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我提着一盏小灯笼照亮了自己的脸,待他确认后,忽地飞上了墙头把我带了下来。
“公主妙算,此时的卫姬夫人正在陈宫门口点兵,无暇顾及圣安城内的境况,我叫了几个身手高强的禁军旧部正在方华门集结,待寅时一到,我们便出城往终首山去。”他一边说,一边将我扶上了马。
我点了点头,裹紧了身上的黛色斗篷。崇明一跃而上,坐在我身后,驱马一路朝着方华门赶去了。
终首山来往圣安快马加鞭要两个时辰,按照信北君的说法,等赵南子出城之后再赶去终首山,必定来不及。
因而,我们要赶在赵南子之前出城,并且不能与赵南子的队伍追上。
赵南子不走方华门,现又在陈宫门前点兵,方华门相距丽正门又远.况且这方华门为北郭将军所看守,可靠的亲信众多,深更半夜,只要不弄的声势浩大,自然不会让赵南子察觉,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崇光挑选的亲信共有一百一十人,待我与崇光抵达方华门的时候,正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前的空地上。
我侧身下马,手持两支红色信号旗,大步地穿梭在整齐的队伍中,一路走到云梯高台上。
夜,*静。
我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引来了城中令或是赵南子,那便功亏一篑。
我隐约地记着曾在终首山时,骨碌曾教我打过的旗语。
我双手持旗,高举过头顶,从前到后,从后到前,相转三次。而后方华门被北郭下令打开,禁军奔涌而出。
由于我不会驭马,便如方才一样,崇光将军带着我共乘,一路快速地往终首山赶去。
行过一刻,天渐渐地转亮,抬头望着玄色的夜变成灰蒙蒙的时候,我吩咐崇光安排探兵留于此处,秘密监视赵南子的队伍。
崇光领命,便从队伍里面叫出一个叫小五的少年,命他留在此处,伺探卫姬夫人的兵卫,若要卫姬夫人先我们之前赶回了圣安,立刻快马加鞭,赶去终首山禀报。
崇光将探兵小五留了一匹好马,再三嘱咐了小五要注意自身的隐藏,以免暴露自己。
小五领命,遂而牵起了马,消失在一片灰蒙之中。
抵达终首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
我带着崇明与禁军,行至终首山的山路上。
时隔三年,我再次回到了终首山,纵有感慨万分,却依旧还是我所熟悉的山路,石板,一花一木,一草一露。
我望着山上在夏末初秋的凉风里,开败了的菖蒲,却再也看不到曾在花丛里面嬉戏打闹的姑娘,那些曾经在这山上陪我一起成长的人,如今全部四散天涯,不知芳踪了。
行至半路,我让崇明派遣三两禁军作为探兵,按照我所诉的线路先行一步往山腰的重华寺去,探得重华寺的驻守兵卫的虚实。
我认为赵南子会为了救福金公主而带走驻守在重华寺的亲兵,可又怕她会因救福金公主而加重看守重华寺的兵力。
毕竟,拿捏的住父亲,才是陈国夺权最重要的事。
我不能让这么多人无端为我丧命,他们同我都一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
原地待命的时候,我命崇明安排巡逻兵,在四周巡视,其他人原地休息。
辰时三刻,探路的禁军返回,他们禀报崇明将军,说重华寺的门口大约有三十多个赵南子的亲兵,就是不知是卫兵还是陈兵,若是从正门强攻到寺院里面,不过一刻而已。
可是问题来了,探路的禁军只看到了重华寺的门口站着将近三十个兵卫,却不知寺院里面到底安插了多少。
如若强攻进去,就怕打草惊蛇,惊动了里面的兵卫,届时他们带着父亲转移,或是直接杀掉父亲,就功亏一篑了。
“若守门兵卫就有三十,这安排在寺院里面的兵卫,也绝不会少,看来我们要想一个不打草惊蛇的办法才行。”崇光叹着气,神色凝重地看着我。
我闭着眼睛细细地回想着,忽地我灵机一动,想起曾经我与骨碌在偷跑出重华寺去春红馆画春殿,逛山下的集市时,所挖的那条暗道。
我连忙对崇明说道:“我知道一条通往重华寺的暗道,崇明,你给我几个身手矫健的禁军,我们一路从暗道进入重华寺我,待找到父亲,确保父亲安然无恙后,再发彩烟为号,你们见烟再攻入重华寺内。”
“如此里应外合倒是个好方法,不过此事应当由崇明先行,公主留在此处,不可以身犯险。”他说完话立即转身,点了十八个禁军出列。
“不可,首先那处暗道你并不知在哪,更没有我熟悉那暗道之中的迂回,其次这寺院内安插了多少个赵南子的亲兵,你我更不知,重华寺里面的地形与庙堂或是禅房你亦是没有我熟悉,若是你去了,在寺院里面先与赵南子的亲兵短兵相见,未免得不偿失。”我一步上前,站在他的面前认真地说道。
“国君于我恩重如山,我必当拼了命去相救,若公主以身涉险,将来我有什么颜面再对国君。”他将长柄棍刀背于身后,目光里面尽露决绝。
“崇光,我是公主,你要听我命令行事。”我大声叱喝,引得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禁军统统站立。
我转身望向四周,目光如炬“你是觉着手上有兵,便可以随意违背我的命令是吗?”
“臣不敢。”崇光连忙俯身跪地。
“我不如那些常年呆在宫墙之中的公主一般娇弱,若要我呆在原地,我便一早答应百里肆,留身于上卿府便可,何必要偷偷地迷晕了百里肆,再自己偷跑出来,我来终首山,来重华寺的目的就是要亲眼看着父亲安然无恙,而你却让我止步这里,你是要气死我吗?”我大声地怒吼,使方才站立起来的禁军全如崇光一般,跪在了地上。
崇光没有再说话,他立直身子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少时,他抬起头,满眼通红地道:“公主莫气,崇光只是担心公主安危。”
我没有理他,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并解下头上的发带,将宽阔的袖口扎紧。
我拉起曳地长裙,分别扯成四片,包裹在腿间,并且掖进了长靴之中。
“方才崇明点到的人,跟在我身后。”我转身向跪在地上的禁军大声道。
禁军之中,站起来十八人,他们义无反顾地走到我面前。
我环视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而后转身便带着他们往上山上走去。
“公主。”崇光在背后叫我。
我回头望去,却见他将自己腰间的短剑呈给了我。
“公主小心,吾等便等着公主的彩烟号。”
我接过他手上的短剑,俯身将他扶了起来。
“我等将军来救我。”
我转过身,抬头望了望前方熟悉的山路,脚下飞快的跑了起来。
早前我与骨碌还在年少的时候,不管是作画还是做山匪,亦或是偷跑到山脚下的集市上去吃肉,都是瞒着娘亲,瞒着净慧师父,偷偷溜出重华寺的。
由于重华寺的山门,总会有小尼姑驻守,所以我与骨碌只能另觅其他办法。起初骨碌十分聪慧地在寺院的后墙上挖了一个洞,并用树枝掩盖了起来。可是没过多久,就被勤劳的净慧师父给堵上了。
再后来骨碌偷偷摸摸地趁着我与她在藏经阁读书的时候,做了一把木梯用来翻墙,可是又没过多久,被厨房的小尼姑给当做薪柴给劈了。
最后,忍无可忍的骨碌决定要想一个长久之计,于某日我俩在重华寺梅园之中的假山里面玩捉迷藏的时候,她便灵机一动,就在这假山里面挖了一条通向寺院外面的暗道。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阻挠我与骨碌的寻欢之路。
自开败的菖蒲花田下进入,寺外的暗道很小,而我也不像年少时那样身形娇小,只能俯身匍匐而入。
倒是难为这些一路跟着我匍匐而行且身形强壮的禁军了,若是这暗道再小一些,估计他们都没法进去。
这条暗道幽暗深长,待接近梅园的假山处时,才会变得宽敞许多。从匍匐到屈身,再到直立,我知道已经身处于重华寺的内院了。
脚下的步子飞快,忽而地豁然开朗,脚下忽现了一阶一阶的台阶。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禁军作以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而后我小心翼翼地从假山之中探出头,环顾四周景色熟悉的梅园。初秋并不是梅花盛开的时候,小桥的石栏上,倒是放了几株开了娇艳的月季花。
我再往前探出身子,瞧着眼前偌大的梅园空无一人。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假山,在我身后的禁军见四周无声亦无人,便都跟着我一同走了出来。
三两禁军俯身行至我身前,将我掩护在他们防守的队形之中。
脚步受了限制,更使我难以辨别重华寺的方向,我拍了拍前人地肩膀悄声地与他们说道:“这重华寺我比你们熟悉,现四周寂静无声,应当并无赵南子的亲卫,我在前方带着你们走,我们一间一间地去搜,这样有条不紊,才能节省时间。”
在我身前的禁军们将信将疑地为我让出了路,我见此俯身上前,带着他们绕过梅园的小桥,却在游廊的转弯处,迎面撞上了一个低着头,端着木托盘的人。
那人被我撞倒在地,托盘里面的汤碗落地而碎,碗中的汤药撒了一地,味道甚是刺鼻。
我被撞了一个趔趄,进而闻到了溅在地上汤药味儿,鼻间猛地涌进来一股酸苦的味道,这味道使我的鼻子刺痛,一股热流奔涌而出。
我低下头,抬手擦了擦鼻尖,却见手指上有血。
站在我身后的禁军见此,以为是那倒在地上的人发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暗器,使我受伤,他们猛地拔出尖刀指向那个被我撞倒在地的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送药的。”我掏出绣帕塞入流血不停的鼻子里面,闻这声音似是有些熟知,推开将我严严实实遮挡在身后禁军,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小雀?”我将信将疑地喊着她的名字,生怕是自己认错了。
“绥绥阿姐。”她闻声抬起头,认出了我,喜极而泣。
这小姑娘是在我出嫁于蔡国的前两年,净慧师父在外行医时,在贵族的人殉队伍之中唯一救下的一个。我还记得她当时被吓坏了,初来重华寺的时候就像一只胆小的麻雀一样,问她什么她都不说,这才给她取了小雀这个名字。
净慧师父留她在身侧照顾,也教她习字礼佛,我记得在我出嫁的时候,她还手抄了一本《地藏经》为我新婚之礼。
我连忙命身旁的禁军放下长刀,而后俯身将她拉了起来。
她还没站稳,便抱着我哭了起来。
“绥绥阿姐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她这哭声倒让我想起了,她刚入重华寺时,首夜睡的极不安稳,被梦魇折磨,揪着不放,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盯着地上的碎碗问道:“这汤药可是给谁喝的?”
小雀站直了身子,看着我道:“是给陈侯的。”
“这,是什么毒?”我攥紧双拳问道。
小雀摇了摇头,但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袖袋里面拿出一个赤色的小瓷瓶交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瓶塞,闻到了一股酸苦的味道,这味道与方才碎在地上那瓷碗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识得这毒药,在蝴蝶谷小住那一段时间,小白曾教我辨别过,诸侯国的前朝后宫,是最喜爱用这类毒药,惩罚鸩杀犯错的寺人媵妾或是妃嫔公卿。
这药的名字叫没药,服毒不过一刻之后,便会面带微笑,七窍流血地死去。
我将瓷瓶紧紧地握在手中问道:“你可知道是谁授意的?”
小雀垂着眸子,面带悲伤地道:“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武功高强,与卫姬夫人沆瀣一气,软禁陈侯,还将净慧师父逼死了。”
“小雀,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并不确定是不是我听错了什么。
“净慧师父死了,绥绥阿姐,净慧师父被卫姬夫人逼死了。”小雀悲恸地捂着嘴巴大哭,她太过于哀痛,竟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九州列国传 第三十二章 月冷空房不见人
对于小雀来说,净慧师父是她的恩人,但是对于我来说,净慧师父是像我父母长辈一般的人。
在那段娘亲整日悲悲切切,惶惶终日的日子里,是她教会我仁义礼信,是她教我对万物众生的认知。是她建议娘亲为我寻来了传授我礼、书、画的先生,又亲自为我与骨碌二人,传授六艺之数。
她将我与骨碌二人真正地当做一国的公主来教导,苦寒着自己,却从来不短缺我与骨碌,就连旁人去不得的藏书阁,也放心地交付我与骨碌二人打理。
我知道她想让我多多读些有用的书,多多习字,可我却辜负了她,总爱读那些志怪趣闻,字也写的如春蚓秋蛇一样,不堪入目。
就是这样一个在暗中默默地为我付出的人,却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样去了。
我眼前仿佛有浮现了她那张温和的脸,慈爱地摸着我的头,柔和而又明亮。她说:“绥绥,你莫要总想着逃出重华寺,将来等你长大了,离开了这里,便是你想回,也回不来了。”
我摇摇晃晃跌坐在地上,忽而觉得天昏地暗。
“公主,公主。”离我身侧最近的禁军见状,连忙上前来回摇晃着我。
我眼神呆滞地看着小雀,却见她眼里藏着惊愕“阿姐,你就是卫姬夫人一直在搜寻的福祥公主?”
我依旧沉浸在地暗天昏之中,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些什么。
她喃喃自语了片刻,便不再哭了,一步上前拉着我的肩膀道:“净慧师父临终前曾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等阿姐回来,她说,只有阿姐才能救国君,我先前只知阿姐身份显赫,却不知阿姐就是福祥公主。”
“阿姐,阿姐,你听我说,昨日卫姬夫人调走了大半重华寺的守军,如今这重华寺内部空虚,正是你救国君的好时候,我现在就带你去,我现在就带你去软禁国君的禅房。”她努力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奈何我始终沉浸在失去净慧师父的悲痛里面出不来。
我静静地坐在地上,回想着少时与净慧师父的过往,不愿相信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胸口上传来的疼痛,让我有片刻的回神,我见面前的小雀正在用力地捶打着我的胸膛。
她满脸泪痕,发指眦裂地冲我大声吼道:“阿姐,阿姐你清醒一点,若此次救不出国君,净慧师父便白死了。”
我抬起手,拔掉鼻间的锦帕,而后抓着小雀捶打着我胸膛的手,缓缓地站起了身。
“带我去救国君。”
往禅房走的路上,小雀断断续续地将净慧师父的死因告诉了我。
在赵南子开始控制陈国内政之后,最先拔除的便是重华寺,因为那时,这寺院里面住着的是娘亲。
她恨毒了娘亲,可却没有让她死,而是将她送去了息国,即可以胁迫限制我,亦可牵制父亲。
她将父亲软禁在重华寺,以娘亲的性命威胁他,若要他逃走,娘亲即刻身首异处。
净慧师父见境况危急,不想牵累无辜之人,便遣散了寺院里面的小尼姑们,仅仅有小雀留在了净慧师父身边,照顾着她的起居饮食。
遣散了的小尼姑四处寻着谋生之地,有的还俗嫁了人,有的又去了其他的寺庙,继续礼佛。
不久后,净慧师父收到了被遣散后,游走于蔡国与息国之间的小尼姑的信。信中说蔡国覆灭,陈息蔡三国盟约瓦解,凤姬夫人出逃,正在雅安关由息国的长亭公主保护,已经摆脱了息国国君姬留的控制。
净慧师父收到信后,入夜便悄悄地潜入了父亲被软禁的禅房内,与父亲说了此事。
父亲得知赵南子已经趟入了蔡国息国楚国,这三国的浑水之中,他痛心陈国遭受牵连,因先有娘亲的命做要挟,无力反攻。
而今他已知娘亲无恙,便求净慧师父助他一臂之力,逃出重华寺。
净慧师父冒险答应了,她与父亲想了十分周全的逃跑计划,可到最后,这逃跑之事却不知被谁泄露给了赵南子。
事情最终败露,父亲并没有能如愿地逃出重华寺去,反而在这之后被赵南子下了*,整日躺在床上昏睡,不知日月。
而净慧师父,被赵南子关在柴房,她逼迫懂得医理的净慧师父制毒,让她下手毒死父亲,让她背负弑君的罪。
净慧师父不从,赵南子便不给净慧师父饭吃,没过多久,净慧师父便被活活饿死,在柴房之中卧佛圆寂了。
小雀说,她期间有偷偷地拿干粮给净慧师父充饥,可净慧师父却拒绝了。
她告诉小雀,人可以受尽屈辱地活着,但绝不为了活,而与狼狈苟且。
小雀一遍一遍地擦着眼泪,说着净慧师父临终时所交代的事情。
“师父说,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骨碌阿姐,她还说柴房的地窖下,还为你腌制了今夏的水芹,就是为了能盼你回来一同吃。”
“净慧师父,是何时离世的?”我忍着口中的酸苦问道。
“就在今年暮春之时,净慧师父死后,卫姬夫人便差遣看守重华寺的亲兵,随意地将师父的仙身丢在了终首山的荒野之中,我拿着这些年采摘野菜卖得的积攒,与替贵家绣娘绣花样的钱财,买通了抬走师父仙身的亲兵,让他告知我将师父的仙身弃于何处,然后我趁着夜黑跑了出去,找到了师父的仙身,将师父葬在了那处紫地花的花田里。”小雀垂着头,眼泪簌簌而落。
“这也是师父的遗愿,她说若是你与骨碌阿姐回到的终首山,一定会在冬日里去那处紫地花田,那样她便能看见你们了。”
我停下脚步,拉着小雀的手臂,认真地看着她道:“小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师父死了,还有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小雀热泪盈眶,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咽地道:“师父也是这样与我说的,她说让我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等绥绥阿姐回来,她说,只要绥绥阿姐回来了,我便不用这样再担惊受怕了。”
绕过重华寺的梅园便是净慧师父的禅房了,小雀说赵南子昨日将亲兵撤走前,曾吩咐,若她此去四日不归,或是陈宫发生叛乱,便毒死陈候。
“可你不是说,毒死父亲的是一个男人授意的吗?”我示意禁军轻手轻脚,躲避在禅房附近隐蔽处。
而后,我便拉着小雀躲在了禅房门口对面的一处怪石后面。
“是,以往他与卫姬夫人都是靠着书信来沟通的,也是近些日子才在重华寺露面的,我不知这男人到底是谁,也不知这男人的名字,只不过每当靠近他时,总觉着害怕,仿佛他一抬手便能将人劈死。”小雀的惧怕地抖如筛糠,可眼中却倔强地不言胆怯。
“可他为何不听赵南子的话,偏生要提前动手毒死父亲呢?”我不解地喃喃自语。
按照小雀所说,这个神秘的男人应当是赵南子安排在外的手下,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理应是监视息国与 蔡国的动向的探子,所以他并没有理由不按照赵南子的吩咐来做。
“绥绥阿姐,我先前去将那人引出禅房,而后你进入禅房内,确保国君安然无恙,再来救我。”小雀提着裙角便要走。
我一把拉住她:“你如何引出他?”
“他遣我去为国君煎药,又放心地将没药给我,让我给国君的汤药下毒,可见他觉着我贫弱,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他这般轻视我,自然不会细思我说的话,我只要告诉他,煎汤药的灶房出事了,他便会跟着我一同前去。”小雀的眼中似是有火,灼烧着我的胸口滚烫无比。
我紧张地看着她,更是死死地拉着她不放。
她朝着我莞尔一笑:“其实今日,绥绥阿姐你若不来,我也是要决定与他同归于尽的,净慧师父说过,人可以受尽屈辱地活着,但绝不为了活,而与狼狈苟且,谢谢阿姐,让我能了却了一桩心事,待到黄泉路,我会亲自告知净慧师父,告诉她老人家,你很好,很好。”
她从我手中抽掉了自己的手臂,而后头也不回地从怪石的后面跑了出去,敲开了禅房的门。
我心间一震,躲在怪石后面,仰面暗泣,呜咽无声。
我听到禅房的门被缓缓地打了开,听到了小雀细声地说了些什么,听到二人一前一后行走的脚步声。
待声音越来越远,我从怪石后面走出来,对隐藏在四周的禁军打了个手势。
禁军接连现身后,皆是跟在我的身后,一路大步地跑到禅房之中。
就在净慧师父平常诵经礼佛的小榻上,我见到了父亲。
他面色惨白地仰面躺在那,毫无生机。
我走上前,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却见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我用双指试探他的鼻息,却只感受到只有微弱的气息浮动。
好在我事先料到,被赵南子软禁的父亲,一定不会是安健长康的,所以从上卿府出来的时候,我的衣袋里面便塞满了白老头早前送我的丹药。
我摸出了一个青瓷小瓶,里面装着的是定息凝神的丹药,我一股脑倒出了瓶中所有的丹药,塞进了父亲的口中。
随即叫着身侧的禁军,将父亲抬起来,放到一个身形敦实的禁军身上。
我一手扶着趴在禁军背后毫无知觉的父亲,一边吩咐着禁军,赶紧出门,按照原路返回。
禁军们得令,依旧排成了防守的队形,迅速地向禅房门外跑去。
而此时的门外,庭院的中央,刚刚离开的小雀正站在怪石前方,她双眼惊恐的望向迎面而来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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