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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黄庭之站起身朝众人施了个礼道:“老夫精神不济,这便先走了,诸位大人也不要太过操劳,办差需抓住重点才能事半功倍!”
说完,他又向众人拱拱手,走出了内阁的签押房,众人连忙起身恭送。
等黄庭之走后,汤怀业立刻凑到杜若身边问道:“阁老的意思是?”
杜若冷哼道:“所谓重点自然是这个徐锐,此人对圣上的影响如此之大,咱们得尽快把他找出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曹公公回到内宅,烦心之事却如影随形,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不禁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甚至没有发现书房的门已经被一双纤纤素手缓缓推开。
“叔父又在为何事忧心?”
轻柔的声音如山中清泉,甘甜柔美,婉转动听,十分舒服。
曹公公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一位女子已经在书房里不知站了多久。
女子眼若琉璃,发如青丝,细腰盈盈,体态修长,一身素衣秀美婉约,好似画中之人。
她正是曹公公兄长之女,闺名婉兮,取的是《诗经·郑风·野有蔓草》里“清扬婉兮”之意。
曹公公的兄长故去的早,留下一子一女都是被他拉扯大的,和他感情极好。
一见侄女,他暂时将烦心事抛诸脑后,笑道:“婉儿回来了,思源呢?”
曹婉兮道:“弟弟一早便跟人出了门,看天色也快回来了。”
曹公公摇了摇头:“怕是又跟人赌马去了,这小子学了几天功夫,成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好勇斗狠,他要有你一半懂事,叔父能少操多少心?”
曹婉兮娉娉婷婷地坐到书案前,幽幽地叹了口气。
曹公公这才发现她眉宇之间似有几分忧色,不禁脸色一变,关切地问:“怎么,陶家那小子又纠缠你了?”
曹婉兮微微摇头道:“叔父不必为侄女担心,我还能应付的。”
曹公公冷哼道:“应付什么?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何必理会那等无耻之徒,他若再来,你让叔父出面便是?”
曹婉兮美目微垂,苦笑道:“父亲去得早,侄女和思源都是叔父带大的,叔父在朝中没有靠山,处处受气,侄女知道叔父的难处,只是想多帮衬叔父一些。
那陶攀虽为人轻浮,不学无术,入不得侄女之眼,但其父乃是户部侍郎,侄女实在不愿将关系弄僵,让叔父难做。”
听曹婉兮这般说,曹公公的心就好像被刀子一片片地割着,他少时进宫,无法生育,早将兄长这一儿一女视如己出。
如今侄女婉兮刚刚十六,出落得亭亭玉立,却要受自己牵连,早早与那些公子王孙虚与委蛇,让他心中如何不痛?
曹公公颓然坐下,长叹一声:“叔父没用,真是委屈你了。”
曹婉兮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和叔父相比,侄女这点委屈算得什么?所幸侄女自幼饱读诗书,生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只盼能找个依靠,好让叔父在朝中有座靠山,不至如此艰难。”
“婉儿……”
曹公公浑身一震,豁然向她望去。
曹婉兮盈盈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斜的晚霞自顾自感叹。
“叔父不必愧疚,女儿家哪有真正能自己做主的?侄女在叔父的羽翼之下已算是逍遥自在,又怎能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说着,她忽然转过身来,嘴角挂着微笑,眼里却已经有了隐隐泪光。
“侄女每每见叔父发愁,都恨自己为何生了个没用的女儿身,若叔父需要与人攀交,便把侄女嫁了吧,无论庶子旁支,又或是偏房妾侍,只要能帮到叔父的,侄女都无怨言。”
“婉儿!”
曹公公豁然起身,死死盯着曹婉兮,胸膛起伏不定,心中情绪已然激如奔马。
“不,不行!叔父见惯了高门大户的龌龊肮脏,一旦所托非人必定生不如死,就算真的要家破人亡,叔父也不会为了一己荣华误你终身!”
听到这句话,曹婉兮心中感动,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同时一抹灿烂的笑容绽放出来,好似梨花带雨,让人又爱又怜。
“侄女相信叔父,您选的人怎么会错?”
曹公公摇了摇头,正想开导几句,却突然微微一愣。
对啊,侄女的确到了适婚的年纪,自己何不为她选一位既能帮助自己,又能真心待她之人?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可若能找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便无此忧。
眼下正好有个适合的人选,徐锐恰好也是十六岁,尚未婚配,虽说有些懒惰,但家庭清白,一身才华惊天动地,最难得的是有情有义,值得托付终身,与自己侄女堪称郎才女貌。
眼下自己正愁着如何让这小子出力帮自己度过难关,要是能促成这段婚事,还怕这小子不肯用心么?
只要这个混世魔王肯用心,相信没什么事情难得倒他!
想到这里,曹公公大喜道:“婉儿,叔父向你推荐一个人,此人少年聪慧,文武双全,重情重义,堪称天下第一才俊,保准你满意!”
曹婉兮一愣:“天下还有这样的人?他是谁?”
曹公公一字一顿道:“此人姓徐名锐,乃是靖武侯的义子!”
不知叔父为何突然态度大变,曹婉兮心中大为惊异,可徐锐这个名字却是异常陌生,若真是叔父说得那般厉害,自己又怎会没听说过?
“徐锐……他是谁?”





谋断星河 第八十六章:考较
今日本是每月一次的皇子功课考较之期,除了有差事的皇子外,其余皇子都必须接受宏威皇帝的课业考较。
北武卫归营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堂上风起云涌,宏威皇帝一直没顾得上皇子们。
眼看考较之期已过,几位皇子都不敢派人去请皇帝,日落之后,年幼些的被母妃接走,严格按照作息制度就寝,只剩下太子赵歆,四皇子裕王赵恒和七皇子辽王赵壤留在东宫继续等待。
兄弟三人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如今三位皇子渐渐长大成人,平日里各有差事,已经很少能聚在一起吃顿便饭。
不过即使这顿饭如此珍贵,气氛却算不得好。
太子赵歆性格懦弱,历来不受宏威皇帝宠爱,甚至时常被皇帝当众责骂,以至威信扫地,让一些兄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排行第七的辽王便是其中之一。
辽王赵壤少年聪慧,乃是宏威皇帝最宠爱的阴妃所生,外公又是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黄庭之,完全具备争夺大宝的软硬件条件,最近一两年已经和太子明里暗里交锋多次。
吃饭之时太子与辽王再度争锋,差点为夹菜、添饭之类的小事起争执,还好一向豁达的裕王从中调解,二人才没有真的动起手来。
好不容易吃完晚饭,饭菜刚刚撤下,宏威皇帝终于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东宫。
“儿臣拜见父皇!”
宏威皇帝刚一在主位坐定,三位皇子连忙行参拜大礼。
宏威皇帝接过汪顺递来的一盏清茶,轻轻呡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问道:“课业如何了?”
皇帝话音一落,七皇子赵壤立刻捧起一本奏折道:“这是儿臣根据户部奏疏草拟的山东四省赈灾概要,请父皇御览!”
宏威皇帝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学以致用,不拘泥于,且不论写得如何,有这份心便不错。”
见七皇子又得夸奖,太子赵歆哪还坐得住,也举起一本奏折道:“启禀父皇,儿臣近日通读四书有感,为《大学》做了几处注解,请父皇过目。”
宏威皇帝眉头一皱,淡淡道:“你可知《大学》乃是儒家经典?”
太子连连点头:“儿臣自幼跟随几位师父学习诸子百家,自然知道。”
宏威皇帝冷哼道:“既知《大学》乃是儒家经典,便该知多少鸿儒名士穷极一生也未能真正钻透。
去问问你那几个学富五车的师父,他们敢随便给《大学》做注么?你才学了几年,也敢学人写注?如此好高骛远,你让朕如何放心?”
被毫不留情地痛骂了一通,太子顿时脸色惨白,低着头不敢说话。
四皇子赵恒忙劝道:“父皇,大哥不过是通读《大学》有感,便写了些自己的见解罢了,称不上专门的注解,如此说也是为了讨您欢心,还请父皇息怒。”
宏威皇帝扫了裕王一眼,又看了看窃笑的辽王和浑身颤抖的太子,压下火来。
“今日便不说课业了,朕给你们看一份锦衣卫密报,看完谈谈见解。”
说着,宏威皇帝朝汪顺点了点头,汪顺立刻将早已抄写好的三分密报分给三位皇子,三位皇子不敢怠慢,借着烛台昏暗的灯光仔细看了起来。
“谁先来说说?”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见三人都已看完,宏威皇帝问到。
太子刚刚吃了批头,深怕再次落在老七后面,便硬着头皮第一个站了出来。
“启禀父皇,密报简直一派胡言,什么调阴兵,架仙桥,引九天神雷,无一不是以讹传讹的鬼话。
父皇常说天地之间唯有浩然之气长存,哪有什么神神鬼鬼,儿臣深以为然。
那徐锐若真的这般厉害,还不早把武陵王打得全军覆没,又岂会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
依儿臣之见,要么是锦衣卫为逃脱作战不利之罪,刻意编出这等荒谬之语,要么就是那个什么徐锐奸猾狡诈,蛊惑世人……”
“啪”!
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宏威皇帝手里的茶杯便飞了出去,狠狠砸在金丝楠木制成的梁柱之上,摔得粉碎。
太子顿时浑身一颤,不敢再说,四皇子赵恒和七皇子赵壤也吓了一跳。
宏威皇帝从汪顺手中接过一块丝巾,擦拭着手上的茶渍,面无表情地望向赵壤:“老七,你说说看。”
赵壤眉头一皱,他深知父皇的脾气,从来都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嗤之以鼻,抛开措辞不谈,他的观点倒和太子大同小异,可父皇显然不满意太子的回答,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壤略一犹豫,还是不敢冒险,找了个折中的说辞道:“启禀父皇,密报上的内容的确匪夷所思,但也并非全无可能,儿臣以为应该派人查证之后再做定夺。”
宏威皇帝不置可否,又道:“老四,你觉得呢?”
赵恒道:“孩儿以为此事多半为真,只不过密报上有些夸大。”
“哦?”
宏威皇帝似是来了兴致,点头道:“说说你的理由。”
赵恒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昨日看过兵部关于泾阳一战的邸报,我六路大军三十万精锐被武陵王分割包围,各个击破,以至惨败而归。
而六路大军之中只有北武卫这支偏师转战千里,突出重围,并在流青山脚全歼追击而来的黑旗、犀角一部。
密报上说北武卫一应战事皆由徐锐出谋划策,想必此人定有过人之处,只是单凭密报还不足以盖棺定论,所以儿臣也同意老七的说法,应当派人查证之后再做定夺。”
一语言毕,三位皇子都眼巴巴地望着皇帝,等着他的评价,可皇帝只是坐在上首沉思,一言不发,如同入定,三位皇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出言提醒。
“今天就到这儿吧。”
宏威皇帝突然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迈着大步扬长而去,汪顺及一众太监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热闹的东宫瞬间冷清下来。
太子赵歆松了口气,跌坐在地,后背湿了一片,四皇子赵恒和七皇子赵壤则是眉头深皱,仔细思索着什么。
宏威皇帝一口气走到御花园,站在月下望着满园雪景犹自发愣,汪顺挥退身边的太监,抱着一件貂裘大氅,一个人来到皇帝身边。
“陛下,天凉了,还请保重龙体啊。”
汪顺一边躬身说话,一边将大氅披到了皇帝身上。
宏威皇帝回过神来,淡淡问道:“汪顺,你可是觉得朕对太子太过苛刻了?”
汪顺摇头道:“陛下,奴婢老了,精力不济,没那么多心思,现在只想着怎么伺候好您的龙体,好让咱们大魏国的盛世能多绵长几年。”
“老滑头!”
宏威皇帝笑骂了一句,又问:“今日诸事,你定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吧?”
汪顺一愣,点了点头:“奴婢老了,总有很多事看不明白,想不透彻。”
宏威皇帝笑道:“看不明白就对了,今日之事便是朕对那小子的一场考较,他若能过得了关,才配朕对他另眼相看!”
汪顺闻言,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缩。
陛下拿朝局作为考较的题目,便等于是拿天下作为考较的题目,即使对东宫储君他也未曾如此上心,这难道还不够另眼相看?
还是说陛下聪明绝顶,在北国已经独孤求败,突然出现一个有可能棋逢对手的徐锐,才会这般见猎心起,想与他一争长短?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个徐锐在陛下心中的位置都比自己预估得还要特殊,看来曹安那步险棋终究没有走错。
汪顺低眉顺眼,板着一张死人脸,心中却是千回百转,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
东宫之内,辽王赵壤若有所思地走了,裕王赵恒却是追着太子一路来到寝宫。
“大哥,大哥!”
裕王终于在太子进入后宫之前叫住了他。
太子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朝裕王深深作了个揖。
“多谢四弟维护,今日大哥又让兄弟们看笑话了。”
裕王道:“大哥哪里话?都是亲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太子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裕王道:“大哥,父皇从不无的放矢,今日让咱们看那份密报,明摆着是让咱们去结交徐锐,您可得早做准备。”
太子自嘲地笑了笑,心灰意冷道:“就算知道父皇的用意又如何?孤做什么都是错,所幸不如不做,那徐锐便让老七去结交吧,孤老老实实地躲在东宫,少些责难便是烧了高香!”
一说完,太子便扭头走进后宫。
“大哥,大哥!”
裕王还想再说,可任他如何叫喊太子都曾不回头。
“哎!”
裕王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只得朝东宫之外走去。
这一日,徐锐这个名字似是润物无声的春雨,一日之间传遍北朝官场。
在官场之中只要肯打听,几乎没有任何秘密,随着从北武卫传出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徐锐的事迹渐渐传扬开去。
调阴兵,架仙桥,请天雷无一不是匪夷所思之事,听闻这等传言,冷笑不语者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半信半疑者有之,但不论是谁,都对这个身负传奇色彩的少年充满了好奇。
而就在全世界都在等着见徐锐的时候,他却面红耳赤地站在靖武侯府门外瑟瑟发抖,那扇紧闭的大门像是无法逾越的高山,将他阻隔在寒风里。




谋断星河 第八十七章:冷眼
这一日虽未下雪,但冬日的寒风仍旧冷彻骨髓,徐锐和徐安歌两个少年冻得哆哆嗦嗦,面前的那扇朱漆大门依旧紧紧闭着。
接了徐安歌之后,徐锐便打算带他回杨府,名义上他还是杨渭元的义子,北武卫归营之后,他便只能回到这里。
其实徐锐也不想来,但杨渭元刚刚故去,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去别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两人在大门外等了整整两个时辰,敲了无数次门却根本无人回应。
要说府中无人那是不可能的,这可不是两室一厅的三口之家,而是六进三出,外加东西两个跨院的侯府大宅,就算主人不在,专职看门的下人也一定会有。
徐锐不知白痴,何况每次敲门之时他都能听见门后传来的窃笑声,少说也有四五个下人正透过门缝看他的笑话,自然知道是这间大宅的主人故意不肯开门。
“少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阿……阿秋……咱……咱们走吧。”
眼看天色渐暗,安歌被冻得实在受不了,吸着鼻子说到。
徐锐面色铁青,冷笑道:“他……他们不开门,不就是想赶我走么?咱……咱们北朝以孝悌治天下,义父刚走我便离开,人人都会说我忘恩负义,想搞臭我,这便是他们打的算盘!”
要说这算盘打得着实不算高明,但问题是杨家作为主家,即便不开门也是道理,再加上杨渭元刚刚战死,舆论同情,除非用些非常规手段,否则便是徐锐也拿杨家毫无办法。
“可……可咱也不能冻死在这儿不是?要……要不明天再来?”
安歌可怜巴巴地望着徐锐。
徐锐略一沉吟,咬了咬牙道:“算了,我便让一步,咱们走后门!”
“后门?”
“嗯,后门一定会开!”
“少爷,您早就知道后门会开,为何还要在这傻等?”
“笨蛋,少爷当然是等给别人看的,吃亏这种事,只能在明,不能在暗,你记住,俗话说吃亏是福,但吃暗亏那就是蠢!”
两个少年一边哈着白气说话,一边拖着僵硬的身子,绕过偌大的靖武侯府,向后门走去。
正门后门仅有一字之差,但代表的意义可是天差地别,徐锐此次出征归来,算是极重要的大事,若从正门进出,那便是堂堂正正,从后门进出则低人一等,与奴婢合流。
打从一开始徐锐就知道杨家的意思,他们给了自己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夹着尾巴当条狗。
偏偏徐锐是个混不吝,婊子要当,牌坊也要立,这才会在大门前苦等了整整两个时辰。
虽然最后他看似低头服软,可若没有战略撤退,又怎么会有反攻的一天?
徐锐用兵向来又奇又险,做人自然也不会循规蹈矩。
二人来到后门,那是专门给马车、牲口和家奴进出的地方,安歌强忍着不快上前敲门,这次果然没等多久,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两个少年刚要进门,一盆脏水突然随着门缝泼了出来,要不是二人年轻,身手还算敏捷,十有八九要被淋个狗血喷头。
可即便没有被脏水泼到,二人也是吓了一跳。
泼在地上的脏水发出阵阵恶臭,安歌抽了抽鼻子,认出那竟是冲洗马厩粪便的“金水”,顿时大怒,一脚踢开门板,就要上去理论。
徐锐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走吧,现在去理论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说着,他迈开大步,坦然地走进后门。
安歌还想说什么,可见少爷都如此说了,也只得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侯府时,下人们正在开饭,烙饼的香味远远飘散,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厨房跑,徐锐和安歌就好像两个透明人根本无人理会。
徐锐原本的记忆里关于侯府的一切都很模糊,大概是之前的徐锐因为太过痛恨,所以刻意忘了,让现在的徐锐不得不面对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不知道侯府的路怎么走。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向蹲在墙角啃烙饼的仆役拱了拱手,准备问问路。
“劳驾,请问……”
“滚一边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吗?”
徐锐的话才出口,那年近四十的仆役顿时恶狠狠地顶了回来。
“有种你再说一遍!”
安歌究竟是少年心性,哪受得了这个气?一把揪住那仆役的衣领就要动手。
可他毕竟只有十五岁,身体又瘦又小,那仆役是个马夫,生得牛高马大,一巴掌便将安歌狠狠推了回来。
安歌被激起了狠劲,红着眼睛就要上去拼命,徐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少爷!”
安歌咬着牙望向徐锐,徐锐却只是摇了摇头,强行将他拉走。
那仆役冷冷望着脚步沉沉的徐锐和犹不服气的安歌,重重地吐了口浓痰:“呸,两个野种,什么东西,看夫人怎么收拾你们!”
回家自然是要拜见长辈的,徐锐不想坏了规矩,历经无数白眼和恶语之后,终于找到了杨夫人的所在,可是他刚刚来到后院便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管事,像是已经等了他一段时间。
“夫人说了,她不想见你,回去吧。”
管事语气淡淡,目光之中甚至毫不掩饰厌恶之色,仿佛是在打发一条肮脏的流浪狗。
徐锐平静地拱了拱手,问道:“这是夫人的原话么?”
那管事一愣,冷哼道:“自然不是。”
徐锐道:“我想听她的原话。”
管事刮了他一眼:“真是个贱胚子,夫人的原话是见到你就恶心,你这贱种克死了老爷还敢回来,当真是胆大包天,要不是忙着老爷出殡的事,今晚定要打断你的狗腿才算解恨!”
听到这么恶毒的话,安歌气得浑身发抖,徐锐却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朝管事拱了拱手,说了句:“知道了。”
然后便带着安歌转身朝下人们住的跨院走去。
管事目送二人离开,一脸不屑地走了。
徐锐的房间就在马厩边上,不到五平米的房间内除了马屎的恶臭,便只有一口装着几件破烂衣裳的箱子,就连床板都被拆了,更别说铺盖什么的,在漫漫严冬里显得十分凄凉。
其实这里除了不透风以外,甚至还不如安歌和珍娘的蜗居,可以想见之前的徐锐一直在过什么日子,怪不得他会离家出走,入了暗棋。
两个少年都没吃饭,安歌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地抗议。
徐锐将那些通洞的旧衣服拿出来,铺在地上,歉然道:“没想到第一天就让你跟我受苦,先挨过今晚,明天少爷带着你去吃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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