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孤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我不是很丑
娘就再次行礼:“听孩子召唤,这就急忙忙的来了听族长的话。”
大爷就点点头,然后放下水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再咳嗽一声才再次开口:“这眼看着入冬,又到了年关,各家上缴的公财就剩下你家了,这都四年了,你若再交不上,我是实在是为你遮掩不过了。”
大奶也阴阳怪气的道:“就是,若是大家都和你家一样的,找个借口就不交,那咱们族里谁家有个为难招灾的,拿什么救济?都是一族里的人,平时里不积攒些,等急用的时候就是短了头寸资本,那可是会要了人命的不是,今年就不能再拖了。”
各宗族在族里设立公钱义仓,平时按照人口的数目,每年上缴一定的钱粮积攒起来,等到族里有人家有了不能周转的大事,便在这公钱义仓里拨付些钱粮周转,缓了一时紧急,这也是各地世家大族的规矩,毛家虽然不能算是世家,但大族还是算得上的,所以也有这样的规矩,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两口子你一句他一句的,啰里啰嗦的说了半天,才再次歇口。
娘趁着这个机会插言道:“不是我不交这族人公钱,只是咱们族人公产织机那里每年都有红利分给个房各家的,我们母子,自打他爹战死之后,已经三年没有得到分红,这一份当能抵得上吧。”
毛玉龙心就一突,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家族里还开着织厂呢。
现在大明手工业发达,按照历史书上砖家的说法,那就是资本主义已经萌芽。由于需要大量的生产,所以就比如这织布,就慢慢的从一家一户,演变成了大的织厂,统一管理,以便获得更大的利益。
毛族虽然没有人拿得出一笔巨大的资本和别人竞争,但上代的族长倒是一个理财的能手,于是就征集各户集资,再加上公财投入,创办了一个织厂,当时的规模是一百台织机,后来不断扩大,达到了现在四百台的规模。
“四百台,虽然不知道多少利润,但看这族长的家业绝对不少,看来老爹在的时候,这笔收入还成,但老爹不在了,当然就被人剥夺了,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这是毛玉龙的想法。
结果大爷果然说道:“织厂本来是有些利润的,但这几年一个杭州府上了上万的织机,大家竞相压价,也不赚钱了。而你家的那份,当年你男人战死,朝廷可是没有烧埋费的,还不是族里出钱给他风光大葬的,才让他体面的入土为安,所以,你的那份就花费在这个上面了,你可是记着,这才扣回一点零头,还清了还早着呢。”
毛玉龙就心中腹诽:“既然公财是为了解族人危难困顿,那自己家无力发送战死的老爹,算不算是危困?结果这就怎么却要自己家利润里扣除?尤其是还利润微薄了,还只还了一点零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那就是准备子子孙孙的扣不完了,也就是说,欺负人还得让你念着好呢。”心中这么想,但脸上没有一点愤怒,依旧半眯着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在听。
一来,这里娘做主,如果自己贸然出言质问,会被人诟病,扣自己一个没大没小的帽子,在族中将来就是一个不是;二来也是明白,争辩了又怎么样?以现在自己孤儿寡母的形势,争也是白争,没来由的闹一肚子气。反正自己会养家糊口的,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母亲却心有不甘,再次道:“那既然织厂的份子做了我男人的烧埋费用了,只是我城外的五亩上好的水田,已经被族人耕作了,上面的产出应该远远的大于公钱吧。”
大爷就不乐意的打断了娘的话:“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咱们说的明白,你儿子读书不成,我们公义说要他停学做工务农的,是你拿这五亩水田出来,才得到族人许可,才让你儿子继续在族学里求学的。”
大奶奶也说:“按照族学的规矩,十年启蒙,最终由族老评定,没有再上进的希望的,就要出族学,要么去外学徒做工,要么出城务农劳作。你的儿子当年是大家族老公义没钱途的,就应该除学了,但你死乞白赖的还要留下,这才让你用你的那片巴掌大的下等地,换作供养你儿子求学的使费,现在算出产的话,还欠着族学里的呢。”
毛玉龙就在心中苦笑:“得,这意思是,自己家的五亩祖田也没了,这哪里是一族亲人,这简直就是一群虎狼,围着自己家撕咬吗。不过也好,既然这样了,等着自己再大一点,干脆就直接搬走别住,丢了这个都将自己一家吃光喝净,却依旧不依不饶的狗屁家族,自己另立门户也就是了。反正自己其实也不是这族里的人,和他们其实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到时候我拜我自己真正的祖宗才好呢。”
还不等娘继续争辩,大爷就眯着眼睛点头:“话说到这里了,今个就再说一件正事。”
娘也只能听着了。
明末孤臣 第4章 绝不妥协
族长大爷不再听毛玉龙娘的理论,直接耷拉着眼皮,端起水烟袋,用火媒子点上,呼噜呼噜的再吸了一阵,然后直接了当的道:“你的儿子也不小了,科考已经结束,看看日头也该放榜完毕了,也没见报喜的去你家,说明你的儿子也是落了第,所以族人族老公义,你家玉龙就正式被族学除学。”
一个族老阴损的点头:“是啊,族里照顾你孤儿寡母的,才让你家孩子在族学里混吃混喝,这再无上进可能。看看这些年,吃着公学的粮米,身子骨也养的差不多了,也该为族里做点事情了。所以族人决定,明日将玉龙送到城外庄子上历练历练,学些庄稼把式,若能成,再叫回城里,到厂子里帮忙。”然后威严的加了一句:“这事是族老公义,就这么定了。”
娘闻听,立刻就急了,倔强的昂起头,突然大声的否决:“不,我儿年少上进,就是一个读书的好料子,今日或许不中,但下一场绝对能中,所以,我儿必须继续求学。”
这样的话一出,立刻引起满堂哄堂大笑,三房东屋长房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必定高中,得了吧,就你这个一杠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混货还想高中?你出门看看日头何时从西面出来再说。”
大家也纷纷附和,只有五房的长叹摇头,却也是只是同情却也不愿帮忙得罪了其他人。
话说到自己了,单凭娘一个和他们争辩却也不行,毛玉龙心中的恨意开始升腾,自己是要在这个时代培养一个平和心,但也有底线,既然你们将事情做绝,那就怪不得我了,于是,前世争强好胜的本性就再次表露了出来,就笑着给诸位先行礼,然后淡淡的道:“不是晚辈不放屁,而是怕这屋子太臭了,要不晚辈给诸位放一个,让味道更浓烈些?”
就这一句几近无赖的话,差点噎死众人。这是明明白白的骂人不带脏字的。
不等诸人发火,毛玉龙再次拱手:“莫欺少年穷,这是古训,若是小子不才,真的中了,各位可以帮着操办操办啊。”
这样的话更让大家哄堂大笑,最终还是五房长房对三房说:“你到是说说,要不咱们打个堵如何?”
三房满面不屑的道:“若是他中了,这族里庆贺的席面就由我三房出了。”
五房就定了一句:“那这事就这么说了。”
“但若是不中呢?”
娘就倔强的决定:“若是我儿这次不中,我便不要了那田地和织厂的份子,算是代替我儿出城种地,我现在就回去卖了房子院子,去城内其他学堂,让我儿继续读书。”
这话一出,当时让大家还是愣了一下,心中在得意奸计得逞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这六家的媳妇刚烈,也不得不心疼这媳妇望子成龙心切啊。
五房闻听,刚要出来打个圆场,让六家媳妇收回刚刚的话。其实,这话就等于是自己要自动出族啊,这可是大事,意气不得,不管怎么说,族人在一起,真有个什么好歹,还能帮衬着抱团取暖的,在这个以族为主体的社会,脱离了族群,是绝难生存的。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娘转身问自己的儿子:“娘的决断你可认同?”这是大事,虽然家由自己操持,但自己的儿子已经15岁了,再有三年就可加冠成人,也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必须要他努力,也必须要他同意。
毛玉龙就带着淡然的微笑给娘行礼:“一切凭娘做主。”
大爷一见,立刻将手掌拍在桌子上:“既然你们娘俩个有如此雄心壮志,却也是难得,咱们毛家也不再拖累,耽搁你们娘俩,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娘就倔强的点头,朝着五房的掌房,敛身一礼,然后拉着儿子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在巷子的外面,隐隐约约的有鼓乐声响,屋子里所有的人就都不再管他们娘两个,一起兴奋的站起来仔细倾听,然后二房的就双手一拍,对着长房大爷连连打躬作揖:“中了中了,我那大侄子中了。”
大爷两口子兴奋的豁然起身,脸上因激动泛起了红光。
外面的鼓乐一定是报喜的,而这一片是毛家的聚集之地,报喜的过来,就一定是自己毛家的子弟中了。
今年参加考试的,族里就只有两个人经过诸多苛刻的赛选取得了童子试的资格。毛玉龙小小年纪,怎么能中呢,中的当然就是饱读诗书,浸淫其中三十年的自己儿子毛玉喜了。
大家就兴高采烈的往外跑,根本就无视了毛玉龙母子。
娘也黯然神伤,没了刚才的刚强,低声的对儿子道:“我们回吧。”
毛玉龙就上前搀扶有些踉跄无力的娘,娘将他的手推开:“不碍事的,今年不成,明年再来。”说这话的时候,却已经是满眼泪花。
毛玉龙依旧淡然平和的小声说道:“人生际遇,谁知道呢,这立刻转变,转眼打脸的事情多了,娘倒是不必太过看中,一颗平常心才是长久。”
听着儿子大有深意的话,转过头看着一脸平淡间又有的自信,娘一面往外走,心里面略有欣喜的问到:“难道你对这次科举有了信心?”但转而一下,这一次去参加科考的,不过是两个人,一个是浸淫诗书30年的族长长子。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报喜的只有一个,自己的儿子怎么也比不过那个生活优越,只是一门心思读书的长房长子。
最终再次倔强的抬起头:“没关系的,娘挺得住,咱们回家,准备收拾收拾把房子卖了,给你凑足下一年的学费束修。记住了,这也是那什么破釜沉舟,你要拼命努力。”
毛玉龙就微微一笑,继续搀扶着母亲:“破釜沉舟倒不一定,一定努力却是必须的。娘您就记住,不管世态如何炎凉,作为儿子,作为这个家的顶梁柱,让您和小妹有个温饱,这一点我是绝对能做到的。”
听到儿子懂事的话,娘的眼泪就再下来了,但是转而努力的擦拭干净之后,将头再次倔强的抬起:“我们走,再也不进这腌臜之地。”
明末孤臣 第5章 打脸的快感
正在娘俩个前脚迈出门槛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已经奔进院子里的老爷们,一个个都站住了,疑惑的在交头接耳。
仔细听着外面的鼓乐之声,却原来停在远远的地方不再靠近,这就让人感觉到奇怪了。
而正在大家疑惑的时候,大门照壁的后头,畏畏缩缩的转出了一个人,却正是一身光鲜的毛玉喜。
毛玉喜的表情根本就不像一个中了秀才的样子,神情尴尬而畏缩,面色苍白,在这大冬天里却是汗流满面。当他看到满院子的人的时候,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犹豫着是不是该退回去。
大爷立刻感觉到了不妙,当时拄着拐杖断呵一声:“你给我站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报喜的停在街头,你却先跑了回来。”
被老父亲看到了,又被众多的眼睛盯住,想退回去是不可能了,最终毛玉喜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毛玉龙,眼光立刻充满了嫉妒恨,咬咬牙,低声的回答:“是中了,但不是我。”然后声音突然凄厉起来,歇斯底里的指着人群后面的毛玉龙嘶吼:“这次中的并不是我,是那个穷小子。”然后彻底的崩溃了,高举着双拳向天,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为什么?老天爷,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一个浸淫诗书30年的优秀学子,却比不过那个十几岁的混蛋,老天和其不公,我不服,我不服——”然后扭身,踉踉跄跄的奔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被震惊住了,除了大老爷两口子之外,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的扭回身看向了毛玉龙。
面对这样的惊喜,他们看到的毛玉龙,依旧是表情平淡,波澜不惊,正在趴在娘的耳朵边,小心的劝解着,已经震惊得不知道所以的娘。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样的问题,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想着,就如同一道道炸雷闪电,震颤着他们的脑海神经。
正在大家不相信的时候,毛玉龙的街坊三子,跑的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直接推开了守门的门子闯了进来。见到院子里黑压压的站着一片人,就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努力的向里面张了,直到他看到了毛玉龙娘俩,才不管不顾的兴奋大叫:“六婶子,玉龙哥,赶紧的回家,报喜的人正堵在你的门前,等待接待。”
这时候娘才真正的醒过神来,浑身颤抖的如风中的残叶,嘴唇哆嗦着询问:“我儿真的中了。”
黑子就兴奋的连连跺脚:“中了,中了,还是案首,真的是案首。”
中个秀才,在这文风鼎盛的江南,就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而且直接中了一个案首,在这一片地区,已经是相当稀奇。而一个15岁的孩子,更是中了案首,这的确是凤毛麟角。
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在这个巨大的院子里,却如同黑云压城,没有为族人出人头地的欢呼,只有失魂落魄。因为在内心里,所有的人都不想这个毛玉龙中秀才出人头地。
因为大家内心都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大家对这个孤儿寡母欺凌的太过了。中个秀才其实并不是很重要,毕竟他还不能成为老爷。但是中了秀才,确是向步入官场迈出了第一步。秀才已经是生员贡生了,已经是有功名的人了,只要他在向前跨上半步,中了举人,就已经是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存在了。
而这个秀才,现在不过仅仅十五岁,以现在的资质聪明,即便是熬,最终也会熬成一个举人。而所有的人都是人精,杭州最小的神童秀才的名声,一定会快速的传到府里省里,这更为他以后科举仕途打下官场好名声。举人绝对不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到那时候,如果他心胸狭小,对族人进行报复,那么满院子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的。
宗法大于天不假,但这个宗法只能在自己的族群里实行,官面上的人真的要拿你错处,两个衙役,一条锁链,就会让你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就这众人心情复杂的惊愕里,毛玉龙搀着颤抖的娘,淡然的穿过了人群,当走到五房伯父身边的时候,毛玉龙充满了恭敬的说:“小子家徒四壁,没有打赏报喜衙役的钱,还请五伯父商借些。”
对于这样的请求,五房长房伯伯知道,这是毛玉龙明显的向自己示好,这样的所谓商借,当然是有借无还。但其实别人还是求之不得的呢,从此之后,五房的将有一个有希望的强援。
再走过三房,毛玉龙依旧是平淡的微笑,冲着三房伯父施礼:“说好的宴请族人同乐的席面,就拜托了。”
这是打脸,三房虽然被戳中痛处,但一来大家都是听到的,自己一房长房绝对不能反悔,否则未来就是威信扫地。更不敢反悔,就在刚刚,自己可算是把这个杭州最小的秀才,未来会被县里府上看入法眼的神童得罪的死了。
虽然被当面挤兑打脸,但正好通过这个挽回一下双方的感情,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于是连忙点头:“不说赌约了,那都是伯父看好你,怕你不好意思说的委婉的话,这些席面我出定了”虽然刚刚赶来,站在身后的婆娘掐的他后背青紫,但还是拍着胸脯保证:“全族都到,流水席,绝不会丢人现眼。”
然后趁着毛玉龙面对别人,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心疼的都要哭了的婆姨媳妇,低声的教训:“没见识的东西,破财免灾。”
是的,刚刚得罪的狠了,这只能算是破财免灾了,至于结交?他自己也没那奢望也没那面皮。
走到族长前面,微笑着道:“至于卖房出族的事——”
族长大爷脸色铁青,哆嗦着嘴唇半天:“你是我族骄傲,一切都过去了。”然后实在是挂不住面子,实在是下不来台,直接甩了袖子转身就走。刚进堂屋就传来他气急败坏的怒吼:“将那个混蛋抓回来,圈禁在猪圈反省。
是的,三十好几了,考不过个十五岁的娃,是该和猪一起反省反省了。
明末孤臣 第6章 喜报到家
娘两个走出族长家的高门,没有人送出,因为他们都没有脸面。
再次走在街上,娘再也没有来时候的那样低头疾走,而是在毛玉龙的搀扶下,昂着高傲的头,带着骄傲的神情走的是铿锵有力。
而原本靠在墙上对娘俩个冷嘲热讽的女人们,放弃了女人爱看热闹的天性,没有去毛玉龙家看稀奇。当他们看到毛玉龙娘两个过来的时候,直接急匆匆神色慌张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家。将院门故意的大声关闭,还不忘记显示一下自己的坚持,对着门外啐上一声。但嘲讽的声音却刻意的压的只有自己能听到:“小人得志,嘚瑟什么。”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内心的失落和嫉妒。
倒是一群孩子们不懂得大人的心思,呼朋唤伴蹦蹦跳跳的向毛玉龙家跑,看看心奇热闹,同时也希望能得到喜糖分润。
毛玉龙的家门口已经被许多许多人包围,但这里自己的族人少,大多都是左右相邻。大家都伸着脖子向院子里看,然后四处张望寻找着主人,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在这里能出一个秀才,也是让相邻感觉到脸上有光不是。
“来了来了,神童小秀才来了。”毛玉龙娘儿两过来,人群里有眼尖的看到了,立刻兴奋的向大家宣布消息。
人群立刻轰的一声向两边散开,给毛玉龙娘两个让出一条路。小丫第一个冲出来,扑向了哥哥:“哥哥,你当官啦,可以叫你老爷啦。”
毛玉龙就笑着否定:“秀才罢了,还不是官,还不是举人,还不能称为老爷的。”
小黄也冲上来,直接给毛玉龙一个抱腿,小舌头耷拉出多长,眼睛里充满兴奋。当然,它是不知道主人有什么改变的。但这么多人来,一定是好事,自己不表现下兴奋那是失礼了不是,到时候主人一个不高兴,说不得晚上自己还是要到街上打野食去呢。
将小丫交给街坊婶子照顾,毛玉龙搀扶着娘进了自己家的院。院子里早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一群衙役帮闲正等得不耐烦,看到小秀才来了,领头的年长者,手中拿着一个大红的帖子,笑眯眯的上前询问:“不敢请问,这位小先生尊姓名违。”这个得问准了,一旦弄错了人,自己尴尬,但更可能让这个人直接昏过去,到时候摊上一条人命可就是乱子了。
这样的事不在少数。有许多人突然接到这样的喜讯,那是抽风的也有,癫狂的也有,嚎哭的也有,直接昏死过去的也有。反正自己是经年的老吏,每一年科举下来,都要经历一番这样的人生百态,经历的多了,经验当然也就足了,还是稳妥点好。
毛玉龙就放开娘,冲着这个老吏微笑着拱手:“学生毛玉龙,见过诸位。”
确定了名字,再看了一眼大红帖子上的身份特征,这个老吏就用他特有的声音,高声的唱名“现有杭州府钱塘县毛玉龙者,高中秀才案首极地喽——”
随着这一声确定的报喜声,毛玉龙正式从布衣白身,升为秀才,有了功名。
报喜的衙役帮闲立刻将自己带来的鞭炮燃起,鼓乐手也鼓起了腮帮子,吹起了小登科的喜乐,一时间院子内外一片喜气洋洋欢呼不断。
这时候这个报喜的老吏笑眯眯的上前伸手:“恭喜小秀才公高中,祝福小秀才公未来连中三元,兄弟们向您请个喜钱,喝点老酒。”
毛玉龙就点头:“这个是自然,只是——”就一脸尴尬,因为他手中的确没钱。
见到毛玉龙这样的表情,这个老官儿见多识广,就从毛玉龙家的状况,看出来自己这一次可能要白跑一趟,本来兴高采烈的争了这个给案首报喜的活儿,却可能要白跑一趟,也算是晦气。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小案首已经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人了,只能自认倒霉。结果正要说两句场面话,然后走人的时候,一个胖胖的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笑眯眯的冲着毛玉龙拱手:“哎呀呀,贤弟果然是一表人才,果然是聪慧过人,倒是愚兄贺喜的晚了,还请见谅。”
毛玉龙一面拱手回礼,一面莫名其妙,这个人面生的紧,什么时候自己和他称兄道弟过?
但那个老倌却是欢喜起来,看来自己讨喜的钱有了着落,这是一群拉关系捧臭脚的人到了。
这个世道上,最不缺的就上趋炎附势之人,高攀低弃人情冷暖总是在时刻上演,可比那戏班子的戏码更精彩。在每一次发榜时候,总是有这些人主动的上门人亲。这还是现在,等秀才们上京赶考,送议程,送车马的比比皆是,而一旦中了举人,送房子,送田地的更是大有人在,还不是图稀个先拉了关系,等投资者高中了,将来好攀龙附凤,收取巨大的好处。
果不其然,这个富态的家伙和毛玉龙寒暄了几句,就立刻转头对着这些衙役帮闲们笑嘻嘻的拱手:“我兄弟高中,当哥哥的当然欢喜,无论如何也要感谢诸位的报喜。”然后从袖子里直接拿出了一个小包,塞在了这个老吏的手中:“一点茶酒钱,不成敬意,还请诸位笑纳。”
老吏将小包接在手里,稍微的掂了一下,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真没想到,即将失望而去,却撞上了一个慷慨的金主,上手最少是10两银子,这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大家均分了,够得上一个月的酒钱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