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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跑?往哪跑?”
“哎,不管往哪跑,跑得一时算一时吧。”
就在上官不达战战兢兢的时候,洪启三人也是面无人色。
“什么?前面发现了南朝主力?”
洪启颤抖着再次确认。
斥候咬牙道:“正是,全是骑兵正向岭东方向前进,大约有一两万人。”
洪启手指一抖,问张北江道:“我们距离岭东城还有多远。”
张北江愣愣道:“大概……大概不到15里了……”
“也就是说,南朝主力已经先我们一步赶到了岭东,如果大军真在岭东城等咱们,那……”
洪启说不下去,回头望向张北江和田忠,二人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大军还在岭东城,那就一定会被堵个正着,十有八九逃不掉全军覆没的命运,这是最差最差的情况,没有之一。
二人脸色瞬间煞白,如遭雷殛。
不知过了多久,田忠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叹惜一声,底喝道:“洪将军,张将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走吧。”
二人茫然地望着他:“走,走到哪里去?”
田忠沉声道:“当然是岭东城。”
“你疯了,岭东城下便是南朝主力,咱们去送死吗?”
张北江回过神来,怒斥田忠。
田忠却是冷哼一声道:“如果北武卫主力真被堵在岭东全军覆没,那便是咱们拖延的那三日害了全军,我等唯有战死沙场以谢其罪,否则你们有何面目面对我北武卫五万英魂?!”
“这……”
张北江一时语塞,他也被刚刚那个消息惊得心神大乱,说什么都觉得不对。
“对了,去岭东,咱们去岭东!”
洪启突然大喝一声,脸上的茫然之色一扫而空。
张北江怒道:“他疯了,你也疯了?”
洪启摇了摇头:“我没疯,这是唯一的机会,咱们和大军里应外合,突出重围的唯一机会!”
张北江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个计划实在太疯狂了,经过数百里转战,自己这三千人马已经疲惫不堪,大军主力一定也好不了多少,里应外合击败南朝主力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但就像洪启说的那样,这是绝境之中唯一的机会。
此时的岭东已是岌岌可危,钟庆渊率领的南朝追兵的确以惊人的速度神兵天降,杀到了岭东城下,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发起进攻。
这个时候,虽然北武卫的大部分主力都已经退进了流青山,可城头上负责断后的白虎营还没有下来,北城门也没来得及关,岭东城和北武卫到来时一样,像个一丝不挂的新娘,任人采摘。
更糟糕的是,北武卫走得不够远,只要南朝大军弃马进山,不需一刻钟就能抓住北武卫的尾巴,而北武卫因为是分批进山,队伍拖得老长,又丢弃了大部分武器装备,正是最最脆弱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北武卫逃了大半个南朝,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在最后一刻被钟庆渊追了上来!
刘异和梅闯站在山口,看着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南朝大军,心中一片绝望。





谋断星河 第六十一章:断后
“南城门开了,王维谷将军在向我们辞行!”
徐锐远远盯着战场,沉重地叹惜了一声。
刘异和梅闯回过神来,连忙朝战场望去,只见南城果然门户洞开,南朝大军是从南面攻来的,由于地势较低,他们一时间还不知道北门未关。
负责守城的白虎营主将王维谷此时打开南门,便是想要将南朝大军引入岭东,拖延他们发现大军主力的时间,同时也是告诉大军,他们不打算走了,要大军尽快撤退。
南朝大军果然就像闻见血腥的鲨鱼群,呼啸着杀入城内,同时北城门缓缓关闭,一场战力悬殊的巷战在岭东爆发。
“王将军临危不惧,不愧是我北武卫的好男儿,魏军威武!”
梅闯望着这悲壮的一幕,牙齿紧咬,双目含泪,低声说到。
徐锐摇了摇头:“这还不够,敌人实在太多,很快就会发现大军去向,他们只要分兵来追,大军还是会全军覆没。”
刘异与梅闯浑身一震,直勾勾地望着徐锐,他们对徐锐已经十分了解,这小子到现在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定然还有计策。
“说吧,还有什么好办法?”
刘异问到。
徐锐叹了口气:“奇谋都是建立在一定条件基础之上的,如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办法没有,笨办法倒是有一个。”
刘异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故作高深,管他什么办法,有办法就快说!”
徐锐定定看了刘异一眼,沉声道:“前锋营最后进山,我需要他们为大军断后,至少坚持两个时辰!”
“断后?两个时辰!”
刘异瞳孔一缩,所谓断后其实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牺牲自己拖住南朝主力,为主力撤退争取时间。
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没人会认为三千前锋营能在抵挡南朝大军两个时辰之后还能幸免于难。
“山里虽然不利骑兵作战,但敌军人数众多,前锋营要如何拖住他们两个时辰?”
刘异一把捉住徐锐的手腕,盯着他沉声发问。
徐锐道:“我已提前做了布置,他们的马进不了山,便失去了最大的速度优势,前锋营依托有利地形和我的布置,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够拖延两个时辰。”
刘异深深看了徐锐一眼,重重点头道:“好,你们快走吧,老夫带领前锋营断后,定会为大军争取至少两个时辰!”
“不行!”
徐锐和梅闯异口同声地惊呼。
徐锐道:“将军,义父遭奸人所害,现在您就是这支大军的主心骨,若是由您断后,大军怎么办?”
梅闯连连点头:“是啊,将军,断后一事交给末将便是,您还要率领整支大军返回大魏!”
刘异摆摆手道:“你们不必说了,老夫今年六十有二早已活够,你们都还年轻,前途一片光明,老夫看着你们,便能想到十年之后我大魏军旅何其璀璨。
此番回朝,圣上定会利用保存下来的北武卫重整京师十二卫,所以你们才是整个大魏的希望所在。
此战过后,北武卫便能突出重围,大军交给你们不会有太大问题,有我没我区别不大。
何况前锋营断后十死无生,士卒们难免会心有芥蒂,有老夫陪着慷慨就义,他们才不会心生嫌隙,临阵脱逃,坏了一盘好棋。”
“可是……”
“不必再说,这是命令,再有劝者,军法从事!”
徐锐和梅闯还待再劝,刘异却是斩钉截铁,堵死了最后的退路。
“将军!”
梅闯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眼中已全是泪水。
“将军!”
又是一阵齐喝,刘异诧异转身,这才发现身后竟跪满了前锋营的将士,他们都听到了三人刚才的那番对话,无不心生酸楚。
“将军,您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们,老子一定干翻那帮南朝蛮子!”
“是啊,将军您走吧,还有整支大军等着您呐!”
“将军!”
刘异眉头一皱:“干什么?都反了?没听见老子说再敢劝者军法从事么?以为这个时候老子的刀就不会杀人了吗?”
“将军,末将祝您武运昌隆!”
梅闯知道刘异的脾气,他认定的事没人劝得住,何况他历来身先士卒,此战如此重要,绝不会松口。
梅闯忍着泪水,朝刘异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刘异看着他,叹惜一声道:“福春,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这些年来你我情同父子,能看你一步步走到今天,老夫老怀甚慰。
江山代有人才出,今后魏军这面大旗便交给你们了,记住不可辱没了我北国男儿的风骨,有朝一日攻克南朝王都,记得点一炷清香,撒一杯薄酒,让老夫在黄泉路上也能开怀!”
“将军放心,梅闯一定办到,请将军誓师!”
梅闯握着腰刀,低头抱拳。
刘异大笑一声:“好,今日既是本将最后一战,那老夫便最后一次为我前锋营出征誓师!”
说着,刘异转过身来,望着跪满一地的前锋营将士,深吸了一口气。
他刚要说话,梅闯却突然站起身来,双手抱着刀鞘狠狠甩在刘异后脑。
“当”的一声,刀鞘打在铁盔之上,发出一声脆响,刘异双目一翻,软倒下去。
徐锐叹了口气,连忙将他接住,一众前锋营将士则惊讶地望着这一幕。
梅闯不管他们的目光,朝着徐锐郑重抱拳。
“徐佐领,刘将军乃我军旗帜,万万不可折在此地,末将带领前锋营士卒断后,便把将军托付于你。
大军北归之日,不可忘记我前锋营数千英魂,若你有朝一日攻入南朝,请焚香祷告,以祭我等在天之灵!”
徐锐扶着刘异,咬牙点头道:“将军放心,徐锐从来不留隔夜的仇,北武卫的血仇,在下定会让黑旗军血债血偿!”
“好!”
梅闯长笑起身,对一众前锋营士卒道:“集合!”
跪在地上的前锋营士卒们立刻站起身来,集合列队。
梅闯朗声道:“家中独子者出列!上有高堂无人奉养者出列!父子皆在军中者,幼子出列!兄弟皆在军中者,幼弟出列!其余人等重新整队!”
队列中顿时一阵变化,顷刻之间便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队。
梅闯又道:“出列者随将军进山,尽快北返,其余人等,与我一同断后!
弟兄们,我北武卫大好男儿保家为国,千里迢迢杀到此地,如今大军危在旦夕,你们愿不愿随我为大军断后,保护袍泽安然回国?”
“我等愿随将军断后!”
“好,眼前便是南朝黑旗、犀角两支虎狼之师,我等寡不敌众,却必须拖住敌人至少两个时辰,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
“好样的!北武卫没有孬种,魏军威武!”
“魏军威武!”
“魏军威武!”
剩下不到两千士卒齐声高呼,包括徐锐在内的不少人已是热泪盈眶。
此时,隆隆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南朝大军已然发现北武卫主力的去向,如同潮水一般向山口杀来。
梅闯瞥了徐锐一眼,俾睨道:“亲卫营佐领徐锐何在!”
徐锐连忙抱拳:“卑职在!”
梅闯道:“徐锐听令!命你护住将军,带领剩下的前锋营士卒尽快北返,回到中军之后务必帮助将军带领大军安然回国,不得有误!”
徐锐咬牙道:“卑职遵命,定不辱使命!”
梅闯大笑一声:“好!儿郎们,列阵,迎敌!”
“杀杀杀!”
在一片喊杀声中,梅闯抽出腰刀,带领断后的前锋营将士进入徐锐提前布置好的阵地,再没人向徐锐看上一眼。
徐锐咬着牙,将刘异背到背上,与剩下的数百名前锋营士卒向山里走去。
路上,徐锐的脑海里突然回荡起二战时丘吉尔的著名演讲。
“我们只有一个目标,一个唯一的、不可变更的目标。什么也不能使我们改变这个决心。什么也不能!我们决不妥协,我们将在陆地上同他作战;我们将在海洋上同他作战;我们将在天空中同他作战,直至借上帝之力,在地球上肃清他的阴影,并把地球上的人民从他的枷锁中解放出来。”
二战时,盟军为了击败邪恶的***,曾抱着无比坚定的决心和强烈的信念英勇作战。
如今,这支小小的前锋营依然如此。
他们或许没有那么高尚的理由,却为战友,为家国,为了心中最质朴的信念去战斗,包括杨渭元、刘异、梅闯,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最危难的时刻绽放出了人性中最光辉的一面。
他们同样伟大,同样高尚,同样值得敬佩和缅怀!
战争是极其丑恶的,如果有得选,徐锐宁愿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战争,哪怕让自己的一身所学沦为屠龙之技,永无用武之地!
可是为了生存,为了大义,为了维护自己的价值观,战争又是必须的!
人类总有自认为需要坚持的东西,为了它们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就好像杨渭元,好像刘异,好像梅闯一样。
走着走着,徐锐的心已经飘到了远远的银河之上,与宇宙里那场正在进行的旷日大战悄然连接。
泪水模糊了眼睛,他的嘴角轻轻蠕动,重复着同样的话,先是小声地喃喃自语,最后变成了放声高呼。
“为了生存,为了文明,为了我们在乎和想要保护的一切,我们决不妥协!我们将在陆地上同敌人作战;我们将在海洋上同敌人作战;我们将在天空中同敌人作战,直至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丑恶的战争!”
士气低落的将士们听着徐锐的高呼,心中涌起一股豪迈之气,乌云般笼罩的愁云惨雾顿时烟消云散。
不知是谁第一个哼唱起一首北国歌谣,剩下的人纷纷应和,慷慨激昂的歌声渐渐汇成一曲嘹亮的进行曲。
“操武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带长剑兮挟长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在这一刻,另一个世界的苏终于完完全全地与这个世界的徐锐合二为一,他深深热爱这片土地,热爱那些也爱着他和关心他的人。
“大魏啊,我要来了,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呢?”
在他心中,杨渭元和刘异这些人用爱和鲜血种下的种子终于发芽,对于这个世界,徐锐终于不再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而是真正走入画中,憧憬起未来的岁月。




谋断星河 第六十二章:悲壮
一万多南朝精锐冲入山口,与两千前锋营士卒拼死一战,双方都有不能后退的理由,各自为了信念拼死厮杀。
或许是犀角军和黑旗军太强,或许是前锋营经过一系列转战,已经疲惫不堪,总之即使他们已经爆发出决死的力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可还是节节败退。
战场上,绝对的力量就像一柄无情的大锤,总能轻易杂碎一切旁门左道。
不得已之下,梅闯毅然命人点火,那是徐锐留下的最后一个后手。
沟渠中的火油立刻点燃了秋日的枯树林,战场变成了一片火海,守在山口的前锋营和城里的白虎营一样,在最危急的关头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悲壮,稍稍稳住阵脚。
但钟庆渊深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不能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不仅是他,连同身后的黑旗军都会沦为笑柄。
堂堂数万精锐,竟留不下北武卫五万残兵。
这无论是对他的骄傲,还是对黑旗军的辉煌都是不可接受的耻辱。
为尽快打开道路,钟庆渊甚至亲自卸甲下马,手持长刀杀入战团。
他视烈焰如无物,两米多高的伟岸身躯好似一座灯塔,指引着凶狠的南朝士卒在烈火之中左突右杀,三度冲破前锋营的防线,却又都被立下死志的梅闯带人逼了回来。
两边互不相让之下,战斗的激烈和血腥程度渐渐超出想象,不少参战的士卒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毅然选择死死抱住敌人,一同被烈火吞噬。
浓烟滚滚之中,有无数烧焦的尸体紧紧缠绕在一起,如同虐恋千年的爱人,再也无法分开。
敌人终究还是太多,太强。
开战仅仅半个时辰,防线便已经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对于前锋营的将士们来说,时间仿佛凝固,镇守山口两个时辰的任务似乎永远无法完成。
而南朝大军眼见胜利在望,士气大振,进攻越发凶狠,山口防线几乎就要告破。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洪启的三千骑兵终于杀至,他们不顾双方的实力差距,没有一刻停留,立刻从背后杀入战团。
此时正巧是钟庆渊一鼓作气全力冲击前锋营防线的时候,根本没有余力防守从后方插来的利刃。
这个时机选得太好,两面夹击之下,南朝大军阵脚大乱,若是换做其他军队很有可能就此溃散,一蹶不振,被他们打出一场奇迹翻盘的经典战例。
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兵圣武陵王的两支亲军,他们之所以被称作王牌中的王牌,除了具备冠绝天下的战力之外,强悍的战斗意志更是令人发指。
就算在最艰难,最混乱的时刻,他们仍能顶住压力从容调整阵型,将最锋利的长毛插进敌人的心脏。
洪启的绝命突袭没能成功,眼见南朝大军迅速在乱局之中重整旗鼓,数支骑兵向他们合围而来,三位将军只得当机立断,奋力冲破前方的阻拦与前锋营最后的守军汇合。
然而一旦没了首尾两头的牵制,南朝大军便能全力出击,主攻一个方向,兵锋更盛。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凶狠敌人,烈焰包围的绝境和有死无生的绝望,两千前锋营士卒和三千骑兵毫不退缩,打出了北国精锐应有的气势。
战斗整整持续了近三个时辰,从山口一直打到山腰,直到炙热的火焰在飞扬的大雪中渐渐熄灭,最后一个北武卫战士才堪堪倒下。
而此时,守军将官梅闯、洪启、张北江和田忠都早已葬身在火场之中,有的甚至已达一个时辰之久。
最后一个时辰的战斗,其实完全是由幸存的北武卫将士自由抵抗,他们的无畏和英勇最终将如狼似虎的南朝大军挡在了流青山之外。
天色已暗,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下,南朝大军的火把犹如满天星斗。
钟庆渊就站在星斗中心,浑身浴血,满脸焦黑,发髻散乱干枯,尤其口鼻处都被浓烟熏出了明显的痕迹,仿佛从煤窑之中挖出来的一般。
他提着长刀,静静凝望着最后一个敌人的尸体,健硕的胸口不停起伏,口中喷出一阵阵灼热的白雾。
“将军,我军胜了!”
一个士卒点着火把,单膝跪在他的身后,抱拳说到,语气里没有一丝喜悦的意味。
这一战,他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虽然伤亡要比北朝将士小得多,但终究还是被拦了下来。
对于两支战无不胜的兵圣亲军来说,这种耻辱堪比全军覆没。
亲兵递来一件黑色大氅,小心翼翼地为钟庆渊披上,又双手举过刀鞘端到他的面前,他回过神来,一把接过刀鞘,就要收刀入鞘,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钟庆渊微微一愣,低头去看时才发现宝刀上满是豁口,刀刃更是已经卷得不成样子。
他皱了皱眉,将宝刀随手扔掉,又一把扯下身上的大氅,赤裸着上半身向岭东城走去。
“将军!”
毕竟是雪天,又是寒夜,几个亲兵怕他着凉,连忙捧着衣甲追他而去。
钟庆渊突然停下脚步,豁然转身,冷冷地对身边一众将官道:“王爷的铁蹄之下向来没有漏网之鱼,我黑旗、犀角身为王爷亲军,当以今日为耻!”
一众将官面红耳赤,咬着牙底下了头。
钟庆渊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此事没完,传令全军,今日已晚,山路难行,各营好生歇息,明日天亮出发,继续作战!”
副将踏前一步,抱拳道:“敢问将军,如何作战?”
钟庆渊道:“北武卫力图直接穿越流青山回到魏国境内,那是痴心妄想!
犀角军听令,命尔等明日出发,借道北齐,绕过流青山追击敌寇,若有阻拦者不论是谁一并消灭!黑旗军弃马、卸甲,与本将一同进山,咬住北武卫的尾巴,即使深入北朝国境,也要将他们尽数歼灭!”
副将脸色一变,急道:“将军,王爷之前三令五申,不许我军冲破国界,此举……此举……”
钟庆渊冷哼一声:“怎么,怕了?若是怕了就跑快点,争取在流青山中屠尽敌寇!本将今日对天发誓,不将这支孤军全部歼灭,誓不回朝!”
说完,钟庆渊再不理会众人,大步朝岭东城走去。
山中,上官不达和管家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路上走去。
他们没有跟着其他暗棋脱离战团,而是跟着洪启的骑兵冲过钟庆渊的防线,与梅闯的前锋营守军汇合。
当时正值大战,场面一片混乱,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上官不达立刻趁机扔下战马,拉着管家逃进了流青山。
“老爷老奴走不动了……”
不知走了多久,管家长呼一声,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靠着崖壁大口喘着粗气,任由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脑袋上。
上官不达也累得够呛,被马鞍磨破的皮肤火辣辣地疼,走路时动作大些就受不了,连坐下都不成,只能扶着崖壁慢慢恢复体力。
“我也走不动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上官不达叹了口气,抓起一团白雪塞进嘴里,贪婪地吸收水分。
管家喘匀了气,苦着脸问道:“老爷,刚才怎么不跟暗棋一起走,反倒跑进山里来了?”
上官不达没好气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想利用咱们而已,跟他们一起走,早晚要死!”
管家摇头道:“可咱们这么进山,就算不跌下悬崖,也根本熬不得两天。”
上官不达斜靠在崖壁上,尽量放松身体,又不至于刺激到破掉的伤口,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然后才说:“咱们现在还穿着北武卫的军装,只要追上前面的队伍,就有可能混到北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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