由头出面,连吾亦不会露面,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李祐这才放心,催促道:“舅舅速去,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阴弘智信心十足:“殿下放心,吾这就去办。”
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李祐将心腹禁卫叫进来,交待其挑选十余个忠诚可靠的禁卫,又叫来一个忠心内侍,让其去后宅收拾细软财宝。此番前往玄武门,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府邸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必须将珍宝都带在身边才行,即便被圈禁起来,也不能指望着宗正寺每月给下发的那么点俸禄过日子……
内侍迟疑了一下,小声请示道:“是否要告知王妃?”
李祐眉一挑、牙一咬,怒道:“告知个屁!那娘儿们以为她娘家此番成事,从此立于朝堂之上尽皆一等门阀,故此不断怂恿蛊惑本王,否则本王何以行差踏错,走到今天这份田地?毋须知会,待到本王将来被圈禁起来,弄一些美人在身边就好,至于王妃就让他在这齐王府里守活寡吧!”
事到临头,他不知自忖己身之过,反而将罪责都推在阴弘智、齐王妃身上,认定正是这两人不断蛊惑才使得他鬼迷心窍,生出争储之心,不然他一个太平亲王,谁上谁下与他何干?
到老也是做一个吃香喝辣奢华无度的富贵亲王……
内侍不敢再说,赶紧带着几个心腹直奔后院,那里有齐王李祐放置珍宝钱帛的地窖。
天色擦黑,如坐针毡的李祐见到阴弘智脚步匆忙的回来,急忙问道:“舅舅事情办得如何?”
阴弘智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重重颔首:“幸不辱命!”
李祐大喜:“此番多亏舅舅了!”
阴弘智苦笑一声,叹气道:“是吾应该做的,此前若非吾判断错了形势,劝谏殿下接受长孙无忌的扶持,焉能有今日之祸?”
纵然此番齐王能够逃脱生天,可日后也难逃一个圈禁之结局,自己本应靠着一条亲王的大腿,即便不能权倾天下,那也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走出去便是三省六部的长官也要给几分薄面。
结果一时贪婪,却是将这条大腿给断送了,齐王一旦被圈禁,宫里的阴妃也必然受到责罚,说不得就要发配去冷宫,自己堂堂国舅爷,往后却要去倚靠谁?
李祐这会儿反倒冷静下来,安慰道:“舅舅不必如此,谁又能预料未来呢?本王之所以走到今日,时也命也,怨不得什么。日后即便本王被圈禁,可大抵这府邸仍可保留,一应产业也并不会罚没,还得倚仗舅舅打理,足够你安享富贵了。”
说到底也是他的舅舅,娘亲舅大,固然有些时候贪婪了一些,错判了朝廷局势,可终究不也是为了他这个外甥好?他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这诺大的齐王府往后还得阴弘智来掌管。
阴弘智振奋精神,笑道:“殿下如此信任,吾又岂能让您失望?放心便是,即便当真有那么一日,殿下与宫里的娘娘,吾都会照应好。时辰不早,咱们这就出发吧。”
“好。”
李祐也不多说,当即更换了一套寻常衣衫,带着一众背着大包小包珍宝黄金的护卫,自王府后门而出,趁着天黑溜处里坊。一行人既不敢乘车也不敢骑马,唯恐引人瞩目,小半个时辰之后才过了西市,抵达群贤坊。
即便是夜晚,漕河上依旧船只往来穿梭,忙忙碌碌。
一行人抵达河岸便一处简易码头,早有十余艘平底漕船停泊在此,一个身穿漕运专署官府的官员正在东张西望,见到阴弘智,急忙迎了上来。
阴弘智取出一锭金子丢过去,那官员伸手接着,掂了掂估摸了一下份量,而后脸上扬起笑容,冲着阴弘智拱拱手,一句话不多说,转身隐入码头后边阴暗逼仄的巷子里。
收了钱就好,其余的事情绝不多问……
李祐一行人自码头登船,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不仅身手好,撑船更是常规操作,将钱货放在舱底,十余人驾着两条漕船驶入河道,混入来来往往的漕船之中,向着金光门驶去。
金光门河道两侧火把无数、将整片河道照得亮如白昼,不过关陇军队军纪涣散,三三两两的兵卒坐在河岸便聊天、打盹,对于河道上川流不息从漕船看都懒得看,更别提登船检查了。
一行人顺利的混出金光门。
坐在舱里的李祐长长吁出一口气,只要出了金光门,便算是成功了一半。
旁边的阴弘智小声道:“漕河最繁忙的一段要数雨师坛那边,由关中各地以及关外运来的粮秣在那里中转,河道极其繁忙,通行速度大大减缓,且有寻河兵卒时不时的登船检查。不过河道上船只太多,根本查不过来,只需过了那里,便可沿着河道一直向西,由水道直抵昆明池,便算是逃出了关陇军队最为密集的地方,而后弃船登陆,前往玄武门。”
李祐满意颔首,这么半天的功夫便安排得如此周密,殊为不易。
两条漕船混在河道当中,径直向着距离金光门数里的雨师坛方向驶去,河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多,两岸多有漕运专署设置的停靠点,每一艘漕船每一次运输之后都要到此进行登记,分发竹签,以此记录所运输之粮秣数量,而后予以归总,登记在册,据此发放俸禄、补贴。
这可以算是“按工计酬”的最初模式,可以极大调动漕运兵卒的积极性,不过李祐一行人自然不会去自找麻烦,一直顺着漕河向着雨师坛方向挺进,漕船顺畅的穿行于河道之上,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
*****
与此同时,晋王府内。
关陇军队早已将晋王府团团包围,紧张的局势使得王府上下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唯恐下一刻如狼似虎的叛军便冲入府中大开杀戒……
身姿纤细娇小的晋王妃端着一个托盘,盛了一碗白粥、几样小菜,款款来到书斋之中,将饭菜放到书案上,秀美的面容温婉秀气,柔声道:“殿下,用宵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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