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燕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战国萧烟
等了片刻,陈知县高声问道,“没人肯承认吗?”
堂下还是无人回话,保持着非一般的宁静。
陈知县点头道,“好,既然没人承认,那就一个一个来。来人,上刑具!”
几乎是瞬间,衙役就带上堂来各种刑具。杨丛义看了一遍,刑具中只认识夹棍,其他的尽然全都不认识。
这时张知远开口道,“陈知县,刑具不要轻易动用,先让本官试试。”说着便让杨丛义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多点几个人。”
杨丛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为了迷惑那些还没有被发现的盗匪,让他们以为官府确实是在查盗窃案,让他们放松警惕。
其实杨丛义一进公堂,就认出来一个脸上有黑色胎记的盗匪,但知县和张大人都没有开口,他就没有立刻把那人指认出来。现在得到指示,他便上前审视着一个个嫌疑人,慢慢地从他们身前走过。
经过那个脸上有胎记的盗匪身前时,他停顿了一下,发现那个盗匪脸色眼神全都表现的毫无畏惧,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胸中一团怒火立时升起,正要将他点出来,突然想起张大人的交代,他强忍怒火,从那盗匪身前走过,迅速把剩下的人一个个看完。
张知远见杨丛义脸色有异,连忙提醒道,“好了,把他们一个个都指认出来。”
杨丛义领命,走到第一排指出两人人,走到第二排指出一人,到了最后一排他先指出两人后,这才走到那盗匪身前,将他最后指出。
陈知县见杨丛义已经找出了盗匪,便高声道,“点到的都上前站好,其他人原地不动。”说完见堂下无人行动,他感觉到威严受损,厉声道,“耳朵都聋了?还是要本县一个个拉你们出来?来人,把他们给本县拖出来!”
被杨丛义指出来的六个人,迅速就被衙役押出来站在前排,只见他们一个个目光游离不敢看县老爷眼睛,面露恐惧之色,却又无人敢带头喊冤辩解。
陈知县看着那些没被指认出来的说道,“你们也不要心存侥幸,日后本县也会一个个查清你们钱财的来历,若有不轨,定然严惩不饶。来人,把他们带下去,问清家庭情况,全部登记在册,通知家属来认领。”
外面等候的捕快将未被点名的人全部带出去之后,公堂上为之一空,瞬间宽敞了许多。
陈知县也不急于问案,端端正正的坐着,一遍又一遍看着堂下六个低头保持沉默的人。
半炷香过后,陈知县高声道,“来人啊,将这些刁民各打二十大板。”
那六人一听吓得面无人色,其中一人更是吓得跪地喊冤。衙门的板子也许没吃过,但县老爷爱打板子,他们早就知道,上了公堂不给被告申辩机会,先打二十大板这个规矩,在太湖县尽人皆知。
陈知县看着跪地喊冤之人,突然笑了,只听他说道,“让你们说,你们不说,现在想开口,晚了。先领受本县二十大板,到时候再说不迟。打!”
众衙役正要动手将疑犯按倒行刑,张知远突然开口道,“且慢。陈知县的手段他们都听过,有些人也许已经领教过,不如就让本官来审一审如何?”
陈知县大喜,起身让座道,“如此正好,这等大案张大人来审最合适不过。张大人请!”
张知远端坐不动,看了那六人一眼,道,“陈大人请坐,本官怎么好反客为主。麻烦陈大人将这些疑犯登记在册之后,带到本官住处,待本官细细审问。”说完起身便走,张鹏和杨丛义随后跟上。
陈知县答道,“是,下官遵命。”待张知远走远他才坐下,又扫视一遍疑犯恐吓道,“在本县面前闭口不言,到了张提刑面前本县怕你们有口难言。绍兴张青天,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没听过也没关系,你们今晚都亲眼见识一下吧。现在把你们姓名,家里几口人,都给本县交代清楚。”
众人这才争先恐后向县老爷诉说,唯恐县老爷一生气,二十大板就要打在身上。
大宋燕王 第16章 血案凶徒
回到房间后,张知远问杨丛义,“在这六人中,你认出来多少?”
杨丛义道,“一个。当天情况危急,那伙匪人面目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有几个人特点明显,其中就有那个左脸有黑色胎记的,我记得当时就是他把那个小女孩从马车里拉出来,被我出其不意踢倒在地。”
张知远点头道,“好,认出一个此案就简单了,待我细细审问。这帮盗匪如此大胆,一个也别想逍遥法外。”说完转头问张鹏,“莫大人近况如何?”
张鹏想了想道,“不瞒大人,莫大人父女二人眼下虽无性命之忧,但我担心他们此劫难逃。”
张知远急忙问道,“怎么说?”
张鹏道,“我听莫大人说,他们在太湖遇险被义士相救之后,途经蕲州又遇匪人,那伙匪人似乎不为劫财而来,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突然出现的两个道人又救了他们,并把他们一路送回江陵老家。我临走时,莫大人交代,他已将小云托付他人,带去安全之地,宦海沉浮,生死由命,请大人不必为他父女挂怀,官场险恶,自行珍重。”
张知远听后脸色阴沉,半晌不语。
张鹏见张大人脸色难看,便小心的说道,“大人,要不我找人去保护他们?”
张知远摆手道,“没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事自有我来处理,你不要插手。”
张鹏问道,“大人想怎么办?”
张知远道,“等这件案子一了,我修书一封,你送去临安,只要将此事在朝堂上挑明,他们自然就不敢再寻事端。”
张鹏道,“如此的话,大人不是要危险了?”
张知远笑道,“我一个小小的提刑,他们还没把我放在眼里。”
张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张知远拦下,“先把眼前这件案子结了,后面的事情慢慢来。”
杨丛义在一旁,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惊骇不已,原来自己一时冲动尽然惹上了天大的麻烦,真不知是福是祸。但他随即想到,张大人这么大的官,有家有室都不怕,自己孤身一人又怕什么,大不了早些投胎就是,如此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顺其自然吧。
房外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想来是陈知县已将嫌犯带到。
果然,只听陈知县在门外问道,“张大人,下官已将疑犯全部带到,是否可以开始审讯?”
听到陈知县问话,张知远示意张鹏出去带人,后者意会快步出屋,选了一人抓进房内。
杨丛义见那人是个健壮的青年,比他还高半头,站在张知远面前并未跪下。
张鹏左手放在那青年肩膀上一按,道一声,“跪下回话。”那青年便如泥做的一般噗通跪倒在地上,满面惊骇的扭头去看张鹏,因为他已经动弹不得。
张知远自听了张鹏汇报的莫大人情况之后,便一直脸色阴沉,十分难看。此时看在那青年眼中,就更加重了他内心的恐惧。
张知远道,“说,现在你只要老老实实交代,依然可以从轻发落。”
那青年慌忙说道,“大人,小的交代,全都交代。小的这银子确实来路不正,可是小的没偷盗,都是别人给的。”
张知远道,“说清楚。”
那青年经过内心一番挣扎后,才又继续说道,“银子是赵老爷的四姨太给小人的,我与她私下交好,她怕日后事情败露,就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封口。请大人为小人做主,饶了小人,要是让赵老爷和四姨太知道,小人就没命了。求青天大老爷饶命!”说完就哭着磕头。
张知远听到这等龌龊事,怒道,“这等有伤风化之事简直有辱视听,当将你流放岭南。”
那青年听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地磕头哀求道,“求青天大老爷饶命,小人家中还有老父老母要侍奉,青天大老爷饶命啊,饶命啊。”
张知远懒得再理会他,对杨丛义道,“把他交代的事情记录在案,若不知悔改,定然严惩,以儆效尤!”
那青年听明白张知远的意思后,激动的泪水长流,磕头谢恩,“谢谢青天大老爷饶命。”
杨丛义不知张知远怒从何来,这男欢女爱的事能比偷盗的罪名重?但他不便细问,拿起笔将那青年交代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写在册子上。
张知远向门外高声道,“来人,将疑犯押进大牢,明天通知家属认领。”
两个衙役应声进屋,一左一右架起那青年的手臂,费尽力气才将那人架起来。两衙役心里直骂娘,这小子居然装死,让他们兄弟费这么大力气,真是不知死活,正要踢上几脚,却发现那人双腿不停地打颤,脚尖着地根本就用不上力。这才知道这小子恐怕受到惊吓,早就丢了魂。
衙役拖着那青年到得门外,只见那青年泪水鼻涕满脸,双手双脚颤抖不止,脚尖着地,脚下虚浮,而带人的两衙役则面露痛苦之色,显然他们也不堪负重,这么一个壮汉的重量全在他们身上压着。
众人看到他们的模样后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问与恐惧,当然还有对张提刑的佩服。
陈知县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把人送到牢里去,同时他对张知远的办案手法也充满好奇。
未等被拖走的疑犯走远,张鹏出来又选中一人带进屋去。
进屋,不等张知远发话,那人便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急忙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交代。上个月清河镇李老爷家的小姐病死了,听说陪葬的珠宝金银很多,小人就起了贪心,把李小姐的墓盗了。求大人开恩,饶了小的性命。”
张知远以手击案,愤然站起,怒道,“大胆!挖坟掘墓,丧尽天良!”说完忽然觉得有些失态,便又缓缓坐下,强压胸中怒火道,“姑娘尚未出嫁,病死家中,已属不幸,在她尸骨未寒之时盗掘坟墓,实属天理难容。”
接着对杨丛义说道,“记录在案,择日再审。”然后对着门外高声道,“来人,将人犯打入死牢。”
屋外众人早已听到张知远怒吼和拍桌子的声音,两衙役应声入内,将面如土色不停磕头求饶的犯人拖出屋外。
陈知县对张知远所说的挖坟掘墓四字听的真切,这等大事他没能提前知晓,直觉得心中羞愧难当,对这犯人就更加痛恨,只听他狠狠地吩咐道,“将这犯人压入死牢,好好看管,若出了事端有你们好看。”
犯人被押走不多时,张鹏又出得房门,挑选嫌疑人进屋内受审。
陈知县在屋外听着,心中感慨万千,张大人手段就是高明,刑具摆在面前都不怕的疑犯,到了他面前怎么什么都交代了呢?看来能做提刑官还是跟他审案断狱的能力有关,不是光靠高官赏识提拔就能成。他这一辈子若是没人提拔,恐怕是到不了张大人那样的高度了。
陈知县暗自思索着他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几乎就忘了屋内张知远他们还在审讯疑犯。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个疑犯,脸上有黑色胎记的疑犯,至于张大人有没有审出小松坡血案的凶徒,他完全不知道。
只听屋内张知远又高声喊道,“来人,将疑犯押进大牢,明天通知家属认领。”
两衙役急忙推门而入,把疑犯带来出来,径直向监牢方向押去。
就剩这一个疑犯,陈知县心中忐忑,不知道张知远他们审理的怎么样了。
张鹏出来一言不发,将最后一个疑犯带进房里,进行最后的审讯。
胎记大汉进了屋,站立不跪,看起来毫无惧色。
张鹏道,“跪下说话。”
胎记大汉回道,“我又没偷没盗,你们这是胡乱抓人,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为什么要跪。”
张鹏双眼一寒,便将手搭上了疑犯的肩膀。
胎记大汉伸手就要去抓张鹏手腕,谁知刚碰到他的手腕,便被张鹏反手扣住了他手腕脉门。张鹏稍一用力,胎记大汉便痛的咬牙切齿。
张鹏道一声,“跪下。”说着一掌在大汉肩上拍下,大汉应声跪地。
胎记大汉痛苦的叫道,“我没偷盗,你们凭什么抓我。”
张知远道,“你偷没偷,本官不知道,但本官却知道你是强盗劫匪。”
胎记大汉叫道,“放屁。别以为你们是当官的就可以随便冤枉好人。大爷我不吃这一套。”
大汉出口不逊,张鹏手上一用劲,直痛的他干咧嘴。
张知远道,“是不是冤枉,马上就让你知道。”说完示意杨丛义认人。
杨丛义放下手中的笔,上前在那大汉面前站定,将脸上的黑巾摘下,看着他道,“四个月前,在小松坡我踢了你一脚,你还记得吗?”
胎记大汉看着这个年轻人,总觉得在哪里确实见过,四个月前?脑中忽然想起那时做的一桩大生意,他不就是那个被抓的杨老五吗?怎么被放出来了?急忙否认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张知远怒道,“人证面前还敢抵赖。今年四月十二,你们在小松坡杀人劫财,杀伤十余人。你知不知道你们所杀的是什么人?朝廷重臣,吏部侍郎。按大宋律法,谋害朝廷重臣,依罪当诛,削首示众,三族之内,男为奴,女为妓。即使你不认罪,人证物证俱在,本官依然可以将你定罪。本官掌管刑狱以来,查冤断狱不下数百起,从未有破不了的案子,也从未有错案冤案。不要心存侥幸,本官只要花点时间把你的人情关系梳理一遍,你的同犯便一个个自己冒出来。现在本官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把同犯说出来,本官便可不追究你族人亲属的罪责,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了再回答。”
胎记大汉内心波涛汹涌,自己做过什么,再清楚不过,也就不敢再喊冤。如今承认就只有死,不承认还是死,一旦被他们盯上,只要到家里随便一搜查,那些赃物肯定会被搜出来,到时候不承认也得死。要是今天被抓的是其他人,他们肯定会为了他们家人不受苦,把他供出来。与其让自己家人受罪,不如把他们全供出来,反正他们都杀过人沾过血,因果报应,早就该死了,也怨不得他。
经过一番痛苦的内心挣扎后,胎记大汉问道,“大人是不是说话算数,我把其他人供出来,就放过我家人?”
张知远道,“本官可以保证,只要你把他们一个不露的全说出来,本官就不追究你三族罪责。”
胎记大汉听后,这才松口,“好,希望大人说话算数,小人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之后,大人要保证不追究小人家人。”
张知远道,“本官保证。”接着向杨丛义说道,“开始记录。”
大约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胎记大汉才将同案人员从大到小全部供了出来。杨丛义细细一查,居然有二十三人之多,震惊不已,这黑恶势力够大。
名单供完,张知远高声道,“来人,将犯人押入死牢。”
胎记大汉这才挣扎着磕头,希望张提刑能兑现承诺,不要连累他的家人。
衙役进屋直接将无力站稳的犯人架走,直向监牢而去。
大宋燕王 第17章 无罪身轻
六个嫌疑犯都已问话完毕,陈知县令衙役捕快回去待命。
众人走后他迫不及待的进屋,悄声问道,“大人,可审出结果?”
张知远道,“名单已经有了,陈知县不妨看看。”
陈知县接过杨丛义递过来的名册,细细看了一遍之后,面露疑惑问道,“杨兄弟,你这个写的可是个赵字?”
杨丛义上前看了一眼点头道,“对,是赵字。”
陈知县又接着问道,“这几个呢?恕我眼拙,你这字写得太过潦草简略,我认不出。”
杨丛义这才想到他写了好多错字,笔画不该那么精简,急忙说道,“抱歉,小时候读书不太用心,好多字都不会写。这个是陈字,这个是张字。”
陈知县笑道,“无妨无妨,年轻人还可以学。”
张知远则问道,“陈知县,这名册上的人你知道多少?”
陈知县道,“这些人在本县均没有多少名气,下官一个也不认识。”
张知远道,“你不妨再仔细看看,真得没有认识的人?”
陈知县听后心中一惊,赶紧再细看一遍,发现有个姓张的,很像衙门里的一个捕头,便急忙向杨丛义问道,“这是写的何字?”
杨丛义看后不好意地笑笑,回道,“抱歉,我读书少。这是阳,张阳。”
陈知县听后脸色很不好看,请罪道,“大人,这个张阳下官认识,他就是衙门里的一个捕头。下官用人不察,请大人责罚!”
张知远道,“你确实是有责任,这等盗匪团伙盘踞太湖六年之久,你在此任职三年居然毫无察觉,还将盗匪招入衙门听用,当治你失职之罪。”
陈知县吓了一跳,心道这伙盗匪盘踞六年,他是三年前才上任,又不是在他任上才出现这等盗匪,朝廷凭什么要治他的罪?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敢反驳,只能闭口不言。
张知远继续说道,“这伙盗匪作案谨慎,专挑外地商旅下手,每每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这也怪不得你。要不是他们这次选错了对象,且杨兄弟出手相救,官府仍然发现不了他们。陈知县不必自责了,日后多体察民情,随时掌握百姓动向,自然就能预防这等惨剧发生。”
陈知县连忙道,“谢张大人,下官谨记在心。”
张知远道,“陈知县,今晚你就将这个内贼秘密控制住,其他的盗匪明日集中抓捕。”
陈知县问道,“这个内贼下官可以马上把他控制住,可还有其他二十二人,本县人手不足,恐怕不能同时抓捕。”
张知远道,“不劳陈知县忧心,我自有安排。”
陈知县一听张知远有安排,点头道,“下官多虑了。”
张知远道,“陈知县,眼前的犯人你可要控制好,不要让他们泄了口风,免得给抓捕增添麻烦。”
陈知县道,“下官明白。”
张知远道,“好,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还多,千万不要松懈。”
陈知县应了一声,便起身告辞,他今晚的事情还多,想睡是睡不了的。
张知远拿起杨丛义写的名册看了几眼,心中暗暗摇头,江湖人士果然是粗人,那些字虽然写的认真,一笔一画清晰可辨,却是错字连篇,不忍直视。本想念在他曾经救过莫大人父女性命的情分将他带在身边做事,现在看来也只好作罢。
杨丛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不知道他的命运就因为名册上几个小小的错字已经改变,不知道多年后当他再听人说起时,心中该做何感想。
监牢,他不用再回去,但案子未结,也不能就此离开。张知远安排他就住在厢房,太湖县虽穷,但官府的房子够多。
杨丛义洗了凉水澡,将身上的晦气全都冲洗干净,顿时感觉全身轻松。一个凉水澡也把他的睡意冲走,躺在床上眼睛都闭不上,也许是睡地上太久,突然睡在床上不习惯,总之他没有一点睡意,躺着躺着只觉得浑身难受,天好像也越来越热。
睡不着,他干脆就起身坐着。窗外一片银色月光照进屋来,撒在地上,清澈的月光将屋内不多的事物也照得清清楚楚,特别是窗前桌案放着的笔架和和挂着的一排毛笔,在月光下分外清晰、刺眼。
今天是月圆之夜,中秋,一年一度亲人团圆之时。
杨丛义看到月光,也看到毛笔,但他不能和家人团聚了,永远也不能。每次一想到过去,他就立刻强迫自己转移视线,让自己不要去想,过去回不去,也无法触摸,那是另一个世界,真正的另一个世界,千年之后的世界。想在这里活下去,就不能回想过去,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还给自己订做了一个出生,努力让自己相信他从来就没有过其他生活,他没有亲人,没有父母兄弟,不经意间想起的过往都是梦境,只是梦境太过美好和真实,令人难以忘记。
杨丛义拍拍头,穿上鞋子下床,他想去屋外看看,看看满天的星星和月光。
打开房门,一阵凉风袭来,屋外很凉爽。站在院中,抬头望着满天的星辰,除了北极星,其他的他全都不认识。
看着满天星辰,他突然想到了两个老道夜观星相的情形,不知传他秘法和道家功法的老道现在何处,他的命应该算是他救的。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已经是道家弟子,是不是先去一趟武当山呢?从这儿去武当山估计跟去临安是差不多的路程,去了武当山再去临安,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也许喜欢上那个地方,就在要那儿永远住下了,还是先去临安,办完事,看了世间的繁华,再去修道不是正好?
就在看着星辰头脑中念头一闪的时间,他已经决定暂且不去武当山,先东去见见世面,在尘世闯荡一番,不入世怎么出世。
沐浴着夜间的微风,望着漫天星辰,他脑海中空无一物,彻底放松下来,身上的燥意逐渐退去,内心归于平静。
街上的打更声,听来悠远而又清晰。杨丛义忽然意识到,坚持了三个月的四时练功,出来的第一天他尽然就忘记了。
幸好子时还未过,练功还来得及,他赶紧跑回房内上床躺下。
五龙蛰伏法,每天四个时间坚持练习,才会达到最好的效果,这是老道告诉他的,至于是什么效果,老道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延年益寿,他练的道家功法功效好像也是延年益寿,道家追求长生他可以理解,但总不能只追求长生。对于老道教他的东西,他很怀疑它们的用处,觉得老道说的不清不楚。
躺在床上,他让自己慢慢静下心来,开始修炼五龙蛰伏法。
五龙蛰伏法,说是秘法,但在外人看来根本就不秘密,因为看起来就是在睡觉。但修炼这等秘法的人自己知道他们没有睡着,甚至比没睡觉的时候更清醒,眼光更敏锐,耳力更灵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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