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小雨并不放心我独自一人去楚姬夫人跟前,所以想与我一同前去椒兰宫。可我想她虽然有馥香帮忙,身体逐渐好转,但毕竟金蚕蛊寄生伤身,并没有让她跟着我。想那楚姬夫人应当知道了我百毒不侵,想必也不会再使出什么手段去残害我,与其这样躲着,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和她好好聊聊,听之前小雨跟我说的那些关于楚姬夫人的话,我倒是真想问一问,这个女人到底是看上叔怀什么了,好好的一个公主居然被人折磨成现在的样子。
椒兰宫风亭,建于山桃花树旁,枚红色的重瓣山桃飞舞的四处皆是,一位身穿绯色常服绾月髻的女人优雅的靠在椅背上,窈窕妩媚,媚却不妖。她就像隐藏在山桃花里,却又显露于山桃花里,与花相映,与人相称。
楚姬夫人侧过头,看到我捧了一大堆瓷瓶,又见我怔怔地望向她,不禁莞尔。而后她的眼神越过我,望向后面带我入椒兰宫的婢女,神色顺然变冷。
“芙蕖,怎么不帮着合欢夫人拿东西?”她轻挑眉梢问道。
原来这个将我一路带到椒兰宫的姑娘居然还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她一路上不但不说一句话,还毫无礼貌不懂身份尊卑的样子确实是我不喜,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名字了。好在我从小随便惯了,也懒得跟她计较。
“合欢夫人说染料太难得,怕奴婢毛手毛脚打碎。”芙蕖毕恭毕敬地轻声细语。
我侧目瞧向说话的芙蕖,心想这小丫头不但不懂尊卑,还睁着眼睛说谎话,我一路上还在暗思量着,这姑娘莫不是楚姬夫人特意派来的人给我难堪的?
“嗬?”楚姬夫人缓缓起身信步而下。
“既是毛手毛脚,本宫还要你何用?”楚姬夫人由刚才的莞尔变成现在这般阴云密布,我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到,这椒兰宫每天还真是过得够精彩。
小侍女似乎一点都不怕,很耿直的跪在了地上,语气里不见畏惧也不见求饶,淡淡的说了句:“奴婢知错,奴婢下次不敢。”就再无求饶之意。
我杵在那自然是深感意外,料想楚姬夫人也是蔡侯的正宫,并且叱咤后宫这么些年,这奴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并且似乎还有与楚姬夫人抗衡的意思,倒是不得不深思一下这奴婢背后的人了。
“来人,拖下去杖毙。”楚姬夫人嘴角上挑,风轻云淡。
我依旧站在一边,暗自地观察着楚姬夫人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楚姬夫人身边站了一位穿宫装扎着双髻的女婢低着头不语,亭前台阶下站了大概三个到四个内侍,也是低头不语。我这才细细地注意到芙蕖的宫装腰饰好像与他人的不太一样。
蔡宫女婢和内侍腰饰与宫装同色,大一级者腰饰颜色越深,浣衣局、司衣局、尚膳房等最高级别的女官都是绣云纹或蝴蝶纹。而亭下跪着的芙蕖就是腰饰绣着云纹的,料想小雨是我贴身的婢女都不允许带绣云纹的腰饰,这位芙蕖平时不在浣衣,司衣,尚膳这种忙起来翻天覆地的地方呆着,而是整天跟在楚姬夫人身边,并且毫无畏惧楚姬夫人的怒气,想必背后的人一定是蔡侯那厮,而且在对待蔡侯的妃嫔上的盛气凌人跟脾气,应该是常常守在蔡侯身边执掌笔墨的女官差不多,并且这丫头的心里恐怕早把自己地位放到我跟楚姬夫人之上了。只不过,为何蔡侯要派人来监视自己的妻子,而且还找了一个如此不知轻重好歹的。
我垂下眼睑,手开始发抖,并且不小心地将托盘丢在了地上,颜料撒了一地。并且还有几瓶巧合地甩在了芙蕖的身边,破碎的颜料泼了她半身。
芙蕖依旧未得到任何人的应许,忽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怒气冲天的看着我。
“手太酸了,自上回帮着国君整理了书阁后,本宫身上就异常的疲乏,想必芙蕖姑娘是否也得了蔡侯的什么差遣,定是身上乏累了很,否则怎会忘了自己身份是何呢?”我眨了眨眼镜,天真的摇着酸痛地手腕说道。
芙蕖怔了一下,仿佛终于找到自己身份是如何,乖乖地跪了下去,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我歪着头笑了笑,语气却柔软委屈道:“怎么办,这可是国君亲自为我调制的颜料,是有好几种珍贵的花色糅杂的,上色于画还能引来蝴蝶,若是国君问起我该如何交代?”
“楚姬姐姐,要不今日先不叨扰您了,臣妾先要去与国君禀报一下颜料被芙蕖打碎的事情,这东西可是御赐的,臣妾胆子极小,惧怕国君迁怒于自己。”我面色无奈,假装转身拎起裙子要走。
“合欢夫人,颜料根本就不是婢子打坏的,您若是向国君告状,国君也定当会明察秋毫,不会迁怒于我。”芙蕖在我身后朝我喊道。
“芙蕖女官还当真知道自己是婢子?”我回过身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芙蕖一怔,估计本以为我会与她争辩一番,可没想到我却用这句话来质问她。
“我进蔡宫这么久以来,可是第一次见到芙蕖姑娘这样的奴婢,不但比主子脾气大而且还随意忤逆主子,本宫觉得真的有必要跟内侍令,内侍总管,以及敬房的姑姑,还有国君说一下,若是不见点血,奴才们永远都不会听话”我迈出脚步往才要往回走,楚姬夫人院子里的奴才们边都跪了一地。并且嘴里还念叨着:“奴才们知错,求合欢夫人留步。”
我抬头望了望站在阶梯上的楚姬夫人面色依旧和颜,没半点不妥,而我自己恍然有种像是着了她的道一般的感觉。
“把芙蕖拖下去,杖毙。”楚姬夫人见我不语,于是继续重复刚才的话。
跪在一边的内侍听到,立即动身将跪在地上的芙蕖拖拉了起来,也不管芙蕖嘴里说了什么。其实想都想得到,芙蕖在蔡侯面前掌管笔墨时间久了,便觉得自己身份就如同后宫妃嫔一般重要,虽是女官,其实还是跟没有姓氏的贱民一样,生杀大权还都在别人手里捏着,就这样嚣张。
“慢着,”我连忙叫道“楚姬姐姐好不容易与我赏花于此,还是不要轻易屠杀生命了吧,花有重开时,人却再无少年,就罚芙蕖姑娘去重新为我采一些山桃花做些颜料,我好给姐姐画像可否?”我缓缓地走到楚姬夫人身边,假装跟她很亲密的挽着手臂说道。芙蕖身后的人可是蔡侯,我不管蔡侯跟楚姬夫人的恩怨如何,至少别让我再陷入他们俩人之间的战争。这个芙蕖虽然讨厌了一些,而我,并不是真的想救她,只是不想与她的死惹上一点关系。
楚姬夫人盯着我看了许久,一直到我觉得自己的假笑致使脸已经僵硬了,她这才点头说到好。
她吩咐身边的内侍,婢子们全都跟过去帮芙蕖采花,只留一位看起来稚嫩无比不过十岁的内侍留在身边。
我似乎看出来楚姬夫人是想支开身边所有的人,那些被支走的人虽然表面看起来不甘远走,却也没办法再违抗命令。或许他们也十分害怕,我这个虽然不受宠,却十分喜欢挑事儿的合欢夫人去蔡侯的耳边吹枕边风,把他们全都弄死。只不过采个花而已,并未走多远,只隔着几颗花树的距离,想是他们也不必担心楚姬夫人出什么问题,所以也都放心的分散开了。
我暗自思量到难不成是楚姬夫人想与我单独说什么?悠悠地坐在了石椅上,心想楚姬夫人接下来必定会有什么动作,静心等待便是了。
“添水。”楚姬夫人慵懒地指着正在煮水的瓷壶说道。
小内侍知道楚姬夫人身边只剩下他一人,但是又不能轻易走开,于是轻轻地说了声;“诺”。便跑到台阶下喊来一人,将水壶拿去添了水,而自己则立即地跑回到楚姬夫人的身边,一刻不敢松懈。
就在新的热水添上来时,楚姬夫人一个不小心便将我面前的玉盏打翻,果不其然将放凉了的茶汤准确地洒到了我身上,并且以带我换衣服的理由带进了她寝宫内室,小内侍本来也想跟进去的,料想虽然身体有残缺,却也算是性别相异,不能亲自服侍,所以就被楚姬夫人留到了门外等候。
我将湿了衣襟的衣服脱下丢在一边,倚靠在她榻上说道:“楚姬夫人莫不是想与我说些什么,才将身边的人都遣了去?”
她神色一怔,看着我认真的样子,淡淡地笑了起来。
“我其实并不想与你说任何事。”她缓缓走到柜子前,将一套湖青色的襦裙递给我。
“难不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浇湿我衣服,又赶走了所有奴才,只单单与我赏花?”我接过她手里的裙子,疑惑的问着。
“自然不是。”楚姬夫人坐在黄梨木屏风旁边的小榻上,示意我可以去屏风的另一边换衣服。
九州列国传 第二十二章 容浊清雅炎炎光
我捧着衣服缓缓地走到屏风后边,簌簌地脱着身上的衣裙,好在今日穿的衣裙是常服,穿脱还方便些。
“我想让你为我作一副画像,我的画像。”她的声音轻轻的,倒像是在恳求着我。
我在心里翻了一个趔趄,心想这女人是在跟我示弱呢么?蔡国擅长丹青的姑娘又不只有我一个,蔡侯身边执墨的女官想必画画都是无可挑剔的,我觉着那个芙蕖就应该画的不错,可为何偏偏又让我来?
“然后呢?”我系好上衣的带子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她说完,我真想从屏风后面冲出来,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到她脸上。
“你方才为何会站在我这边帮助我,而非弱势的芙蕖。”她见我从纱帘后出来,面色稍微不似刚才那般悦色。
看来上次从她这里救走了雉儿,一定让她觉得我是个锄强扶弱的缺心眼儿。
“那姑娘一看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以为自己在蔡宫官有多大,只不过是王侯的玩物罢了。”我走到落地铜镜面前,并且美滋滋的来回踱步,心想自己从未穿过这样清凉颜色的衣服,倒是显得人清瘦又白嫩。
“玩物?”楚姬夫人苦笑“你与我何尝又不是他们手里的玩物呢?”
来了三次椒兰宫,唯独这一次,是我了解楚姬夫人最多的一次,或许也是最真实的一次。虽然是*裸的诉苦,但却比第一次的病弱,第二次的逞强要让我相信的多。
我回过身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她说道:“我可与她不同,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肯定会比她活得久。”
“可为何你受她脸色却不与蔡侯说,而且·····”我不知道猜测的是否正确,自然也不敢说出来。
“而且,还被他们所监视对吗?”楚姬夫人站起身子缓缓朝我走过来。
看来我是猜对了,楚姬夫人从我进宫开始就被蔡侯控制了,包括于我喝的七星海棠的桃花酒,若是细想,锦湘被蔡侯指使,楚姬夫人也是蔡侯授意,那么从进宫那天,变着法的让我死的就是这厮。
“偌大的蔡宫,只有我一个楚国人你不觉得奇怪吗?”楚姬夫人也走到铜镜面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仿若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我其实也想过。随我入嫁蔡国的那些陪嫁,跟随的婢子侍女奴仆有百人,陈国在诸侯国并不算大国,而楚国可是在九州诸侯国中唯一的一个已经加冕称王的强国,并且楚姬夫人还是楚王唯一的姐姐,陪嫁过来的女婢奴仆肯定不在少数,可为何蔡宫甚至椒兰宫中一个都见不到。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不知道是否能有时间于你讲完。”楚姬夫人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地笑了笑。
“当初见你美貌,我惧怕过你抢走叔怀,就像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一个一个都不安分,那杯桃花酒想必你也猜到了,并不是我的主意,我知道他目的是什么,却也没办法违背他的意思。”楚姬夫人嘲讽地笑道。
“那个时候我还在想,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吧,若是能毒死你,这样他就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她的眸子晶晶亮亮,好似闪烁的繁星一般。
“可是没想到我确是百毒不侵,还能蹦跶这么久。”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屏风旁的小榻上坐下,心想楚姬这个女人还真是傻到家了。
“若非我有意替你隐瞒百毒不侵的事情,想必你早被蔡侯所造的意外横祸给害死了。”楚姬夫人眸子闪着狡黠的光芒,却笑的温柔。
“你以为能瞒住他多久吗,想必他早就知道一般的毒药对我来说压根儿就没用,所以才让那刺客混入宫女之中,给我来制造一个意外,并且还是那种龌龊的蛊毒。”我心里又想到小雨难过的样子,心里万般沮丧。
“你自然可以把我送你的那几坛桃花酒给他尝尝,这几坛酒可是当初他那位宠的不得了的锦葵夫人送来的,他也自然知道那几坛酒里面都放了些什么?”楚姬夫人的笑声听起来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嗬,”我淡淡地笑道:“夫人这是在帮我了吗?”
“你与那些人不同,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叔怀是个什么东西,更重要的是你并没有听信那些传言来误解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她缓缓走到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夫人,您以前在我入宫初时,可不是这样对我的。”我拄着下巴,又提及其那次桃花酒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了面前这位可是赐过我毒酒的人,虽然幕后黑手是蔡侯,可是作为给蔡侯递刀子的那个人,我确实还是对她亲密不起来。刚才帮她只是出于不能让不知好歹的奴才在我面前太嚣张罢了。虽然我同情她的遭遇,我可完全没有要跟她握手言和的意思。
“小姑娘还挺记仇的。”她扯着苍白的嘴唇会心一笑。
“若是我并不是百毒不侵呢,虽然说是蔡侯授意的,那也是你递的刀子。”我面目表情的说道。
“那只能怪你时运不好,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有的人想死却死不了。”楚姬嘴角噙着笑,虽是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整个面目却异常的悲伤。
“那我被毒死了,是不是还要托梦谢谢你?”我撇着嘴索性不看她,明明想要埋怨她,可见她的样子却不知为何忍不下心来了。
许久,楚姬没有再说话,我回过头看她,见她正望着墙角的釉色青瓷花瓶里的桃花枝出神。我心想这厮不是要讲故事么,见她一言不发的傻坐在那,也不像是说故事的样子,才要开口问,却又听见她开口说了话。
“合欢,你说如果现在的你遇到以前的我,我们会不会成为十分要好的朋友。”
我狐疑,心想楚人的示好方式果然与众不同,先给打个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吃,这话未免有些突兀了。
“毕竟以前的我并不是现在这个鬼样子。”她眼角星星点点闪烁着水光,让她显得异常的柔媚。
第一次这样近的观察她,她眉宇间是有一丝楚人与生俱来的英气,鼻子坚挺,眉眼倔强,若不是面色过于苍白,也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我很想知道她的病,是如何一朝一夕积累成现在这个模样的。我想以前,大家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若是楚姬夫人在楚国呆一辈子,随便找个宗亲少年嫁了,也不至于连孩子都不能生;若是我一直呆在终首山上,也不至于每天提心吊胆的活着。如此想着想着,感同身受,便也没有那样排斥与她亲近。
想必她见我面色不似刚才一般沉闷,便抿着嘴笑了笑主动地说道:“楚姬姓芈,容浊清雅,炎炎而光。”
芈雅光,名字出于楚国名家白商政的《容世》,是个好名字,我刚要夸一夸给她取名字的父母,却见她皱着眉头,闭着眼晕了过去。
我一开始没觉得她是真的晕了过去,一直以为她在与我玩笑。喊了几声没应,走过去摸了她一下冰凉的手才觉不对,于是冲门外大叫传医官。
由于儿时跟在净慧师父身边,对医病之举自然也是耳濡目染的会一些。我抬起手轻扣她脉门,听得楚姬夫人脉象虚弱无力,浑身上下且冰冷异常,只有胸口那处还有少些温热。想到若是方才我帮着芙蕖气她两句,她这样虚弱,肯定会使她即刻倒下,届时芙蕖的脖子还能有多硬,都没有什么用了,顶撞了国君的正妻,致使其徘徊在生死边缘,芙蕖早已必死无疑,任谁求情都不可能有生还之机,若是楚姬夫人用此方法,不愁着弄不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可她为何不这样做呢?
我想着她对我突然的示好,是因为我并没有站在芙蕖的那边挤兑她,反而是帮着她修理了一院子的刁奴。她见我如此维护她,所以才会选择与我敞开心扉去谈天。这女人还真不知说她些什么好,明明被蔡候折磨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善良,对我卸下心房。
她的这句残身,在我看来仿佛是时日不多了。
蔡侯赶到的时候,我正与医官商讨楚姬夫人的病情。我是第一次见蔡侯有如此的表情,生怕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紧紧地握着楚姬夫人的手,全然忽略了医官与我的存在,随口就问有什么方法能救楚姬夫人,并且表示,无论是什么稀奇,只要能让她醒过来,便都要不顾一切寻来。
我呆呆地看着蔡侯的背影,并且脑袋极速飞转。按照以往市井传颂的故事来看,蔡侯应当是最想要楚姬夫人死的人了,可为何是一副这种好怕她再不醒过来的表情。畏惧楚国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如今不是说要与陈国结盟吗?莫不是觉得未有将我制服妥帖,还不到时候?
我想了想便跪下来说道:“蔡侯明鉴,若不是芙蕖冲撞了楚姬夫人,楚姬夫人正与妾身一起赏花呢。”而后,添油加醋地将今天在花园里面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蔡侯。
离开椒兰宫的时候,楚姬夫人依旧是昏迷状态,蔡侯盘问了几个下午在场的婢子后,仍旧守在楚姬夫人身边。我走到椒兰宫宫门口的时候,下午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内侍交给我几瓶新做好的颜料。
“芙蕖如何了?”我抬起手想要接过托盘。
小内侍并没有将托盘给我的意思,伏着身子回道:“奴才送夫人回寝殿。”
我点点头,淡淡地笑了笑,转过身去说道:“好,辛苦了。”
“夫人,芙蕖她,她被蔡侯下令杖毙了。”小内侍跟在我身后轻轻地说道。
我回过头,停下脚步看了看面前的小内侍问道:“可是真的?”
“奴才不敢与夫人扯谎。”小内侍估计是被我告状的样子吓怕了,头都快埋到颜料里去了。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往合欢殿走去。
看来蔡侯不仅是个奇特之人,更是个内心病态之人。明明自己心里喜欢雅光,还异想天开地假装玩弄她,以此来做报复楚国的假象来自欺欺人。
九州列国传 第二十三章 斯人已逝忆往昔
可惜了芙蕖,竟不自知自己不过是做了两个人相互给对方添堵,调节两个人情绪的牺牲品罢了,偏偏还将自己看的多么重要一样。楚姬夫人和蔡侯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想到蔡侯每日内心煎熬不停,我却莫名的开心,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将心放在火上,日日焚烧。
见楚姬夫人的样子,想必也是爱蔡侯爱的要死要活的,早先怕我争宠,所以半推半就地跟着蔡侯用七星海棠鸩杀我,见既然没死成也压根儿对蔡侯完全没兴趣,所以才差人送来整坛的桃花酒以提醒我蔡侯的狼子野心。
这两个人如此相爱想杀,相互矛盾,还真是绝配。
我倒是万分期待楚姬夫人下午要与我讲的那个长长的故事。我很想知道,两个人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场面的。
夜里,坐在合欢殿的偏殿,我用最新山桃花做的颜料画了一幅楚姬夫人隐于桃花中的画卷。千枝桃花延伸,美人娇羞妩媚裸身侧卧于花间,山桃绯红一片遮住了她的酥胸与大腿。青丝缠绕飞舞与花瓣相伴,纤腰盈盈,脚趾晶莹。我用小楷在画的左下方小小的写了两个字,桃夭,并且还盖上了合欢夫人的玉印。
这幅惊世骇俗的美人图让小雨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可她却也不觉得伤风败俗,反而顶着如同秀色可餐的红苹果一样的脸,看了许久许久。
小雨说,我画的美人图虽然不与其他正规的仕女图不太一样,但是看了我的画,就觉得里面画的美人异常的漂亮,好似是把女人的美,媚,还有脆弱与温柔全部展现了出来。
本来,我是想把以前的那些不入流的美人画全部烧掉的,因为太过于不同,总会觉得像是亵渎了画里的人一般。但是一听到小雨的鼓励,便将那些画卷全部留了起来,我想这些与平常不一样的,才更难能可贵。
第二日,听说楚姬夫人醒了,我便差人把我一晚上没睡,细心描绘的画作送到椒兰宫去了。随后揉了揉额头,便脱了衣服去床上补觉去了。
被小雨摇醒的时候,正是晌午之时,我揉了揉眼睛,看小雨抱着昨日从椒兰宫穿回的衣服,递给我一小块写满字的帛布。
“奴婢本想把衣服送去浣衣局,待洗好之后还给楚姬夫人的,可在腰间的衣带处发现了有突起的地方,拆开看,便有一张小帛布上面写满了字,便想着是不是楚姬夫人要与你说些什么秘密的事情。”小雨说道。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从睡梦里清醒,然后打开字条,慢慢地读了起来。
“金蚕虫,生于万虫之后,长于七种剧毒,子母蛊同体互食,朝分裂夜互食,互食宿主犹如蚀心,分裂宿主必无呼吸,尤尔反复,宿主无法承受,金蚕喜甜血,尤其少年少女,若无解蛊之法,可携苏合、白蜜与他位宿主之血引之。”
我看的入神,小雨便凑过来也要看时,我立即起身走到桌前,抬手便将帛布燃于烛火。小雨惊异于我的一气呵成,表情悻悻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让我小心楚姬夫人,神色有些失望地退出了寝殿。
看着燃尽的灰尘,我一脸迷茫。首先我不知为何金蚕噬心蛊的解法是楚姬夫人以这种方式传递给我的,若说是为了避开蔡侯勉强可以做解释。可是为何楚姬夫人要帮我?
再者,帛布上所写解蛊的方法是找寻下一位宿主,并且以血为引。是谁做下一位宿主,这个问题更加让人头痛。总不能随便抓来一个奴才来充数。不过,想到这里,我倒是挺想找小白的表妹君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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