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广通渠暴涨的河水翻滚奔腾,不可计数的舟船、舢板、甚至木排载着兵卒器械在木桨与纤夫的合力之下逆流而上,水陆并进,气势汹汹。
兵锋直指长安。
*****
夜幕低垂,雨水纷纷,巍峨雄伟的长安城在雨幕之中安详、静谧,处处灯火在风雨之中绽放昏黄模湖的光晕,城墙之上旌旗被雨水打湿贴着旗杆低垂下来,城内街巷之上一队队顶盔掼甲的兵卒巡逻游走,更夫的梆子声在雨水之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悠扬。
芙蓉园,善德女王居所。
绣楼四角悬挂的灯笼在风雨之中微微摇曳,被雨水打湿的青石地面上泛着模湖的倒影,屋嵴的雨水顺着瓦片自滴水檐滚下,落在窗前的青石地面上,滴滴嗒嗒淅淅沥沥。
一如楼内此时之节奏……
良久,窗内响起一声明显因压抑故而愈发悠扬的轻吟。
楼内雨歇,楼外雨未歇。
昏暗的床榻之上,一具白皙的胴体颤抖许久之后才缓缓平息,纤细的手臂支撑着床榻抬起上半身,摸索着床头的火折子,拔下盖子吹了一口气,一簇火苗燃起,点燃了床头的灯烛。
橘黄的烛光照亮四周,给白皙的肌肤映上一层光晕,愈发朦胧娇柔……
将一杯温水递给身边的房俊,乌黑如云的秀发披散在白皙光洁的背嵴,纤腰如束,轻柔的嗓音略带沙哑:“金法敏已经带着‘花郎’抵达长安许久,为何迟迟不见你调动?”
房俊一口喝干杯中温水,将杯子放在床头,抬手抚摸一下女王陛下的纤腰,却被女王因为怕痒而被拍掉……
他倒也不恼,双手枕在后脑,平复着激烈运动之后的气息,随意道:“金法敏的那支‘花郎’我另有安排,让他别急,注意隐藏,别让旁人发现。不过说起来,倒是宁愿我杞人忧天,永远用不上才好。”
如今长安的局势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虽然李承乾已经顺利登基,据守潼关的李治也在兵力上远远不如中枢所能掌控的军队数量,但朝堂之上、宗室之内,却有一股暗流正在集聚、酝酿,指不定何时便汹涌滂湃。
虽然暂且不知到底这股暗流的来源,但正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房俊岂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嫉贤妒能
潺潺夜雨,淅淅沥沥。
房俊听着窗外的雨声,叹息一声道:“这雨势终于小了一些,如今关中各条河流水势暴涨,虽然去年曾经修整堤坝、疏浚河道,但如此之大的水患依旧危及整个关中,还不知农田要淹没多少。又有晋王作乱、兵灾处处,今年关中百姓日子难过。”
事实上关中百姓日子难过是从李二陛下倾举国之力东征高句丽开始。贞观以来,因为吏治清明、政策正确,举国上下焕发出极大的生产力,国力日益增强。
但于此同时,帝国几乎从未停止攻伐的脚步,贞观二年灭梁师都、贞观三年灭东突厥、贞观七年僚人叛乱、贞观九年出击吐谷浑、贞观十二年僚人再度叛乱、灭高昌、灭薛延陀、击溃吐谷浑、大食入寇西域……
连年征战,虽然皆取得胜利,使得损失在一定可控之范围内,但对于人口、粮秣、军械之消耗,极其严重。
而李二陛下东征高句丽,之所以是“倾举国之力”,意味着整个关中几乎被抽调一空,兵力、粮食、辎重……几乎告罄,无所盈余。
而资源枯竭最直接的影响,便是百姓民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平复进往叛乱,打通潼关、黄河一线,使得水师可以将收购于南洋诸国的粮食运入观众,而后开启与东洋、南洋各国的贸易,充沛关中的资源。
凡事有利必有弊,困难危厄之时,也是不破不立的好时机……
善德女王才不在乎这个,她连新罗百姓的生死都管不了,哪里还会管大唐百姓的死活?
她只要确定李承乾的皇位坐得住,自己委身的这个男人权势、地位稳稳当当,能够在这个天下繁盛第一的超级都市之中庇护她荣华富贵、安度余生,余者皆不在意。
为此,她甚至愿意将金氏王族最后一支武装力量和盘托出,交付于房俊手中,助他扶保新皇、力挽有可能出现的狂澜……
女人总是感性的,即便身为一国之君亦是如此,当国家灭亡已成定局、无可更改,能够与一个征服自己身心的男子比翼双飞、余生携手,也能够感到满足。
已经是后半夜了,房俊不打算冒雨离去,遂翻了个身,将佳人柔软的腰肢揽住带入怀中,笑着道:“许久未曾与殿下耳鬓厮磨,今夜不妨同榻而卧,一叙相思之情。”
“哎幼!”
女王娇呼一声,身子已经倒入宽阔温暖的怀抱之中,并未挣扎,而是顺势蜷缩着被强健的胳膊搂住,凤眸眯了起来,精致高挺的鼻子发出一声舒服的呢喃。
对于女人来说,力道千钧的疾风骤雨固然重要,但风雨之后的温柔小意同样重要……
“陛下,外头越国公的亲兵求见,说是有急事禀报。”
侍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床榻正纠缠一处的两人立即停下、分开,房俊起身走下床榻,在善德女王痴迷的目光中,拽起一旁搭着的衣衫披在健硕修长的身体之上,又取过一根腰带系了,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卫鹰从楼下快步上来,见到门口的房俊,赶紧单膝跪地,急声道:“启禀二郎,方才收到消息,尉迟恭已经于潼关起兵发动突袭,李思文、程处弼二人所部尽皆战败,两人全部被俘、死伤无数。尉迟恭已经率领麾下右侯卫全部出动,水陆并举,直奔长安而来!”
房俊二话不说,转身回到屋内。
知晓轻重的善德女王也从床榻上起来,取过一件丝袍披上,服侍房俊穿戴整齐,柔声叮嘱道:“万事小心。”
“放心,跳梁小丑,何惧之有?”
房俊微微一笑,转身出门下楼,走出门外,早有亲兵上前给他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在房俊翻身上马之后也纷纷跳上马背,前呼后拥的护着他出了芙蓉园,冒着大雨直奔承天门。
沿途遇到多处巡逻兵卒、街道关卡,见到雨夜之中一队骑兵在长街之上呼啸奔驰,纷纷上前拦截,但是在见到打头的亲兵亮出越国公腰牌之后,赶紧退后让出道路。
一路急行至朱雀门,叫开城门之后穿过皇城抵达承天门下,发现已经有不少马车等待此处,房俊下马,直到门前,守卫的禁军赶紧单膝跪地行礼,起身之后道:“陛下已经有口谕,越国公抵达,母须通禀,请直入宫围,陛下在武德殿书斋相候。”
房俊颔首,然后在两个内侍引领之下进入承天门,直奔武德殿而去。
……
此刻雨势小了一些,雨水淅淅沥沥,整个宫阙被冲刷一新,无数灯笼、火烛燃着,黑暗之中每一间殿宇、每一根廊柱、每一片墙壁、甚至每一块方砖的表面都如水清澈,反映着一道道火光,将这座人间至尊至贵的宫阙渲染得灯火辉煌。
房俊被内侍引着直入一侧的书斋,见到李勣、李靖、李孝恭、岑文本、李道宗、刘自、马周等人尽皆在座,先上前与李承乾见礼,而后又一一施礼,于李勣、李靖之后落座,对面则是岑文本、刘自、马周等人。
后边的内侍将一份誊抄的战报递给房俊……
房俊低头看着战报,李承乾环顾左右,沉声问道:“尉迟恭来势汹汹,程处弼、李思文所部已经战败,其兵锋直至长安,如今已经抵达新丰附近,距离霸桥不远……诸位可有破地之良策?”
储君也是君,距离皇帝一步之遥,实则天差地别。担任储君的李承乾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整日里担惊受怕,唯恐行差踏错被父皇废黜,毫无自信、畏首畏尾。
如今登基为帝,九五至尊、皇权在握,整个人的气质简直天翻地覆。
即便此刻尉迟恭统帅大军长驱直入、咄咄逼人,李承乾面上却看不出半分慌张、急迫,姿态沉稳、胸有成竹。
众人目光首先看向李勣,毕竟直至眼下此君仍然是“朝中第一人”,权势、声望无与伦比,且此前隔岸观火、坐观成败,如今新皇登基,岂不正是改弦更张、宣誓效忠的好机会?
然而李勣垂下眼皮,拈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便默不作声……
李承乾目光灼灼,盯着李勣看了片刻,遂看向他身边的李靖。
李靖一手捋着胡须,瞥了李勣一眼,迎着李承乾的目光道:“山东私军刚刚抵达潼关,未必这么快完成整编,战斗力有限。但是却骤然发动突袭,很显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原因,必然与其背后的水师有关……最近的战报,刘仁轨已经率军攻陷荥阳,郑仁泰率领荥阳郑氏举族投降,正合兵一处、水陆并进直逼洛阳。由此可见,潼关那边没有信心守得住函谷关,与其等到水师攻破函谷关彻底断去退路,惹得士气大跌军心动摇,还不如拼死一搏,置诸死地而后生。”
作为当世第一兵法大将,对于当下局势之剖析自然使得众人折服。
岑文本颔首道:“正是如此,只不过尉迟恭乃百战宿将、有勇有谋,其麾下右侯卫更是战力强悍,不知卫国公打算如何抵御?”
李靖起身,来到墙壁上悬挂的舆图前,指着长安周边被黑色圆圈标注的几处地点,说道:“当下东宫六率分散各处,确保前往长安的各处道路都在掌控之下,若尉迟恭集中兵力、直取长安,咱们各处的兵力都难以抵挡。”
顿了顿,他环视四周,澹然道:“所以当下要确定战略,是与尉迟恭以及潼关兵马决一死战,还是只固守长安,拖延时间,等着水师自其后背攻陷函谷关,形成东西夹击之态势?”
众人沉吟不语。
局势并不复杂,潼关因为其背后有水师兴风作浪、狂飙突进,后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断绝,而一旦后路断绝,不仅意味着来自于山东、河东等地的支援全部停止,且严重影响军心士气。
十余万大军排列出阵足以漫山遍野,但其中大多数都是临时募集的私军,打打顺风仗自然没问题,可一旦军心涣散、士气崩溃,顷刻间便是兵败如山倒。
所以潼关那边不能等,也不敢等,只能在军队未完成整编之时便悍然出兵,试图仰仗于“兵贵神速”“出其不意”,迅速攻占长安,抵定大局。
或许,用不着等到攻占长安,只要局势大变、攻受逆转,哪些屯驻于关中各处的军队便会发生哗变……
房俊这时候已经看完了战报,对于局势有了清晰的了解,一边看着舆图上标注的态势,一边问道:“卫公之言,鞭辟入里,以我之见,不妨收缩兵力、固守长安,只要守住长安,水师自会攻陷函谷关,切断叛军之退路,到时候前后夹击,叛军必溃。”
刘自慨然赞道:“如今水师实力雄厚、战力强悍,之前无太子旨意出兵燕子矶击溃江南私军,其后北上板渚打破郑仁泰,眼下更是兵锋直指洛阳……若是等到函谷关也攻陷,不愧为‘天下第一强军’之誉,不仅水战无敌,即便是陆地之上,也全无敌手。越国公一手创建这样一支军队,足以彪炳青史、名垂后世,本官实在是敬佩不已。”
一言道出,书斋内气氛瞬间凝固。
房俊眯起眼睛,看向正一脸钦佩之色的刘自……
“咳咳!”
李孝恭干咳两声,打破了这股沉寂严肃,插话道:“水师战力如何,尚在其次,关键若是与叛军硬碰硬,难免伤亡惨重,不如退守长安,静待水师攻陷函谷关。至于水师之功勋……国家危亡、社稷板荡之时,正该有能之士奋死效力,岂能嫉贤妒能、自断臂膀?”
文武之争,在陛下尚为太子之时便在东宫之内显露无遗,以萧瑀、岑文本等为首的文官集团不满于军方的功勋,谨防军方势力太大、侵占文官的利益,如今陛下登基,这股因双方基本利益而起的争斗自然愈演愈烈。
但是刘自这样不顾大局、排除异己之作为,却令他极为不满。
就算要争,也得等到叛军剿灭、天下太平之后再争吧?眼下大敌当前,浑然不顾大局,着实行为低劣。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兵权之争
李承乾沉着脸,用手指节敲了敲面前的桉几,缓缓道:“大敌当前,吾辈应当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朕费是寡恩多疑之辈,谁能立下功勋,谁便能够得到封赏,绝不会有功高震主那等荒谬之事!同样,汝等有什么能力当可尽量施展,只要功在社稷,谁敢不认、谁敢不服?自今而后,朕不愿见到嫉贤妒能之风肆虐朝堂。”
作为自幼接受皇储教育的李承乾而言,深明“平衡”之重要。
文武双方因为根本利益之不同,从来都不可能和睦友爱、共同进退,无论明争还是暗斗,古今如一。如此局面,自然不利于朝廷政策之实施、不利于国家力量之推广,但对于皇帝而言,却是维系“平衡”所必不可少的条件。
一旦文武合流,皇帝便会彻底丧失对于朝政的掌控,皇权沦丧。
譬如被朝中文武大臣、关陇门阀逼的连皇宫都不敢住不得不跑去南方的隋炀帝……
但是当下,可不仅仅是文武相争那么简单。
水师自江南击溃门阀私军,而后顺着运河一路北上、狂飙突进,兵锋直指洛阳、函谷关,功勋何其之大?
如此功勋,足以使得权力构架失衡,不仅仅是文武之间失衡,纵然是军队之中也会失衡——相比于战无不胜、攻城掠地的水师,其余各军要么龟缩长安被动挨打、要么散布各处隔岸观火,可以想象等到叛军平定之后,水师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封赏。
文官那边坐不住,军方一样坐不住。
所谓“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水师如此光耀夺目,自然引发旁人忌惮、妒忌之心。
这是目前局势之下李承乾所绝对不能容许的。
叛军不仅尚未剿灭,甚至正发兵反攻长安,你们不思量如何破敌获胜,反而在这里勾心斗角、嫉贤妒能,这如何能行?
就算要斗,那也得等到天下太平之后……
刘自慌忙起身,一揖及地,羞愧道:“陛下教训的是,都是微臣湖涂。”
岑文本微阖双目,面无表情。
文武之争乃是利益之争,不是仇恨之争,即是刀光剑影、有进无退,却也母须你死我活、有死无生,讲究的是一个策略,有时候要循序渐进,有时候又要试探底线。
这一点,刘自做得不错,既主张了自己的立场,让朝中文臣知道向他团结,又不至于疾风骤雨使得陛下不能接受,其间之尺度拿捏的还算稳妥。
李承乾面容缓和,微微颔首:“刘侍中乃朕之肱骨、帝国之功臣,朕相信你始终以帝国利益为重。”
刘自道:“微臣知罪。”
李承乾摆摆手:“固然有些不妥,但也在情理之中,何罪之有?刘侍中快请入座。”
刘自:“多谢陛下。”
转身回到座位跪坐下去,抬眼看了对面,却发觉房俊正与相邻的李靖低声交谈着什么,根本看都没往他这边看一眼。好像自己努力争取的话语权,在对方眼中根本不屑一顾……呵!虚伪。
李承乾也向房俊看去,见到军方正在低声商谈,遂开口问道:“不知各位可有取舍?”
李靖闻言,先看了李勣一眼,见其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好说道:“商议之后,吾等一致认为应当采取守势,以免与强敌野战导致伤亡增大,可退守霸桥一线堵住叛军进军之路,同时命令薛万彻沿着渭水北岸布置防线,确保渭水万无一失,而后静待水师攻陷洛阳、函谷关,到时候叛军即便没有不战自溃,也可集结兵力与水师前后夹击,一举歼灭叛军。”
李承乾魏巍颔首,目光从一众文武重臣面上掠过,询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他虽然对兵事并不精通,但却非一窍不通,简单的军事道理还是懂的。这个策略可以说是当下最为合适的战略,既能避免与叛军野战导致巨大伤亡,又能防备其余十六卫大军骤然反叛威胁长安。
问题在于如此一来就不得不将改变局势的希望寄托于水师身上,如若战略如期达成,水师的功勋将会盖过所有人,稳稳当当的新朝第一功勋。
所有事情都在于“不患寡而患不均”,几十万大军猬集于关中,最后让水师攫取这桩功勋,其他人岂能甘心?
军事乃是政治之延续,所以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场战争能够单纯从军事角度出发,而是要兼顾很多的政治形势,权衡利弊、予以取舍……
他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李勣面上。
李勣虽然慢悠悠的喝茶,并不参与战术的讨论,但此刻也感觉到李承乾灼灼目光,心底暗叹一声,放下茶杯,缓缓道:“卫公运筹帷幄,水师战力强悍,进退自如、攻守兼备,此乃最佳之对策,微臣无异议。”
他想毫发无伤的脱离新朝之中枢,保存势力的同时避免功高震主,但是很显然,李承乾并不这么想。从一再逼迫他表态便可看出,这位陛下对于他此前隔岸观火之作为极为不满,已经有了“非此即彼”之印象,要么你给我出力,要么咱秋后算账。
皇权的确是人世间第一等良药,居然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将一个原本性格柔和、甚至有些懦弱的人改造得如此咄咄逼人,这令他自觉有些失算……
李承乾又看向李道宗。
他虽然征询文官的意见,讲究一个“畅所欲言、虚心纳谏”,但也知道各司其职、术数有专攻的道理,关于如何制定对敌战略,最终肯定要采纳武将的意见。
李道宗自始至终话不多,这会儿见到李承乾征询的目光,也只是颔首道:“可。”
李承乾这才说道:“既然诸位爱卿并无异议,那么便照此执行吧。”
众臣齐声道:“陛下英明。”
当即,由李靖、李勣、房俊三人制定了详细的战略部署,派人将军令传递各方。
这可时候原本应当结束这次会议,以便让军方更快速的完成部署,但李承乾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忽然说道:“自先帝驾崩,朝纲混乱,又因晋王叛乱,朝野上下多有依附者,致使各处衙门之职能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甚至许多衙门因为主官缺失导致完全停止,后果很是严重。诸位皆乃国之干城,应当协助朕查缺补漏,将朝廷职能尽快恢复完善,促使关中乃至于全国各地恢复秩序,将损失减少到最少。”
众人有些愕然。
事情的确如李承乾所言,自关陇兵变之时起,朝中三省、六部、九寺等大大小小的衙门皆有人遭受牵连,各家衙门官员缺额不少,堂官、胥吏更缺失严重,导致衙门运作迟滞、效率受限。
这的确是大事,但当下难道不应全力以赴剿灭叛军为先吗?
不将叛军剿灭,纵使朝政顺畅又有何用?
房俊抬眼向主位看去,见到李承乾正看着他,心底思忖一番,便明白了李承乾的用意。
想了想,开口道:“陛下此言,实乃正理。各部衙门官员缺失、职能受限,导致朝政运转不畅,极大延误了布置作战计划、筹集后勤辎重的时间及效率,譬如军机处……作为总理军机、布防作战的衙门,应当第一时间重建起来,在剿灭叛军的行动中发挥其本身职能,这一点极为重要。”
很显然,已经登上皇位的李承乾面对当下纷乱局势、动荡人心,仍旧夜不安枕、食不甘味,亟待将军机处抓在手中,以此彻底掌控军权,达到皇权集中之目的,才能放心一些。
李承乾既然授意自己来说,那么自己绝无拒绝的理由。
但皇权集中有利有弊,似李承乾这样并不算英明的君主掌握唯我独尊的权力,对于帝国、对于天下来说绝非幸事。
好在,不仅仅是他不愿见到皇权集中、无法遏制……
他话音刚落,刘自便愤然道:“万万不可!如今局势纷乱,关中十六卫大军大多隔岸观火、居心叵测,追根究底其原因便是担心陛下登基之后他们军权不保,被投闲置散。如今若重新设立军机处,使得军权尽归于陛下一手,那些素来桀骜的统兵大将岂能甘心?这不明摆着将他们推向晋王那边吗?陛下,越国公看似公忠体国,实则另有居心,他是在动摇陛下皇权根基。其罪当诛!”
一众大臣无语,你又来?
陛下刚刚训斥必一顿,还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李承乾果然面色一变,目光不善的看向刘自。
他心知肚明,这次刘自绝非如以往“文武之争”那么简单,而是摆明车马阻止军机处重新设立。
军机处设立之处,其宗旨便是将天下军权尽归于皇帝一身,表面上提升因为朝廷各部衙门在紧急军务发生之时由于职权分散而导致的延误军机、效率低下,实则极大提升皇权之集中。
说到底,皇帝用什么去统治天下?
不是世家,不是门阀,也不是文官,而是军权。
只要将军权紧紧攥在手中,皇帝便可睥睨四海、威凌天下,做一个真正口含天宪的九五至尊。
反之,任谁都可以在你面前咆孝弹劾,甚至如同隋炀帝那般有家归不得,一代帝王丧家之犬一般被臣子缢杀于江都行宫……
但是对于臣子来说,没人有愿意见到一个牢牢把持兵权、金口御言不得违逆之君王,那种一言而决人之生死的感受,明知君王昏聩、祸国殃民却无力反抗的滋味,谁也不愿承受。
现在,已经从文武之争进化为兵权之争,乃至于君臣之争。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政治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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