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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曲请君听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龙居海
“女兄除了让我回堂屋就没什么可说的吗?”洛昭寒定杵不动,凝看那做着熟稔动作的老妪,心中早有了几分断定,这就引其而道,“女兄之前……”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你说你去堂屋候着不好吗?非要来这儿给我添乱!要是你不来,这都该动筷了!”洛昭寒可没曾料到,还没等她把话道完,老妪就像是妖魔附体般地对她挥霍着长柄木勺,气煞道,这与适才的态度可谓是大相径庭,简直就是精神分裂了。
“……”洛昭寒心一惊,本还想套出什么话来,怎想功亏一篑,老妪的脸色就像是变天,着实不可测,她被弄得有些糊涂,但看老妪那不可容的样子,她还能与其对抗?便只得讪讪道,“女兄说的是,我这就回去罢了。”
此言罢,洛昭寒便吊着心大步走离灶房,心中塞满了好几个解不开的结,越是想要解开便是越混乱。
她想老妪应是在提示着她什么,等她明白要来做个询问,老妪却把她厉声打发走罢。
脑海里一片混沉,洛昭寒一边走在院中,一边大力甩了甩脑袋,好是不明白地回到了堂屋,却见其中空无一人,白胡老叟不知去了何处,她提裳而进,忽然就想通了什么,心那是拔凉拔凉的。
灶房内的老妪目视着灶门,自洛昭寒走后不久,白胡老叟就如门神一般地迎光而站于彼处,许久后才离开。
待其同走后,老妪方才悄然取出囊中的迷你竹筒,轻然将其筒盖拔出,里面的白色粉末映入老妪眼中。
这般僵硬地拿着迷你竹筒好一段时候,老妪面无表情,但是见得她空洞无神的眼睛就知她陷入了思想挣扎中。
也不知她这样愣了有多久,应有小半柱香的时候罢,一束戾色之光在她脸上浮现,过半的白色粉末由着她倾倒在右手手掌心,随后取过一碗来,她小心翼翼地把白色粉末涂于碗底边缘。
“开饭了,”老妪用着竹编所制的提篮提好了辛苦所做的饭菜,这就笑语嫣然地提至堂屋,呼道。
已然坐到案桌处的洛昭寒和白胡老叟纷然看去,自打遇到老妪到现在,洛昭寒连贯地把这所有连贯而思,已经多半确定了自个这是上了贼船,入了贼窝,这是如坐针毡,即便如此,她还是笑对看去两个竹篮而语,“闻着真香,定然好吃。”
“都是我的拿手菜,不说多么好吃,至少不会让姑娘倒胃口。”老妪走来跪坐而下,一一将篮中的几个以鱼为主的荤菜,罢了又分而拿出另一个篮中的碗来,里面都已盛满了白花花的米饭,最后才将一个大份碗的饭放置于一旁,道,“你们快尝尝。”
“对,姑娘不是饿了吗?快尝尝吧,这鱼汤可是很好喝,好些人就好这一口呢。”白胡老叟端起自个的一碗米饭来就巴拉巴拉地刨了好几口,看上去是饿坏了,他还不忘热情地朝对面的洛昭寒推介道,“你要是不爱,那这么多菜,总有你喜欢的吧!”
洛昭寒勉强地笑了笑,却是不语,注目地看视着那粘稠的鱼汤,定然是鲜的;那好几个鱼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可她还真是下不了手,就连竹筷都还未捏在手中呢,她咬唇道,“那个老爷爷,我实在是饿过了,现在啊,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那正好可以喝点鱼汤啊!你要是什么都不吃可不行,毕竟是赶了这般长的路。”白胡老叟又是吃了好几口白米饭,这就还剩小半了,只是洛昭寒并无吃喝之意让得他微急,他拍拍旁处的大碗道,“你就把饭倒了,喝点鱼汤吧!”
洛昭寒孥着下颚不知如何相处,始终没有动筷拿碗,白胡老叟一看,这心头甚是着急了,脑袋瓜子几下子的转动后,他几口就把碗中余数米饭吃罢,这就拿过木勺就盛了半碗鱼汤,举对洛昭寒,道,“姑娘莫不是怕我这老头子给你下什么毒药吧?诶哟,姑娘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会做这等事?你且看!”
言语落毕,白胡老叟便将碗口置于唇前,再而仰首就把碗中的鲜汤几口饮完,只见得他喉咙不住地滚动,罢了他像是吃了蜂蜜般甜滋滋地咂了一口,极为享受的模样,过而看着洛昭寒,露出空空无物的碗底道,“如何?姑娘放心了吧?”
虽然看见白胡老叟在自己面前把那鱼汤喝完,洛昭寒还是迟疑不决,仍旧没有用饭的意思,白胡老叟脸色渐沉。
“诶呀,姑娘呀,你就放心吧!来,我给你盛点啊!”就在这时,一直默默扒饭的老妪突地就拿过右侧属于洛昭寒的碗道,边说边就把碗给满上了鱼汤,紧而转递向碗主人,“尝尝吧,不然半夜会饿的。”
尽管不会碰这些菜一口,人都把鱼汤盛好递在了跟前,洛昭寒怎也得着手接传,只是那手碰到碗时,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老妪手指松开那一刻捏了捏她的手指,就像是在传递什么般。
“多谢。”洛昭寒充满笑意地看去老妪,她正在以着很小的幅度点头,好似在示意着什么,心中有一处变得明朗,洛昭寒回而低看手中的碗,道,“确实香极了,那我就尝一尝?”
“这就对了!哈哈哈。”白胡老叟一听,黑沉的脸色也变得阳光,他就像是一个劝得了自家绝食女儿吃饭的爹一般,称心地道。





我有一曲请君听 第168章 披星戴月地离开
假若这独属于安享天伦之乐者发出的笑声就在几个时辰前响彻洛昭寒耳尖,她想自己一定会尊敬有加,奈何如今心里已被蒙上了灰布。
假作婉容而笑,她便双双纤细之手捧着鱼汤碗于嘴前,白胡老叟亲自看着她俩温润点珠缀的唇瓣张开,更见她微微低颈来适应了碗的高低,那热气串出上升氤氲了那杏眸的黑长睫毛,罢是见其饮尽汤汁。
“果真是不错,可合口了,少有喝到如此美味鲜汤。”一碗见底,洛昭寒放下碗就侧头来,就着淡黄衣袖擦了擦嘴角余迹,宛如吃了人间至味般满足道。
白胡老叟褶皱不少的脸上渐被阴霾布满,他死死盯着洛昭寒,好像对面的人儿会在下一刻就倒地不起;洛昭寒自也看到了这样瘆人的眼神,即使有老妪点头在先,她还是心慌了些,想着还是得找个理由去外边用手指抠喉咙,以便让自己反胃来……
就在她百思着以何种由头出屋去时,正对她的白胡老叟不知是怎地就迷幻了眼色,亦醉亦醒,亦模蝴亦清楚,白胡老叟感觉到自己脑袋像是犹如千斤鼎般沉重,令他晕眩,脖颈难以成顶梁柱,他似是知道自个的状况不太对,惊诧就泄露在他脸上,眼中地看去不惊不动的老妪,费劲地吐道,“你―你……”
白胡老叟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完,因为他在这个唯一说出口的字后就隳然如山倒般地趴倒在了案桌上,看上去可像是软绵无力。
“女兄,这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有些出洛昭寒的意料,她还在紧眉看着昏迷不醒的白胡老叟时,看似如没风无雨侵犯的水面般风平浪静的老妪已经猝然起了身,她并没回应洛昭寒,反是顺而还拉扯了其衣袖,催促几分道,“姑娘还愣着做何?赶紧起来,我送你出村去!再不走,村长他们该带着人来了。”
“哦……”尽管尚有些不明之处,可自知身处贼窝的洛昭寒亦是知晓如果不是出于什么缘故导致事情颠倒,那现在晕倒在此的便是她,只是简单的想一想,转了转眼骨碌,她便揣测到这与老妪有关,而此时她亦只能相信老妪。
老妪看了一眼晕倒的白胡老叟,看应是在确定他确实中了招,罢了去拿上了白色包袱就拉扯着看上去明朗些的洛昭寒往屋外而去,一点也不磨叽。
两个女子这就各自高高地提拉着裳布跑出小院,在黑暗中穿梭于路道上。洛昭寒紧紧跟在老妪身后,心跳得分外厉害,她可从没体验过这般,可她倒是说不出害怕二字,因为前方还有带路的老妪。
夜空下的路道漆黑无比,就连路道上为数不多的人户都已紧闭了大门,想是已经快要入睡了。
在如此静谧的晕染下,洛昭寒只能听到她们快速奔跑的脚步与地面石子摩擦的声响,除却这些,便是她们大口大口的呼吸之音。
也不知这样如疯狂的人一般跑了多久,迎面的河风越发的明显,越发地给汗渍淋漓于背上、脸上的她们捎带来股股凉意;终于,洛昭寒见到了那个之前就见到过的祭台,这在告诉她们已到了村外的天水河河岸。
果真地,拖着已显沉重的一身,她们终闻得一股子河水味儿,河风直直灌入她们身躯,停靠在岸边的渔船比比皆是
“随我来。”呼喘着大气,一直就没丢放开洛昭寒手的老妪没来得及顺顺气便拉走道,“我用船将你送出去。”
“好,”直到此刻,洛昭寒跳躁不安的心才得到了半许安宁,这几个时辰可是比今日他时都更让她泛倦,且不说她对这一切只能描摹个大慨轮廓,其中的细枝末节于她还是一片空白。
老妪领着她到了白胡老叟的渔船处,低下头焦急地摸索解开着栓索,时不时还要朝村中望望,可谓是一解两望。
汗水打湿的发丝不再一丝又一缕,而是一撮复一撮地从额前,耳后耷落下,远处的点点火把之光引得老妪水淋淋一撮发下的目光骤然一缩,当即就低头不复抬起,专心致志地解着绳结。
“快上去!他们已经去老头子家中,这马上就追来了!”绳结在老妪的急切下如愿打开,她这便上了船,晃动着身姿到了木桨处,冲着还在岸上的洛昭寒喊道。
“!”洛昭寒正是觉得心安足多,便是粗心大意地用着手掌给自己吹风,心境虽不说有多么静然,却也不比之前那般燥热,故而当老妪急得火急火燎地呼唤她时,她才猛然仿佛又置身于危险中。
不再婆婆妈妈,洛昭寒提着裳布就爬上了渔船,她感受着渔船如同靠岸时般渐渐驶离此处,与其相应的是木桨不停入水出水的响动。
蹲坐在其上,也顾不得是否干燥,洛昭寒几乎是整人的下身瘫坐在那儿,被汗水披戴的眼睛禁不住回望曾让她觉得温暖的村落,方是见到有星星之火正在向着这边而来。
渔船行进的速度极快,那些小火点渐渐变成虚无,在黑暗中埋葬,在洛昭寒心中放落。
渔船在天水河中游驶了好久,四望而去都是暗黑,偶觉有雾散漫其上,可以确定她们所处距两岸几乎不可测,或者两岸就无人家。
“姑娘,等会儿,我会送你上岸,那里已过了我们村,你最好地莫要停,一直往前走,莫回首。”老妪还在划动木桨,木桨打水、桨桌摩擦的声音是陪伴她们前行的唯一音律,只不过速度与节奏变得慢了几许,她看去船头的洛昭寒道。
“多谢女兄……”洛昭寒转正了身子对着船尾卖力的老妪,总觉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她到现在都还没怎么通透的梦,几丝挣扎后,她还是打定主意相问,“女兄,那老者与你们村是不是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为何会想对我一个小女子动手呢?”
“那不是我的村,”如果是白昼,洛昭寒才能看见老妪眼中的悲痛与怨恨相交织,可惜她只听得到老妪没有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姑娘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的小女子。”
洛昭寒惊,往前探着身子道,“还望女兄告知,毕竟我也是走过了这一遭。”




我有一曲请君听 第169章 天水河的断送 1
先给予穿进洛昭寒耳际的不是老妪之声,倒是空寂与哗啦的水之声,是老妪仿佛是被这一句不经意的好奇发问而致带回某种回忆,沦陷当中不可出。
老妪既是不回,用空寥做回答打发了自个,洛昭寒也不再多加追问,想着就让自己把这些否抛之脑后也非坏事,反是让她可以开心几分。
但是世事难说,反而之举数不胜数,这树欲要静然则风不止,洛昭寒已经换却好奇心态为平和,却闻良久未曾启唇的老妪颇具沧桑的嗓音婉婉道来,“这个小村与别处的村落不同,在村人祖上好些年头便被下了咒,凡是村中人皆不得女。然而天意弄人,这可是依傍着天水河为生的渔村,年年都要祭河神,想姑娘也看到了那河岸边的祭台吧?姑娘可知祭河神所用何物?”
洛昭寒本是放松的身子自打老妪突发一语而紧张了起来,她如同一只可爱的粉玉兔子般竖起耳朵细细听着,这是越听越心颤,只感她的心在一点点收缩;她虽有些猜测,却还无法确认,便道,“不知,请女兄告知。”
老妪口中不停地说念着,手中的动作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停滞,反是两相迎合,活似打着快板说叨,不知几时,她的脸目蒙上了一层疾厉,她咬牙切齿道,“所用之物非家牲家畜,而是那正值青涩年华的小女子。因而,村中自那时便有条见不得的人的规则――若有人劫得小女子,可得许多物件;若有人三年内没做任何贡献,便处以绞刑。”
“于是村人便开始了那见不得光的勾当,初始时,他们去半道接应姑娘这样的弱女子回村供着,只待河神祭日便用其做祭品。可是到了后来,他们发现这不是长久之计,便将那些小女子带回村关在地下小室而供专人凌辱,以期生得女童,待女童长得一般年岁,便面临着轮做祭品,而那些女子便做了废,大多都上了黄泉路。”老妪一口气道完,罢了竟也是长叹几声。
“所以,倘若今夜没有女兄,我也会那些小女子的下场。”洛昭寒听得完整真切,可是浑身发凉,她不再锁眉,只看得那肉骨均匀的脸上有三道平行线,她痴痴念着。
“是,他们会先带那些个小女子去见村长,罢了在饭菜上面动动手脚,致其昏迷,以便他们行事。”来龙去脉都从老妪口中如雾般吐出后,她就像是没了气的皮球,连渔船的速度都紧跟着慢了下来。
漂泊晌久,期间什么人声也没有,唯余她们心中的急促心跳与默然叹息声,这之后,洛昭寒方才深提一口气,问,“此处的巫祝不管吗?像此等害人之事早该禁止了。”
“姑娘说笑了,巫祝怎会禁止呢?”或许是对这些个事情见多了就像是免了疫,老妪已然收起了之前的糜然,如今力气可是足着,她一边大力划船,一边自讽而笑道,“看来姑娘是不知河神祭用女子做祭品乃是巫祝族内世袭之规,不过也是,连我也是到这儿好长后才知呢。”
“竟是这样……”洛昭寒坐塌了腰身,如垂落的花般靠两手撑在了湿漉漉的船上,闻得这些她初次知道的事儿,她还是一阵骇怂,自个消化了良久,直是前方似乎是出现了岸道,她才醒悟了道,“那……女兄为何帮我呢?如今还送我离开。”
木桨在老妪手中颇为听话地操动着,老妪自也是见到了前面就是一处岸道,这就降下了速度,顺而止住木桨划去,她以为洛昭寒不会多问于此,不想还是问到了,她穿过漫无边际的黑色看去,道,“因为姑娘唤我女兄,因为姑娘与老头子带回的其他小女子不一样,姑娘比她们聪慧。想我都会对她们说的一般话,她们全当我是个泼妇,更是对我避之不及,可唯有姑娘在后来可以静心而思。”
老妪最后一字落下后,就如是棋盘上的最后一子落定,不论何方取胜,这一盘棋都告一段落了,洛昭寒也彻底清楚了。
“嘭―”渔船的船头陡然碰到河岸,惊得洛昭寒回看,确实是到了岸,只要是她趴着上岸便进入了路道。
“姑娘,这是你的包袱,你拿着上去,往东走……”老妪一手掌着两个木桨,一手向前抛去了白色包袱,不忘好心地嘱托道。
“诶,”白色包袱所抛的抛物线极是准确,洛昭寒不费吹灰之力就稳妥地接来抱在了怀中,踏实的感觉填满了她的内心,就在为逃出贼窝而欢愉时,她却又苦难了神色,道,“我这么走了,女兄如何交待?”
“我自会想法,姑娘快走吧。”老妪还在慢慢悠悠地划着桨,似乎是怕渔船离岸,心已两头空空,却还被洛昭寒一句关心的问话而勾动,湿润了眼眶,她只是催促发声道。
“嗯,多谢女兄,这就告辞了。”隔了一个船身,又值深夜,洛昭寒根本没注意到老妪情绪的点点波动,只认为如老妪所讲,感激而道。
此后,洛昭寒便放心地把包袱挎过肩臂,抓揪住岸边生得牢固的草,几下就爬上了路道,总归是远离那搜把她送入贼窝,又送她出贼窝的渔船。
趴坐在道上,洛昭寒胸口还在大幅度抖动,口里的白气一段接一段,忽闻木桨声,她哽了哽喉咙回首,老妪已背船离去了,她静自目送。
渔船在她的视力范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那不如之前般有节奏的桨声回荡在天水河河面上,洛昭寒也收好了心绪,爬撑着站了起来,提了提垮在臂弯的包袱后就朝路道东方走去。
没几步,身侧的河面惊传一声“扑通”声,那是什么重物落入河中的声音,与之相随的是绝迹的桨声。
洛昭寒骤然缩紧脖颈,固然回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扑通扑通的打水声,后来连这个声音也消失在了茫茫河中。
平复的心境在这一刻重新颠覆,洛昭寒微微张着的嘴唇欲呼何却只有白气随心率跳动而出,她摇晃着混沌的脑袋,连成条的墨发也跟着摇摆起来,汗渍随之四溅,她就缩驼半背往路道退去后转身离开,不复回顾。




我有一曲请君听 第170章 天水河的断送 2
河面上的渔船无人摆渡,而在它周边的河面上,老妪一点点地沉入水中深处去,仍见她最后一滴泪落下,混入这天水河。
她的手再无初初堕入河水时引得恐慌地拍打,不习水性的她已放弃抵抗挣扎,在冰冷的河水周绕之中,那具身躯就此往下掉,仿若有传说中的水鬼拉着她。
周遭泛起的水圈漫过一圈又一圈,却也渐渐地回收不再出现,腹腔不多时地便入了许多的水,老妪一眨一眨了盈热的眼眸,忽觉前方大亮,不似在深夜;镶嵌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就这样如她最后的几丝残息破碎散烂……
二十载就如弹指一挥间,洛昭寒的句句女兄像极了十二年前的胞妹在唤她。
彼时,老妪非这渔村中人,生得美貌如花,引得众人为她倾倒;下有胞妹,形貌神似于她,她们自出落为小女子之刻便是一时间成为村中一对白壁,为人人羡慕。
可惜一场天灾降临于村,姊妹相依为命逃难而来,路过天水河,偶上白胡老叟渔船,就像是洛昭寒般觉着自己当真是遇到了大好人,她们毫无戒备心地随其进了村,从此如是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姊妹双双遭到百般侮辱后便被关进了那又黑又潮的地下小室,每每几日便会重复着做那个噩梦,直到她们怀有身孕。
胞妹如渔村人之愿生得双女,而女兄则产下了不受待见的男婴,男婴不过才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尚没来得及洗净身子便葬送在了他们手中。
那时,女兄被命运抛向了生命的悬崖之上,她面临就这样祭河神来草率了结自己的一生;女兄害怕了,她被隔离了起来,临近祭河神的日子越来越近,女兄惶惶不可终日。
直是那日送饭的人不知何故是白胡老叟,看见白胡老叟,女兄恨得牙痒痒,却又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住地求饶,亦是在那日,她做了令余生懊悔至极的决定――以胞妹换自己苟且。因为一直还是孤家寡人的白胡老叟可以想到法子让村长放了她,并娶她,给她一个家,可是需要一个人代替她……
那日,一奶同胞的胞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代自己的女兄被绑上了祭台,顺利地祭了河神,而女兄在那日后不久得到了久违的自由,虽然仍有枷锁,可也好了太多。
手脚并绑的女兄嫁给白胡老叟后,并未打算就此沉沦,在渐渐获得白胡老叟信任后,她选择逃脱,却还没到出村便被抓了回去,受到了非人的惩处,几近死亡,女兄自此就心生胆怯了,再没试着抗争,在这渔村过活二十载。
那日见到洛昭寒,她不知为何就愈发地想到了胞妹,或许是洛昭寒比曾经的每一个小女子都生得好看吧,可能天神读到了她的微微恻隐之心,偏让洛昭寒唤她一声女兄,让她笃定赌一把,让她赎罪……
二十年于老妪来说就是一场生不如死的折磨,在这临死之际回想来,她真是觉得贪生怕死的自己可悲又可笑,好在一切都在今夜结束了。
在踏入地狱路道前的最后一刻,老妪终于又如花一样地咧开了嘴,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此后,她彻底消失在河面上,唯有那几点水晕涟漪召示着那里有人落了水。
王宫中的洛鸿禹在朝阳殿侯等了极近一柱香的时候,仍旧无人回报,也没大巫祝的身影,这在朝阳殿外的侍卫是都快要睁不开眼了,偶尔与巡侍比比手势才让他们提提神,可他们本可好好睡一觉的,怎奈殿中尚有人。
都已快到入定之时,去传召大巫祝的男奴才如溃败的大犬夹着尾巴一样快快踏上石阶,看得守侍一个兴奋,想是在心底狂呼“总是回来了!”
“大王,”男奴可谓是马不停蹄地就往殿里赶去,悄然抬头看了看洛鸿禹,他单手折臂以撑在案桌上来扶着自个的侧脸,让得自己能不舒服地眯一小会儿,男奴便细声唤着,“大王?”
几声而后,洛鸿禹在还不成熟的梦境中总闻有人在叫他,当即便如诈尸般张开了眼,迟钝地看去前方孤身而站的男奴,拉拉嗓子道,“怎就你一人?大巫祝人呢?”
“回大王,大巫祝不在,此时正值秋祭忙时,大巫祝近日四处劳走,今夜是回不来了,问过府中人,大巫祝应该可以在明日晨时归来。”男奴定而不乱地揖礼一一如实道。
“孤知晓了,你且退下吧。”洛鸿禹一听,想想这季节倒还真是,便挥手道,“明日卯时三刻你再去。”
“是。”
他说得这般无所谓,只是心中终是牵挂着洛昭寒,男奴一退,他便生出一副忧心忡忡之样,摸了摸之前跳个不停的眼皮,呢喃道,“可别出事啊!”
老长一段时辰后,朝阳殿中的灯才得以熄灭,而那些守侍也得解放,之后便交给了巡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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