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栗海棠嫣然一笑,佯装无辜,“栗二老太爷说的什么话?我怎会藏匿你的孙儿。不对,栗小公子应该是栗二老太爷的儿子吧?”
“大胆!”
被她的哂笑深深刺痛,栗二老太爷怒意勃发,举起拐杖便要打。
青萝反应机敏,上前一把抢来拐杖,美目圆睁。
栗海棠并不怨怼栗二老太爷的无礼,她亲自挽上他的胳膊,缓步往东厢房走。莺语柔转,不卑不亢的劝说。
“栗小公子如今已十四岁,长在栗二老太爷膝下从未吃苦受罪过。他空有一身本领却困守在一座小小的宅院。他向往教武师父所说的江湖,羡慕元五爷、羡慕莫大姑姑、羡慕珅哥哥,他们能独自去闯荡,去依从自己的心意。”
“他是我唯一的血脉,我怎能不担忧呢。”
进到屋里,栗二老太爷老泪纵横。他隐瞒十几年的秘密被揭穿,他无法想象那孩子永远的离开。
“栗二老太爷的心思我知道。可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孩子大了终究要远走高飞的,你放手任他去闯荡才是真心的待他好呀。”
栗海棠搀扶栗二老太爷坐到椅子里,唤青萝端热茶来。她坐在栗二老太爷身边,柔声劝道:“栗二老太爷别怨气,栗小公子若独自偷跑出去,万一惹到不该惹到的大人物才是悔不当初的大事。如今,他来找我,我尚可将他托付给秦五爷。秦五爷在江湖的威名,想必栗二老太爷知道的。有秦五爷护着,栗小公子闯荡江湖必不会遭遇不测。”
听到她拜请秦五爷照顾自己唯一的儿子,栗二老太爷感激涕零,颤颤微微地站起来便要下跪叩谢。
栗海棠慌忙扶住栗二老太爷,说:“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谢我。栗二老太爷安心吧,我保准栗小公子全须全尾的回来。”
“多谢奉先女!多谢海棠姑娘。”
栗二老太爷感恩戴德,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只落下一点点。他仍担忧武儿的安危,只希望自己派出去的人能早点追回武儿。
术尽荣华 第824章 如今少年多狗熊
瓷裕镇郊外,秦氏庄子。
被千夜护送来庄子的栗君武一入庄子便被五花大绑,关在一个破房子里。
一路跑马奔波,中途只留在路边的茶棚喝碗茶水暖暖身子,到现在腹内空空已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栗君武气愤地瞪着破窗子外面晃动的人影子,因嘶喊过度,喉咙疼得像火灼烧似的再难发出声音。肚子里大闹五脏庙,他也没力气再吼喊叫骂。
离破房子有三重院墙的院子里浓烟滚滚,一堆篝火上架烤新宰杀的肥羊,庄子的老管事一脸愁容地站在桌子前,琢磨每味香料的用法。
篝火旁的矮榻上围坐着两个男人和三个少年。雪发少年与柔美少年正在棋盘上厮杀,黑白纵横之间已初见端倪,执白棋者略高一筹。
研究完桌上的香料,老管事抱住盐巴罐子走到篝火前,抓一把盐洒在炙烤得咝咝作响的肥羊上,看得秦五一阵牙疼。
“老盗王,你到底会不会烤羊啊?有你那般洒盐的吗?”
秦五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去帮忙洒香料。他的祁山镇常年有来自西域、漠北草原等地方的贩卒们对烤肉食习已为常,他也常常在家里烤肉宴请祁山镇的大商们。
老管事不服气地说:“我怎么不会?我当年在皇宫的御膳房见过烤肥羊,那香料足有两百多,比你带来的不知多多少。”
“哼!多有什么用,烤出来还不是没人吃。”
秦五走到桌前察看一番,挑出需要的两种香料,一手抱一个罐子,“你退开,瞧我的吧。”
老管事不服气地后退半步,他就站在这儿亲眼瞧瞧有何神奇之处。当年他偷食皇宫御膳房的烤羊腿,也没觉得有多好吃呢。
秦五豪放地挥洒着罐子里的香料粉末,洋洋得意地说:“这烤肥羊呀,讲究大味儿。瞧你洒的那几粒盐巴,能烤出什么滋味儿来?瞧我的,每种香料都多放些,肥羊的身上也用刀子割几道,让香料混着油流进肉口子里。有味儿!哈哈哈!”
老管事撇撇嘴角,除了呛鼻的香料味,他闻不到羊肉的膻味儿了。
不远处的矮榻传来翎十八嚣张的大笑声,还有无言公子懊恼地低咒。
诸葛弈淡淡一笑,将夹在指端的白棋子丢在棋盘,说:“如何?要不要再下一盘?”
无言公子苦涩道:“不必了。今儿十赌九输,我已输得快赔光家底儿。再赌下去,只怕我家主子的花间楼也要抵压给你了。”
“你若敢抵压花间楼,庄楼主倒不会说什么,只怕你那位神仙般美貌的姐姐会先发落了你。”
翎十八洋洋得意,虽然他下棋输给无言公子,但看到阿弈赌赢全局比他赌赢还高兴呢。
无言公子俊颜微赧,将手里的黑棋子放下陶罐中,说:“诸葛公子棋艺精湛,在下佩服!”
“哈哈哈,没想到有生之年也能看到无言公子认输。不枉我辛苦奔波,冒着风雪跑来呀。”
翎十八摇着象骨扇,打量默默不语的少年,问:“千夜,你为何那般听我妹子的命令,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若她让你去死,你……”
“我会。”
千夜惜字如金,两个字已足够表达他对栗海棠的忠诚。
翎十八意味深长地看向诸葛弈,问:“你准备如何处置栗君武?”
诸葛弈低头喝茶,似思考又似不理睬。
翎十八吧唧吧唧嘴,说:“千夜,你去带栗小公子来这儿。烤羊快熟了,请他来饱餐一顿再上路。”
千夜颌首,起身跃上高墙,在屋脊和墙头如履平地。自从武艺精进之后,他很少走平地。有时候,他很喜欢站在高处俯视人间的感觉。
翎十八展开象骨扇挡住他和诸葛弈,附在诸葛弈的耳边小声提醒:“千夜对我妹子的心思不纯良,你需多多防范。”
诸葛弈龙眸微敛,全然不理翎十八的好心提醒。净手烹茶,看似平静的他其实心中忐忑。
他的小姑娘太聪慧太善良,如今才十一岁便有人觊觎,若再过几年恐怕登门的纨绔公子们要踩破门槛儿。
防范?他确实要早做防备,把小姑娘保护得好好的。
片刻之时,千夜去而复返。仍不走寻常路,扛着五花大绑的栗君武翻过重重屋脊和高墙,稳稳落在矮榻旁。
“诸葛子伯,你快放了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栗君武的嘶哑嗓音比鸭子叫还难听,连沉默不语的千夜都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远离。
翎十八挖挖耳朵摆着苦瓜脸,随口念首打油诗来表达他对栗君武的嫌弃。
“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少年多狗熊。自诩江湖小侠客,憨蠢脑袋堪比猪。”
“咳!翎爷,你别委屈了猪,猪也很聪明的,比栗小公子强多啦。”
无言公子被翎爷这首不怎工整的打油诗逗乐了,口水呛得他狂咳几声,抢来诸葛弈洗茶杯的清水来顺气。
诸葛弈鄙夷地看着喝洗茶杯水的无言公子,连同无言公子捧在手里的茶碗也被鄙视了。
见诸葛弈微蹙剑眉,龙眸寒森地盯着手里的茶碗,无言公子惊愕地问:“你喜欢这个?”
“脏,丢掉。”
诸葛弈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把原本给无言公子准备的茶杯夹出茶盘,只为自己、翎十八、秦五、千夜和老管事烹茶。
无言公子疑惑不明地问:“你为何不肯为我烹茶?”
诸葛弈仍摆着厌恶脸,冷冷地瞟一眼无言公子的嘴巴和……肚子。
无言公子顺着他的眼神先摸摸自己的嘴巴,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就更加疑惑不解了。
“哈哈哈,阿弈嫌你喝了洗茶杯的水,嘴巴脏!肚子也脏!”翎十八开怀大笑,好久没见过被阿弈直白嫌弃的人喽。今儿果然不虚此行,看热闹真过瘾。
无言公子汗颜,想为自己辨白几句又觉得多此一举。只好微笑不说话,暗暗恼火地看向被五花大绑的栗君武。
被晾在一旁的栗君武已没心情讨伐诸葛弈等人的冷酷。他被一阵阵烤羊的肉香吸引,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咽口水。
翎十八笑够了,摸摸笑疼的肚子,大喇喇地蹲坐在矮榻边,盯着被羊肉香馋得两眼冒火的栗君武。
“唉!瞧我说得多对呀。如今年少多狗熊,憨蠢脑袋堪比猪。”
“哼,翎爷别小瞧人。我一天未吃东西,自然没有力气与你们吵架。待我吃饱了,与你们吵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有本事放开我,让我吃饱饱的,再酣畅淋漓地打一架。”
栗君武不服气地叫嚣,惹得翎十八、秦五、无言公子哄堂大笑。
术尽荣华 第825章 亲眼见识真江湖
烤完肥羊,准备割肉的秦五拿着小刀子走来,躬腰俯视不服气的栗君武。
“瞧你年纪不小,吹牛皮的本事挺大。饿一顿就受不得,若行走江湖挨个十天半月的饿,你还不早早的做强盗去?”
栗君武恼羞成怒,反驳道:“行走江湖怎会饿肚子?你们别以为我年轻就诓骗我,教导我功夫的师父们皆来自江湖,他们从未说过江湖人会饿肚子。”
秦五乐了,诘问:“既然教导你功夫的师父来自江湖,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为何留在你家呢?他们行走江湖能赚到大把的银子,何苦去教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娃娃练些三脚猫的功夫呢?”
“你胡说!我才不是三脚猫的功夫。”
栗君武愤愤不平,四肢用力挣扎着试图摆脱绳子的kun bǎng。可他发现自己越是用力,绳子像一张大网在不断收紧。
“啊!救命啊!……我……我快喘……喘不过气了!……救……救命……啊!”
秦五叉腰站直,笑呵呵地看着被捆成一团呼喊救命的栗君武,好心提醒:“小娃娃,你别再挣扎了。那绳结打的极妙,你越想挣脱它越收紧,最后勒死自己可别喊冤。”
“嗯嗯,这就叫作茧自缚。”
翎十八也拿把小刀子走来,挑割开绳子把憋红脸的栗君武。
终于zi you的栗君武瘫躺在地上大口喘息,两眼直呆呆地盯着翎爷的俊脸,很不甘心地说:“看我年轻就欺负,你们还算是正义的前辈吗?想看我服软,做梦!”
翎十八笑容立即变臭脸,踢了不服软的栗君武一脚,拿着小刀子走向篝火,骂道:“不识好歹的小崽子真以为自己是狼呢?顶多是只看家守院的小奶狗子,竟敢和我汪汪叫。爷好心救你,不知感恩还敢叫嚣,真给你脸呢。”
“哈哈哈,翎爷别火,待我丢他去祁山镇混些日子,让他见识到真江湖的凶险,保准他乖乖的指东不敢往西,吃屎绝不吃饭。”
“哎哟,闭嘴吧,真特娘的恶心。”
翎十八嫌弃地冷白秦五,小刀子割下一片油咝咝的烤羊肉,塞到嘴里用力咀嚼,夸赞:“嗯,肥羊很嫩。”
秦五一脸期待,“味道怎样?我下料很足的,尤其是这巴蜀来的胡椒要多洒些。还有这野茴香乃是波斯国种植的,非咱们这儿种出来的那种粗劣香料。”
“祁山镇的香料贩商一年售卖粗劣香料不计其数,秦五爷从中获利以万两黄金为计。如今为博翎爷一句夸赞,贬低自家产的香料粗劣,秦五爷当心回祁山镇后被人追杀呀。”
无言公子故作善意的提醒,笑眼藏刀不怀好意地看着秦五。
秦五轻哼,割下满满一盘肥羊肉洒上胡椒粉末,端给无言公子,不屑道:“祁山镇里一年不知有多少人磨刀霍霍要取我的脑袋挂城门,可他们只敢暗地里磨刀,谁也在我面前放肆过的?倘若在自己家门口被追杀,我还混什么江湖,趁早一刀抹脖子算了。”
秦五爷说话直来直去,行事豪爽仗义,这正是他立足于江湖的手段。看似粗心大意、放荡不羁,可无人敢与他挑衅,曾经那些与秦五唱反调的江湖同辈们早已变成黄土陇中的皑皑白骨。
无言公子干笑两声,拿小刀子叉起一块烤羊肉咀食,顿时两眼放光、赞叹不绝。
“没想到秦五爷还有这般厨技,真是令在下佩服不已。这烤羊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外皮酥脆焦香,皮油肉嫩香料味儿十足,真是人间美味呀。”
“嗤,无言公子真会说话。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这烤羊都要被你说活了。”
瘫躺够了,栗君武坐起来嘲讽无言公子的虚伪,扭头看向割羊肉的秦五,问:“秦五爷果真要带我去祁山镇?我很想亲眼见识真江湖是什么样儿的。”
秦五爷把新割好的羊肉堆在盘子里,递给小少年,“想跟我回祁山镇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签个契约。”
“什么契约?我要卖给你当奴仆吗?”
早饿得眼冒金星的栗君武大口吃肉大碗喝水,平日被教导的那些餐食规礼都抛诸脑后。
秦五又开始割肉,一把小刀在他的手里旋飞,数片羊肉落入盘子里。他斜睇一眼狼吞虎咽的小少年,很嫌弃地说:“就你这养尊处优的小崽子扔到虎狼窝子里不出半日便尸骨无存。念着我家妹子的善心,我便成全你。”
栗君武鄙夷地咬牙道:“奉先女?她整天与八大氏族的族长们斗来斗去,有何善心可言?别被她的清纯外表骗了,她的心思恶毒呢。”
“呵呵。”
无言公子发出嗤笑,偷瞧诸葛弈的神色平静,默默为无知的栗君武点根白蜡烛,希望这蠢小子命大。
秦五也不自觉地看向诸葛弈,颇为同情地说:“小崽子,念在你年少无知,你若将刚才的话收回,我便替你求求情。”
“收回什么话?说奉先女恶毒?”
栗君武一脸无知地诘问,见秦五朝他眨眼睛,他傻傻地问:“秦五爷,你的眼睛被风沙迷了?要不要取些清水来洗洗?”
“哈哈哈!”
翎十八畅怀大笑,看bái chi似的打量抱着羊肉盘子的栗君武,感慨道:“真该让栗二老太爷亲眼瞧瞧他的老儿子,怎么瞧都不像是他的血脉呀。这傻乎乎的,果真是老狐狸的儿子?”
无言公子也觉得栗二老太爷替别人白养了儿子。这小崽子的智商堪忧呀!
千夜保持缄默,但他决定把栗君武犯蠢的事情回去后详详细细的禀告给栗海棠,也暗中查查栗二老太爷和栗君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诸葛弈放下茶杯,问:“海棠如何?”
千夜恍惚一瞬,似乎明白诸葛弈在问自己。他思忖一下,冷声回答:“小主子不想活了。”
诸葛弈的心一下刺痛,蹙眉不悦地问:“怎么回事?”
千夜跪在矮榻,凑近诸葛弈的耳旁低语几句。
蹙起的剑眉拧得更深,龙眸里迸发寒意。时刻观注这边儿的几个人看到诸葛弈隐隐发怒的神情,不禁担忧小姑娘。
翎十八与秦五悄悄交换个眼色,决定离开瓷裕镇之前先去瞧瞧栗海棠。
千夜的话让诸葛弈感到不安,他没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竟让小姑娘胡思乱想。他立下决定赶回瓷裕镇去安抚小姑娘。她是他的心头宝儿,可不能受委屈。
术尽荣华 第826章 刘厨娘竟懂药理
瓷裕镇。
奁匣阁新宅子有一个别致的院子,这里曾是一个书院,自从翎十八送给栗海棠居住后便改成书画院。里面大量的存书变成简单阅读的,以及临摹的画卷。
自从吩咐千夜送栗君武去秦氏庄子见诸葛弈,又与栗二老太爷作承诺之后,栗海棠不知自己为何情绪低落,整天做什么都没兴致,丧气恹恹地独自呆坐在书画院的空屋子里,盯着一幅大公鸡图发怔。
抱住双腿窝在圈椅里,栗海棠垂丧地埋首在双臂间,怅叹今儿又是一个没啥精神的样子。
她很想打起精神来闹腾,可与一群人待在一起就烦躁得想骂人。昨天青萝唠叨几句钗子上的红宝石丢了,她就对青萝发好大一顿脾气。吓得青萝脸色铁青,咬住嘴巴没敢再说话。
今儿早膳时,乌银铃亲自端来她做的炸糖果子,明明很好吃的甜果子,她却没原由地朝乌银铃一顿斥骂,骂她糟蹋东西,吓得乌银铃哭着跪下道歉。
栗海棠烦躁地抓抓头发,披散的长发被她抓乱得像疯子似的。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烦躁得想撞墙,狠狠地撞到头破血流。
“啊!好烦!”
站起来在空屋子里走来走去,挥不去萦绕心头的燥火。她干脆脱掉棉袄子,仅穿单薄的里衣贴着墙站立。
温暖的背与冰冷的墙贴在一起,心里那股恼人的烦躁减轻许多。她闭上眼睛,脑袋放空,唯感受背后墙面的冰冷。
“大姑娘,该用午膳啦。你……啊——!”
青萝推门而入,见空屋子里没有海棠。四下打量便瞧见海棠倚墙而立,身上穿得更是单薄。她吓得忙过去拉着海棠抱在怀里,急慌慌脱下自己的棉袄子裹住她。
“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滚出去!”
栗海棠怒瞪青萝,一手推开她,一手扯下披裹的棉袄子怒摔在地。
青萝吓得脸色铁青,忙捡起棉袄子重新裹住海棠,一记手刀砍晕,扛上肩带走。
昏迷不醒的栗海棠被青萝扛回后院的卧房,才躺在床上便醒来。她瞪着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抿紧泛白的唇。
青萝一瞧她的样子更慌了,忙唤着外面的小丫鬟去请杨嫫嫫。
“大姑娘,你别吓奴婢啊。你这是怎么啦?你说说话呀,要打要骂都随你,可你千万别这样糟蹋自己。”
跪在床边,青萝急哭了。看到双眼无神的海棠,就像失了魂魄似的。
杨嫫嫫闻讯赶来,同行的还有刘二娘、李嫫嫫和乌银铃。
“这是怎么了?”
一见躺在床上如木偶般的海棠,杨嫫嫫惊得身子一僵,心也慌乱了。她扑到床边,摸摸海棠的小手寒如冰。
“杨嫫嫫快派人去禀告主人吧。大姑娘近来不寻常,又爱发脾气。眼下又变成这副样子,难不成被人下蛊唤走了魂儿?”
“别胡说。”
杨嫫嫫也拿不准主意,只好依青萝的话去派人禀告诸葛弈。
“先别去。”
刘二娘推开哭哭啼啼的青萝,半倾身子审视双目空冥的小姑娘。她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一粒药丸子,掐住海棠的颌骨逼迫她张开嘴巴,将药丸子直接喂入喉咙里。
“大姑娘近来的饮食由谁接手?”
“我,李嫫嫫。”
青萝擦擦泪水,看向李嫫嫫。
李嫫嫫点头,应和:“是是是,一直是我和青萝端膳食给大姑娘的。”
刘二娘疑惑道:“这就奇了。平日饮食经由李嫫嫫和青萝之手,她们定不会谋害大姑娘。”
杨嫫嫫心跳加快,忙问:“大姑娘又中毒了?”
刘二娘摇头,张张嘴巴又不知该如何讲。她招招手让杨嫫嫫附耳过来,嘀嘀咕咕几句。
杨嫫嫫皱紧的眉头更深,在听完刘二娘所说的话后,惊得浑身发抖。她看看躺在床上瞪圆眼睛的海棠,又看看一脸纠结的刘二娘。
“果真是……”
“是。”
刘二娘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栗海棠确实中了那暗娼坊里的药。只是用药之人很小心,每天仅下少许的药,让海棠烦躁难耐、情绪混乱。
“幸好青萝发现及时,我尚且有药能化解那药。若再继续食用几日,恐怕大姑娘会神智不清,做出娼坊里女子那般放浪形骸的行举。”
“哦,多谢你救大姑娘。”
杨嫫嫫感激不尽,双手合十向刘二娘拜谢。
刘二娘忙摆手,说:“咱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大姑娘需再用几天的药才行。趁大姑娘卧病在床,不如借机寻查到那下药的人。”
“刘厨娘说得对。”
青萝忿忿,握紧拳头誓要找出那个藏在新宅子里的奸细。
杨嫫嫫却有着不同的想法,她觉得唯今之计要先请诸葛弈回来。只有诸葛弈镇定在家里,八大氏族的权贵老爷们才不敢再暗害海棠。
“大姑娘醒了。”
李嫫嫫欣喜大叫。
青萝扑上去扶起栗海棠,泪眼婆娑地问:“大姑娘觉得如何?”
栗海棠眨眨干涩的眼睛,浑身无力地瘫软在青萝的怀里。见杨嫫嫫、刘二娘、李嫫嫫和乌银铃都盯着自己,她艰难地吞咽口水,发觉嘴巴里像吃了苦胆似的。
“青萝,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大姑娘病了,幸好刘厨娘有药。”
杨嫫嫫怕青萝不明事的胡乱说,忙抢着回答。
栗海棠好奇地看向刘二娘,“我知刘厨娘的厨艺极好,天下美食没有她不会做的。没想到,她竟懂得药理,连我这不知名的病疾也能医?”
刘二娘莞尔一笑,说:“祖上曾在汉中开过药铺子,谁知家父不喜岐黄之术,非要做解牛的庖丁。我虽是女儿,家父却如男儿般传我厨艺,连同祖上的那点子识药材的本事也教导了。可惜我天生愚钝,只懂得十之一二。”
“刘厨娘真真让人意外呢。”
栗海棠口渴难忍,吩咐青萝去倒杯温水来。她喝过水,打发她们出去,只留下刘二娘。
刘二娘坐在床边的矮凳子,大大方方的让栗海棠端详。
栗海棠斜倚着叠高的枕头,无气力地说:“刘厨娘,你知道下药的人是谁,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刘二娘眼神闪烁,强装着笑脸,“大姑娘误会了,我不知道下药的人是谁。”
栗海棠睁圆眼睛盯着床幔上的香囊,淡淡悲伤地说:“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有人想救我于水火,有人想挟持我作傀儡谋私利,有人想利用我报仇血恨。人啊,活着为何如此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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