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四哥,究竟哪个是徐锐啊?”
肃王寻了一圈也没发现与徐锐相似的人,不禁在裕王耳边小声问到。
裕王眉头一皱,正思索着该如何体面地打听徐锐的消息,一旁的杨夫人见裕王停下话头,终于找到了时机,连忙暗示道:“王爷此番可是带着公务?”
“公务?”
裕王微微一愣,诧异道:“什么公务?没有呀。”
杨夫人笑容一窒,心中咯噔一下,仍不甘心地问道:“王爷,夫君殉国已经有些时日了,我们孤儿寡母悲痛欲绝,日子过得苦啊,不知圣上对犬子袭爵之事可有安排?”
“哦,原来你说此事。”
裕王恍然,习惯性地微笑起来,露出一排好看的白牙,杨夫人和杨怀振见他笑了,以为此事已经有了着落,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然而,没想到裕王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们如坠冰窟。
只见裕王抱拳朝天拱了拱手道:“杨侯爷为国尽忠,父皇自然感怀,但爵位之事关乎国运,轻慢不得,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有所安排,你们安心等着便是。”
“什么?!”
裕王的话虽说得客气,可却是一句标准的官腔,意思就是现在还没有安排,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来?顿时一片哗然。
“二位王爷此番来府难道只是为了祭拜我家老爷,就没有别的了?”
杨夫人心神大乱之下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便见裕王涨红了脸,顿时大为后悔,连忙向杨怀振递了个眼色,让他出来圆场。
杨怀振以为母亲让他邀请裕王留下用饭,连忙道:“二位王爷,府中准备了素膳,还请二位王爷吃完再走吧。”
话还没说完,就让人家吃完再走,这不是等于把人往外赶么?
杨夫人一听这话,差点气得晕倒,只盼二位王爷不要不真被自家蠢儿子气走才好。
“这……”
裕王一脸为难,有心拒绝,又不好开口。
其实他之所以脸红,是因为来杨家的确不是单纯为了祭拜,刚刚他以为被杨夫人说中了心思,才觉得有些惭愧。
此时加上杨怀振的话,他更是又尴尬又惭愧,心中的话便更加难以启齿,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意思说出真正的目的。
见他欲言又止,不仅杨家母子,在场的一众宾客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肃王是个急性子,不像裕王这般面面俱到,一见场面有些尴尬,立刻朝杨夫人拱了拱手说道:“此次过府叨扰除了祭拜杨侯爷之外,的确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
一听王爷竟然有求于自家,杨夫人顿时大喜道:“王爷客气,杨家小门小户,承蒙王爷看得起,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定义不容辞。”
肃王看了裕王一眼,抱拳道:“多谢夫人,实不相瞒,今日我兄弟二人来此,除了祭奠杨侯爷之外,还想见见徐锐!”
“什么,见徐锐?!”
没想到二位王爷竟然是专门来找徐锐的,在场宾客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锅,杨夫人和杨振业脸上更是精彩纷呈。
肃王不明所以,问道:“听说徐锐乃是杨侯爷义子,为何不在灵堂?”
“这个……”
杨夫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门口跪着的那位便是徐锐!”
肃王微微一愣,想起跪在雪中的那个身影,顿时浑身一震,二话不说,立刻转身跑出灵堂。
“六弟,六弟!”
裕王招呼他两声,见他头也不回,连忙朝众人告了声罪,然后也追着肃王去了。
热闹的灵堂没了主角,瞬间安静下来,杨家立刻从众星捧月的云端跌落谷底,沦为笑柄。
“夫人,看来您得花点心思,高抬贵手,饶过徐锐了吧?”
有人在杨夫人耳边小声劝谏,也不知道是真心为杨家好,还是存着看热闹的意思。
“闭嘴!”
杨夫人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吓得说话那人又羞又恼,一跺脚,拂袖而去。
错愕的宾客们难以置信地朝杨家母子望来,杨夫人只觉每一道目光都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她黑着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牙齿挫得“咯吱”作响。
好半天,她才猛地跺脚,指着灵堂外说:“去,看看那小畜生能玩出什么花样?!”
谋断星河 第九十章:二王之邀(下)
肃王一口气跑出灵堂,只见徐锐仍旧跪在众人之前,一动不动,任风雪落在身上,铺了厚厚一层雪渣,好像个雪人一般。
“即是为杨侯爷守灵,为何不进灵堂,却要跪在此处?”
肃王走到徐锐面前,忍不住开口问到。
可徐锐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被冻得有些恍惚,竟然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梁同芳见状立刻领着众将向肃王行礼。
“末将右骧卫指挥使梁同芳,见过王爷,启禀王爷,杨家主母不许徐锐进灵堂守灵,故而只能跪在此处祭拜一二。”
“哦,竟有此事?杨家主母为何不许徐锐进灵堂?”
肃王又问到。
梁同芳深吸口气,就要道出实情,徐锐却开口道:“心中有灵,何处不可祭拜?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肃王微微一愣,盯着徐锐上下打量一番,赞道:“好一个心中有灵,何处不可祭拜!杨家主母不许你进灵堂,你却仍旧维护于她,果然是个好汉子!”
徐锐挣开眼睛,叹了口气道:“王爷谬赞,我没那么好,只是尽人子应尽之则罢了。”
此时裕王刚好从灵堂出来,听到这句话,顿时笑道:“我大魏以孝悌治天下,孝之一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否则百里负米,孝感动天的故事也不会传扬千古。”
说着,裕王朝徐锐郑重地拱了拱手道:“本王皇四子赵恒,若没有猜错的话,阁下便是以天雷大破黑旗、犀角两支武陵亲军的徐锐,徐佐领吧?!”
此话一出,裕王身后顿时传来一连串倒吸凉气的声音。
原来一众宾客都跟着裕王冲了出来,他们大都出身军旅,太明白武陵王三大亲军的可怕,之前也曾听说有人大破两军,却没想到那个徐锐便是这个徐锐,顿时震惊无比。
杨家母子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再没有人理会她们,浓浓的失落和对徐锐的记恨让那两张脸黑得好似刚烧完的锅底,四只眼睛怨毒地盯着徐锐。
“我观你不过十六七岁,小小年纪便能运筹帷幄,完成多少名将、宿将可望而不可及之事,颇有南朝武陵横空出世之风。
昨日听说有你这号人物,本王便迫不及待想与你一见。
今日见你豁达大度,仁孝两全,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本王赵荣有幸与你相识,实乃大幸之事,不知徐兄可愿与在下相交一场?”
肃王心直口快,毫不吝惜对徐锐的欣赏,竟当众提出要与徐锐相交,甚至后半句话里自称在下,隐隐有了平等相交之意。
裕王稳重,觉得肃王此话有失身份,本想开口阻拦,可仍旧晚了一步,只得听之任之。
一众宾客没想到徐锐竟会得到肃王如此礼遇,差点惊掉了下巴,再看徐锐的目光都透着艳羡。
徐锐向来喜欢直来直去之人,再加上肃王此话说得诚挚,双目之中也是清澈如水,没有丝毫做作之色,顿时好感大生。
他朝肃王拱了拱手道:“多谢王爷礼遇,在下不过运气好些罢了,当不得王爷如此称赞,至于相交之事,若是王爷不嫌在下身份低微,相交一场又有何妨?”
“好!”
肃王合掌大笑道:“徐兄快人快语,不以俗世为绊,实乃真豪杰也,在下与徐兄一见如故,对徐兄大破黑旗、犀角两军之事更是好奇,可否请徐兄移步一叙,一解在下好奇?”
王爷相邀,这可是祖坟冒烟的好事,一旦能趁机攀上这两颗大树,徐锐立刻就能名扬朝野,一众宾客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徐锐,就连梁同芳也瞪圆了眼睛,羡慕不已。
然而徐锐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摇了摇头道:“王爷好意在下心领,可今日乃是义父出殡,生为人子当在灵前尽孝,怎可移步他处?”
肃王见徐锐态度坚决,不似作伪,顿时一阵失望。
可转念一想,今日的确不是个好日子,自己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心头那一抹不快也就消失无踪。
正当肃王准备改日再约的时候,与二位王爷一同前来的年轻人却笑道:“方才听徐兄说只要心中有灵,何处不可祭拜?便知道徐兄乃是不拘一格之人,怎的现在却要拘泥于守灵之地,推辞王爷之邀?”
一听此话,肃王顿时大喜道:“是啊,既然心中有灵,何处不可祭拜,徐兄又何必坚持守在此处?
哦,忘了介绍,这位乃是新科状元,翰林院编修黄正元,你们一文一武,同是少年才俊,当好生交流一翻,才不枉今日这一场相遇之缘。”
听得肃王介绍自己,黄正元挺直腰杆,朝徐锐拱了拱手,脸上笑意连连,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徐锐双眸,似乎也对徐锐很感兴趣。
徐锐见此人样貌一般,锋芒不显,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傲气,站在两位王爷身边没有丝毫逊色,立刻明白此人不简单,心中便已经有了三分意动。
裕王点头道:“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徐佐领也是爽快之人,何必拘泥?”
按照大魏礼法,徐锐并非杨家亲子,只需祭拜,不必守灵,是以裕王才会跟着劝说。
徐锐见二位王爷诚挚相邀,几人又都年龄相仿,脾气相投,心中已经有了倾向,只是顾念着想要送杨渭元最后一程,才迟迟没有点头。
梁同芳怕他真的当众拒绝两位王爷,反倒得罪了人,连忙捅了捅他的后腰,小声劝道:“小侯爷,大帅又不是今日下葬,若想送他有的是机会,你就答应了吧。”
徐锐微微一愣,心想也是,自己之前已经说了“何处不可祭拜?”现在一再拒绝反倒显得做作,大有沽名钓誉之嫌,还不如爽快答应下来。
想到这里,他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二位王爷还有黄兄盛情相邀,在下感激不尽,哪敢不从?请王爷说个去处,咱们现在便动身如何?”
“好!”
肃王一把扶起跪在雪中的徐锐,帮他掸去身上的积雪,大笑道:“徐兄可是有福之人,今日刚好有个地方精彩绝伦,不去都不行!”
说着,肃王回头望向裕王和黄正元,二人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地方,顿时大笑起来。
“肃王爷说得是,那个地方可是非徐兄这等才俊不得入内呢。”
黄正元冲徐锐眨了眨眼睛,神秘地说。
裕王也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正是,若错过了今日,徐佐领定然追悔莫及!”
“哦?竟有如此之地,那在下倒真要去见识见识。”
徐锐毕竟只有十六岁,见三人说得神秘,猎奇之心大起。
一切说定,两位王爷再加上两位少年英才你一言,我一句相谈甚欢,春风得意地走出了杨府,好像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
一众宾客一直将众人送到门口,直到四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还不时有人叹息不已,恨自己没能成为四位风流人物中的一员。
而杨家母子就像风中的柳絮,再没人朝他们看上一眼。
杨渭元夫妻不和,三个儿子都不成器,门生故旧们本就和这对母子不太对路,此番前来吊唁也是顾念着最后的一缕香火情。
现在杨夫人与徐锐闹翻,徐锐又深受两位王爷赏识,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继续与杨家母子亲厚,不是平白无故惹人记恨么?
风向从来都是如此善变,世态从来都是如此炎凉。
任杨夫人如何挽留,那些从前想方设法巴结自己的人还是告了个罪,匆匆离开,反倒是梁同芳几人留了下来。
杨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再也受不了讥讽的目光,和躲瘟神一般的态度,离开灵堂,转入后宅。
没多久,后宅里便传来“叮铃咣当”的声音,似是有人正拼命砸着碗碟。
到了中午,两位王爷拜访杨家的事情渐渐传开,有了领头的,那些还犹豫不定的六部高官、京中各营都开始陆续到府祭奠杨渭元,便是久不问世事的五军都督府左大都督洪广利也派了人来。
本已绝望的杨夫人顿时大喜,立刻把争取爵位的主意打到了这些人身上。
可没想到这些人都和二位王爷一般,上完香之后便提出要见见徐锐,得知徐锐已被二位王爷请走,便立刻大失所望,头也不回地离开。
更可恨的是,这些离开的人同时带走的,还有徐锐雪中守灵,二王相邀的佳话。
青年才俊忠肝义胆本就是最吸引人的桥段,更何况这些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徐锐的名字和事迹开始走出官场,来到民间。
只是苦了杨家那些易碎的陈设,自打杨夫人再遭羞辱,杨家后便院鸡飞狗跳,能砸的东西没有一样幸免,下人们更是无不心惊胆战,不敢靠近。
谋断星河 第九十一章:长兴道场
裕王一行在七八个侍卫的簇拥下乘车离开杨府。
四人都十分年轻,裕王最大,今年不过二十有四,黄正元次之,上个月刚满二十三岁,乃是大魏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几位状元之一。
肃王时年二十,最有性格,徐锐只有十六,年纪虽小,却是谈吐不俗。
年轻人之间没有隔阂,再加上趣味相投,没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打成了一片。
肃王对军旅之事最感兴趣,才一登上裕王的车驾,便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泾阳之战的经过。
徐锐将如何看出武陵王的围歼之计,如何带领北武卫转战千里,最后如何大破黑旗、犀角两支武陵亲军,返回大魏的故事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那些不该说的细节。
饶是如此,在场的三人也都听得惊心动魄,赞叹不已。
尤其是听到暗棋谋杀杨渭元,以及雪山之中突然行刺,二狗以命换命的时候,三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无不提心吊胆,心跳加速。
虽然结果早已注定,但听徐锐这般娓娓道来,还是难免心生紧张,又何况是亲历战场之时?
直到此时,三人才对这一战的艰难和惊险有了深刻的认识。
“南朝武陵果然智极近妖,着实可怕,他一日不除,我朝便一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裕王赵恒听完徐锐的故事,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肃王没有裕王那般忧国忧民,却对徐锐描述的大战心生向往,惆怅道:“泾阳一战果然风云际会,精彩纷呈,可惜父皇不许儿臣入伍,只能当个看客。”
裕王笑道:“父皇是怕你年少惹出乱子,等再过几年,你要还有这份心思,四哥可以为你向父皇求一份军中差事。”
“四哥此话当真?”
肃王顿时大喜。
裕王点头道:“自然当真,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许叫苦就是。”
肃王精神一振,笑道:“四哥放心,只要能从戎出征,无论吃多少苦我都安之若素!”
两位王爷兄友弟恭,在勾心斗角的皇家之中着实难得。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正元突然笑眯眯地问徐锐道:“徐兄,你觉得南朝武陵此人如何?”
徐锐一愣,此战乃是武陵王设下的口袋战术,自己也是侥幸身在北武卫这支偏师之中,大军又被暴雨困住半月,没有完全钻进包围圈,这才有了侥幸逃脱的机会。
老实说,单就战斗而言,徐锐认为武陵王绝对是一位极其高明的指挥官,甚至比另一个世界里的名帅也不差分毫。
若不是他忙着围剿包围圈里的肥肉,没工夫理会自己这只苍蝇,而且自己又侥幸造出了黑火药这等逆天之物,恐怕是凶多吉少。
裕王说得没错,即便在徐锐看来武陵王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敌人,甚至危险到超出这个时代的存在。
假如将他放到另一个世界,大概也是白起、孙斌那种流芳千古的名帅吧?
想到这里,徐锐的脸色凝重了几分,由衷地说道:“此人诚如裕王所言,可怕至极。”
黄正元闻言,微微一笑道:“不见得吧?”
徐锐一愣,反问:“黄兄有何高见?”
黄正元笑道:“武陵王再可怕,不也被北武卫逃出来了么?而且还赔上了数万战无不胜的亲军。我看呐,你徐锐比南朝武陵还要厉害三分呢!”
说完,黄正元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皇子一听此话,也抚掌大笑,冲徐锐伸出了大拇指。
徐锐一脸羞愧,连说侥幸,心中却是微微一凛,黄正元此话表面上看虽是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但其实是在试探自己。
在听完泾阳一战的经过之后,此人立刻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对自己能够创造奇迹,突破重围的原因产生了怀疑。
只是当着两位王爷,他不好明着发问,才用这句玩笑来试探自己的反应。
此人心机深沉,思维敏锐,今后与他相处得十分小心才行。
徐锐佯装惭愧,没有接招,自然逃不过黄正元的眼睛,但不知为何,他只是点到即止,没有刨根问底,倒让徐锐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在大兴城里兜了个圈,来到皇城脚下。
四人从车驾里钻了出来,便见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长兴道场”四个大字。
牌坊之下站着一排青衣书生,每一个都器宇轩昂,神采飞扬。
路过之人,无论男女老幼,身份高低,都会停下来朝书生们鞠躬行礼,书生们则抱拳弯腰,恭敬还礼,一派礼法祥和,教化有方的模样。
裕王领着三人穿过牌坊,路过书生之时与其他人无异,也向那些书生鞠躬行礼,书生们丝毫不以他的身份为奇,与对待路人一般,恭敬回礼,看得徐锐啧啧称奇。
裕王似是看出了徐锐的诧异,笑道:“徐佐领之前从未听说过长兴道场?”
徐锐摇了摇头:“在下出身军旅,成天与军汉为伍,哪来过这等淡雅之地,让王爷见笑了。”
肃王笑道:“徐兄过谦了,文武两道殊途同归,我大魏向来文武并重,以你在军略一途的造诣,即便在这长兴道场之内也当有一席之地!”
徐锐连忙摆手,口称不敢,黄正元却笑道:“肃王爷说得没错,长兴道场乃是百家争鸣之所,你所长的兵家自然也有一席之地!”
被他这么一说,徐锐倒有些明白这长兴道场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了。
但凡国家分裂日久,各国为了在残酷的竞争中生存下来,自然会萌发出无数的新生思想,从而催生社会变革,就好像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一般。
而统治阶级为了广纳贤才,及时吸收新的思想,便会开设专门供诸子辩论的场所,例如战国时代齐国的稷下学宫。
这种地方不看身份,只看才学,若是能驳倒名家,立刻就会名声大噪,运气好的甚至会直接被皇帝看重,受封高官。
春秋战国时期,名垂千古的纵横家苏秦、张仪,法家大拿商鞅等等名士,走的都是这条路。
徐锐曾经分析过这个世界的礼法制度,由于有朱震这个穿越者的存在,儒、法两家的理论已经非常成熟,自大汉以来历朝历代走的都是外儒内法的道路,倒是与另一个世界相似。
只不过这个世界儒家的地位虽也基本占据主导,却没有强到独尊儒术的地步,诸子百家还有很大市场。
“难道长兴道场今日有一场重要辩论?”
徐锐问到。
肃王笑道:“不愧是能与南朝武陵过招的徐兄,果然一点就透。”
裕王也点头道:“长兴道场有个规矩,谁能力压群雄便是这里的主人,今天以前这里已经快三十年没有换过主人了。”
“哦?”
徐锐奇道:“不知是哪位大拿如此生猛?”
黄正元骄傲道:“当然只有三代帝师之师,素有北朝第一大儒之称的东篱先生左旬,左老夫子!”
帝师之师,还是三代,这个人在学术界怕是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地位大概和南宋朱熹也差不了多少吧?
徐锐一边想着,一边问道:“既然这场辩论如此重要,对手也一定不凡咯?”
提到对手,二位王爷和黄正元的脸上都露出一抹凝重。
肃王道:“今日这场辩论的另一方便是道家第一人,长庆子甄竖黎,此人学富五车,十年内三度踢馆,是最有希望令长兴道场易主之人。”
徐锐微微一愣,奇道:“此人十年内三度踢馆,也就是三度失败,屡战屡败之下为何还会如此受人重视?”
黄正元道:“徐兄有所不知,一来此人的确学究天人,实力强劲,二来听说长庆子近日悟道有得,实力大为精进,三来东篱先生近年来渐渐进入瓶颈,有些地方一直未能突破。
此次长庆子来势汹汹,准备充分,东篱先生守擂三十年,渐渐有了疲态,用你们兵家的话来说,胜负之势悄然转变,结果实在不好说啊。”
徐锐点了点头,看来这是一场极为重要的哲学辩论,若真的擂台失守,或许将在极大程度上改变主流社会的价值观,甚至帝国未来的走向,自然广受外界关注。
哲学说起来玄之又玄,但其实是人类发展的方向指引,在读军事史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因为先进思想的出现,彻底改变战场态势的例子。
之前徐锐便对这种哲学辩论很感兴趣,没想到真的能亲眼见证这等盛事,他顿时见猎心起,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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