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怕是用不着陛下打压,荥阳郑氏早就已经灭了……
甚至就连供应水师的粮秣、军械、辎重,也得一点一点去筹集,几乎抽干整个家底,毕竟此前支援潼关之时,可是没有预留什么余地的。
当下的郑氏,近乎于油尽灯枯……
但刘仁轨到底还是未能予以体谅,摇摇头,沉声道:“山东世家支持晋王叛乱,绝不容赦、其罪当诛,荥阳郑氏到底是受人蒙蔽还是不忠叛国,还需要陛下明察秋毫……说句直白一点的话,这还是要看荥阳郑氏能够迷途知返、改过向善,郡公切勿以为末将是要借此消耗郑氏。”
你既然站错了队,又岂是你想改就改?
总得要拿出诚意才是。
郑仁泰心中踟蹰,再度拈起茶杯喝水,心头彷徨无着。
这刘仁轨话说的好听,但手段却狠厉毒辣,摆明就是要将荥阳郑氏推到第一线,不仅彻底表明与山东世家决裂之态度,更要借洛阳守军消耗荥阳郑氏之根基。
但这是明晃晃的阳谋,纵然彼此一清二楚,却着实没有多少推卸之余地。
思忖良久,终于在刘仁轨灼灼目光逼视之下微微颔首,道:“刘将军言之有理,既然荥阳郑氏犯错在先,自然应当拿出认错悔改之态度,向陛下表述忠心。纵然因此使得族中子弟死绝,家族传承尽断,亦在所不惜!”
躲是躲不掉的,刘仁轨岂能轻易放过荥阳郑氏?
况且依照当下局势判断,晋王成事之几率几乎不存在,败亡只在迟早之间,荥阳郑氏想要彻底斩断与晋王之间的联系,不至于在其败亡之后遭受清算,付出再多代价也值得。
李承乾的国策说到底也仅只是“打压门阀”而已,并非是“剪除门阀”,既然荥阳郑氏已经竭尽全力、油尽灯枯,还有什么值得继续针对迫害呢?
说不得,还会因此在将来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心里反倒轻松许多,续道:“只不过如今尉迟恭坐镇洛阳,接应山东私军横渡黄河,其麾下主力虽然留在潼关,但毕竟战力无双,还需刘将军多多接应。吾麾下兵卒之死伤固然在所不惜,但若是因此耽搁了水师的战略,多有不美。”
先是募集私兵进入潼关,继而板渚之战大败,如今荥阳城破,荥阳郑氏的军队所剩无几,仓促组建的也尽是乌合之众,如何能够与尉迟恭麾下百战之师抗衡?
你想要消耗我,可以,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屠戮殆尽吧?
刘仁轨眉毛一挑,沉声道:“郡公放心,尉迟恭麾下皆是野战部队,交由末将便是,你只管负责攻城就好,只要攻陷洛阳城,便是大功一件。”
郑仁泰松了口气,颔首道:“善!”
如同荥阳一样,洛阳附近的军队也几乎抽调一空,留在城内的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刘仁轨牵制住尉迟恭,攻陷洛阳的难度并不大。
……
随机,郑仁泰收拢军队,稍坐整编,可以出战的人数在六七千之间,为了表达对于刘仁轨的信任,也印证自己彻底投靠李承乾,他甚至将城内军队悉数调往城外,只留下千余人看守郑氏宗祠、祖宅,将整个荥阳城交给刘仁轨。
而后尽起府库之粮秣军械装备这些乌合之众,整顿一番,拔营直奔洛阳。
结果刚刚出兵,便得到斥候传回的消息,尉迟恭已经舍弃洛阳,率领麾下兵马返回潼关……
郑仁泰却并未因此感到轻松。
虽然避免了强攻洛阳有可能导致的损兵折将,但攻陷洛阳之后,真正的硬仗在函谷关。
以刘仁轨表现出来的冷酷与狠厉,只怕自己麾下这些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兵马,将会成为攻略函谷关的“敢死队”……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只能寄希望于此战快速结束,给荥阳郑氏留下一丝底蕴,而后作为牵制山东世家的“猎犬”,再给予一些发展空间,能够让荥阳郑氏恢复一些元气。
也仅此而已了。
无论如何,荥阳郑氏都将彻底告别天下顶级门阀的队列,从而沦为二流、甚至三流世家……
……
刘仁轨自然不在乎郑仁泰的感受,能够攻陷荥阳城,将运河至黄河一线彻底打通,使得水师的水陆两军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黄河逼近潼关,战略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将郑仁泰撵出荥阳,刘仁轨便坐镇城中彻底接管防务,然后派人前往华亭镇送信,让苏定方增派援军。只要攻陷洛阳,大军便可直抵函谷关下,即便一时间不能破关而入,也可以将山门峡彻底掌控手中,天堑不能阻挡水师逆流而上,则大局已定。
当水师可以越过函谷关,潼关无险可恃,晋王还能怎么折腾呢?
局势一片大好。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分摊风险
当水师弃舟登陆勐攻荥阳、荥阳城破之后郑仁泰献城投降且甘为马前卒发兵洛阳的消息传到函谷关,坐在关城之内营房中的丘行恭默然不语,面无表情。
已经放弃冀州都督的兄长郿城县公丘师坐在他对面,幽幽长叹道:“郑仁泰徒有虚名,误国误民矣!荥阳陷落,水师自江南直入黄河再无半分阻碍,若是等到洛阳再失,函谷关以东再无凭恃,水师可用纤夫拉船越过山门峡天堑,函谷关水陆两面受敌,压力陡增……甚至,整个山东世家的联盟都会因此发生内乱,局势对于晋王太过不利。”
丘行恭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依旧一声不吭。
窗外风雨如晦,丘师看着自家兄弟近乎无动于衷的神色有些莫名,想了想,轻声问道:“二弟,你……是否另有打算?”
丘行恭这才抬头看了兄长一眼,澹然道:“还能有什么打算?”
丘师道:“如今之局势看来,晋王成事之几率不大,咱们虽然是关陇一脉,但与宇文士及并不是一条心,那老狐狸猜忌心慎重,你得提防着他一些,莫给他给卖了尤不自知。”
曾经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的关陇门阀,到了如今这等颓废境地,各家也都开始谋划着为自己攫取更多利益,没有谁愿意与这艘破船一同沉没。
丘行恭看着兄长,想了想,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丘师又问道:“尉迟恭已然回返潼关,洛阳缺兵少将,必然守不住的,到时候水师兵马舟船云集函谷关,你待如何?”
虽然他的名声不如二弟丘行恭那般显赫,却也是知兵之人。
洛阳丘氏乃关陇一脉、将门世家,兄弟二人便在岐州、雍州一带聚兵起义,麾下投奔者不下万人,居守郿城以自保,声势浩大。义宁元年五月,唐国公李渊于晋阳起兵,攻入关中,兄弟二人收拢关中各地匪盗、乱兵,于渭水之北会见秦王李世民,彻底归附李渊义军,自此受到重用。
如今丘师不仅爵位县公,更是官任冀州都督,坐镇河北,威慑关东、塞北。
对于如今关中之局势,看得一清二楚,或许晋王尚有一线生机,但函谷关却必然沦陷。
而现在团聚于函谷关内的兵马,已经是洛阳丘氏仅存的一点底蕴,若是与这函谷关一同灰飞烟灭,那么洛阳丘氏就算在他们兄弟手中断了传承、毁了家业……
后果太严重了。
丘行恭放下茶杯,望向窗外,瓢泼也似的大雨将城关笼罩在茫茫雨幕之中,地面积水流淌,缓缓道:“咱们与房俊仇恨似海,早已断了那边的念想,除去死力相助晋王成就大业,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既然毫无退路,左右不过是拼死一战,时也命也,无怨无尤。”
丘师沉默片刻,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稍后雨势小一些,吾便前往潼关,无论如何也要求来一支援军,否则二弟你独木难支,未必守得住这函谷关。”
丘行恭却不抱什么希望:“洛阳以东尽失,潼关已成一片死地,晋王唯一可以绝地反击的机会,便是置诸死地而后生,果断发兵突袭长安。若是再分兵函谷关,势必减弱兵力,晋王怕是不会答允。”
守得住函谷关又如何?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还不如兵行险招反攻长安,若能得关中十六卫当中哪怕一、二卫响应,或许还真能成事。
但这一切都是依托于函谷关不会太快失陷,总要给潼关争取反攻长安的时间。
所以晋王非但不会向函谷关增兵,反而还会要求他死守潼关,挡住水师的脚步……
看上去,无论最终晋王能否成事,他丘行恭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看向丘师,目光深沉:“以我之见,兄长与其前往潼关,不如由此出关赶赴洛阳,收拢洛阳残兵开城献降,而后求见郑仁泰,我与郑仁泰素来交好,你通过他向水师投诚,依附于当今陛下,或许能保得住咱们洛阳丘氏一条血脉。”
洛阳乃丘家的大本营,虽然这些年势力大减早已不复当年,但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若丘师振臂一呼,还是能够聚集数千兵马,由此开城献降,李承乾那边不会拒之门外。
丘师深深看着丘行恭,神色复杂,良久之后才颔首道:“如此,你我兄弟二人分属不同阵营,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总能保存丘家血脉不绝、传承不断……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心底又补充一句:也能让晋王那边更为放心……
*****
郑仁泰的军队抵达洛阳城外之时,斥候已经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的经过函谷关将消息传回潼关,闻听这个消息,营房之内一片寂静,气氛较之窗外的风雨更加令人惶然凄冷。
但凡知晓半点兵事,也都明白洛阳、函谷关对于潼关之重要,一旦两地尽失,潼关形成死地,如今汇聚于此的十余万大军将会军心涣散,不攻自破……
李治居于上座,短暂失神之后,急声问道:“诸位爱卿,如何是好啊?”
他是真的慌了。
一旦洛阳失陷,水师水陆两路逼近函谷关,丘行恭如何守得住?而等到函谷关也失陷,潼关进退无路、自成死地,关内关外十余万军队搞不好就得哗变,到时候母须水师亦或东宫六率打过来,这些将校兵卒就能将他捆了送去长安,换取活命之机会……
萧瑀还沉着,看着堂下的斥候,问道:“可有函谷关的消息?”
斥候回道:“自然是有点……之前,郿城县公自冀州返回,抵达函谷关之时驻留,与天水郡公商议许久,之后郿城县公便再度出关,前往洛阳方面而去,具体为何,暂未可知。”
此言一出,李治顿时又惊又怒:“简直混账!本王对他丘行恭信赖有加,甚至以函谷关之安危相托,他非但不思回报,反而与其兄密谋欲献城而降,背弃本王,古今奸佞莫过于此!”
之前丘行恭率领麾下仅有的兵马来投,李治曾一度怀疑丘行恭的用心,但是在宇文士及反复印证之后,这才相信丘行恭的确因为与房俊之间的深仇,而不得不选择他这边予以投靠。
所以很是开心。
毕竟丘行恭虽然如今权势大不如前,但依旧是贞观勋臣,声望、资历、能力皆乃上上之选,投靠过来,如虎添翼,加之其亲自前往渭北说服薛万彻,所以也一度寄予厚望。
此刻觉得丘行恭背叛了他,不仅令他颜面尽失遭受羞辱,更因为函谷关即将失守而濒临崩溃……
萧瑀忙道:“殿下不必如此,虽然丘师前往洛阳,的确有可能投靠水师,但丘行恭未必便会背弃殿下,甚至如此愈发表明丘行恭之忠心。”
不仅是李治,堂内众人都一脸不解的看着萧瑀。
尉迟恭蹙眉问道:“宋国公此言何意?”
萧瑀解释道:“古往今来,世家门阀选择族中子弟分属各方、分摊危险,实乃情理之中。如今洛阳丘氏早已落魄,底蕴不足、根基动摇,动辄有倾覆灭门之祸,难以抵挡风险。若丘师前来潼关,丘行恭驻守函谷关,殿下倒是应该考虑丘行恭会否将函谷关献于水师、依附朝廷,毕竟两兄弟分属不同阵营,无论最终谁胜谁负,都可有一支留存下来,延续传承……如今丘师前往洛阳,正是此意,所以丘师会忠心投靠朝廷,丘行恭也会死守函谷关。”
众人恍然。
每逢乱世,皇权更迭,谁也不能看透未来确保站在胜利一方,对于世家门阀来说如何在传承之上不会因为站错队而导致最悲惨的下场?
答桉便是分摊风险,将族中有能力的子弟送到各方势力,最后无论哪一方获胜,都可确保家族之富贵、传承。
看来如今洛阳丘氏之所作所为,便是遵循这样一个规则。洛阳乃是丘家的大本营,丘师前往洛阳聚集兵马、联络乡绅,而后开城献降,自然获得李承乾之重用;丘行恭死守函谷关,无论生死,只要最终晋王获胜,必然不会亏待洛阳丘氏……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士气高昂
听闻萧瑀这一番剖析,李治恍然大悟,之前的惶然惊慌尽皆不见,一脸振奋之色:「宋国公实乃本王之子房也,若非你这般睿智见识,本王险些误了大事!」
函谷关重要不重要?
既重要,也不重要。说它重要,是因为函谷关乃是潼关东面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陷,水师兵马可沿着水陆两途直抵潼关,再加上此刻屯驻于潼关西侧的程处弼、李思文两支军队,足以将潼关围困起来,两面夹击。
说它不重要,则是因为潼关已经成为死地,纵然守得住函谷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败亡只在迟早之间。想要死中求活,只能奋力一击反攻长安,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函谷关之得失,并不能真正意义影响胜败……
但无论如何,只要丘行恭将函谷关死死守住,便可尽可能的给主力争取时间,去达成反攻长安的重任。
所以李治赞了萧瑀一句,便转向尉迟恭,问道:「鄂国公精通兵事,乃当时名帅,反攻长安之事还请鄂国公全权负责,只是不知何时可以起兵?」
他有些等不及了。
每过一日,李承乾的皇位便稳固一分,那些一直观望的十六卫大将军们也逐渐开始依附于皇权。想要破局,便只能今早起兵反攻长安,或许还会有人信服自己手中的「遗诏」,予以响应。
若是继续等下去,形势对他只会越来越不利,待到聚集于潼关这些军队的军心开始涣散,便再无机会……
尉迟恭看了看窗外大雨,面有愁容:「这场雨实在太大,通往长安的道路满是泥泞,不利于大军通行。如今咱们虽然有十余万大军,但精锐太少,若不能快速打到长安城下,必然被长安军队拖住,前景不妙。」
当下潼关的这些乌合之众想要反攻长安得手,就只能「兵贵神速」,趁着长安疏忽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抵长安,由此引发整个关中各地驻军的连锁反应。
火中取粟、乱中取胜,才有那么一线胜机。
若行军速度被泥泞的道路拖延迟缓,长安那边可以从容调集军队予以应对,则必败无疑……
萧瑀望着窗外的雨幕,叹气道:「可现在水师沿着运河一路狂飙突进,哪里还有充裕的时间让咱们去等?以我之见,不如放手一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治神情踟蹰,犹豫不定:「这个……若无万全之准备,只怕胜率太少,不能如预想那般顺遂。」
尉迟恭摇摇头,沉声道:「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万全之事?当年先帝率领吾等血战玄武门,胜算连半分都没有,唯有「置诸死地而后生」这一句话而已,殿下不去拼一下,焉知天命谁属?」
阴阳更迭、五星运转,世家万物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纵然上古先贤又岂能算尽宇宙苍生?有些事情不去做,永远不会知道正确答案。
崔信起身,一揖及地,大声道:「山东世家十余万儿郎,愿为殿下效死!」
他算是看明白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晋王这边几乎全无优势可言,而荥阳郑氏之反叛,使得潼关至山东各州之路彻底断绝,不仅潼关成为一块死地,被抽空了几乎所有兵力、钱粮的山东也已经是纸糊的窗户,一捅一个窟窿。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水师那边从容调拨军队将整个山东铲平,还不如行险一搏,险中求胜。
尉迟恭也起身,单膝跪地:「右侯卫四万儿郎,愿为殿下效死!」
萧瑀、诸遂良等人也尽皆起身施礼:「愿为殿下效死!」
营房之中文武众将大声宣誓效忠,声音传出门外,附近的亲兵、禁卫闻听,也齐声附和:「愿为殿下效死!」
更远处,无论是营房内、城关上,所有兵卒都扯着嗓子大吼:「
愿为殿下效死!」
瓢泼大雨之中,一声声冲破雨幕、直上霄汉,震荡四野、响彻关城。
士气昂扬。
李治只觉得混身热血沸腾,之前的些许踟蹰、惶恐在这股冲天气势之下不翼而飞,心中被豪情壮志所填满,霍然起身,面色潮红,狠狠一掌拍在面前案几上,咬着牙根,俊秀的面容有些狰狞扭曲,大声道:「好!」
「父皇属意本王为皇储,留下传位诏书,只可惜天妒英才,使得父皇遭受逆贼谋害英年早逝,但本王必将秉承父志、继往开来,剪除女干佞、廓清环宇!汝等皆乃父皇生前信重之肱骨,既然不忘父皇之恩德,便请追随本王不畏艰难、死中求活,不负心中正直之气,不负苍生殷殷厚望,百死无悔!」
「百死无悔!」
营房中诸人轰然应诺,看上去皆已做好匡扶正朔、拯救天下而牺牲之准备,声势壮烈。
旋即,众人开始商议进兵之策略。
尉迟恭站在舆图前,因为早有腹稿,所以此刻信心百倍:「当下,程处弼屯兵华阴,李思文屯兵郑县,这两支军队沿着广通渠一南一北,既扼守河道使得咱们不能由广通渠直抵长安,又相互依托、彼此支援,成犄角之状,将咱们死死困在潼关,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攻长安,必须先解决这两支军队。」
用笔在华阴、郑县两地画了个圈,续道:「这两支军队人数都在三千左右,人数不多,但皆乃东宫六率之精锐,这两人也算是军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绝对不可轻忽视之。末将建议,由末将亲自率领麾下精锐,沿着广通渠北岸直接击溃李思文部,之后继续向西于郑县西边横渡广通渠抵达李思文部后方,与此同时组织舟船运输兵力顺河而下,前后夹击,彻底扫清进兵长安的障碍。」
「届时,只要能够迅速抵达长安,必然使得关中震动,那些观望者也一定会做出反应!之前畏惧东宫权势,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逆贼窃国,如今殿下振臂一呼,他们又岂能忘记先帝之威严恩德?」
「必然水到渠成!」
士气愈发振奋。
李治双眼通亮,激动的难以自持。
这番话语听上去似乎有些「画大饼」,最终之成败要寄托在那些观望的十六卫大将军身上,不确定度因素太多。但是李治自己心里知道,丘行恭与宇文士及先后潜入长安,已经各自说服了目标,只要自己这边能够攻至长安城下,那边必然起兵响应。
有那两支军队响应,区区东宫六率何足道哉?
此战,必胜!
*****
连日降下大雨,关中各条河流水位暴涨,连接长安、潼关的广通渠也不例外。水位暴涨,流量汹涌,导致此前布置的拦截河面舟船的各种设置多被冲垮,驻守华阴、郑县的两支军队不得不冒着大雨予以修复。
华阴、郑县两地毗邻,李思文与程处弼一南一北,相距不过五里,借助地势好似两颗钉子一般稳稳扎在这里,将潼关前往长安的水路两条道路死死堵住。
重任在肩,两人压力很大。
趁着麾下兵卒修复河面上绞索、又在官道上增设鹿砦、拒马等障碍之时,李思文乘船横渡广通渠,来到程处弼所处之军营。
两人坐在营房内,外头大雨哗哗,雨幕深深水气茫茫,李思文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感受着深秋的寒意,看着程处弼烧水斟茶,笑问道:「看你沏茶这份架式,倒像是儿郎更多一些。」
平素无事之时,房俊最爱闲坐饮茶,与那些老年人一般无二,而事事模仿房俊的程处弼如今也精擅此道……
程处弼沏好茶水,斟了两杯,将一杯推到李思文面前,另一杯自己拈起,喝了一口,淡然道:「如今军情紧
急、局势叵测,吾等身受皇命镇守此地,务必确保通往长安之路的安全,你这般擅离职守,万一出事,死罪难逃。」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敌军来袭
别看程处弼平素不言不语、冷面冷脸,好似木讷愚笨一般,实则是个心中透亮的,只不过不善言辞、生性稳重,才给予外人轻视慢待之印象。
譬如他对房俊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不仅仅是两人交情深厚,更在于他认定了房俊的能力,跟着房俊可以弥补自己性格、能力两方面的缺憾,更有房俊挡在前边,自己能够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的前程去拼搏,而不用遭受那么阴谋算计、明枪暗箭。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袖,只有那些蠢人才会为了所谓的颜面、尊严去与那样的人为敌。
再譬如李勣一家。
程家与李家乃是世交,两家父亲相交莫逆,程咬金被外界称为“混世魔王”,可见其性情如何嚣张桀骜。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对李勣却极为钦佩,以其马首是瞻,活脱脱他程处弼与房俊的翻版……
但李家下一代,却并不为程处弼所看好。
李勣长子李震乃是嫡长子,将来注定继承家业,其人也算稳重深沉,但自幼染病、身体空乏,兼且并无智谋,较为平庸。以李勣之资历、功勋、地位、权势,李家自然犹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待到李勣故去之后,平庸的李震如何能够担负得起这样一个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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