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陈国大公主福祥公主妫翼,嫁到蔡国不仅被蔡候虐待,还遭蔡候所下的蛊毒生不如死的消息从陈国传到蔡国的时候,已经是初秋时分。
抑制小雨疼痛的固子已经燃烧的如同指甲一般大,于是我便在一个深夜里趁她昏死过去,用楚姬夫人的方法,将她身上的蛊虫全部引渡到我的身上。金色的小虫子齐齐飞到我的伤口上,钻进血肉,沿着血液的流淌占领心脏。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我摊在地上,头脑却怎样都是清醒的,透过窗棱望着暗夜里的新月,我的眼前有出现了小白的那双桃花眼。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再没来见过我。是否是安然无恙,是否被他表妹牵累,是否背负来道德束缚而代我受罚于蝴蝶谷之下。我想了很多个是否,但是就是不愿意承认他是忘记我了。
夜风吹拂了脸颊,我睁着双眼,一件一件地回想着以前。这一晚,我过的无比漫长,也过的无比孤寂。
息国侯姬留和他的桃花夫人几乎与信北君百里肆是同时抵达蔡国都城尔雅的。我穿着常服懒散地躺在榻上看着众花谢落的场景,听着小雨跟我说着近些日子尔雅王城里的热闹。
闭上眼睛,我不禁苦笑了起来。于我的苦难,陈国侯居然都未亲自来蔡国,反而只派了一个说客过来。能想得出来的说辞便是说服我安心的留在蔡国,不要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至于我那个从未谋面的妹妹是为何来到蔡国,我是怎样也想不明白。若是为了贪图一个博雅贤惠的好美名,倒也说得过去。
由于此事不得不惊动的蔡侯,为了在信北君与息国侯的眼下博得一个好名声,从而来联合。于是合欢殿又再次被重视起来,医官天天上门,珍馐名药,珠宝赏赐,就连敬房的姑姑跟膳房的侍从也变着法的讨好送好吃的过来。
我吩咐小雨,告诉底下受过气的人都别绷着了,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从那以后,合欢殿的大门从未再随意的被敲开过,路过修剪花草的侍从们总会看到,合欢殿紧闭的门外站着一大帮端着药膳的婢女以及提着药箱的医官,还有满脸笑容恭维的敬房姑姑。
息国与蔡国虽为邻国,也是最近又变成了连襟之国,恰逢陈国的使臣九州之上的周王亲自封号的信北君百里肆也来到蔡国。于是蔡国奢华而又盛大的晚宴自然不能或缺的。蔡侯知道绝对不能让现在憔悴的没有人样的我去砸他场子,索性在合欢殿门口部属了禁卫,以防我再偷跑到宴会上去瞎闹。他只对外讲说我身体不适,并改天将我调养的漂漂亮亮的出去见一面娘家的来人就妥帖了。
我对着铜镜涂抹着脂粉,心想门外那群禁卫本来是守国门的勇士,却被蔡侯调兵来看一个女人的门,想必心里不定把我骂成什么样子了。
“夫人,固子已经燃尽了,小雨恳求夫人再将那金蚕放回我的体内,那种痛的滋味一人受过便好,夫人又何必再尝试。”小雨将我的头发梳成了随云髻,发间插入一只娘亲送我的扇形玉簪,髻尾上坠了银色的珠链。
“正因为固子已燃尽,我今晚才要一定去参加这个晚宴,晚宴入子时,好戏才能开始。”我起身整理了身上的广袖湖蓝色为底,绣着粉白绣球花曲裾白裙。
九州列国传 第二十六章 斑驳天影暮夜雨
“可是夫人·····”小雨担心我受不住噬心的疼痛,欲言又止的担忧道。
自从知道金蚕噬心蛊被我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后,小雨一刻都未安心过,亲身布置每天滋补的药膳,入夜焚香,整日守在我身边,生怕我有任何不适。
也是因为固子的关系,我至今还未感受过金蚕噬心蛊的疼痛,只有在黎明交替的复生时,心里会感觉空空的,好似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一样。而后,胸口猛地一痛,呼吸回归。
“小雨姐姐,门外好像有人跟守卫吵起来了。”门口跑进来一位小侍女,行了小礼之后急忙地在小雨身边禀报道。
小雨看了看正在照着铜镜的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我冲着铜镜里变美的自己眨了眨眼说道:“小姑娘新来的吧,声音这么大,你是想直接告诉本宫呢,还是故意说给本宫听呢?”
小侍女一怔,连忙跪下磕头说道:“夫人恕罪,婢子跑的太急了,所以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声音。”
我冲她笑了笑说道:“还好你没控制住,要不我都不知道今晚该用什么借口走出去。”
小雨见我起身,立即伸出手臂来扶,我摇了摇手:“我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别太小题大做,我把金蚕噬心蛊转移到自己身上只有一丁点是因为你。”
小雨低头不语,依旧搀扶在我身侧,我知道我说太多没有用,也许我对小雨根本撒不了谎。
步步轻移,待走到合欢殿门口处时,突然从门缝处窜进来一直白绒绒的毛球状物体。吓得站在门房处的守门侍女花容失色地叫了起来。我眯着眼睛细细望去,那只小绒球突然直直向我奔过来。小雨拉着我想要后退,奈何那小绒球速度太快,飞速地窜到我脚边,顺着裙子就爬到了我的怀里。
我对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倒是不害怕,伸出手去接着它,揽进怀里细看才发现是一只小白貂,如同红豆般的眼睛眨啊眨。
合欢殿的门突然敞了开来,想必是门外的守军听到门里的呼喊,正拉着小白貂的主人在理论。我笑了笑抱着小白貂向门外走去。
诸多年不见的信北君没了那时见的稚气,虽玉面,但是鼻下的两撇小胡子,看起来倒是有趣的很。
“信北君,别来无恙。”我将怀里的小绒球还给他说道。
“参见公主,”信北君朝我拜了拜,接过小白貂,表情极为镇静地说道“这小绒球还是在终首山剿小山匪时所得,由于野性难训,见着漂亮的姑娘就冲过去,怎么都改不了。”
听到小山匪,我心里不禁苦笑。想着这厮肯定还记得当年拔下他一缕头发的仇呢。
“无妨,反正我也不是很讨厌这小东西,不过信北君这时过来,可是蔡侯要你带我去参加晚宴的?”我故意将话题向今晚的宴席上引去。
“正是”信北君一双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一副洞察别人心思的睿智模样“只是夫人门口这些守卫说夫人身体欠安,不让任何人打搅。”
“不过如今,看夫人神色安好,并不像是身体欠安的样子。”信北君从容地摸了摸两撇小胡子说道。
“谁说本宫欠安了,本宫身体万分安好”我笑了笑,走下台阶准备与信北君一同赴宴,可是就在我迈出第二步时,一个禁军使突然拦住了我的道路。
“蔡侯不允任何人出合欢殿。”挡在我面前的禁军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歪着头看看脚下的路,又轻挑眼角看了看信北君,保持着笑容却故意不说话,静候他来为我解围。
他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抬着眼镇静地看着我。随后轻轻地咳了咳,摸了摸下巴淡淡地说道:“没想到我陈国的公主竟然在蔡国变成了‘任何人’,果然蔡侯是不将我国君陈候放在眼里了。”
禁军一惊,听闻信北君将陈侯搬了出来自是十分害怕,想必是蔡侯已经同他们吩咐过,此时正是与陈息两国结盟的好时机,千万不能为了小事而失去重心。那禁军看了看信北君,又看了看我,语气软了下来,立即抱拳说道:“先生,我也是奉命行事,夫人金贵之身,蔡侯怕她有病在身,多行伤身。”
“笑话,本人也是奉命行事,所以才绕了这么远来合欢殿,带合欢夫人前去喜乐阁参加晚宴,你的命就是命,我信北君的命就不是命了?”信北君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虽然我知道他是在演戏,却仍旧十分配合他,站在合欢殿的门前,凝眉叹气。
“你若是不信,便可跟我一道前去,当面问问你们的国君,今日我是一定要带走公主的。”信北君用手指轻松弹开挡住我去路长枪,并伸出手为我引路。
周遭的禁卫面面相觑,不知应当怎么面对。若是拦着便是得罪了陈国,若是不拦便违背了蔡侯的命令。可毕竟不是我自己跑出去的,是陈国的信北君来带走的,若是当真跟着我们去喜乐阁问了个清楚,也未免太不顾及信北君的情面。左右怎样都不对,倒不如就让信北君背锅带走我好了。禁军里没有人没再拦我,我便缓缓下阶,随他而去。
蔡国的夜景倒是美,尤其蔡宫,我仿佛又想起小白那夜带我游走在蔡宫的屋顶,也是如同这般瑰丽的景色。几步一烛灯,灯火通明,在暗夜里连成一片,随远望去好似铺在地上的珍珠链。四周静谧,只有些许虫鸣,我跟着信北君缓缓地走着,距离喜乐阁还有很长的路,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故意放慢脚步,好似与我有话要说。
“这蔡国果真是富庶,烛灯与灯油如此挥霍,当真是九州上奢靡之地。”信北君惋惜道。
我随口应了一声。
“我见你到不像是大病缠身的样子,为何会有那些不好的传言呢?”信北君侧过脸问我。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一直在保持着温柔的笑容。
“在终首山第一次见你,你可不是如此温婉不语的,扮作小山匪之事如今我还没与陈候讲过,在我面前公主就别装着了。”信北君见我的脸都笑的僵了,从而这样与我说道。
“谁会知道当年疯跑于乡野间的丫头会摇身一变,成为陈国的大公主呢?若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何必去做小山匪,信北君觉得呢?”我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得缓,却不再有刚才那般恭维的笑容了。
“听语气,公主似乎有怨。”信北君停下来,回身望向我。
“身为贵胄,不敢有怨。”我嘴角泛起苦笑,从容地移过他身边,依旧向前走着。
信北侯跟在我身后,许久都没有说话。一直快到喜乐阁的时候,我方才想起他在合欢殿门口说的那番话,便侧过头问道:“你说是奉了命来带我参加晚宴,等下如何与蔡侯交代?”
我知道蔡侯那厮是一定不会允许我单独见‘娘家’的来人,所以要么是信北君百里肆假传口谕,要么就是他等下一定会琢磨出点事儿来。
“我为何要像蔡侯交代?”他笑了笑说道。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晶亮的眸子不解。
“我从头到尾压根都没说是奉他口谕。”他背着手向前走着,胸有成足地踏上喜乐阁的玉阶。见我没有跟他一起,便回头冲我笑露出满口白牙。
“我奉陈候之命,前来带公主绥绥回家。”
喜乐阁位于蔡宫东南,周遭廊桥遍布,蜿蜒缓缓,而喜乐阁的正殿,建在蜿蜒之上,高台而立,据说虽不比楚宫的章华台与周王宫的月台,但无论是瞭望角度还是歌舞观看与回音效果来看,都是这九州上数一数二的。
我随着信北君出现在喜乐阁的正殿上时,蔡侯明显整个人都坐不住了,立即从大殿的主位上亲自跑下来扶着我,将我揽进怀里。我没有挣扎,依着他随他一起入座主位。他差人为信北君带了席位,便拉着我的手,将我狠狠地按在他身边。
我笑颜如故,另一只手拿起酒盏为自己填酒,然后独自小酌。
“夫人又忘了,有孕者是不能饮酒的。”蔡侯抢下我手里的杯子,就好似邻家夫妻一般的自然,就连责备的语气也带着宠溺。
我尴尬的看了看停在半空中的手,心想蔡侯这方法虽是寻常到低级,却也胜在寻常。若因如此,信北君就算再有天大的理由都不可能把我带走。
“姐姐有孕了?”坐在主座右侧的一位红衣少妇眉开眼笑地说道。
我随着声音望去,见着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男的应该是息国国君姬留,他眼睛狭长,嘴角凉薄,鼻梁高耸,肤色白皙。整体上望去,似有些阴鹜,尤其当他发现我在打量他时,他突然停住往嘴边送的酒樽,斜抬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我顿时心里不知怎地吓了一惊,急忙往旁边看去。
坐在他旁边的少妇,想必就是陈国我名义上的妹妹福金公主,赵南子的女儿妫薇了。似乎婚后生活很幸福,与我这种天天都害怕,甚至明天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的人来说,我与她的生活当真就是云泥之别。她脸色红润,气色甚好,尤其嘴边一笑起来若隐若现的梨涡,一副我见犹怜的娇羞,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不禁想要亲近一番才好。
“蔡侯这孩子来的还真快,鄙人先恭贺蔡侯终于在而立之年得子。”信北君善于在别人欢喜的时候揭短。
感受到了来自蔡侯握着我手掌的压力,竟有些莫名其妙地想笑。
“孤在此谢过信北君的祝福。”陈国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蔡侯举起酒樽与信北君共饮。
“姐姐,我也祝你早日生下蔡国的继承人,击破那些坊间的流言蜚语。”妫薇面色微红,似乎是酒喝得太多有些话多。
我微笑着不语,却见坐在她身边的息国侯拿下她手里的酒杯说道:“桃花,你喝的太多了,明日又该头痛了。”
桃花夫人,我垂下眼睑暗自思量。眉眼如花,笑靥如花,好美的一位桃花夫人。
“坊间传言,说蔡候虐待陈国公主并且欲毒死公主,嫁祸于楚姬夫人,由此来激怒陈国侯,与蔡国结盟,重创楚国。”信北君拿着酒樽踉跄起身,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秀白的脸上出现了两坨微红,看起来还真实的紧。
蔡侯捏着我的手又重了几分,我真怕信北君再说下去,我的手就要被蔡侯捏折了。
“这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蔡侯你说是不是啊?”信北君笑着朝蔡侯举杯,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的酒樽摇晃出的酒全部撒到他衣服的前襟。
“来人,信北君不胜酒力,带他去偏房更衣休息。”蔡侯黑着脸唤来两名侍婢,扶着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信北君出了喜乐阁。
“真是给父亲丢脸,还自称天下第一名仕。”妫薇撇撇嘴,碎碎念道。
信北君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准备好的舞姬们鱼贯而入,在大厅的中央跳开了一朵花似地形状。我垂着头,推掉一直握着我的手的大掌,准备起身。
九州列国传 第二十七章 半世浮萍随逝水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去?”蔡侯见我有离开的意思,即刻将我拉进他怀里,下颚抵着我的额头,一副恩爱至极的模样。
“我去小解。”我身体没有挣扎,心里却万般厌恶。
我想从远处望过来,我与蔡侯看起来俨然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可是他人怎会知道我们的对话是多么冰冷无情。
“别想耍什么花样,妫翼,你若是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立即下令烧了合欢殿,包括里面的所有人。”他在我耳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尽管烧吧,最好把我也烧死在里面。”我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缓缓起身。
“来人,夫人要去花园里散散心,你们跟在夫人的后面,若是夫人有什么闪失,孤为你们是问。”蔡侯依依不舍地放开我的手,宛然一副好丈夫的嘴脸。
我心里泛着恶心,速速走出了喜乐阁。心里想着要把信北君找回来,待到子时上演的好戏若是信北君不在,可就没人为我做说客了。走到殿门前问道看守的内侍,方才醉酒的信北君被安置到了何处。他们摇了摇头说道:“偏殿换了衣之后,信北君说要在宫里面走走,并且不让我们跟着。”
我不知信北君又要做些什么,随即转身下了玉阶,寻起了信北君的身影。因为心急,我脚下健步如飞,身后的两位小婢女也跟着跑了起来,边跑边喊道:“夫人慢一些,夫人慢一些。”
我不知跑了多久,隐隐约约问道一股熟悉的香味,深秋自然已是没什么花了,为何还会有这种淡淡的香气漂浮于此。我手上突然一紧,我回头望去,发现是已经换好整洁衣服的信北君,惊异于他是如何找到我的,刚要开口问,他却将食指堵在唇间,让我不要做声。带着我穿过一片枯枝,跑到一处轩榭旁边停了下来,跟在身后追逐的小婢女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必刚才这一路急奔,也是他有意甩开蔡侯派来盯梢我的那两人。周遭的香气在我鼻息之间游荡,由远及近越来越浓厚,这味道涌入我脑海之中,可我却想不起来这熟悉是曾在哪里闻到过。
“我是该恭喜你呢,还是该可怜你呢?”信北侯看我眉头紧锁,不禁问道。
我不解地看着他,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他摇头笑了笑,用手在肚子上比划出一个半圆,俨然就是怀孕的意思。我一怔,随进十分尴尬的低下了头。信北君这厮是什么头脑,怎么还能相信蔡侯那张嘴里吐出的象牙。
“我跟他还未圆房,怎会有孕?”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今可是在蔡侯的地盘,他说你怀孕,那你就是怀孕了。”信北君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会给你一个充分的理由让你跟蔡侯对峙,就在今夜子时,让他没办法不答应我回陈国,而你可是愿意真的帮我?”我镇静的看着他,心里却忐忑不安。
“我做说客虽然厉害了一些,可公主刚被蔡侯宣布怀上孩子了,还能编出什么理由让我把你说会陈国去呢,况且你觉得就算蔡侯会让你回陈国去,妫薇和她母亲赵南子肯让你回去吗?”信北君将手背在身后,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缓缓地朝轩榭里面去了。
赵南子的心思不过是储君位之争。老爹的膝下无子,而我又是陈国大公主,若是此时让我回去,无非就是等同于将陈国的诸侯位置传给我。若是我回不去了,等父亲百年之后,我与妫薇都为人妇,赵南子就会扶持一个妫姓本家少年傀儡便可。
我越想越怕,莫非息国侯与妫薇这次来是要与蔡国结盟,就是为了牵制住我,不让我回到陈国去?
我随着他的脚步跟上去,轩榭里很暗,几乎只有一两盏灯烛发着微弱的光,我有些怕黑,便紧随着信北君的脚步向前。
“国君这次是想与我同来见你一面的,却被我阻拦。”信北君停下脚步,站在廊下的栏杆处。
“卫夫人自从得知国君想要把你接回陈国的消息时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陈国的圣安王城附近突然多了几只暗影卫的身影,你知道暗影阁是卫国的死士营,所以若是国君此刻出来见你,陈国必会因内部空虚而乱起来。”信北君负手而立,清晰地说道。
“而且,我刚才趁着醉酒偷也试探了叔怀那小子,他自是觉得我不会相信那些坊间传闻,可是当我借着醉酒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的面色明显不正常,想来那坊间传言都是真的。”信北侯倚着栏杆转过身看着我说道。
“若是卫夫人授意只要蔡侯钳制你,便使卫国与陈国大半宗族都支持破楚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异常棘手,我们所有人不但会中了蔡侯的邪门歪道,你也会就此沦为牺牲品,毕生困于他身边,再无可以出逃的机会可言。”他的话语向我透露出太多的因果,我之前将回到陈国的事情想的那么简单,可如今却发现这棋局的胜算,我居然越来越少。
“我是否此生,再也无法归陈了?”片刻间,我有些失神,预先准备的那些满腹牢骚的话也都说不出来了。一想到永生要困于蔡侯的身边,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窖一般,通心凉。
“你就这么想回到陈国去?”信北君见我脸色不太好,语气便的柔和了一些,问我道。
“若是有一日,信北君被陈侯毫无理由地逐出了陈国,并且勒令你终身不回,信北君应当如何呢?”我看着他默默地问道。
信北君暗夜里的眸子晶晶亮,仿佛是黑暗中的北邙星。
“我想我可能会自杀,也可能会找个地方隐居,毕竟一生只有一心,我早已做好了为陈国出生入死的准备,若真如你所说,终究是再也不会出仕罢了。”
“我也同信北君一样,虽为贵胄,却未享一日福泽,可我仍旧想要回到陈国去,是依旧在重华寺也好,是回到陈宫中也罢,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只要身处于陈国,就算是炼狱那我也什么都不怕,你不知,陈国有我的娘亲和师父,可是在蔡国,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靠在栏杆上,心里酸的很,却不知这样与信北君说,他会不会带我离开这里。
“公主与国君一样,还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信北君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稍作安抚。
少顷,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望着灯火阑珊各自心事。
“方才公主说的那个理由,插科打诨可不行。”信北侯挑着眉毛突然轻声说道。
我暗自惊喜,但是嘴上却没有说话。想必刚才我那一番说辞,是说动了信北君,看得出来,为了陈国和父亲,他是不愿意带我这个已嫁之人回去。不管对谁来说,这终究是多事之举。但我知道,父亲是想让我回去的。虽然是他抛弃了我和娘亲,但是我也愿意再次相信他,否则信北君便不会说那句“奉陈候之命,带绥绥公主回家”的话来。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起初有些不太适应他这样的注视,后来觉得他目光灼热,心里不知怎地偏偏有些虚荣的想到,九州上著名的谋臣还不是被本姑娘的美貌所折服。蓦然间,心里竟泛起徐徐自豪之感。
“妫翼,有的时候,不要太天真,不要太容易相信人,这世上骗子太多,尤其是越于你相识久的人,越容易欺骗你。”信北侯突然冒出这么一番话,便转身又走了下去。
我一怔,刚才心里的那股虚荣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打散。见他离开,我也连忙紧跟在身后,并且反复思考他的话语。总是觉得信北君好似知道一些什么,却不知为何不开口讲出来。我连忙想要追上他问个究竟。
“不要问我为何要跟你说这样的话,有些事情的真相是一定要你自己去发现的,否则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听说,你断然都不会相信。”信北君好似知道我会继续纠缠一直到问出他话里的意思,索性背对着我先说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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