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灵之书

    路大安此时浑身颤抖：“完……完了……”

    阁楼里，志鲲面对已经打开的箱子，呆住了。

    然后，他听到父亲唐老爷书房那边传来一阵大乱。孩子的哭声，路大安的叫喊声，跟随着少爷而来的待卫们奔跑的脚步声，还有满地粉碎的瓷器……志鹏已经完全手足无措，食指近乎歇斯底里地不断地扣动扳机。

    唐老爷、卫夫人、志鲲几乎同时跑到书房，外面一片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脚步人声。

    志鲲劈手夺过志鹏手中的弩机，打开机盒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回脸直直地看向弟弟，狠狠地给了志鹏两记耳光。

    志鹏已经完全不知疼痛。

    路大安突然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书房来的，上府万户黑答儿的少爷，惊恐地瞪大眼睛，颈脖处鲜血淋漓，浸淫得整个上衣也变得殷红殷红，半晌，大安冒出一句话：“你，杀人了，志鹏……”

    唐老爷气得大喊：“别打了，赶紧救人啊！”

    正说着，那几个待卫武士冲进来大喊：“有刺客！捉拿刺客啊！”

    一个为首的待卫随后赶到，问道：“凶手在哪儿凶手找到没有”正问着，他一眼看到志鲲手上的弩机，志鲲也注意到待卫在看他，欲解释，“大人，请等一等！”

    所有的待卫都抽出刀来指向了志鲲。“放下兵器，快把凶器放下！”

    志鲲知道无法抗拒，“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待卫们蜂拥而上架住他。

    唐老爷急得直跺脚，连连摆手：“误会，实在是误会啊……”

    志鲲理直气壮起来：“你们抓我干吗，快救人啊！”大家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上府万户的少爷身上，他从座椅上，直挺挺地倒向地上。卫夫人冲上去，抱住男孩，不停地摇晃他的身体：“小少爷！小少爷！你可不能有事啊。”

    可是人已然昏迷。

    待卫们对凶手的关注远大于少爷，瞟了一眼少爷，便把弩机交到为首的长须待卫手上，长须待卫掂了掂弩机，对志鲲问道：“你就是刺客”

    志鹏这时突然清醒过来，大喊一声：“是我！”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看向志鹏。

    志鹏似乎彻底缓过神来，耸耸肩膀：“我玩来着……没想到，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刺客，我是唐家的二儿子！”

    志鲲趁着当口，上前抱起血淋淋的少爷，就往门外走，大喊：“备车，赶快救人啊！”待卫们没有阻拦。




第三十八章 坐牢
    为首侍卫长转向唐老爷道：“唐大人，这东西哪来的”

    唐老爷知道对方虽以大人相称，只不过自己早就不在官场，而对方又是亲近待卫，自己又哪里敢怠慢，规规矩矩地答道：“这是我从前收来玩耍的私物，我这小儿子顽劣无比，不知道怎么被他翻找出来惹了这天大的祸。”

    侍卫长明显不信，你一介文官怎么会有这种专发暗器的弩机，于是哼了一声道：“您的”

    唐老爷只好信口胡编道：“此物是我多年前无意中得来，作为纪念物收藏在家，不想惹出这等祸事。真是冤孽，志鹏！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侍卫长笑了笑：“这也太巧了，唐老爷，值此全城戒严之际，贵府少爷竟然刺杀我们家公子，这件事想必唐老爷该知道此事的份量！”

    唐老爷赔笑道：“这位爷，这纯属意外。”

    侍卫长：“唐老爷，这种时候有人行刺，无论何种原因，也不管这凶器倒底是谁的，唐老爷，你觉得这件事我该怎么办我要是不带着您家少爷和这凶器走，您觉得我交得了差吗”

    侍卫长说着一挥手，侍卫们上前押走唐志鹏，侍卫长扭头看了看唐家的众人，道：“唐老爷，这凶器你怕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吧，劝您一句，下次撒谎前，先看看对象是谁。告辞了。”

    侍卫们押着志鹏走了，唐老爷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乱了！乱了！全乱了！”

    卫夫人来到暮雨的房间，给她送汤羹，把刚才的事情向暮雨说了一遍。暮说觉得奇怪，父亲怎么可能有那种古怪兵器，两人正唠叨着，门外有敲门声，是志鲲来了。

    卫夫人很关心那个小公子的伤情，志鲲拍拍身上的尘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坐下才道：“幸亏这小王蛋根本就不会用这个弩机，小公子根本没事，只是被瓷瓶的碎片给割了，血流得吓人，其实问题不大！”

    卫夫人方才松口气，暮雨为志鲲说志鹏是王蛋很不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志鲲又喝了一口水，道：“那王蛋在被抓走可说什么了”

    卫夫人道：“志鹏他能说什么，小孩子顽皮而已。”

    志鲲抬头道：“你让爹提醒他，别他妈瞎说，对咱爹不好！”

    暮雨再也忍不住了，柳眉倒竖，道：“志鲲，我就不懂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就算他一万个不对，他能瞎说什么他也就浑点儿，不至于把事情往咱爹头上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志鲲冷笑道：“又替他说话，我看你俩，穿一条裤子还嫌肥！”

    暮雨道：“哥，你怎么老这么对我说话你这像一个哥哥说的话吗，有你这么跟自家妹妹说的吗，啊”

    志鲲冷笑道：“你都这样了，咱家还能怎么样”

    说完，转身而去。

    暮雨冲着志鲲的背影：“阴阳怪气，永远是阴阳怪气的！”

    卫夫人劝道：“别计较，志鲲也是替弟弟着急，他是长子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暮雨嗔道：“不对，他一定知道了我的事，瞧他那眼神的不屑。”

    卫夫人让暮雨不要多想，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事情不能包容的，暮雨低头生闷气，外面，传来唐老爷的高唤声：“他娘，在哪儿呢”

    卫夫人应着，出去了。暮雨深深地叹了口气。

    唐老爷从县衙里回来后，一副快要气炸的样子，一屁股就坐在太师椅上，吩咐志鲲迅速从家里的帐房支取一千五百两银子，五百两用于给医治赔偿小公子，剩下一千算是给志鹏上下打点，毕竟差一点就伤了人家公子的性命，就算县里的老爷看着唐家昔日的面子，但总要给点处罚不然怎么向上府万户大人交代。志鲲立即就去钱庄。

    志鲲回来之后，告诉父亲，给黑答儿家公子那边赔五百两银子可能不够，可能还要用些钱。唐老爷已经气不过了，手一挥：“钱的事，该用多少，你看着花就是了。！”

    志鲲应了一声“知道了”，正要离开，唐老爷突然一把叫住：“等等，志鲲，我想问你一句！”

    志鲲反问道：“您要问什么事”

    唐老爷盯着儿子的脸，问道：“你知道你弟弟从哪儿弄到那什么古怪的兵器”

    志鲲有些心虚道：“他自己没说”

    唐老爷叹道：“志鹏就是不肯说。”

    志鲲：“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唐老爷捋捋胡子：“我就奇了怪了，我找人问过了，说是志鹏伤人的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寻常可见的兵器。乃是江湖中刺客才用的，专放暗器杀伤人命的利器，你说你弟弟从哪搞来这种东西”

    志鲲警觉道：“他们的人难道问起这事了吗”

    唐老爷道：“那不是反而把你弟弟给害了嘛，你弟弟和我都还没那么傻，跟他们压根不提。”

    志鲲暗自松口气：“既然如此，父亲又何必要刨根问底呢，就当他是捡来的！”说完匆匆离开。

    唐老爷来回踱着步子：“捡来的怎么可能捡来的”

    志鹏关在县衙的大牢里有一阵子了，这天中午，士兵照例端了牢饭走进来，递给志鹏一份。看着这发馊的饭，志鹏就皱起眉头，丝毫没有胃口：“怎么又吃这玩意这牢饭是人吃的吗，我说！”

    狱卒道：“所以，我的少爷，你得让你家老爷往外掏银子，我保证你能吃上大鱼大肉。”

    志鹏笑道：“那给你多少银子，你就能放了我，放我回家！”

    士兵：“少爷，还提要求呢老实说，我一辈子还真没见过有你这样，也就是县太爷看你们唐府的面子啦。对了，你那家伙是从哪得来的，我可是听说了啊，那可是一等一的杀人利器，有银子都不一定买得到”

    志鹏不好意思起来：“我忘了，好像是在哪捡的吧。”

    狱卒：“你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吧”

    志鹏点点头。

    狱卒也点点头，调侃道：“不错，你这也算是一出手就不空了。”

    志鹏笑道：“您还拿我开心呢！”

    狱卒道：“不过，你这弩可能还不是最要命的。”

    志鹏笑道：“那什么是最要命的”

    狱卒正色道：“你那弩射出来的暗器，那才是最要命的。我看你这还嘻嘻哈哈的样子，大约你自己还不知道吧那东西我们县里是没有人能认出来，还是人家万户大人的侍卫长有见识，据说那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暗器。”

    志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道：“有这事”

    狱卒道：“你真不知道那个像钉子一样的暗器可不普通，要不是侍卫长大人见多识广，还真没人能认出来。说是那东西，沾上边，小命可就没啦。”

    狱卒说话走了，只有志鹏愣怔在原处。



第四十章 不了了之
    不久，阴山县都在疯传，侍卫和快班的衙役们四处追查那七枚暗器的来源，这个消息，鲁妙典也知道了，并且第一时间告诉给志鲲。志鲲倒觉得这是早晚的事。

    鲁妙典点点头：“天地门的人在大狱里招供了，你我都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今天晚上，你就得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志鲲十分不解，赶紧问道：“是不是之前被抓的瞿十四，那帮人知道你在这儿”

    鲁妙典解释道：“你是读书人，本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我来这里办事，瞒得了官府，却瞒不过江湖中人。我还没露面，天地门就知道我来了。

    如果这都不知道，他们也就不用混了。所以你必须走，你一走就是有天地门的口供，也没人能证实此事，那就纯粹是一场意外，对你对你的家人都有好处！”

    志鲲怔怔地：“只可惜这个该死的黑答儿，居然不损皮毛地回去了，世上事，了犹未了，终以不了了之。”

    唐老爷正在和卫夫人说天地门的事：“我到县里走动，刑房的师爷话里话外跟我提天地门的瞿十四，你说这安得什么心啊！”

    卫夫人惊叫起来：“什么把咱和反贼往一块儿扯，明摆着在敲诈咱唐家呢！”

    唐老爷叹口气：“这回可算是被人家抓住把柄了，我又久不在官场了，谁不能踩你一道儿儿子在人家手上，证据在人家手上，伤得又是达官显贵的贵公子，咱们这次可算在劫在逃了！”

    两人正抱怨着，志鲲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唐老爷看儿子一眼，没理他。

    志鲲鼓起勇气：“父亲，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卫夫人看看父子俩，默默地离开。

    唐老爷严厉地问：“谈什么”

    志鲲道：“我的事。”

    唐老爷奇怪道：“你的事你的什么事”

    志鲲狠狠心道：“所有的事。”

    “还嫌你老子烦不够吗出了这么个逆子，一个阴山县谁不在等着看我们唐家的笑话，这下好了从前对我们有间隙的，甚至有仇的都在幸灾乐祸。”

    唐老爷说着，来回踱步，手举过头顶，仰起头，质问道，“祖宗啊，都什么事呀，咱们唐家祖上，出过一任奉直大夫，一任宗正少卿，还有四位进士，怎么到了我这一辈就……”

    志鲲颤声道：“父亲……”

    唐老爷转向大儿子道：“不说也罢，好好地读你的圣贤书，完成祖宗的功德，别学你弟弟。”

    志鲲道：“我已经决定了，父亲，我今晚就得去楚庭城。”

    “你说什么，去楚庭城”唐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志鲲决然道：“其实，家里出的这事，跟弟弟原本并无关系，完全是我的原因。”

    唐老爷霍地看向这个大儿子：“你说什么你的原因”

    志鲲道：“爹，我实话跟你说吧，那弩机和那暗器都是我的，我原本是要刺杀来的上府万户的。”

    唐老爷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样，茫然地看着志鲲。

    可毕竟还是心疼儿子的，也毕竟是饱经沧桑的，唐老爷情绪很快就调整过来，找卫夫人拿三千两银票给志鲲，又让暮雨这就去县衙大牢中转告志鹏，一定要咬死说，那说暗器和弩机从来就是一体的，是自己无意中翻出来玩的。

    志鲲很快收拾好行装，接过父亲的银票，就离开了。

    望着志鲲离去的背影，唐老爷感慨道：“看来，两个儿子里，还是志鹏造化大，别看他顽蛮，根子上，还是咱老唐家的种性，坦荡，率真，有情有义。”

    卫夫人倒有点替长子志鲲着想，她让唐老爷也担心担心志鲲这一走，到还不知道是凶是吉呢。

    唐老爷笑道：“你将来会知道，是咱们志鹏这浑小子保全了咱们这个家，否则，咱唐家，那就是灭顶之灾。”说完，他让卫夫人研墨拿纸，他要给故交吕元吉去一封信。

    暮雨去到县衙，按父亲的吩咐，上下打点，把志鹏领了出来，但那支花装弩和暗器依然被扣为证物。两人离开了大牢，志鹏才突然觉得外面的世界格外美好。

    到了家门口，志鹏有些踌躇，不敢进去。

    暮雨安慰他说，父亲不会一个劲冲着他发火，因为志鲲也被搅了进来，并且还突然离家去了楚庭。

    志鹏点点头，他早就猜测到哥哥在打小算盘，这下更加坚定了。

    志鹏把事情的全过程告诉暮雨，还说，在志鲲在打自己耳光时，他就明白，那弩机绝不可能是爹的，而只可能和哥哥志鲲有关。暮雨听着，脸色苍白。

    志鹏坚定道：“我在大堂上咬死了没说出他，完全是为了咱爹咱这个家，姐，你不知道，咱们哥哥近来一直与江湖上的秘密教团来往，他老和一个好像是姓鲁的碰头，他办事不秘，居然还被我遇上过，我在牢里听说侍卫带着捕快们去拿那个姓鲁的，没捉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