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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好!”
徐锐招手找来几个书童,附耳低语一番,书童立刻转身去寻徐锐所说的东西。
田聪冷笑一声,回到蒲团上坐好,闭目等待,张宗年则绕到徐锐身边问道:“小友,纸不阻水,就算盖上一张硬纸,倒转杯口岂有不落之理?”
徐锐笑道:“小子自有道理,夫子瞧好便是。”
见徐锐胸有成竹,张宗年不好再说,只得继续在场下等待。
观礼席上,黄正元皱着眉头问裕王:“王爷,您觉得杯中之水会往下落吗?”
裕王摇了摇头:“若是别人本王自然觉得会往下落,可他是调阴兵,请天雷的徐锐,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黄正元微微点头,目光瞟向闲庭信步的徐锐,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数百位观礼之人凝神等待,他们大都不相信徐锐能在田聪眼皮底下玩出什么花样,至于满水瓷杯盖上纸板,调转杯口水会不会流下来,这种问题还用问么?
只要不是白痴,谁会傻到认为能用一层扎了孔的纸板阻隔水流?
众人等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就在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书童终于推着一个推车回来了。
推车有三层,每层都放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盖着红布,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书童将第一层的盘子搬上龙台,揭开红布,里面正是一支茶杯,一壶清水,一根铁针和一张纸板。
田聪看着书童拿来道具,心中冷笑,只有这点东西竟然准备了如此之长的时间,若说那小子没有动手脚绝不可能,一会便当众将他拆穿,看他还有何面目与老夫争辩!
正想着,却突然听徐锐说道:“东西已经拿来了,为求公正,请田师和辩论主持陶大人一同检查检查吧。”
田聪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徐锐竟然有胆子主动让自己检查,难道他是自信能瞒过自己的眼睛?
想归想,他二话不说,从蒲团上站起身来,与坐在观礼席前排的陶增一同检查起那几样东西。
田聪看得十分仔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但找来找去都没发现任何问题,东西越简单便越难做手脚,他和陶增都能确定,拿来的的确只是普通的茶杯、水壶、铁针和纸板。
陶增看了徐锐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想干什么,但这一番操作的确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
见东西没有猫腻,陶增朝众人朗声宣布,然后也不离开,就站在一旁等着看徐锐接下来的动作。
徐锐旁若无人地拿起铁针,毫不客气地在纸板上扎了一圈小孔,接着提起水壶往茶杯里倒水,水倒得很满,等到将将快要溢出的时候才停下手来。
然后他又拿起那张打好孔的纸板小心翼翼地盖在茶杯杯口。
“好了,请田师亲自倒转杯口,咱们来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徐锐笑眯眯地对田聪说到。
田聪一愣,见徐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心中的不安也越发浓郁,可仅凭一张纸就想堵住水流,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一些。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伸出两指夹住那支小瓷杯,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徐锐打孔、倒水、盖纸的全过程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的,根本没有掺假的可能,难道真会出现奇迹不成?
田聪牙一咬,心一横,手掌突然一翻,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支瓷杯终于翻转过来。





谋断星河 第九十五章:科学的力量
“水没流出来,水竟然没流出来,难道是神仙显灵了?!”
在数百位观礼之人的眼中,那张扎满小孔的纸板竟然紧紧贴在杯口之上,里面的水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这怎么可能?!”
田聪瞳孔猛缩,浑身一震,顿时僵在原地。
围着龙台的名儒大家、道家宗师齐齐起身,震惊地盯着田聪两指之间夹着的那支瓷杯。
国子监祭酒陶增也是睁大了眼睛,绕着田聪转了整整三圈,这才确认真的没有水滴溢出,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田聪回过神来,手指一颤,那支瓷杯落在地上摔成两半,杯中之水溅得到处都是。
“这不可能,定是你在这杯中做了手脚!”
他狂吼一声,死死盯着徐锐,那恶狠狠的面目就好像要吃人一般。
徐锐冷笑一声:“东西是田师和陶大人亲自检查过的,小子若是动了手脚,如何能够逃过二位的法眼?”
“这……”
田聪涨红了脸,他有心反驳,可根本无从说起,却又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其实不止是他,在场之人除了裕王三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相信,因为这个小实验已经超出了众人的一般常识。
虽然话题已经被徐锐成功从哲学思辨转移到科学实验上,但他知道惯性思维和常识思维何等强大,单凭这个试验还远远无法打破。
“既然田师不服,那小子再问你,一斤重的石头和五斤重的石头同时从三丈高处落下,哪块石头会先落地?”
“自然是五斤重的石头先落地!”
田聪微微一愣,脱口答到。
话才出口,他便心中一紧,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轻轻,却邪门得紧,刚才之事余音未散,不免生出一丝忐忑,可仔细一想,分明就该是重物率先落地才对。
然而这个想当然的重物加速理论就连亚里士多德都没能参透,又何况是田聪?
徐锐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朝那书童一招手,书童掀开推车的第二层,露出两块模样相似的石头,只是大小差异很大。
接着几个书童又搬来一把人字梯和一杆大秤,陶增立刻明白徐锐的意思,亲自为那两块石头称重。
虽然有些误差,但两块石头的重量的确差不多相差了五倍。
田聪早已收起了轻视之心,深怕徐锐再玩出什么自己看不破的花样,亲自拿手掂量两块石头,重量差异的确很大。
等二人检查完毕之后,书童双手各抓一块石头,爬上两丈多高的人字梯,然后等徐锐数“一二三”之后同时放手。
著名的比萨斜塔自由落体实验在这个世界完美再现,两块石头竟然同时落地!
“哗”的一声,全场顿时炸开了锅,包括陶增、田聪和围在龙台周围的二十多位鸿儒、宗师集体石化。
他们距离试验场地更近,学识更渊博,受到的冲击也就更大。
“这……这怎么可能?!”
这次不光是田聪,就连张宗年也下意识感叹了一句,望向徐锐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奇。
徐锐脸上不悲不喜,趁田聪震惊之时朗声喝道:“敢问田师,木浮于水,铁沉于水,是道否?”
田聪被一连两个颠覆常识的实验惊得晕头转向,哪还有时间仔细思考,一听徐锐的问题,想也没想便点头道:“自然是道!”
徐锐也不多话,朝书童点了点头,书童又掀开推车上的第三块红布,从上面搬出一个木盆,木盆里盛满水,水面上飘着一只铁碗。
“铁浮于水!”
这个试验一目了然,根本无需多言,田聪一见此景顿时如遭雷殛。
徐锐哪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还不等他醒过神来,书童早已按照徐锐的吩咐又搬来一个火炉。
火炉柴火正旺,上面驾着一口小锅,锅里竟是沸腾翻滚的热油!
数百道震惊的目光顿时被那口装满滚油的热锅吸引,虽不明白徐锐还想干嘛,但之前接踵而至的震惊已经让人对他产生了本能的期待,一见又有新东西,顿时更加兴奋。
“田师,你可敢把手伸入这滚油之中?”
徐锐指着油锅,一脸狞笑地问。
油锅烹人,这可是传说中的地狱酷刑。
见徐锐笑得像是阴间小鬼,阴森可怖,田聪只觉毛骨悚然,后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竟是不敢作答。
开玩笑,纸断水流或许还有蹊跷,但油锅烹手根本就是真理。
看那油锅沸腾的模样,只要敢把手伸进去,大概立刻就会被炸熟,丢一条手臂是小,若是感染,便是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见田聪涨红了脸,浑身不住地颤抖,徐锐哈哈大笑着往油锅走去。
离他最近的陶增顿时大惊:“小友不可!”
张宗年也是脸色一变,立刻冲上龙台,想要阻止这个疯狂的年轻人做下蠢事。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徐锐当着北朝最顶尖的数百位学术大拿,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了沸腾的油锅之中。
“徐兄!”
观礼席上,裕王三人豁然起身,死死盯住龙台,脸上又惊又忧。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都被徐锐这个疯狂的动作吓得惊骇不已。
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在场之人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惊诧的情景。
徐锐的手掌在滚油之中来回搅动,白皙的皮肤竟然没有半点变化,他的脸上也不见丝毫痛苦之色。
足足十几息之后,徐锐才将那只手掌抽了出来,甩掉油渍,高举过头,数百道目光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手掌依旧红润白皙,竟是毫发未伤!
“不会吧,难道他竟是水火不侵的陆地神仙?!”
目睹此景之人心中无不生出这等荒谬之念。
徐锐哈哈大笑,指着面如死灰的田聪道:“天地万物是道,纸板断水,双石落地、水中浮铁、油锅烹手亦包含于万物之中,自然也是道。
小子一连问了田师四个问题,田师统统答错,这不是对道之一字一无所知又是什么?你不学无术,欺世盗名,安敢在这龙台之上开口讲道,闭口论道?”
有了这四个震撼人心的试验在前,徐锐的总结陈词就好像山呼海啸一般震慑全场,呆滞的田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望向徐锐的目光透出浓浓的恐惧。
“你……你不是人……你施了妖法!”
田聪再也顾不得宗师身份,指着徐锐惊恐大叫。
徐锐大笑道:“妖法不在我身,而在你心,你的无知才是最大的妖法!”
“你……”
徐锐四个实验堂堂正正,一举击垮了田聪的心神,就好像他之前先声夺人连下四城,此时风水轮流转,轮到他阵脚大乱,一身所学无法施展,被驳得说不出话来。
龙台上,陶增再不理会灰溜溜的田聪,而是正了正衣冠,朝徐锐郑重一拜。
“小兄弟真乃鬼神之才,恕老夫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怠慢。”
徐锐连忙还礼,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子所学都是小道,怎当得起陶大人如此大礼?”
陶增抬起头来,真诚地问:“小兄弟如此大才,必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不知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来徐锐方才所为太过惊世骇俗,便是连国子监祭酒陶增都怀疑他是哪路神仙所化。
徐锐心中苦笑,正要解释两句,观礼席上突然有人高声喊道:“他便是大破南朝武陵黑旗、犀角两支亲军的北武卫亲卫佐领徐锐!”
徐锐微微一愣,便见肃王站在观礼席上朝他眨着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言一出,全场又一次炸裂,就连陶增也瞪大了眼睛。
泾阳之战引起的风波何等巨大,在场之人又都与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听说过北武卫出了个能通阴阳,请仙雷的陆地神仙。
只是没想到此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如此年轻。
原本这些学究、鸿儒初闻徐锐的传说时,只当是有人胡说造谣,嗤之以鼻,今日一见这神鬼莫测的手段,哪还会有半分不信?
特别是最后那个油锅烹手的壮举,除了陆地神仙,根本无法解释。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龙台正南的凉亭突然卷起珠帘,从中缓缓走出一位鹤发童颜,身材枯瘦的老人。
一见这老人出场,一众道家宗师立刻起身朝他抱拳下拜,不仅是他们,就连儒家一众鸿儒和观礼的数百高官名士也都集体起身行礼。
徐锐看着老人缓缓走向龙台,哪还猜不出他便是所谓的道家第一人,长庆子甄竖黎?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大boss终于要出场了么?”
他微微眯起双目,口中喃喃自语。




谋断星河 第九十六章:物理的魅力
“糟了,长庆子为这场辩论准备了数年,如今大好局面被徐兄搅和得不成样子,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观礼席上的黄正元眉头紧锁,担忧地说到。
裕王望着龙台,脸色凝重道:“实在不行只有冒险将徐锐从龙台上弄下来,到了长庆子这般身份地位,应该不会像田聪那般不要脸。”
黄正元一愣:“可这样一来王爷在圣上那里要如何交代?”
裕王摇了摇头:“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徐锐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要是真的栽在这里是我大魏的损失。”
“就怕为了大道之争,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一旦长庆子不顾脸面,咱们就算想保下徐兄也不容易!”
肃王担忧地说。
三人齐齐叹了口气,一阵头疼。
龙台下的张宗年远远朝长庆子行着礼,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门说道:“各位,徐小友已经为咱们挡了一劫,一会儿见机行事,切不可让他再有闪失。
否则我等既对不起徐小友,还会被人说是倚靠外人取胜,到时候我等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搁?”
鸿儒名士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欺负了小的,来了老的,有后台就是舒服。
龙台上的徐锐暗自感叹一声,心念急转,刹那间得失厉害纷纷涌上心头。
那长庆子虽已年过七旬,却是容貌俊逸,龙行虎步,气势不凡,在全场学究众星捧月之下,宛若一颗璀璨恒星耀眼夺目。
此人不是田聪,他一直坐在场下冷眼旁观,直到尘埃落定才突然发难,自己偷梁换柱,将哲学思辨强行变成科学实验,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
只要他及时扭转风向,随便抛出几个问题,自己一个也答不上来,不是立马就要露馅?
对于这场辩论,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如今气也撒了,仇也报了,便宜也占了,再不见好就收,恐怕就有些欺人太甚,说不定已经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
何况学术服务于政治,谁知道这场辩论的背后又会有哪些大佬的影子?若是不小心陷入朝堂之争更是得不偿失。
识时务者为俊杰,徐锐本无意搅了这场辩论,更不想打肿脸充胖子,强出风头,眼见竟逼得长庆子提前上场,他已经生出了几分退意。
徐锐打定主意,只要长庆子一开口,他便立刻借坡下驴,投子认输,绝不给对方报仇雪耻的机会。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败给道家第一人,说到哪里去都不丢脸。
然而,令徐锐和在场之人都没想到的是,身为道家第一人,享誉天下的长庆子上台之后,竟没有多说一句话,朝着徐锐躬身一拜,双手都快要垂到地面,着实让人担心他的老腰能不能受得了。
这是唱得哪一出啊?难道是先礼后兵?
这一拜令徐锐和在场之人齐齐愣住,与方才见证那几个惊人实验时如出一辙。
这一幕转折太大,出现得太突然,徐锐傻乎乎地站在龙台上,受了长庆子一个全礼,和全场之人一般无二,屏气凝神等待着他的下文。
长庆子缓缓起身,苍老的面孔上无悲无喜,宠辱不惊,好似历经沧桑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令他动容。
“夫子这是……”
徐锐回过神来,不明所以,诧异地问。
长庆子淡淡道:“徐小先生莫惊,老夫方才在场下观你所为啧啧称奇,自认绝非鬼神之力,但苦思冥想还是不得其解,这才冒昧请见,望徐小先生能不吝赐教,一解老夫心中所惑。”
长庆子竟是在向徐锐请教?!
二人之间,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年龄辈分无一不是天差地别,此言一出,观礼之人无不震惊不已。
这就好像高高在上的老夫子被人当面抽了一记耳光,非但不怒,反而虚心求教,这份胸襟气魄当真称得上绝无仅有。
徐锐死死盯着长庆子的眼睛,只见他双眸之中一片清澈,波澜不惊,至诚至真,毫无杂念,终于明白此人为何能够在十年内三度挑战长兴道场,虽屡战屡败,却进步神速。
这是一个孜孜不倦追求大道的纯粹之人,除了他心中所念的道之一字,其余种种皆是虚妄。
徐锐历来敬佩这种纯粹之人,连忙拱手道:“夫子言重了,在下所知都是小道,道理说出来其实很简单。”
长庆子摇了摇头:“世间种种本不复杂,难的是如何发现万物规律,徐小先生莫要自谦,便是举手之间的道理也蕴含着天地奥妙,不可轻视。”
徐锐闻言浑身一震,大气压强、水中浮力,可不就是举手之间的天地奥妙么?长庆子不愧为一代宗师,虽不知其所以然,却能敏锐把握正确方向,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吧?
他郑重抱拳道:“多谢夫子,晚辈受教。”
见徐锐一点就透,长庆子微微点头,望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赞赏。
科学只有发扬开去才有价值,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文明,徐锐从没想过敝帚自珍,但要和完全没有物理基础的长庆子解释科学原理,着实是一件头疼的事。
沉吟片刻,徐锐道:“世上有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那就是空气,所谓呼吸便是吐纳空气而已。
除此之外,万事万物都有一股看不见的力存在,茶杯倒转,之所以纸不落,水不流,就是因为空气的力将纸板压在杯口,阻隔了水流。”
“原来如此……”
长庆子微微颔首,感叹道:“老夫知道世间有气,只是没想到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气竟还蕴藏着如此如此神奇之力,只是这些力又是如何产生的呢?”
徐锐当然无法把力学完整地讲解一遍,只得描述个大概,然后打个哈哈,便赶紧进入下一个话题。
“至于两块石头同时落地,原理与纸板断水相似,只不过是地面的力将两块石头拉向自己,这个过程与重量无关,只要不施加另一股力,两件器物的外不要相差不大,都会同时落地。”
“哦?”
长庆子道:“这么说便是老夫随手拾起两杆毛笔,同时放手,也会一同落地?”
徐锐点头:“就是这个道理。铁浮于水也是一样,水有浮力,铁的面积越大,浮力便越大,只要造型合理,便能浮在水中。”
长庆子沉吟片刻,似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又问:“那油锅烹手呢?”
徐锐脸上浮现一抹红霞:“那是晚辈耍赖,在油中加了白醋,白醋沉在油下率先受热,只要很低的温度就能沸腾,看上去就好像整锅油都在沸腾,但其实温度并不高。
要是换成现在,白醋已经被烧干,沸腾的变成了真正的油,就算借晚辈一百个胆子,晚辈也不敢再把手伸进去了。”
长庆子闻言一愣,突然哈哈大笑:“有趣,着实有趣,徐小先生奇思妙想,活学活用,这可不算耍赖,倒是我们学艺不精,如此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来,贻笑大方了。”
被他这么一说,徐锐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谦虚几句,却又听长庆子问道:“方才的四件小事徐小先生只说了个大概,其中的原理真要解释清楚恐怕也不简单吧?”
徐锐点了点头:“的确,这涉及到一门完整的学科和许多新颖的概念,要详细解释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
“完整的学科?不知这门学科可有名字?”
“名曰物理。”
“物理……物理……”
长庆子默默重复着这两个字,双目之中隐有异彩闪烁。
“物理物理便是万物所存之理,此乃大道啊,老夫学究一生,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等奇妙之学,不知今后可否再找徐小先生教我?”
徐锐连忙拱手:“不敢,夫子学究天人,晚辈怎当得一个教字?若夫子不弃,晚辈愿随时与夫子讨论物理。”
长庆子大喜,再度深深下拜,这一次竟然是执弟子之礼。
徐锐还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周围一众鸿儒大拿却都惊诧万分。
观礼席上,黄正元大张着嘴,好似一尊泥塑,好半天才对两位王爷说道:“长庆子竟拜徐锐为师?在下没有看错吧……有了今日这一幕,恐怕徐兄明日便会名震朝野。”
裕王摇了摇头:“怕是等不到明日了,你们看已经有不少人悄悄溜走,无非就是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出去,恐怕等徐兄走出长兴道场的时候就已经名满大兴了。”
龙台上,长庆子心满意足,施礼之后便缓缓转身,带着一众弟子向外走去。
陶增一愣,追着他问道:“辩论还未结束,夫子欲往何处?”
长庆子脚步不停,朗声道:“老夫学艺不精,不用再辩,此战我已认输。”
见他这般干脆,徐锐心中反而有些不忍,高声道:“夫子不必灰心,大道永无止境,只要初心不改,总能傲立巅峰。”
长庆子停下脚步,转身抱拳:“徐小先生所言极是,不过老夫从不灰心,今日与徐小先生一谈胜过三年闭门苦修,所思所得其珍无比,与之相较,一场辩论的胜负又算得什么?”
说完,长庆子仰天大笑,潇洒转身,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之下扬长而去。
徐锐望着他的背影,由衷感慨,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长庆子能如此谦虚好学,不耻下问,成为道家第一人绝非偶然,就凭这份胸襟和对学问的执着,想不成功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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