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孤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我不是很丑
于是老吏冲着这个金主连连拱手:“多谢大爷赏,我们还要去下一家,这就不叨扰了。”然后大家就欢天喜地的走了。
送走报喜的,毛玉龙一转身之间,就看见院子里的娘被一群员外面包围着,老姐姐长,老妹子短的,纷纷拿出一点钱来贺喜。
娘是个刚强的性子,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所谓亲朋的意思,拿了人家的,就是人情,以后就是人情债啊,自己可不敢给儿子找麻烦拉饥荒。于是纷纷坚决拒绝了。
毛玉龙正感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世态炎凉,五房的长房托着一个小布包,风风火火的赶来了,见报喜的已经走了,就向毛玉龙尴尬的解释,毛玉龙当然理解。
冲着那个胖子带着和煦的笑容问到:“不知道兄台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个胖子立刻自来熟的回答:“在下就在5条街之外,哥哥我开了一个小小的酒馆。”
毛玉龙就笑了,这真是好事传千里,不过是短短的时间,自己的身份改变,就传到了5条街之外,谁说这个年代消息闭塞,小喇叭和口耳相传,其速度绝对赛过光速。当然,酒肆茶楼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消息获得的快,也是有情可原,不过这个老板反应的速度也的确让人感觉到惊讶。
围在娘身边的那群人,既然娘拒绝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去连引他们,但这个人,自己将来需要借助,原因就是他的消息灵通,还有就是他的办事效率。
来到这个世界,毛玉龙已经做好了改变原先性格的准备,并且在努力的践行中,在这其中,随遇而安已经成了他的信条,一切都可以慢慢的忍耐接受。但是在这个年代实在是消息闭塞,没有lun tán,没有抖音,更没有头条,哪怕已经被淘汰了的报纸都没有,让他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即便是街坊邻居都不能给自己带来外面的信息,这才是毛玉龙最痛苦的。改变这个现状,改变这个让人抓狂的现状,是毛玉龙最迫切想要做的。
有了这个小酒店消息灵通的老板,倒是能改变现在的困局,更何况要卖五伯父一个人情。于是毛玉龙就将五伯父的钱包坦然的接过来,直接递到了那个胖子的手里:“这里是我五伯父凑出来的家资,虽然少了些,但请不要让兄长见怪。晚上的时候,难免有一些亲朋故旧前来祝贺,需要备几个席面招待一下,既然如此,就请兄长添加几个菜,大家共同乐一乐。”
看到那些敢过来同样撞木钟的人尴尬而去,被这样厚此薄彼的待见,当然让这个胖酒馆的老板幸福无比,也知道人情世故,虽然不差这几个钱,但还是坦然的接受了:“哥哥的酒馆虽然名气不大,但也有几个拿手的菜,这事儿就包在哥哥身上。”
五伯父看到毛文龙接过了自己手中的钱包,并没有因为自己迟到而恼怒,心中很是舒服,而这个酒馆的老板,也因为毛玉龙接纳了自己的勾连,也心中欢喜。两个人看看坦然的毛玉龙,不得不佩服他为人做事的圆滑。
就在这个酒馆的老板准备回去准备的时候,毛玉龙不得不歉意的询问:“还没请教哥哥的尊姓大名,实在是小弟失礼。”
这酒馆的老板,当然知道前因后果,还不是自己看这个小秀才前途无量主动巴结,结果人家是不打算接纳的,但看着自己伸手快捷解了他尴尬,这才上了心,即便是脸皮再厚,也不由得老脸一红:“在下郑宏达。”
毛玉龙就好像旧相识一样,拉住他的手:“劳烦哥哥了。”
郑宏达就满意的点点头:“你我兄弟之间,还说什么劳烦,应当的应当的,然后就快步走了。”
就在大家说笑的时候,三房的长房大爷已经带着自己家的仆人,拉着在街上买来的酒肉进来,刀勺飞舞之间,一场在毛玉龙家已经难得的宴席就开始了。
明末孤臣 第7章 重归贫寒
庆祝的酒宴来的人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来庆贺的族人反倒更没有街坊四邻来的多,这不是毛玉龙家的人品名声在族群里不好,而是大家实在是没有脸面,面对平时总是冷嘲热讽的孤儿寡母,更是有着心中的酸。但这不影响娘欢喜的总是背人时候的喜极而泣。
在江南来说,考个秀才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但是以15岁就考中秀才,的确是凤毛麟角,整个杭州城都为之轰动,县尊老爷都亲自上门,虽然只是走走过场,嘉勉几句就走了,但这是毛家乃至整个家族几十年没有的荣耀,毕竟,就连当初自己的丈夫做到了大明守备,回家省亲的时候,还得先去县尊那里拜见呢。
但毛玉龙却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表示骄傲,曲终人散,日子还是要过的不是。
虽然考中了秀才,风光了一把,但由于娘的坚持,生活并没有改变。
又是一场小雪,让杭州城也显得阴冷起来。米缸里的米,早已经见了底,娘仔细的将缸里最后一粒米捡出来,也只有半瓢,看看锅里翻开的水,最终还是决定留下一半,熬了一锅可以见底的稀粥。
女儿还小,正是贪睡的时候,但饥饿遇到了米饭的香味,还是让他揉着眼睛靠在门框上,小声的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看着不多的粥,娘就回答:“先可着你哥哥吃。”
这样的答案,并没有引起小丫儿的不满,因为在这个年代,男人的地位是超然的。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小门小户,男人吃饭女人是不能上桌子的,只有男人吃剩下之后,才是女人的,这是规矩。
毛玉龙将扫帚放在门边,在门槛外面跺了跺脚,将粘在鞋面上的积雪抖落干净,然后迈步进屋,抱起了谗言欲滴的妹妹,对着娘说:“我讨厌这种规矩,我更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不管是多少,哪怕就是一碗凉水,我也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
娘拗不过这个一家之主的男人,三口人趴在桌子上,面对摆放在桌子中间的沙盆,大家都没有动,等着粥凉凝结。
粥凝结了,变成膏一样的东西,这样吃起来,虽然一定不能让人吃饱,但是看在眼睛里,却可以让人感觉到饱的滋味。
先给小妹挖了一块,然后再挖一块,递到了娘的面前。
“今天是我去领廪米的日子,好歹这还有五斗,您也不必过分仔细,日子虽然艰难,但慢慢的总会好起来的。”
听着这个15岁孩子嘴里说出的大人话,娘就眼圈发红,撩起衣襟擦拭着眼泪:“都是娘不行,你爹死的又早,让你担起了这个家。”
毛玉龙就伸出手揽住娘的肩膀,不由自主的将投靠在娘的胸前,劝解着:“有娘在关心着我,有小丫让我快乐。”然后踹了一下,用两个泥爪子抱着自己大腿的小黄:“有小黄为我解闷儿,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娘,你也不要再愧疚,因为我对这已经非常满意,非常非常满意,而在这个家里,我是这里唯一的男人,男人就应该担当男人的责任,我怎么能推脱呢?”
娘的眼泪就更多了,但这不是悲伤,而是欢喜的落泪。
一顿饭吃完了,天光也大亮,毛玉龙就穿戴上县尊恩赏的秀才行头,看了看小雪依旧的天,拿上一把油伞,却不带口袋,和娘道了一声:“娘,我去了。”
年就带着期望,拉着小丫站在门口送:“早去早回。”
毛玉龙却笑着道:“恐怕我要回来的晚点,但娘不要担心,晚上我会带肉回来的,咱们好好的打打牙祭。”
一听晚上有肉,小丫立刻欢呼起来,小黄第一个冲上来,跟定了小主人。
娘舅张张嘴,准备教训一下刚刚考中就要得意的儿子,就可能像别人一样去外面花天酒地,但看看儿子平淡的表情,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年纪虽小,但却有着世故成熟,他应该知道怎么做的。但依旧看了一眼门后的烧火棍,他要是真的张狂了,说不得还是要打一顿的,老人说的好,棍棒之下出孝子,棍棒之下正家风,这个还是要坚持的。
出门左转,就是一弯小桥,秀美灵气的简直就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江南水乡,这样独具灵气的小桥随处可见,但又各自不同。
小桥之上,今年的新晋小秀才,出类拔萃,被大家羡慕的神童毛玉龙,打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到学府里去领自己该领的那个属于自己秀才的那份米粮。
穿着只有秀才才能穿的圆领长衫,头上戴着只有秀才以上才能戴着的,脑后带着两个小翅的四方巾,走动的时候,不由自主得意的像戏文里那样,轻轻的摇晃一下,感觉有种后世舞台上的那些纨绔的意思,不由得也是一丝得意。
看着桥下流水里的倒影,毛玉龙很上得意,自己在这个年代的人生最重要的一不实现了,从此改变了原先的那个毛玉龙最终下田务农,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死,根本在历史,哪怕是县志,即便是街坊里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的命运。
现在的毛玉龙在身份改变之后,很想享受一下这个万恶的封建时代的生活,希望不再有后世那种紧张的生活节奏和生活压力,舒服的哼哼着,做一个大明的纨绔。
不过自己前身的老爹,随着毛文龙袭击后金镇江而战死,家里也就断了收入来源。朝廷也没有几个抚恤给付,于是寡母幼妹生活实在是艰难。于是毛玉龙也就和纨绔根本就搭不上半点边了,纨绔是要钱滴,是要后台滴。
穿越了,虽然没有成为王侯将相,富家纨绔,还要为名义上的老爹将养刚强的老娘,弱小的小妹,还有一条捡来的流浪小奶狗,担子却是沉重无比。
不过,穿越来了,就有了娘的关爱,小妹的温馨,小黄的忠诚,让自己有了责任感,不再孤独,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其实,这就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
当人能随时寻找到自己的责任是值得欣慰的。让自己不孤单,不无所事事,这其实就是一种境界,一种能够活下去的理由,这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明末孤臣 第8章 都是画中人
正在毛玉龙得意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小桥上,也有一把花雨伞,雨伞下两个纤细的身影却是一个一身白裙,一个一身青裙的小姐妹,依偎着站在桥上欣赏这难得的小桥雪景。天空灰蒙蒙的背景,衬托着雪白的雨伞,雨伞上星星点点的腊梅图案,透过伞上点点白雪,倒是更加醒目俏丽。而伞下的小姐妹身影曼妙婀娜,柔顺的青丝在晨风里轻轻的飞舞,再配上两岸雪白的墙壁,多样的屋顶青瓦,说不出的妩媚。
这就是一副最生动的江南水墨。
看到这里,毛玉龙不由得痴迷了,正被这副美景陶醉的时候,那两个小姐妹也歪着脑袋看着他,这让毛玉龙真的感觉恍惚。自己在欣赏对面因为她们姐妹而形成的美景水墨,但对面的姐妹却不是也在欣赏自己形成的水墨美景吗?
这真是画中人看画中人,也不知道自己是画中人还是对面的姐妹是画中人。
两面相隔不远,一笑一情都看的清晰,对面个子稍微矮小的妹妹看到毛玉龙痴呆的样子,不由得俏皮的向他吐了下舌头,这让毛玉龙童心大起,将自己的脖子扭了扭,让脑后的小翅膀轻轻的摇动,想对方证明,自己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而且还是高中以上文化的那种,神气的嘚瑟。
结果这样的表现惹得对面的那个白裙姐姐噗嗤一笑,忙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结果这一笑,就如同阴霾的天空乍然靓丽了一道阳光,天地为之一起靓丽起来。十五岁的身体,三十岁的思想让毛玉龙立刻就痴迷成了一个猪哥。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心有所想,嘴有所动,不由自主的就吟唱了出来。
结果毛玉龙忘记了,这是一首情诗,这首诗写主人公在城楼上等候他的心上人久等不见他来,急得他来回走个不停,一天不见面就像隔了三个月似的。
结果双方相隔不远,毛玉龙的吟唱竟然清晰的传到了对方的耳朵里,而对方虽然是小家碧玉,但似乎也是读过诗书的。听得是个明明白白,那个小妹妹当时杏眼俏立,冲着没有了啐了一声,“小小书生却是一个登徒子。”然后拉起俏脸绯红的那个姐姐就走。
结果毛玉龙童心大起,当时想起周星驰戏里的四大才子的镜头,翘起脚尖,端起小肩膀,嚣张的冲着姐妹的背影嘚瑟。嘴里还如纨绔般笑的是嘎嘎的。
结果却不想刚刚下桥的姐姐却是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毛玉龙这个样子,当时更是羞的脸红,提着裙角走的更快,就如飘一样的消失在了街角,独留毛玉龙尴尬成狗。
“坏了形象啦,坏了形象,这可如何是好。”但自私的一笑,这不过是偶尔的邂逅,这不过是一个画中你看我我看你的美景,何必当真,何必在乎:“着相了,入局了,这便是心魔,这便是作茧自缚,人生当豁达,当平和。”相着这样的想法。丢下这有的没的,打着破了一角的油伞,先放下欣赏这江南的雪景,急匆匆的赶奔学府,领取自己第一次的廪米和那一百钱的补贴。家贫母弱妹子小,还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小黄,都需要这笔钱粮糊口呢,哪里还让人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
大明养士几百年,善待士人,只要身为秀才以上的身份,不管贫富,原则上便有五斗米的供养,那份钱粮叫廪米,因此大家也就都叫廪生了。
不过这个待遇在北方,早已经被财政拮据的朝廷取消了。魏忠贤大字不识,当然在心中也就不待见文化人,这是一种你不待见我,我还懒得理你的心态,这也可能是他一旦掌权,就和东林对掐的原因吧。至于阉党和东林谁对国家的危害更大,在毛玉龙看来,不过是两条狗掐架,弄的满嘴毛的事情罢了。
也正是从心里不待见文化人,那个守财奴魏忠贤将这笔给文人不如喂狗的廪米钱粮,转给了更加拮据的边军抵御外虏了,也就断了底层士子文人的一笔生路。
但在富庶的南方,文风鼎盛,州府之间,还用义仓的粮食在供给,反正义仓里也是各地士绅的捐纳。
今天正式放米的日子,出身寒门,父死母孤的情行下,毛玉龙绝对不敢耽搁的。
走上小桥的顶端,左右观望一下这江南的雪景,毛玉龙知道这是明末小冰河期的结果,痛苦的摇头。南方下雪不是百姓欢呼的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反倒是北方无数百姓的灾难,是北方大旱的前兆,从此大明的苦难就开始了。
好在,自己穿越到了富庶安定的江南,没有成为西北的流民,大明的灭亡还有二十年,谁知道这二十年里,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机遇?一切都不急不是。
对着身后撅着小尾巴的小黄,故意装出严厉的呵斥:“赶快给我回去陪小丫玩,否则我打断你的小狗腿。”
小黄就一屁股蹲坐在桥面上,吐着小舌头,摇动着小尾巴左右的张望,对主人的呵斥,根本就表示了它的无视。因为它知道,自己的这个主人最是疼爱家人,其中就包括自己。再说了,他想打断自己的狗腿,那还要看自己的小主人小丫同不同意呢。等毛玉龙再往前走的时候,它就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去,做到寸步不离。
之所以小黄这样殷勤的跟着主人,原因就是期望自己的主人,在得到了廪米钱粮之后,能到集市上去买些肉骨头,虽然一时自己吃不到,但提前闻闻味道也是一种享受不是。
实在是撵不走这黏人的家伙,毛玉龙只能放弃,继续向县里的学府走去。沿途之上遇见的不管认识不认识的父老百姓,他都努力展现出自己从容的,露着八颗牙齿的微笑拱手施礼,绝对没有文士的假清高。
而沿途街坊百姓,见到这个现在杭州最小的小秀才公能给自己施礼,也纷纷恭敬的还礼。虽然现在大明王朝,秀才多如狗,举人满街走。在这南方文风鼎盛之地更是如此,但无论如何,文人依旧是被人尊重的。
明末孤臣 第9章 为生计奔波
钱塘县学的门前,这时候已经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但看这些人群里,大多都是青衣小帽的家奴仆人,很少有真正的文人士子装扮的。
江南富庶,秀才举人多如牛毛,但毕竟读书还是很费钱的,大部分都是身家殷实的子弟,每个月五斗米,一百钱,对这些人家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不过这是身份的象征,也必须要拿回去,否则就会被学政教授多想。所以不屑一顾的主子就不过来了,就打发着自己手下的仆人书童过来,领这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的东西。
能够在这凄风细雪里站着等待领米的秀才,那都是和毛玉龙这样的人,或者是家里一洗贫如洗,或者是等着他将养妻子老小的。
府里的学政教谕,不会亲自将秀才们的粮米发放到他们的手中,不过是发一个条子,让他们自己去县库义仓去领。
而拿着写着廪米的条子到义仓领取的,也不过是掺了沙子缺斤少两的,但好在还是精米,也不算太过苛刻。
拿到自己的那份条子,毛玉龙并没有直接去义仓领米,而是快步走向对街的一个米行。
德善粮行在这一片地方口碑极好,真正做到童叟无欺。掌柜的许杰还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每年正腊月,或者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会拿出些沉米出来,就在门前开设粥场,救济那些倒卧街边的流民乞丐。
而他最大的壮举,就是在万历三十一年钱塘决堤洪水滔天的时候,不遗余力的施舍米粥,救活了近万灾民,现在挂在粮行门楣上德善粮行的牌子,就是当时杭州知府亲笔题写的呢。
进了粮行,这里的摆设布置也与别处不同。没有高高的栏柜栅栏,也没有看人下菜的伙计,有的是一排排直接敞开的米斗,精米、粳米、糙米以及各色杂粮明码标价,任人验看,还有殷勤往来奔走的小二。
店里的生意并没有因为今日小雪阴祢而显得萧条,诺大的店堂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群小二店伙学徒如蝴蝶一般往来穿梭,招呼着所有熟悉的或者是不熟悉的客人,殷勤而让人感觉亲近。
一个小二刚刚招呼完一个乡邻,帮忙把米袋子扶上邻人的肩膀,点头哈腰的送着:“慢走您,下次还欢迎您的照顾。”
那个邻人就满意的回应:“我家都吃你家的米三辈子了,你是赶我上别家也休想啦。”
一团和气的目送着邻人走远,回头看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毛玉龙,就不由得一愣。
秀才亲自光顾这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他们即便家贫,也会顾及身份,让家人孩子来的,直接亲自踏入这被他们鄙夷的商贾之地,绝对是凤毛麟角,结果今日就来了一个。
这个小二飞快的跑上前,连连打躬作揖:“老爷——”
毛玉龙就笑着回了一句:“我很老吗?”
小二赶紧道:“小老爷。”
毛玉龙就否定:“我不过是个秀才,不是举人呢。”
小二连忙道:“小相公。”
听到小二机灵的连换三声称呼,毛玉龙哈哈一笑,微微摆手:“不要这么客气了,还请劳动您请见掌柜的。”
小二赶紧诚惶诚恐的回答:“不敢叫秀才公一声劳动。”
“你可别说掌柜的不在。”
小二赶紧回答:“我家掌柜规矩,每日坐堂,监督我们这些小的不要欺瞒了客户,不要狗眼看人低,也是如小秀才公这般身份,正是我家掌柜的该接待的。”然后再次施礼:“劳您候一会,我去请我家掌柜的来见。”
伙计一溜烟儿的跑了进去,但转眼之间就跑了回来,这样的脚力让毛玉龙感觉这个家伙是个武林高手,有种身怀移形换影的功夫。
“小相公,我家掌柜的有请。”
毛玉龙就笑着点头,跟着这个伙计往里走。自己虽然身为秀才,但毕竟是前来有求于人,人家不亲自来接,也在情理之中。
挑了蓝色的门帘进去,里面却是个小院儿,花坛修竹围绕着一座小小精致的假山,青石铺设的院子,干净的都能照进人去,没想到,这个精明的商人还是一个雅致的人,这让毛玉龙第一印象就亲近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若是和一个满嘴同臭庸俗的家伙打交道,的确不怎么舒服。
台阶上站着一个青袍方巾的年轻人,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清秀的面庞带着和煦的微笑,下巴上一缕短须显得更有文人气质,见到穿戴圆领方帽的小小秀才进来,赶忙降阶招呼接待。“不知道小秀才公驾到,在下许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毛玉龙就拱手施礼:“冒昧造访,确实打扰了。”然后也不进屋子,就笑着拿出了自己的廪米条子,摊在了这个掌柜院子里的石桌上。
许杰就一脸职业性的微笑,拿起了毛玉龙的条子审视。
每到发放廪米的日子,都有富家家奴什么的,将他们主人家看不上眼的廪米,直接三瓜俩枣的拿到附近粮行卖掉,这个很常见,但一个秀才亲自跑来卖掉,这却是第一次,因为这关乎到一个秀才的颜面身段。
饶有兴趣的看看手中的条子,再看看这个小秀才,许杰温和的道:“按照规矩,廪米多沙子,因此只能五斗换三斗半。”
廪米有沙子,但那是要看领取的人,这些粮行是有办法领出足额的好米的,其中关窍还不是要拿出些贿赂来?
毛玉龙就微笑着轻轻的晃动一下脑袋后面秀才特许的两个小翅膀,掌柜的就心领神会的笑着接着道:“不过秀才公亲自来,我店就兑四斗。”
毛玉龙就笑着点点头:“这个价格公道。”
“不知道秀才公是要换糙米呢,还是要现钱。”
毛玉龙就道:“现钱吧。”
掌柜的就对身边的小二道:“精米八百文一石,小秀才公四斗,拿三百二十文钱交付。”
小二赶紧跑到柜台后面,数了三百二十文钱,双手恭恭敬敬的交给毛玉龙,毛玉龙就接了,用随身的小口袋装了,冲掌柜的拱手:“叨扰,承情,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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