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到了进山的第三天,北武卫已经接近山脊,海拔狂窜到四千米左右,不少士卒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体力不支之后便开始逐渐掉队,而在这样的严酷环境下一旦掉队往往意味着死亡。
比高原反应更恐怖的是严寒。
狭窄的山路上空间有限,几十个士卒像沙丁鱼一般挤在一个帐篷里的情况非常普遍,可即便是这样仍有不少人没有空间搭帐篷。
那些没有帐篷的士卒只能把毯子、被褥裹在身上,紧紧挨在一起,然后蜷缩在角落里,躲避可怕的风雪。
然而第二天太阳升起,将士们活动筋骨准备继续上路时才发现,那些没有帐篷的士卒们已经被冻成了一排排的冰雕。
自此之后,将军们下了严令,无论空间多么狭窄,哪怕人落人也得睡进帐篷里,决不允许再出现露宿风雪的情况发生。
直到进山的第四天,大军终于从高高的山顶进入了徐锐早已规划好的峡谷,士卒的大量非战斗减员才算得到控制。
峡谷虽然仍旧艰险,但因为海拔较低,落差较小,危险也相对低得多,不过这个时候新的问题又来了。
北武卫出发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有储备充足的物资,进山后因为条件苛刻,物资又消耗得太快,导致物资,特别是粮食十分紧张。
将军们不得不实行配给制,严格控制食物的用量。
可是大军没有车马,粮食都是挑在每一个士卒肩膀上的,士卒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明天,时常不顾军法,吃饱一顿算一顿,本就不多的粮食迅速消耗,军中开始出现饿死或由于能量摄入不足造成的减员。
太阳升起,阳光却似是没有什么温度,呼啸的山风依然冷彻骨髓。
上官不达从四处漏风的帐篷里钻了出来,捧起一把白雪在脸上飞快地摩擦,不一会儿,整张脸已经变得通红,昏昏沉沉的意识稍稍清醒了几分。
从山口的战场脱身之后,他带着管家一路急行,终于在半夜追上了北武卫的尾巴。
为了快速进山,北武卫不得不打破各营的建制,时常有掉队的士卒被其他营暂时收编,上官不达和管家出现得并不突兀,他们穿着北武卫的衣甲,随便编了个理由便混了进去,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一路上,上官不达两人就和其他的北武卫士卒一样面对各种艰难,虽然由于体弱,时常被将士们嘲笑,但许多将士没有坚持下来的险境却都被他们闯了过来。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依然坚强地活着。
“老爷,给……”
管家悄悄走到上官不达身边,塞给他一团黑黄色的东西,远远看去就像一块石头。
上官不达瞳孔一缩:“是干饼?!”
“嘘!!!”
管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压低声音道:“快吃吧老爷,这是老奴这几日偷偷省下来的,您身子金贵,哪受过这份苦,快吃吧……”
上官不达望着手里的干饼,又看了看一脸饥瘦的管家,双手微微一颤,鼻子有些发酸,可还是将那块干饼塞进了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咽进了腹中。
徐锐从睡梦中醒来,脑子还是有些发昏,这几日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太多,又饱受缺氧的折磨,让他年轻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
还有刘异那个老小孩也很让他头疼,被梅闯打晕之后,他在回来的山路上便醒了过来,得知来龙去脉,这个老家伙倒是没有发疯到要冲回去和前锋营共进退,但从那时开始他便不理徐锐了,就连徐锐被常乐刺杀,他也只是派人来问了一嘴,知道徐锐没事也就没了其他的表示。
倒是徐锐这几日天天都得往中军里跑,不仅要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事,还要想办法哄刘老头开心,不然就得看他鼻孔朝天的那张臭脸。
“哎……我真是命苦啊……”
徐锐伸了个懒腰,推开身上厚厚的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
刚一起身,他忽然微微一愣,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不是一床,而是整整两床。
他连忙回头去看徐方,只见徐方果然只裹着一张毯子瑟瑟发抖。
徐锐心中一酸,就想把被子重新盖到他的身上,可徐方嘴里却传来一阵沉重的咳嗽,幽幽醒来。
这几日他的咳嗽越发严重,徐锐因为太忙,没时间帮他调养,只好交代他给自己打针,徐方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到头来却怎么也不见好。
徐锐也知道,类似支气管炎这种慢性病虽不是什么大问题,却是实实在在的顽疾,不修养一段时间是不会好转的。
眼下正是大军最艰难的时候,又哪有时间给他修养?也只有先挨过这几天再说了。
“少……咳咳咳……少爷您醒……咳咳……醒了?”
正想着,徐方缓缓爬起身来,见徐锐坐在地上,便问了一句。
徐锐眉头一皱,问道:“你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这几日有按时打针吗?”
徐方暂时止住了咳嗽,点点头道:“有打,当然有打,少爷您放心吧,老奴我好得很。”
听他这般说,徐锐才稍稍放下心来,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把他的那床被子递了过去。
“你还病着,少爷我没你想得那么娇贵,以后别干这种事了。”
徐方接过被子,笑了笑,也不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地说道:“少爷,昨天我从伙头那弄了点好东西,正好给您尝尝。”
见他一脸贼笑,徐锐也来了兴致,好奇地问:“是什么?”
徐方蹦了起来,神神秘秘地抓过包袱,从里面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瓦罐,徐锐顿时双目一亮:“是酒?!”
徐方开心地点头道:“是啊,好不容易才从老抠门那抢了这些,晚上您要是觉得冷,就用小火温化喝上一口,保证浑身暖洋洋的。”
说着,徐方抱着瓦罐,想要递到徐锐面前,可还没等他伸手,忽然双腿一软栽了下去。
“徐方!”
徐锐顿时大惊,一脚踢开被子,冲到他的面前,见他脸色煞白,嘴唇青紫,连忙伸手朝他额头探去。
“好烫,徐方你在发烧!”
徐方嘴角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讲出口。
徐锐连忙扶着他躺好,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给肖进武诊治的听诊器,拉开他的衣甲,放在他的胸膛上仔细听了起来。
短短一瞬,徐锐突然脸色大变。
啰音,有啰音,他得了肺炎!
在缺医少药的年代,肺炎或者肺部感染是极容易致人死亡的病症,就算在医学极其发达的另一个世界,肺炎也是夺走老年人性命的最大杀手,叫徐锐如何不惊?
“少爷……”
“别说话,青霉素呢?在哪?”
徐方没有说话,徐锐连忙起身,翻出药箱,可里面除了一支针管,其他什么也没有。
徐锐一愣,连忙回头去问徐方:“青霉素你打完了?”
徐方摇了摇头:“都给肖将军送去了,我怕肖将军的病情还会反复,昨晚把最后一支也给了他,他醒了几天了,说是想见您一面,我看您这几天太忙,就没有答应……”
徐锐眉头一皱,一把拉开他的衣服,全身上下果然没有一个针孔。
“你把青霉素都给了他,自己一针都没打?”
徐方点了点头。
徐锐颓然地坐了下来。
肺炎必须要用抗生素,可眼下抗生素已经用尽,他又要去哪里去找?
别说现在物资紧缺,根本不可能把食物摆到发霉,就是真的有那么多物资,在低温环境之下又要如何制造?而且徐方也不可能等得了半个月啊!
“少爷……给……”
徐方双手捧着那罐劣酒递到徐锐面前,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徐锐心如刀绞,恨不得一巴掌把那罐子打碎。
徐方摇了摇头道:“没事的少爷,就算老奴不能陪您,还有我家小子,他翻过年就十五岁了,正是老奴当年遇到老爷的年纪,要是老奴不成了就让他来照顾您……”
“别说了!”
徐锐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撇过头沉吟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说道:“你等着我,我去找长坡先生,就算用身家性命去换,也要让他保住你的命!”
说着,徐锐一掀门帘冲了出去。
徐方望着他消失的地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捧着酒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徐锐的被子上。
谋断星河 第六十六章:至暗时刻(下)
无论哪个时代,医生总是受人尊敬的,徐锐找到长坡先生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小火炉旁津津有味地读着书,小药童蜷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因为徐锐献计放弃所有伤员,又让张佐烽想办法把长坡先生骗出了伤兵营,长坡先生知道实情之后大为震怒,提着一把药刀就要去找徐锐“理论”。
徐锐哪敢见他,只得把按照记忆连夜抄好的《医学概论》拿给他消气,即便如此,这几日徐锐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要不是为了徐方,打死他也不敢主动找上门来。
掀开帐篷的门帘,长坡先生顿时被一股寒气吹得回过神来,见来人竟是徐锐,顿时脸色一黑,把身子一扭,理也不理。
徐锐走到长坡先生面前,双腿一弯,“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小药童被那声闷响惊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他,长坡先生也是微微一愣,却没有表示,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徐锐朝长坡先生拜下,郑重说道:“徐方病了,是肺炎,求长坡先生救他一命。”
长坡先生这几日一直认真钻研《医学概论》知道徐锐所说的肺炎就是咳喘症,瞳孔微微一缩。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道:“你医术如此高明,为何自己不救,反倒跑来求我?”
徐锐道:“药都给了肖进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故只能来求先生。”
听他提起药,长坡先生顿时怒不可遏,“啪”的一声将那本《医学概论》重重砸在地上,见书占了露水,又心疼地赶紧捡起来小心擦拭了好几遍,这才盯着徐锐咬牙切齿。
“你没有药,难道老夫便有了?”
徐锐一愣:“您的药呢?”
长坡先生怒道:“拜你所赐,都留在岭东城了!”
徐锐浑身一震,他的心脏仿佛被大锤重重敲了一记,浑身的力气好像被瞬间抽干。
长坡先生由不解恨,冷笑道:“本来老夫的医术虽没有你的那般神奇,但至少也能控制几日,等大军出了流青山,再让你慢慢制药。
可你心狠手辣,冷血薄情,竟将数千伤兵扔在岭东自生自灭,连同老夫的药也都留在那里,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如此自作自受,怪得谁来?”
“哎!”
徐锐闻言心中大痛,重重一拳锤在地上,脸色凄然。
天下间最绝望的事就是明明知道事情的结果,也知道改变结果的方法,却偏偏无力去改变,这段日子以来,徐锐已经不止一次地品尝过这种滋味,如何能够好受?
长坡先生刀子嘴豆腐心,见徐锐满脸绝望之色又有些于心不忍,说到底他对徐锐还是十分欣赏的。
在他看来,这个小子除了有些薄情冷血,其他都是上上之选,特别是一身医术出神入化,这几日他越看《医学概论》越觉得博大精深,早将徐锐看作是成就医圣的不二人选,无数次为他误入军旅扼腕叹息。
长皮先生摇了摇头,叹惜一声道:“罢了,医者父母心,总是要去看看才知道情况,你去领路吧。”
“啊?好好!徐锐谢过先生!”
徐锐心中大喜,一缕希望油然而生,连忙拜谢。
趁着大军早饭的时间,徐锐将长坡先生引到自己的营帐为徐方坐诊,自己则在帐外焦急地等待,只是片刻的功夫,长坡先生便走了出来。
见到他脸色铁青,徐锐顿时暗叫不妙。
果然,长坡先生冲他摇了摇头:“你诊断得不错,的确是咳喘,已经病入膏肓,若你还有仙药自然一切好说,现在么,还是准备后事吧。”
“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大概的结果,但只要是人就有侥幸心理,徐锐一直期盼着长坡先生能够创造奇迹,没想到他反倒先判了徐方死刑,不禁呆立当场。
长坡先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带着要小药童默默离去,徐锐一把掀开门帘,冲进营帐,徐方正一边咳嗽,一边默默收拾东西,一见徐锐进来,连忙挤出一抹笑容。
“少爷,您回来了?老奴马上就好,等收了帐篷咱们就能上路,你先吃点东西。”
徐锐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被子打包整理,这才发现这段时间自己真是懒得可以,竟心安理得地把所有本该自己完成的杂物都推给了徐方。
徐方固执地从徐锐手里把工作抢了回来,自顾自说道:“少爷,人能活多久那是命,要做什么事也是命,照顾少爷是老奴的命,少爷的命是这片天下,弄岔了老天爷要怪罪的。”
徐锐身子一颤,像是泥雕一样楞在原地,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子冲出了营帐。
“那个刺客呢?”
他拉过一个士卒喝问到。
士卒见他脸色不善,心中一寒,连忙指了指角落,徐锐向他指的方向一看,见常乐果然蜷缩在角落里,冻得脸色铁青。
徐锐放开士卒,走过去一把抓起被困成粽子的常乐,将他拖进一个帐篷,然后把里面的士卒都赶了出来。
常乐冻了一整晚,虽说峡谷里比山顶温暖些,但还是被冻得奄奄一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徐锐正冷冷望着自己,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冷笑。
“徐佐领,怎么,终于忍不住要杀我了?”
徐锐道:“我没时间跟你多费唇舌,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有半句假话,说清楚了,我留你一具全尸。”
常乐盯着徐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
“徐锐小儿,你以为常某做了你的阶下囚就真的任人鱼肉了?告诉你,老子入暗棋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想从常某口中套话,下辈子吧!”
徐锐冷笑一声道:“徐某手下,还没有问不出的话,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别怪我让你尝尝手段了!”
说着,徐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除了几瓶指头大小的瓷瓶,还有一套恐怖的刑具,每件刑具都只有手指大小,却是狰狞无比,只是看看都能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这本是徐锐为崔家少爷准备的礼物,没想到那家伙太软,根本没挨到这个礼物就全招了,现在正好用在常乐身上。
常乐看见这些东西脸色顿时一变,但他仍旧硬着头皮把头撇朝一边,毫不理会徐锐的威胁。
徐锐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出了一根铁刺,又拔开小瓶,沾了沾里面的药水,然后冷笑着走向常乐。
帐篷之外,不少士卒围在一起,好奇徐佐领又要施展什么奇术,但它们等来的却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嚎。
那声音就好像杀猪时的绝望哀嚎,不,比杀猪还要惨上几分,听得人后脊梁发麻。
梁同芳正好巡视各营,听到惨叫便过来一探究竟,听说是徐锐在审问刺客,立即兴冲冲地钻进了帐篷。
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便从帐篷里逃了出来,脸色一片惨白,听说那一整天他都吃不下东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缓过来。
惨嚎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便成了断断续续的哭喊,最后又变成了哀求,等到大军快要开拔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没了声音。
徐锐面无表情地从帐篷里走出来,吩咐几个士卒去收拾帐篷准备开拔,士卒们进入帐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常乐已经断气,他的面容极度扭曲,尸体血肉模糊,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尸体下更是屎尿横流,臭不可闻,仿佛经历了最恐怖的地狱之罚。
个人在大势面前总是渺小的,大军不会为了谁停下脚步,即便是徐锐也不行。
徐方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一路劳顿,加上风寒入体榨干了他最后的生命潜能,到了进山的第五天,他终于再也走不动,倒在了徐锐的怀里。
他离开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任何遗憾,也不带一丝怨恨,只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不停地唠叨着,说自家的小子到了年龄,让徐锐千万要去找他,让他代替自己照顾少爷。
徐锐流着泪点了点头,徐方心愿已了,缓缓闭上了眼睛,带着一抹微笑撒手而去。
缘分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在另一个世界里,苏活了十六年,但除了莫一个至交好友之外从没有人走进过他的内心,可他刚到这个世界一个月,却有太多的身影让他留恋。
就好比徐方,他不聪明,也没什么能力,完全就是社会最底层的炮灰。
习惯了优胜劣汰的徐锐从未想过会为这样的人牺牲什么,可就因为他有一颗赤诚的心,竟然在潜移默化之间改变了徐锐对人和事的态度。
不得不说,在徐锐成长的道路上,徐方这个小人物是一座不折不扣的丰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杨渭元更加重要。
和三狗一样,徐锐将徐方埋在一个安静的山涧里,墓碑同样是刚刚砍下来的半块薄木板。
夜晚,徐锐捧着那罐劣酒坐在徐方的坟茔前发呆,好久之后他才打开封泥,把被体温温热的酒水全都洒在了他的坟头上。
“放心吧,我会去找你儿子的,会把他培养成才,让他为你光耀门楣。”
正说着,徐锐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他眉头一皱,回过头去,见影俾吊着双臂,担心地望着自己。
徐锐知道影俾若是不想让他发现,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她是担心自己才会故意让自己知道她就在身后。
徐锐心中流过一阵暖流,朝影俾招了招手,影俾便默默地走了上来。
徐锐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影俾啊,记着要好好活下去,我这个人最怕寂寞了,你们要是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少主……”
影俾微微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她好好活着,作为一个死士,慷慨赴死不是她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又听徐锐说道:“说来说去,都怪我心太软,手段太差,才让关心我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
今天,你和徐方都是见证,我徐锐对星河发誓,从此以后一定不会再偷懒,一定不会再让关心我的人,和我要保护的人受到半点伤害,一定不会!”
影俾愣愣地望着他,这一刻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少主的身体里苏醒过来,让他变得更加与众不同。
日月更替,风雪依旧,北武卫大军在严寒之中忍痛前行,进山的第六日傍晚,大军终于走出了流青山,与徐锐计算的时间只差了一个时辰。
去掉沂水城下的战损、留在岭东城的伤员,以及在山口之战负责断后的五千人马,北武卫进山时约有三万五千人,经过六天艰苦跋涉,出山时还剩不到两万人,可谓真正的伤筋动骨。
日落之前,徐锐独自一人站在山口下,望着巍峨的流青山,心中有若沸腾的岩浆。
他从常乐口中得知那支黑旗军的主帅叫做钟庆渊,是兵圣武陵王的爱将。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这句话的确是一句至理名言,经过近一个月的交锋,徐锐对钟庆渊的性格已经做了好几轮深刻分析。
此人年少有为,意志坚定,不屈不挠,用兵谨慎又不失锐气,此番追丢了北武卫的几万残兵必定不坑善罢甘休,十有八九会追到魏国境内再战一场。
寒风吹起徐锐的乱发,露出他脸上的阴森冷笑。
“徐某已经撑过了至暗时刻,攒下了这么多血仇,就等着还给你呢,钟庆渊,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谋断星河 第六十七章:流青山之战(上)
回到大魏国境,北武卫实际上已经跳出了武陵王设下的天罗地网,身后就算还有追兵,但只要他们走得及时,也来得及通知地方守备部队从容布防。
与泾阳之战不同,眼下快要入冬,南朝大军若深入北境便是劳师远征,胜负之势立刻易位,众将相信武陵王绝不会做这等蠢事。
一路转战,北武卫损兵折将,便是主帅都客死他乡,现在更是物资奇缺,将士疲敝,军心士气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其实早在转战南朝国境之时,北武卫就已经丧失了锐气,要不是徐锐避实就虚,带着大军连战连捷,恐怕早已崩溃。
是以刘异一直忧心忡忡,主张立即渡过旻江,然后寻找最近的城镇进行补给,再慢慢赶往京城。
但徐锐却力主在旻江之畔多等两日,为了说服刘异,徐锐在出山的当晚便进了刘异的营帐,二人密谈了一整夜,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刘异派出斥候赶往距离最近的溧阳城,通报大军的消息,而北武卫主力则继续留在清流山下,缓缓渡过旻江。
将士们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到国内,思乡之心更切,都想尽快北返,对大军的迟缓颇有不满,厌战的情绪日益高涨。
眼看军中怨愤积重,处理不好甚至可能酿成哗变,重伤初愈的肖进武几次去找刘异,刘异却都缄口不言,令他毫无办法。
直到第二日中午,一个传令兵请突然张佐烽前往中军。
当时张佐烽正在帮肖进武换药,一听这个消息,肖进武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徐锐的主意,连忙请张佐烽帮忙劝说徐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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