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由此,彻底确立“君权天授”之根本,将君臣、父子、夫妻之登基确认,任何人不得改动。
当然,为了巩固统治者的地位、权力,人们只记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乃万世不易之正确,甚至将此归于孔子之言,却浑然忘却这是当年董仲舒之语,更不记得董仲舒提出这“三纲”之时的全文。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才是孔子真正的为政理念,既不愚忠,也不犬儒……
当然,眼下并非学说之争执,且不论董仲舒说还是孔子说,李二陛下册立李承乾为太子,在没有昭告天下废黜太子的情况下,李二陛下驾崩,继位者便理应是李承乾。
李承乾就是大唐帝国唯一合法继承人,谁反对李承乾,就是不忠不义,就是违逆天道。
而这,就是所谓的名分大义。
*****
李思文、程处弼、屈突诠、柴哲威四路大军惨败,尉迟恭率军狂飙突进直逼长安,使得关中鼓荡、长安震动,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之前虽然晋王逃出太极宫,召集各路兵马欲反攻长安,更号称有先帝“传位遗诏”在手,但自从右侯卫于承天门外血战一番不得不退出城外,一路退至潼关,便鲜少有人看好晋王能够逆天改命,重演当年“玄武门之变”故事。
但是在心底,又有不知多少人梦想着晋王能够重演这件壮举……
皇权之更迭,意味着权力架构的洗牌、重塑,但是随着李承乾登基即位,心腹肱骨皆乃东宫旧部,几乎各个重要衙门都在东宫文武官员的掌控之下,余者难以插手,自然不能攫取更多利益。
而相比于有着东宫班底的李承乾,晋王若是想要成事就只能依仗旁人,待到将来上位,又岂能不将权力一层一层的分润下去?所以此前贞观一朝不曾进入中枢独揽大权的那些门阀世家、统兵大将们,难免心怀期盼。
然而晋王毕竟处于弱势,动辄有覆灭之危,谁又肯为了未来看不见的权力、利益去跟晋王一起承担诺大风险呢?
所以当晋王退守潼关,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予以支持。
但只要晋王反攻至长安城下,局势逆转,便将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站出来出人出力、予以扶持……
而尉迟恭的狂飙突进,似乎将这样一副美好的愿景展现在那些野心勃勃之辈面前,令他们心生觊觎、翘首以盼。
……
左屯卫历经新丰一战,损兵折将、铩羽而归,一路自霸桥退回霸水以西,柴哲威这才集结部队、聚拢残兵,清点人数之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不算军械辎重,但只是兵员损失便达到五成,接近两万人或死或伤或逃或失踪,不久之前才勉强补充兵员整编完成的左屯卫再度遭受重创。
而且这一次惨败导致尉迟恭长驱直入,可随时抵达霸桥冲击守军防线,可谓罪责重大。
勉强收拢溃兵,一路心惊胆跳直至的返回玄武门之外的军营,并未如预想之中接到李承乾的怒斥与申饬,甚至就连朝中也是杳无声息,好似将他这个败军之将遗忘了一般……
原本心理正琢磨着如何脱罪,结果无人问津,如此落差愈发令柴哲威胆战心惊。
事有反常皆为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在左屯卫军营待了一会儿,将军卒陛下安置妥当,救治伤员、清点人数,又命令几个副将临时整编部队,柴哲威如坐针毡,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应该在此坐以待毙,既然处罚还未来到,那就要尽早回城运作一番。
因为有平阳昭公主的存在,使得柴家的地位有些超然,即便自己这会大败亏输,直接导致关中局势骤变,但以李承乾软弱的性格,只要运作得当,未必敢于将自己一撸到底。
毕竟,当下最为重要的不仅仅是抵挡尉迟恭的大军,更要稳定宗室以及勋贵……
柴哲威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愈发觉得此番兵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顶多便是自己的威信受损,可之前被右屯卫打得丢盔弃甲,又能剩下几分威信?
只需以后好生经营左屯卫,损失掉的威信慢慢还能攒回来,当下首要之务便是保住左屯卫大将军的职衔……
事不宜迟,柴哲威将军务交给副将,自己带着数十亲兵,策骑出营,向西疾驰。途径右屯卫营地,见到营内灯火通明,细雨之中斥候探马出出进进、军纪严明,心情瞬间好了一些。
你房俊带兵有方又如何?
一手将乌合之众的右屯卫战力提升至天下一等,结果还不是老老实实交出兵权?
老子虽然屡战屡败,可兵权却始终牢牢在手……
来到金光门,递上引信,守城校尉知道柴哲威率军出征招致大败,这会儿必然要入宫汇报战况、顺便轻罪,自然不敢阻拦,将城门打开一扇,准其入城。
柴哲威在亲兵簇拥之下进入城中,只不过自城门洞出来,见到两侧站立的守城兵卒望着自己窃窃私语的模样,心情再度郁闷焦躁起来。
显然,自己兵败的消息传回长安,已经威望尽失,连小小兵卒都敢在自己面前交头接耳,还不知道如何嘲讽议论呢……
他没有直接入宫,而是沿着长街回到谯国公府。
如今长安城中虽然各处戒严,但因为前方兵败之故使得局势纷乱,时常有作奸犯科、偷盗掳掠之事导致京兆尹疲于奔命,所以府门前的家兵正持械往来巡逻,不需陌生人靠近。
陡然见到自家家主返回,家兵们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急忙迎上前去,见礼之后打开大门,柴哲威直接策马入府,绕过影壁才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身后亲兵,大步向着正堂而去,询问前来迎接的府中管事:“巴陵公主与二郎可在府中?”
管事忙回道:“正在后宅。”
柴哲威大步走进正堂,让人准备清水简单洗漱一下,对管事道:“让他二人来一下,有要事相商。”
“喏。”
管事命人备好清水,这才亲自前往后宅去请柴令武、巴陵公主夫妻。
自家家主此番大败而回,必然遭致陛下严惩,这会儿返回府中请巴陵公主前来,定然是想要公主殿下入宫说情,否则不仅兵权堪忧,说不好还得定罪下狱……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入宫求情
后宅。
窗外风雨如晦,窗户半掩,清冷的凉风混着水气自吹入,烛影摇红。
柴令武与巴陵公主对坐在窗前的地席上,前者唉声叹气、一脸愁容,后者樱唇微抿、俏脸紧绷。
左屯卫战败的消息传回,整个府邸都陷入一种惶然慌乱的氛围之中,此前自家与荆王李元景合兵一处攻打玄武门,已经触及李承乾的底线,只不过最终兵败,荆王身死,李承乾性格仁厚将此事揭过。此番晋王起兵,李承乾不仅不曾追究此前罪责,反而对柴哲威委以重用,结果柴哲威再度兵败,导致长安震动、局势大坏……
纵然当今陛下再是仁厚,却也可一不可再,难保不对柴哲威新帐老帐一起清算。
指不定下一刻便会有禁军前来包围谯国公府,给柴哲威赐下一杯毒酒……
即便没有赐死,想来也会褫夺“谯国公”的爵位,没有了这个爵位,柴家无论声望还是地位将会一落千丈。二公子柴令武乃是尚公主,眼下这柴家府邸,搞不好日后会成为公主府……
柴令武自然仓惶无措,没有了柴家这个底蕴,他将会彻底沦为公主的附庸,之前还能在巴陵公主面前底气十足,将来和如何振作夫纲,做一个一家之主?
须知自前隋开始直至本朝,公主们大多行事恣意、性情放荡,若夫家强势还好,可若夫家坠落,镇不住公主,那些金枝玉叶们豢养男宠都是等闲,搞不好干脆一纸休书闹一个和离……
想想自己有可能遭遇的耻辱生活,柴令武心中慌乱极了。
巴陵公主也忧心忡忡,所谓出嫁从夫,若柴家被褫夺国公爵位,甚至柴哲威的性命都保不住,她这个公主自然也随着颜面尽失,随着李承乾登基,对一众姐妹大肆封赏,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地位一落千丈,以后如何与姐妹们相见?
尤其是高阳公主,原本一个宫嫔生下的女儿,如今依仗嫁了一个夫婿,朝野上下无不对其敬仰恭维,自己这个出身显赫的公主早已被其远远落下,再沦落至夫家不振,自己将来岂不是要对其仰望阿谀才行?
冷着脸瞥了一眼抓耳挠腮仓惶无措的自家夫婿,愈发看不上眼,心中也对先帝有那么一丝埋怨——房玄龄乃国之栋梁、宰辅之首,下嫁公主予以拉拢示恩,为何不选一个自己这样出身好的公主,偏要选高阳那个母亲早丧的?
侍女入内,恭声道:“殿下,驸马,国公派人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商,请移驾正堂。”
柴令武精神一振:“兄长回来了?”
侍女颔首道:“刚刚回府,还未曾卸甲,看来很是急切。”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起身出屋,侍女撑起雨伞,护着两人前往正堂。
夜色已经很深,但府内灯火通明,侍者、奴婢出出进进,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惊惶的气氛。
谁都知道,此次家主兵败新丰、损兵折将导致长安震动,罪责实在是太过重大,不知陛下将会降下何等裁决……
正堂之内,烛火通明。
夫妻二人入内,柴令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柴哲威面前,先上前见礼:“见过兄长!”
继而,不待柴哲威回话,便急不可待问道:“兄长,眼下形势如何?可要紧不要紧?”
巴陵公主面色端庄、亦步亦趋,她是公主,身份高贵,国礼大于家礼,得柴哲威先向她施礼。
柴哲威没有回答柴令武的问询,先摆手将堂内侍女斥退,然后起身,对巴陵公主一揖及地,沉声道:“此番兵败,想必殿下已然知晓,臣虽无能,但毕竟与殿下乃是家人,还望殿下出手搭救,否则不仅爵位不保,甚至有性命之忧!”
巴陵公主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搀扶却又赶紧停手,否则弟媳妇与大伯纠缠不清,成何体统?但柴哲威不仅是国公爵位,更是柴家家主,任由其作揖不起也不像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忙微红着脸,急声道:“兄长何至于此?快快请起!”
柴哲威却不肯起身,垂手道:“如今不仅是微臣损兵折将,更导致关中局势大变,陛下必然震怒,还请殿下援手,柴家列祖列宗,感激不尽!”
巴陵公主忙道:“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
见柴哲威还是不起,只好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柴令武,杏眼圆瞪,俏脸满是羞恼,连连使眼色让他将柴哲威搀扶起来。
这男人以前也是个伶俐通透的,但不知为何,这些年越看越是榆木脑袋,半点眼色也无,更别说夫妻之间的默契了,简直令人不堪忍受……
柴令武这才恍然,忙上前将兄长扶起。
在他印象里,自母亲故去之后,父亲柴绍便屡屡遭受天下人嘲讽、唾弃,致使心情抑郁,不仅轻易不肯涉足朝堂,便是家中之事也从不上心,一应家事几乎都是兄长柴哲威处置,这也使得柴令武对兄长之敬畏远胜父亲。
及至父亲郁郁而终,柴哲威继承爵位、担当家主,更是严谨庄重、敦厚肃穆,愈发令他畏惧。
何曾见过兄长这般低声下气?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为严重……
柴哲威好不容易起身,三人相继落座,柴令武忍不住问道:“兄长是想让殿下如何去做?”
巴陵公主抿了抿嘴唇,心里砰砰跳,心想该不会是又让自己去寻房俊求情吧?
虽然求人这件事很是令人难为情,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好像并没有太多抵触……
柴哲威点点头,喟然道:“谁知道此战居然败得如此惨烈彻底?左屯卫折损过半,士气一蹶不振,不经过两三年的补充整编,难以恢复战力。如此倒也罢了,慢慢经略便是,可经由此战之败,导致如今整个关中震荡,不少心怀叵测之辈蠢蠢欲动,极可能导致整个局势崩坏……陛下再是仁厚,这个时候怕是也要用雷霆手段震慑人心,为兄难免首当其冲。”
说着,柴哲威看向绷着俏脸的巴陵公主,叹气道:“只怕还要劳烦殿下,入宫向陛下分说一番,给为兄求求情,咱们柴家无论胜败,自今而后誓死效忠陛下。只是如此一来,定有小人谗言,怕是让殿下受委屈了。”
他心里有数,这样的话语根本不可能打动李承乾,但李承乾这个人优柔寡断,顾念亲情,只要巴陵公主出面,想必定会网开一面,不会严惩自己。
至于到底用什么理由去说情,反倒在其次……
巴陵公主闻言略微松了口气,但心里反倒有些失落……
赶紧整理心情,颔首道:“本宫虽然是天家之女,但出嫁从夫,如今嫁入柴家,自然也是柴家人,家族有难,焉能惧怕区区流言便置身事外?兄长不必担心,本宫稍后便入宫。”
柴哲威大败亏输,后果严重,此时必然物议纷纭、攻讦不休,自己这个时候出面去向陛下求情,必然遭受池鱼之灾,不知多少刻薄言语落到自己身上,令她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但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嫁给柴令武,便是柴家人,柴家兴衰成败攸关自己的切身利益,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
柴哲威之前还怕巴陵公主拉不下颜面去求李承乾,这会儿见到答应得这般痛快,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
太极宫,武德殿。
李承乾正与岑文本、李勣、房俊等人议事,刘自已经前往关中各地驻军之处,安抚、拉拢那些十六卫大将军,但长安这边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万一有人起兵响应晋王,必须要有应对之策。
内侍总管王德入内,来到李承乾身后,小声道:“陛下,谯国公已经入京,并未进宫而是先返回府中,然后巴陵殿下便入宫而来,求见陛下。”
李承乾眉头蹙起,很是不满,恨声道:“简直混账!统率一卫之兵,非但未能完成战略目标反而招致一场大败,无能至极!如今战败而归,不仅不入宫轻罪,反而玩弄这等把戏,难堪大用!”
他声音不小,面前几人都听得清楚,虽然不知王德禀报何事,但略微一琢磨,便猜出前因后果。
岑文本当即说道:“此番大败,柴哲威罪责难逃,若不予以严惩,何以儆戒旁人?奖惩分明,为君之道,陛下切不可顾念亲情,网开一面。”
他了解李承乾的性格,若柴哲威自己入宫,或许还能予以惩戒,但现在巴陵公主入宫求情,只怕李承乾很难继续追究,总要给自己妹妹一个面子。
李承乾闻言,面色便有些踟蹰。
他刚才骂得狠,心里也对柴哲威极为恼怒,但若是不给巴陵公主一个情面,坚持严惩柴哲威,那么往后巴陵公主在柴家如何自处?与柴哲威的关系僵硬,自然影响柴令武,最后夫妻感情因此不睦,又岂是他这个兄长愿意见到的?
他如今登基为帝、九五至尊,自然顾念一众兄弟姐妹。对于兄弟们自然要顾忌很多,毕竟都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一不小心便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但姐妹们却触及不到皇权根本,因此他很是愿意多加照顾,多加封赏。
总之不过是荣华富贵而已,自己有的是,何须吝啬?
所以岑文本这么一说,让他颇感为难,便不着混迹的瞥了一旁的房俊一眼,正好房俊也向他看来,四目相对,房俊顿时明了李承乾的心思……
“咳咳!”
房俊干咳一声,笑道:“岑少傅此言差矣……”
话未说完,岑文本便蹙紧眉头,这房俊最是擅于察言观色,大多时候都顺着陛下心意,根本就是个佞臣啊……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皇后帮忙
武将众利、文官重义,这是文官们的看法,甭管私底下如何龌蹉不堪、狼心狗肺,自古以来文官都是如此告诉世人,也如此告诉自己。所以他们自己可以胡作非为、见利忘义,但若是武将那么做,必然要群起而攻之,将其挫骨扬灰、打落尘埃,然后用刻刀将之镌刻于书简之上,使其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斑斑青史,历历在目,然则真相早已隐藏于历史的尘埃之中,“王莽谦恭未篡时”,孰真孰伪、孰对孰错,谁又能真正分得清?
所以此刻房俊顺着李承乾的意思反驳岑文本,使得岑文本极为不屑,也极为恼怒。
但他并未第一时间阻止房俊,而是冷静的倾听。
房俊还不知自己已经被文官之首的岑文本归纳于“佞臣”之类,手里婆娑着茶杯,曼声道:“于公,柴哲威乃谯国公,其父柴绍昔年追随高祖皇帝起兵,建功立业,乃贞观勋臣之表率,其母平阳昭公主更是功勋赫赫,巾帼不让须眉。如若因为此次大败便将其褫夺爵位,甚至剥夺官身、一撸到底,那么之前一直隔岸观火未曾向陛下宣誓效忠的那些贞观勋臣会怎么看?恐怕没人会认为柴哲威最有应得,而是人人自危。”
岑文本眉头紧蹙,虽然不耻于房俊这个“佞臣”的为人,明知他在狡辩,却也承认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眼下由于尉迟恭长驱直入奔袭长安,连续击败四路大军,声势一时无两,关中人心思变。这个时候必须对关中各地驻军以及朝中文武予以安抚,否则局势将会愈发恶化。
房俊喝了口茶水,续道:“于私,巴陵公主乃是陛下姐妹,金枝玉叶、天潢贵胃,陛下登基之后对一众公主大肆封赏,朝野赞誉,如此刻因严惩柴哲威而导致巴陵公主声望受损,甚至往后与夫家产生隔阂、夫妻不谐,陛下自然为难。所以在下认为,柴哲威固然罪责难逃,却不宜严惩重罚,还需仔细斟酌。”
书斋内诸人默然无语,都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表态。
柴哲威这次大败的确极为严重,但正如房俊所言那般,与眼下因为大败而导致的局势相比,安抚贞观勋臣更为重要,一个柴哲威是死是活无关紧要,但若是能够因此稳定贞观勋臣的人心,使得那些之前没有站在东宫这边的贞观勋臣放下心相信陛下不会秋后算账,这显然更为重要。
岑文本阴沉着脸,低头喝了口茶水,并未多言。
身为皇帝,家事国事哪里能事事分得清楚?陛下是个仁厚之人,友爱兄弟姐妹,若因为坚持严惩柴哲威而导致巴陵公主夫妻不睦、生活不谐,只怕最后还要归罪到他头上来。
尤为重要的是,柴哲威是武将,自己身为文官这边几个领袖之一,不应在此事过多置喙,否则难免被陛下猜忌为自己始终放不下文武之争。
不能因小失大……
……
大小事宜商议初定,诸人散去,李承乾将房俊叫住,与其一道返回后殿。简单洗漱之后也未沐浴更衣,便带着房俊来到偏殿,见到皇后苏氏与巴陵公主。
皇后苏氏与巴陵公主一齐起身,万福施礼。
李承乾摆摆手,微笑道:“自家人,何必拘礼?”走到主位坐下,有宫女奉上香茗。
房俊向二女施礼问安,二女还礼。
诸人落座,巴陵公主眼巴巴的看向李承乾,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谯国公此番战败,罪责难逃,只是不知朝廷打算如何处置?”
李承乾面色一沉,澹然道:“柴哲威损兵折将、大败亏输,更使得叛军长驱直入,导致关中局势大坏,方才前殿议事之时,喊打喊杀者皆有之,虽然暂且并无定论,但基本都赞成予以严惩。”
虽然一定打定主意放过柴哲威一马,但卖人情不能平铺直叙,而是先要给足压力,使其震慑畏惧,而后网开一面之时才能收货庆幸与感激。
他得让巴陵公主将朝廷的态度带回去给柴哲威知晓,从此畏威且怀德……
巴陵公主俏脸煞白,忙起身道:“陛下,此番大败,谯国公已然认识到错误,回府之后悔恨不已。只不过如今柴家处境艰难,既不容于关陇门阀,又遭受贞观勋臣排挤,举步维艰。妹妹下嫁柴家,便是柴家的人,自是感同身受,还请陛下念在妹妹为难,能够宽容一二,则感激不尽。”
说着,泪珠子滚落,满面悲戚,敛起裙裾跪了下去。
李承乾忙道:“妹妹,使不得!”
一旁的皇后苏氏忙伸手拽着胳膊将巴陵公主拽起,嗔道:“你这人哩,陛下是你的亲哥哥,有什么事情好生说话,若他能宽宥一二自然会宽宥,可若是碍于朝堂律例不得不予以惩戒,你这般做法岂不是陷陛下于不义?真真是湖涂了。”
“啊!”巴陵公主有些仓惶,意识到不妥,这不是逼着陛下宽宥柴哲威么?
忙借助皇后苏氏的手站起身。
以人臣逼迫陛下,这是何等罪过?若是再被陛下认为自己这是在恃宠而骄,那更加了不得……
李承乾温言道:“不必担心,你我乃手足姐妹,哪里需要顾忌那么些规矩?况且我方才话未说完,虽然大臣们都主张严惩柴哲威,好在二郎仗义执言,说是柴哲威之败固然难逃责罚,但毕竟有妹妹你的情面在,不好过于苛责。你回去告知柴哲威,让他马上出城回归左屯卫军营,整顿残兵整编部队,待到下一次用兵之时,我准他戴罪立功,若是再如当下这般大败亏输,那便两罪并罚,怨不得我不顾念亲情了。”
巴陵公主骤闻此言,只觉得心中一宽,感激不已的看着李承乾,又喜又愧,抽抽噎噎道:“陛下对吾等姐妹关爱有加,吾等本应誓死效力,为陛下排忧解难,如今非但不能帮到陛下,反而还得陛下为难,实在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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