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此时已是夕阳斜下,不再似白日那般炎热,渝州山里也阴凉,更是驱走了夏日的燥热,除了山路有些难走之外,倒也使人觉着舒服。
白老头说小白被安置在悬崖寨上的一处当地人开的客栈里面,待到了之后,先将我娘亲安顿好,再带着我去见小白。
走到悬崖寨的时候,正是夜色初上,万家灯火如豆,散落在黑暗之中,散发着阵阵闪烁,层层紧挨,由上而下仰望,到觉着像是天上的星河散落在了凡尘。
我将娘亲安置好后,便跟着白老头一道去了小白住着的屋子。
渝山崖边会有几处季节性的流水瀑布顺势而下,于是悬崖寨上除了建造的高架木屋,最多的便是利于取水的水车。
如今正是夏季,瀑布水量充沛之时。我们所住的客栈里面,唯有小白的屋子边上有一个小小的水车,以供院子之中的花草吸取水分。
我寻着熟悉地熏香味道走了进去,却见堂内的榻上,姬雪正危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他听到了我与白老头走进了屋内,却始终不睁开双眼,他紧缩着眉头,对我似有怨气。
我委屈地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想是他潜入白素的营帐之中,见小白受了一身的伤,于是便把过错都算在我的身上了吧。
我衣服上又落了泪滴,晕开了大片,我微微侧过头,却见玄色的帐幔后,似是有人正躺在那里。
我转眼一想,那床上的人一定是小白了,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掀开帘子看看他到底如何了。
“福祥公主,在拉开幔帐之前,你最好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君执伤的很严重。”姬雪终于开口讲了话。
我心里咯噔一声,拉着幔帐的手也开始颤颤巍巍。我低下头,透过玄色的幔帐隐约地能瞧见人影,却不见他动。
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拉开了幔帐。
床上的小白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他下身盖着薄被,上身*,从胸口到肩膀,从腰肢到胸膛,有着数不清的刀伤,虽然已经都结了痂,但是从结痂的颜色上,就知道当时的伤口定是不浅,有一道最长的刀疤,触目惊心地从腰肢伸向他的后背,狰狞可怖。
见此情此景,我捂着嘴巴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响,身子忽地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我靠着床边望着他俊俏却又苍白的脸,心早已经被拧成了麻绳,透不过气。缓过来一些的时候,才发现拭泪的衣袂已经湿透了。
“小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蠢到执意要救雉儿,你也不会被白素伤成这个模样,最应该浑身伤痕的是我才对。”我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他还温热的面庞,真实地感受到他还活着,却听不到他唤我绥绥。
我的额头紧贴在他的侧脸,那一刻,我真希望当时被白素扣留下来的是我,而非他,我看到他白皙的耳垂下边,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吻痕。我忽然浑身冰冷,气到发着抖。
白素这仇我暂且记下了,若有一日我能力触及,必定将他乱刃刺死以解心头愤恨。
“我潜入白素营帐,见君执是被绑在床上的,他那时身上已经是血迹斑斑,许是之前的伤口没有处理,身上的血,染红了他身下床褥,不过白素那厮应该没拣着便宜,否则他也不会喂君执吃下了佛孟春。”姬雪踱步到我身侧,扔给我一块小小的巾帕。
我接下他丢给我的帕子,胡乱地将脸上的泪痕擦了干净,我仰起头问道:“小白身上佛孟春可否能解,我的身上有噬心蛊的子蛊,可否能帮上什么吗?”
姬雪摇了摇头,沉重地说道:“子蛊的唯一作用就是与母蛊建立感应,想必你在白老头的茅草屋里,所有过的那一段犹如剜心之痛的感觉,就是君执服用了佛孟春后,用真气尽力地压制,却被金蚕噬心蛊的母蛊所蚀之时的疼痛,这佛孟春不是不可解,只是不好解罢了,此药本就是属于淫邪之物,不仅可以消灭人的意志,还能从嗜药成瘾上彻底击败一个人,消磨一个人的所有,况且君执的体内还有母蛊所栖,佛孟春对他造成的损害,会比常人多许多。”
“所以小白还有救,是吗?”我眼中的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讨厌自己现在这般,除了会哭,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小白受苦,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姬雪见我沮丧地模样,不知为何神色却有些愧疚,这愧疚稍纵即逝,使我也没有多想。
他冲着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白老若是寻到建木的果实来,就能将君执体内佛孟春的毒素清除了,可是佛孟春所遗留的毒瘾,便要靠着他自己去抗争了。”姬雪说道。
我回过头,呆呆地看着沉睡之中的小白,他眉间微微促起,仿佛是陷入了什么噩梦之中。
我仅仅俯身上前,拉住他的手,希望以此来帮他摆脱噩梦。
“我知道那建木的果实是什么东西,我也知道这东西更是世所罕见,但我相信白老头和你,我相信你们想要救小白的心思不比我少一丝一毫,所以,若我在此时离开,也便能心安了。”
我曾经在净慧师父的藏经阁里面,读过《海内南经》的孤本,里面有写着关于建木的传说。
建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果实如栾。是传说中沟通天界与人界的树,据说是生长于天神东皇设置在人间唯一的一处花园里面,更有天神看守此树。
想当初我将《海内南经》里面所有的有趣的内容权当做神话传说来看,现如今去想,这些先人所写的孤本哪里是虚无缥缈的传说,那是上古时期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现在的人世却沉沦于权利的纷争,许多本有信仰的人却渐渐远离了神明,所以这些曾发生过的真实,才会演变成了传说,才会逐渐被人忘却。
“你要离开君执?”姬雪开口问道。
我垂下眸子,继续靠在小白的床边,眷恋着他身上的药香味道。
“对,我要回到陈国去,一来在娘亲所剩无几的时日之中,陪在她的身旁,二来,完成她的愿望,将父亲救出,三来,秉持一个公主的大义。”
“若你此番离开,想必以后你们就再难相见,你可否思虑了妥当,你可否不会后悔?”姬雪今天的话,似乎异常的多了起来。
我直起身子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他今日为何变得这样絮叨,可他却按着我的头顶,不让我回身。
“君执现在虽然昏死,但对四周还是稍有感知,你且将你的话都说给他听,省的他醒过来后,将来责怪是我们赶走了你。”
随着姬雪的说话声,我手上蓦地传来了微弱的力量,我望着小白的面孔,却见他的眉头比之前锁的更紧了。
我俯身过去,趴在小白的耳朵旁边,枕着他的青丝细声地在他耳边道:“对不起,我又把你一个人丢下了,想是以往,每次都是我先离开,你来寻我,这次,这次换我去寻你好不好?”
“你是周地的昭明君,想必伤好了之后也是要回去安阳的,你就在安阳等我,待我将陈国乾坤安定之后,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小白的手指越收越紧,他的五指穿过的我五指相叠,手心渐热。我立起脑袋看着他眼睑上的眼珠不停地在转动,似是要睁开了双眼一般。
我大叫这姬雪与白老,回身却发现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绥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小白闭着眼睛,不住地摇晃着头。
我起身侧卧在他的身旁,脸颊紧贴着他的臂膀,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他。
之前我也做过同样的梦,梦里有他在身边,可一眨眼,他便不见了,我也在梦中有过这样的呢喃,知道醒来之后,梦中所思之人并不在身边的荒凉。
“小白,对不起,我答应你,这便是最后一次,下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好不好?”
他的手依旧紧握,眼睑下的眼珠也转的飞速,犹如梦魇一样,不住地叫着我的名字。我抬起头,凑上前轻吻着他的眉间,他的唇角,他的脖颈。
我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痕累累,声音哽咽:“你看,我什么都没有,却只能让你为我挡刀,此番我回到陈国,必定要丰盈羽翼,待我去安阳寻你时,才能与你比肩,才能光明正大地成为昭明君夫人。”
“那些将你重伤的人,我也要向他们一一讨回。”
九州列国传 第十九章 清时有味是无能
小白的手渐渐地松了开,眉目之间的褶皱也逐渐舒缓,他呼吸恢复了平稳,可眼角却似有泪滴。
我起身解下腰带上的香囊,用匕首割下鬓边一小缕发丝,而后用红绳栓紧,放进了香囊之中。
我将香囊放在了小白的手里,都说结发为夫妻,这缕青丝算是我留给小白的一个承诺吧,承诺我今后必定回去安阳寻他。
我忽地又想到以前,他将我的头发剃的一根都不剩的那次,想着那时我顶着一个光头到处跑,阳光之下,头顶直泛着耀眼的光,小白看不过去了,才送了一顶青色小帽给我,帽子上还粘连着我被他剃掉头发。
我靠在他的身侧,看着他渐渐平静地睡颜,回想着许多,我们曾在终首山时的记忆,有哭有笑有吵闹,有甜有苦有欢畅。
此时的我,突然有些理解骨碌当时为何选择不告而别了。
想是离别是这世上十分痛苦的事情,她不想让我痛苦,就算是让我埋怨她,讨厌她,她都不想让我心有裂痕。
毕竟讨厌过后便是渐渐的遗忘,但是痛苦是永恒。
可是骨碌并不知我,不管是痛苦还是讨厌,或是埋怨里面生出了恨,我都不会将她遗忘。
她是我在这世上种下的唯一长青,永不枯败。
这一整夜,我就这样靠在小白的肩膀上睡去又醒来,醒来又睡去,虽然睡的极不安稳,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天才出现灰蒙蒙的光亮时,我起身在他的眉间最后轻轻一吻,而后不带任何难舍之意,果断地拂袖离开。
白老头在渝山帮我购置了车马,并安排了赶车的车夫。因为娘亲依旧在昏迷之中,白老头还十分贴心地在马车之中放了软凳,他将娘亲抱上了马车,并且在马车之内留了煎药的小炉与些许药材,嘱咐我若是娘亲在路上发热的话,将他留下的一包一包的药材用水煎三次,待第四次的水做药,喂娘亲喝下,便可抑制。
我朝着白老头一连鞠了三躬,他时常骂我笨拙,因君绫而不喜我,可仍旧一直在无私地帮助我。
我对他千恩万谢,依依作别,却不见他身后有姬雪跟着。
我想小白现在正陷入昏迷之中,身边必定要有人陪着才行,姬雪不来送行,我也没有什么好挑理的。
毕竟,我与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关联。
“小丫头,今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你务必要珍重,就当做是为了君执。”我转身才要走上马车,却听白老头在我身后说道。
我长吁一口气,转过头,装作神色轻松地道:“哪有那么严重,不是还有君绫嘛,况且这世上还会有许多愿意与小白长相厮守的人,若我不在了,您一定要让他选一个比我好的姑娘,作为今生相伴之人,这样我才能放心安寝。”
“不一样,不一样,你是君执的半条命,哪里会有人无故将半条命给丢了的呢?”白老头的眼中蕴藏沧桑,确是我现在读不懂的情感。
我稀松一笑,转身进入了马车里。
车摇晃着启程的时候,我望着软凳上的娘亲,眼泪横流。
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谁又知道我此次回到圣安可否能化解陈国的危急呢?
我靠在马车上,觉着自己就像是手脚被拴上了线绳的牵丝木偶,任由着命运摆弄,无力挣脱。
此去圣安的路正好遇到了阴雨天气,虽是驱走了炎热,但车马行进之时,却走的十分颠簸,娘亲一连吃了许多白老头留下的汤药,才消了热,不过多时却又反复了起来。
她昏昏沉沉之时,嘴里都会叫着父亲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的妫良,听得使人揪心。
我怕娘亲受不了这雨天的颠簸,故而在图江城停留了几日,待天气晴朗之后,又继续往圣安走去。
抵达圣安的时候,正值过午,进城的车马排成了长队,我让车夫前去城门附近打听了一下,他说圣安城门现已戒备森严,说是怕有叛国者进入城内,守城的卫兵正在一人一人地排查。
我觉着事情有蹊跷,想如今陈国已是被卫姬赵南子控制了,这叛国者应当是她才对,如今她却贼喊捉贼,竟使我觉着可笑。
我深觉着她似乎是知道我要回来,而专门为我而设的。
可赵南子她只识得我娘亲,却从未见过我。整个陈国,想必也只有信北君与父亲知道我的模样。
因而我猜,盘查的士兵一定是拿着娘亲的画像。
我看着躺在软凳上的娘亲,脑袋里飞速地想着怎样才能逃过士兵的盘查,幔帐外面的车夫忽然喊道:“姑娘,外面有位公子说是你的旧识,想要见你。”
我没有应声,狐疑地看着幔帐外边的人影,缓缓地靠近幔帐的边缘,谨小慎微地支开个缺口向外面看,见到了丰神逸宕的信北君。
他今日头戴翠玉玉冠,身穿月白色交领藤纹锦长袍。
他知道我在偷偷窥探着他,悠悠一笑道:“小友别来无恙。”
我放下幔帐,想着信北君定是来接我入城的,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
“老丈,将那位公子请入车内。”我细声对赶车人道。
少顷,信北君欠身进入了马车内,他坐近我身侧,盈盈一笑道:“公主似乎比以前更为敬终慎始了。”
“经历过了许多的险事,便也知道敬终慎始的好处了。”我侧过头看着躺在软凳上的娘亲悠悠地叹道。
“如今卫姬封城,你可有法子将我与娘亲带入圣安?”我垂下头问道他。
“有,是有,不过要看公主可否乐意。”信北君跪坐在马车的地垫上神色盎然地道。
我回头,认真地盯着他看。
我知道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将我带入圣安,可到底选择哪一种方法,决定的权力却在他的手里。
他似乎今日的心情异常的好,眉开眼笑,仿佛笃定能在盘查之中安然度过一样。
“只要能将娘亲安然无恙地带入圣安,不管是什么办法,我都能受。”
信北君听到我此番话,神情窃喜地点了点头,他从袖袋之中拿出一个约三尺宽的红木牌子,我没看清那牌子上写了什么,只见他将牌子递给了帷帐外面,正在等着士兵排查的车夫。
他嘱咐车夫,将这木牌挂在马车最显眼的地方,待士兵盘查的时候,一定要先指着这木牌子给他们看。
而后他又俯身在马车的尾部的板子上摸索,不刻便将尾部的一块板子拉了起来,呈现出一处暗格来。
我有些意外,些许是我想多了,为何信北君对这辆马车这般熟悉,连车尾部有暗格这样的隐晦之事都知道。
他将软凳上的娘亲,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暗格之中。
好在娘亲善舞,身子本就瘦弱,也柔软,放入暗格之中,倒也不觉局促。
“这种马车大都为贵家所有,车尾的多有暗格来放置琴弦之类的乐器。”他似是知道我心里所想,故而对我解释着。
“可你若知道车尾有暗格,那些盘查的士兵也会知道。”我帮着他将暗格的木板放回原处,遂而开口问道。
“就算他们知道又能如何,他们没法来这马车上搜查,搜不到,就会放我们入城去。”他将软凳放置在暗格木板的上方,挡住了暗格上边的木板。
他转身靠在软凳上,坐在地上,弓着腿,将手臂放在膝盖上,从袖袋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盒递给我。
“公主请将里面的东西涂抹在右眼的周围的。”
我接下他手里的瓷盒,打开来看,见到里面放着朱砂。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总想着他能带我娘亲入城就行了。
我将盒子里面的朱砂按照他所说的涂在右眼的周围,这些朱砂变成了我脸上似是与生俱来的胎记一般。
他嘱咐赶车的老丈,将马车往官道的车马道上去。
老丈听后,立即驱着车前的三匹马,绕过前面的车马,往另一条人迹罕至的官道上去了。
入圣安王城盘查的共有两条道路,一条为普通百姓平民的车马道,一条为陈国宫内,以及公卿大夫走的车马官道。
官道的盘查相比较普通的车马道自然要松散一些,且人也相对较少一些,于是往圣安去的路上,大都一少一多,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我隔着帷帐,看着原本官道上清闲无事,正站在城墙下休息的卫兵,见到我们的马车徐徐走近,忽地都站起了身,迎面走了过来。
我莫名地感到害怕,心如鼓震,险是要破喉而出。
此时的信北君忽然将我拉至身边,一只手扯开了我的上衣,一只手钳制着我的肩膀,我吃惊地抵御着他的拉扯,抬起手死死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
“公主不是说,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只要能将凤姬夫人带入城内,公主都能受吗,怎地现在偏偏受不了了。”他在我耳边轻声地道。
我离着他很近,甚至可以闻得到他身上安息香的清幽。
我放开了手,不再挣扎。
他随即将我的上衣与兜衣扯开,并且四散在马车内,他宽大的衣袂遮住我裸露的后背,将我的身子埋入他的怀里。
他冰凉的手触碰到了我后背还未有祛除的疤痕上,我感受到他手上似是有些颤抖,因而向前贴近了他的胸膛,使他的手远离了我背后的疤痕。
可他却如影随形,甚至整个手掌开始抚摸着我后背的那道疤痕。
“这道痂如此坚硬,想必公主在受伤之时,一定很疼吧。”他说道。
我扬起头想要看他此时的表情,却发现如今被他赤身困在怀里,仰起头却只能见到他那光洁的下巴。
“疼的快要死掉了,不过想着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便强忍着不让自己死。”我淡淡地说道。
“何为未完成的事情?”他又问。
“替母救父。”
幔帐外面传来了兵卫接连的询问声,信北君稳坐不动,更而厉声地斥责着拦路的兵卫。
在陈国,上卿百里家乃处尊居显之位,就算是卫姬赵南子也要礼敬三分,更何况是守城的这些喽啰。
我想着方才他让赶车老丈挂在马车外面的那个木牌子,应当就是百里上卿府的车马牌吧,所以那些兵卫最先开始询问老丈时的口气也十分有礼,完全不像另一边行走普通车马的盘查士兵那样,凶神恶煞。
“吾等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来盘查过往车马,勿使叛国者进入圣安,乱我大陈,还请信北君莫要为难吾等。”
“你的意思是,我堂堂上卿府的马车上,有叛国者了?”信北君侧过身,将我的整条左肩露了出来,他低下头看着我,眨着明媚的眸子莞尔一笑。
我用右臂挡着胸前,有些难堪地别过脸去不看他。我依旧不知他这样做的目的,却萌生了被他欺骗的感觉。
“有没有叛国者,掀开帐幔便知了,不是吗?”
马车的帐幔被拉开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信北君的怀里缩着,而他却仿佛故意让那些盘查的士兵看到我一样,他抬起手臂,掀开了遮在我身上的一袖衣袂,将我左侧裸露的后背袒露出来。
我吓得更加贴近他的胸膛,左手不住地环着他的肩膀。
幔帐外面的士兵似是被这车内的春光旖旎给震惊了,片刻的鸦雀无声后,却听到了信北君的怒吼。
“都看够了吗?看够了就速速放我入城去。”
随着一众的赔罪声,老丈驾着车马绝尘而去。
我竟不知,入城还能这般简单。我才要动动身,准备捡回他方才扔的四处都是衣衫,却被他收紧的手臂给拦在了怀中。
“莫要轻举妄动,虽然我们入了城,但却更为危险了,这圣安现在是卫姬赵南子所控制的地方,你的一举一动更可能在她的监视之下。”
信北君闭着眼睛,想必他见我方才难堪地模样,因此倒是规矩了许多。
我双臂抱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想他并没有骗我,只不过这个方法确实让我有些尴尬而已。
九州列国传 第二十章 潮涌惊风才满堂
“老丈,先往南城的清风阁去。”信北君开口对帷帐外面赶车的老丈道。
老丈应了一声,便加速地往城南去了。
“这清风阁是圣安一家十分出名的成衣铺,是家父先前所教的一位学生开设的,如今他因经商,不得参与举荐为官。”
“我们暂且去那里,为你换装,待跟在后面盯梢的人走了之后,再回到上卿府去。”
他一直闭着眼睛说话,我怕他是故意装成君子的模样来使我放松警惕,还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保他是看不见眼前时,这才放心地放下了手臂,扯过一件被他撕成两半的寝衣盖在了胸前。
“等下还要委屈公主伏在我怀中,裸着上身下去,不过公主放心,我会保护好公主,不会像方才那样露出公主身上任何一处。”
若非不是刚才露出的春光明媚,怎会使那些守城的兵卫惊呆,又怎会轻易地放我与信北君入城呢?
这方法虽然有那么些龌龊,但却使那些兵卫自认为是耽误了信北君良辰美景,从而激怒了信北君,因此而忘记了检查车马,连忙让路,以防被信北君怪罪下来,遭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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