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对不起,我不能。”
栗海棠转身,看向葡萄架下淡静品茶的雪发少年,“师父,你可以吗?”
诸葛弈放下茶杯,宠溺一笑,不答反问:“有何不可?”
“子伯兄,你是个外族人,无权干涉八大氏族中的族事。”
栗君珅恼羞成怒,把怨愤撒到诸葛弈身上。他是个栗氏族的族长嫡子,在族中的声望也算小有成就。可偏偏有一个人胜他百倍,受八大氏族的族人们敬仰,此人就是诸葛弈。
“珅大哥,咱们的身份太敏感,不宜偏心。”莫晟桓见势不好立即出面劝和,偷偷朝栗海棠挤眉弄眼。
栗君珅火气冲头,哪里一句劝和就能平复的?他咬紧牙关,转身走向已经被制伏的四个人。
“来叔,把他们全部押送到瓷裕镇,我要公开审判他们谋害小旺虎一事。”
“珅哥儿别冲动,此事要不先禀告族长老爷,再择日审判?”
来叔心里急啊,他看着长大的大公子可不是易动怒的人,温文尔雅的脾性从来不与人争强好胜。向来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从不被谁牵着鼻子走。今儿这是怎么啦?只因别人的几句激将就甘愿入坑?
“珅哥儿,要不再想想?”
“不必了。”
栗君珅一抬手,朗声道:“身为栗氏族的子孙,不能严以治家、严以治人,我有何脸面对同宗同源的族人、面对历代先祖、面对各大氏族的族人们。今日小旺虎无辜被害,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栗大公子申明大义、不姑息养奸,身为同族的我们感恩五内,请受一拜!”
堵在门口的刘老伯激动地跪下来磕头。希望栗君珅能说到做到,先审出谋害小旺虎的事情,那么他女儿的冤情也指日可待。
他会留着这把老骨头等着,看着恶人栗锅子的下场,看着包庇他的栗里长的下场,看着他的女儿还回清白之名,平安走出守安堂。
众人山呼雀跃,唯有栗海棠的脸色不阴不阳,一双大眼睛盯着被捆绑的四个人。
栗锅子回头愤愤地瞪向她,啐骂:“你害死自己的亲爹,你也会下地狱的!”
“你呢?逼死我的母亲,害死我的弟弟,你又会如何?”
栗海棠幽幽地问,呆呆地跟在他们身后走出院子。
“海棠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小旺虎报仇的,也会查出栗闫夫人自尽的真相。”
“不,我要自己查。谢谢你,珅哥哥。”
栗海棠果断拒绝,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来时骑的马。尽管大腿内侧依然疼痛难忍,但她咬牙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没留下任何话就这样离开了。
栗君珅拦住诸葛弈,问:“子伯兄,海棠妹妹……是何意?”
诸葛弈懒懒地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骑马追逐小姑娘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术尽荣华 第276章 天道不公
栗氏村通往瓷裕镇半路的小树林外,溪河由燕峡山之巅的雪和山泉汇聚而成。奔流九弯十曲整整几百里,水流随山势和地貌时急时缓、时深时浅,穿流过小树林滋养茂盛的野花野草、森林奇石。
憋着怒怨的火气从栗氏村一路马不停蹄来到小树林,看到熟悉的溪河便再也没有勇力继续狂奔。栗海棠跳下马背,连马儿的缰绳都没有拴好就直跑向溪河。
临近端午节,穿着单薄的袄裙虽不觉寒冷,可溪河的水仍冰冷刺骨。双脚扎进溪河里,即便隔着厚厚的裹脚布依旧感觉到冰冷。
栗海棠呆滞目光凝望前方的小树林,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情景。
母亲被王嫫嫫压在地上拳打、栗夫人冷血无情威胁母亲、早已中毒的母亲忍受着毒痛和伤痛的双重折磨、在奁匣阁与母亲一同沐浴、母亲叮咛她的话、母亲哄她入睡时哼唱的小曲儿、母亲躺在棺材里……
“不,我没有看到母亲死时的样子。我太不孝了,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勇气去看。”栗海棠仰头凝望天空,泪水不停地流。摇摇晃晃趟水走向溪河的中心,冰冷刺骨的河水淹没膝盖,她如行尸走肉无所知觉。
“海棠,停下。”
诸葛弈策马追来,看到已走入溪河腹地的小姑娘,急得他直接从马鞍上飞跃而起,凌空踏过芦苇丛顺利抵达河岸边。
“海棠,回来!”
“师父,别管我,我只想冷静冷静。”
栗海棠站在溪河中央,动手脱掉身上的外袄和长裙,揉成一团丢向岸边。她慢慢蹲下身子,冰冷河水瞬间淹没到肩膀,只有一颗小脑袋露在水面上牙齿打颤儿、呼吸窒闷。
诸葛弈站在岸边凝视河中“冷静”的小姑娘,纵然心疼却没有阻止。静静地守着她,看着她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平复仇恨、怒火、怨愤,因为他最懂得这种烙印在骨子里的痛,这种远比身体被折磨还要难以忍受的感觉。
“海棠,你想知道我的‘活死人’名号是如何来的吗?”
“嗯。”
背对着他的栗海棠轻点头,坐在冰冷河水里双臂抱膝。她咬紧牙关忍受流动的冰河水浸湿薄薄的雪绸中衣,全身抱缩成团也无法抵御渐渐侵蚀身体的寒气。
“当年我的亲姐姐诸葛樱与你有着一样的命运,代替别人成为活祭品献给祠堂里的那些牌位。”诸葛弈仰望天空,眸中浅浅泪光,仿佛看到天堂的亲人。
“与你不同的是,你是心甘情愿去代替别人,而姐姐是被人骗去的。她迷迷糊糊被骗上大红妆轿,迷迷糊糊地服下致昏迷的毒药,迷迷糊糊地被送上祭祀台,迷迷糊糊地丢掉性命。”
“我的姐姐啊,直到死去都没有发觉那个口口声声愿意为她放弃荣华富贵的男人,竟是葬送她性命的刽子手。本以为是双宿双飞、远走天涯,没想到一去不复返,与家人从此天人永隔、人鬼殊途。”
诸葛弈抹掉眼中泪水,看向坐在溪河中的小姑娘,说:“我的老祖母、双亲、小姑姑在得知姐姐无辜被害,家人拒绝了丰厚的礼金,誓言要去京中告御状为姐姐报仇。”
“那一年除夕,老祖母吩咐小姑姑留在家中抚育我,若她和兄嫂不能如期归来,让小姑娘带着我逃去漠北的一位旧识。漠北生活艰辛、民风彪悍,旧识在那里占山为王已数年,小姑姑带着我去投靠他定能平平安安。”
“老祖母千算万算却逃不过天意。除夕夜家家爆竹炸响,十几个爆竹偏偏在我家屋顶一同炸出火花,怎会是偶然之事?”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房子倒塌之际小姑姑把我塞到炕洞里,用她纤弱的身体堵住炕洞口才保住我的命。”
诸葛弈哭着,笑着,回忆着当年的那一场大火,温润嗓音慢声细语的讲出来,尽管他极力克制,仍能听出嗓音中的颤抖。
“我被路过村子讨水喝的义父救出炕洞,他见我可怜便带我离开村子云游四方。我拜他为师学习毒术医理,甚至不惜自服毒药把自己变成活着的死人,就是想引出隐藏在八大氏族中最懂得制毒的高人。”
“我离开时,义父曾说过世上有三大神医世家。他这一脉是药毒皆可,祁山镇神医世家叶氏一脉精于药理,而最后的修氏一脉则专于毒术。”
“为了给家人报仇,为了毁掉八大氏族,为了抓出那个隐藏在暗处以毒害人的修氏一脉,我必须活下去。”
诸葛弈的手伸向河中的小姑娘,看着她的背影,殷切地劝说:“海棠,天道不公,我们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来讨回公道。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今日忍一时之恨、何愁等不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师父,我会忍。”
栗海棠舒展身体向后仰躺进冰冷河水里,像一叶浮萍漂在河面上随波缓缓而动……
诸葛弈在河岸上走,始终凝望着她。他有能力将她强行带回岸边,但她会甘心隐藏仇恨吗?逼死母亲的仇还未查明真相,现在弟弟又无辜被害。如今的她就像当年的他,明明仇人站在面前却无法痛快手刃。
远处传来两道马蹄急驰声,在即将跑过时骤然停下来,两匹马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海棠妹妹!”
“她……死了?”
莫家兄弟赶来,看到漂在河上的小姑娘,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莫晟桓口齿不清地问:“子伯兄,她不会……真的……死了……吧?”
“没有。”
诸葛弈淡淡回答,继续延着溪河流动的方向走,一步步守护着河中浮漂的小姑娘。
“她这是怎么了?”
莫晟泓担忧不已。
“哗——啦——”
溪河中传来水声,一身湿漉漉雪绸中衣的小姑娘慢慢走向岸边。看到突然多出来的莫家兄弟,她惊慌的双手交护在胸前,旋过身子。
“你们看什么?”
诸葛弈冷睇莫家兄弟,顺手脱下自己的月白长袍走过去包裹冰冷瑟缩的小身子,心疼地安慰:“咱们先回栗氏村吧,你这样会生病的。”
“不,回……回……瓷裕……镇……我要……亲……亲自惩治……他们……”
栗海棠全身颤抖地倚靠在诸葛弈怀里,虽然他的身体也寒冷如冰,唯一温暖的胸膛是她最安心的依赖,只要一点点温暖已足够。
术尽荣华 第277章 回奁匣阁
也许是上苍终于怜悯小姑娘,当诸葛弈和莫家兄弟争论先回栗氏村、还是先烤火的时候,押解栗锅子和小典氏的队伍恰巧路过。
因为小典氏怀有身孕,被格外开恩乘一辆驴车。赶车的正是心疼妹妹的大典氏,和被逼着来的栗里长。
驴车后面长长一条绳子拴住栗锅子的双手,他累得气喘吁吁,几次叫嚣着不肯走都被无视,甚至停下来的时候会挨一鞭子。
杨嫫嫫拿着鞭子走在旁边,像赶牲口一样盯着栗锅子,只要他稍有懈怠就抽一鞭子,保准比骂几句更管用。
栗君珅因为舟车劳累弃马改乘马车,远远便瞧见河岸边争吵的三个少年,和全身湿漉漉裹着月白长袍的小姑娘。
“杨嫫嫫,快把你家大姑娘扶来马车里。”
栗君珅大声吩咐,抓着车里唯一的棉垫子跑向芦苇丛,一边扒开芦苇一边大喊:“子伯兄,海棠妹妹,我来了。你们也往这边儿走,快点儿!”
“君珅,你退回去,我们过来了。”
诸葛弈见大路上停着马车,立即抱起栗海棠,对莫家兄弟说:“拿上海棠的衣服,咱们快出去。”
“啊?衣服?不要了。”
莫晟桓拉着莫晟泓便往芦苇丛里跑,一边扒芦苇一边说:“我回去就找老四学功夫,不会功夫简直矮人一大截呢。”
莫晟泓哈哈大笑,步伐也渐渐轻快不少。
大路边,栗君珅拿着棉垫子等候,看见诸葛弈抱着小姑娘凌空而来,慌忙大喊:“子伯兄,海棠妹妹怎会变成这样?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少说废话,咱们快回瓷裕镇。”
诸葛弈抢来棉垫裹住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直接跃上马背,对栗君珅说:“你快回去禀告,我们要趁着海棠生病时处置了小典氏。”
“子伯兄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栗君珅让小厮牵来马儿,对老仆说:“来叔,押送他们到瓷裕镇,直接送去祠堂的东偏殿。”
“是。”
来叔揖礼,担心道:“族长老爷会不会骂咱们小题大作,不过是死了一个孩子,哪里值得惊动八大氏族的族长?”
“你不必管,我自有分寸。”
栗君珅看到诸葛弈已用小厮的上衣把小姑娘绑到自己的身上,“子伯兄,咱们走。”
“晟桓,晟泓,他们就交给你们啦。黄昏前定要赶回衍盛堂。”
“珅大哥放心交给我们兄弟。”
莫家兄弟保证,目送诸葛弈和栗君珅护着小姑娘,一同骑马赶回瓷裕镇。
此时杨嫫嫫想跟回去,又担心栗锅子和小典氏会狗急跳墙,毕竟队伍中只有她懂功夫。指望那两个草包公子,简直是所托非人。
且说。
诸葛弈和栗君珅护着栗海棠回到瓷裕镇,诸葛弈抱着栗海棠直奔奁匣阁,而栗君珅去了衍盛堂找祠堂老执事传令给八大氏族的族长。
他要赶在莫家兄弟押送栗锅子和小典氏来到祠堂之前先向八位族长通个气儿,免得事出突然吓坏了这群叔伯们。
衍盛堂的老执事听闻奉先女要亲自审判谋害她亲弟弟的犯人,连忙应着栗君珅的吩咐给八大氏族的中zhèng fu送信,请八位族长即刻来祠堂议事。
栗君珅命老执事到东偏殿去等候八位族长,而他转去后院的后门,直接入奁匣阁的东跨院。隔着一道高墙,能听到奁匣阁中院里传来李嫫嫫惊慌大叫声,和懒婆婆恼怒的斥骂。
奁匣阁中院,诸葛弈一身湿淋淋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正屋里乱成一团的丫鬟和老嫫嫫们。
李嫫嫫站在一楼指挥老嫫嫫取送东西,二楼的卧房有懒婆婆照顾栗海棠,又有青萝和麦苗在旁边打下手。
青萝眼圈泛红,问:“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全身冻得通红,难道被丢进冰窟窿里吗?”
“我自己……趴到……溪河里……冷静冷静。嘿嘿,没事儿!”
已经醒来的栗海棠泡在小沐浴间的木桶里,两排小白牙打颤的“哒哒哒”声,唇瓣苍白无血色,看着让人心疼。
懒婆婆一边抹泪,一边拿葫芦瓢舀温水浇到她的肩膀上、头发上,哽咽说:“你纵然心里有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折腾啊。你这身子又中毒又生病又骨折,哪里禁得住再折腾。”
“画师先生也不知心疼你,竟纵着你去趴冰河。”麦苗只敢小声抱怨,拿来厚棉的袄子站在一旁等候。
青萝瞪了一眼,“你有几个脑袋敢抱怨大姑娘的师父,真真的不想活啦?”
麦苗委屈又不敢反驳,谁让诸葛弈是她们真正的主子呢。她刚才置喙主子的话若传出去,不打死也会扒层皮去。
栗海棠摆摆小手,眯着眼睛趴在桶边,说:“我先睡一会儿。等八位族长来祠堂后叫醒我。”
“大姑娘,你果真要亲自审问小典氏?”懒婆婆忍不住开口问。
“对。”栗海棠闭着眼睛,嗓音沙哑,“我总觉得她没胆子冒着犯族规的死罪谋害继子,若她背后有人想借此来打击我,我怎能坐视不管呢。”
懒婆婆认同地点点头,“大姑娘,要睡就去床上躺会儿。我把李嫫嫫叫来,等会儿也让她陪着你去祠堂吧。我这身份终究不适合出现在那个地方。”
“没关系,一会儿杨嫫嫫回来,我让她跟着去祠堂。”
栗海棠也觉得泡在桶里睡觉不舒服,站起来让青萝帮她擦干身子,披裹好麦苗准备的厚棉袄子,踢踏着小绣鞋走到床边坐好。
“大姑娘,八位族长已到祠堂东偏殿,画师先生和栗大公子已经过去了。二位吩咐老奴好好守着大姑娘,让大姑娘安心歇息。”
“呵呵,两个自作聪明的人,我才不会轻易放过好机会呢。”
栗海棠气得小拳头捶床,说:“青萝,替我梳妆,陪我去祠堂东偏殿。”
“是,大姑娘。”
青萝颌首,扶着栗海棠坐到梳妆台前仔细为她施粉涂脂,还细心地为她涂了大红的口脂掩盖苍白唇色。
懒婆婆在旁边瞧着,压低声问:“你可想好惩治小典氏的法子?她肚子里有栗家的孩子,恐怕一个失手会一尸两命啊。”
栗海棠用雪纱遮面,说:“我会让栗锅子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栗家的。”
“大姑娘如何笃定?”
术尽荣华 第278章 震惊族长
衍盛堂东偏殿。
八大氏族的族长和族长夫人齐聚于此,在细听栗君珅将小典氏谋害继子、小旺虎失踪于祁岭山谷瀑潭、他得知消息后日夜奔波查证等等事情一一禀明,每人脸色皆凝重。
诸葛弈姗姗来迟,见到八位族长神情严肃端坐于堂中,珠帘隔开的内间里八位族长夫人有的心事重重、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漠不关心……
栗君珅迎过来揖手:“子伯兄。”
诸葛弈揖手还礼,由栗君珅引领入堂中,对八位族长拱手礼:“拜见各位族长。”
“贤侄免礼。快快坐下说说你所知晓的,奉先女的幼弟果真被继室小典氏谋害?你果真在祁岭瀑潭见到那孩子被溺死?”
栗族长迫不及待向诸葛弈证实,尤其对小旺虎溺死一事很关心。
诸葛弈与栗君珅同坐离门最近的位置,对栗族长的问话未急着回答,反而看向内间里的八位族长夫人,说:“不知哪位夫人有素银钗子,可否借子伯一用?”
“我有。”
闫夫人从头上拔下银钗子交给贴身丫鬟,让丫鬟送出去交给诸葛弈。
诸葛弈起身双手接过,拱手相礼:“多谢闫夫人恩赐,待用完后子伯会照样子重新打造一支新的,一并送还闫氏中zhèng fu。”
“一支银钗子罢了,不必如此。”
闫夫人微笑拒绝,当着众人面前显得很大方。其实她心里疼得滴血,更懊悔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把年少时初恋的订情信物给送出去。
拿到银钗子,诸葛弈用自己的绸帕包裹住放在桌上,随手端起茶杯浅呷一口,才回答栗族长的问话。
“栗族长所问之事,我无法给予满意的解答。关于祁岭瀑潭见到小旺虎被谋害溺亡,实非我亲眼所见,不敢妄言。”
“那你又如何认定那孩子在瀑潭出现过?”莫族长疑惑不解,“贤侄呀,你不能因道听途说来误导奉先女,令她误判此事冤枉无辜。”
“莫族长说得是,我之所以相信禀报之人的话,正因为此人是我最信赖的管家阿伯。”诸葛弈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荷包,取出里面的一块小玉佩交给旁边的栗君珅,“请君珅兄给各位族长和族长夫人瞧瞧。”
栗君珅接来一瞧,皱眉道:“这块玉佩是我送给小虎子的,上面雕有竹纹,喻意节节高。我偶然得到此玉佩原本想送给海棠妹妹的,玉佩太小正合适小虎子戴着便随手给了他。”
“珅儿,你确认这块玉佩是你给那孩子的?”
“父亲,儿子不敢扯谎,这玉佩的确是儿子送给小虎子的。是儿子从楚家表哥的玉器铺子里偶然得来的,若各位叔伯不信,尽管派人去楚家表哥的玉器铺子询问。”
栗族长招招手,让他送来玉佩观瞧,又与旁边的莫族长和乌族长说:“既然此物是珅儿送的,看来子伯贤侄和他的管家没有诓骗咱们。”
“是谁借了天大的胆子竟敢诓骗各位族长?”
偏殿门外,一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由丫鬟扶着进来。看到八位族长集体站起来揖礼,她立即行万福礼。
“海棠拜见各位族长,各位族长夫人。因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得急,不敢灰头土脸的来见各位族长。这梳妆打扮费了些时辰,还请恕罪。”
“栗大姑娘说的哪儿得话,快请上座。”
莫族长一挥手,立即有小厮搬来大椅子摆到堂上。
栗海棠由青萝扶着走向大椅子,路过栗君珅时,说:“莫家二位哥哥已押送栗里长、栗锅子及小典氏到祭祀场,烦请珅哥哥亲自跑一趟领他们进来。”
“是。”
栗君珅揖手,又与族长们行礼,得到他们的默许后才转身匆匆出去。
扶着青萝的手来到大椅子前,坐好。栗海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交给青萝,再由她交给栗族长。
“我回来时发现妆奁匣下压着这个,本以为是哪个丫鬟或嫫嫫的绣花样子。没想到竟是一张告密信,真真让我哭笑不得。”
栗海棠昂首正视前方,欣赏黄昏暴雨前的狂风吹残院子里修整的树、花、草。满院黄沙弥漫如雾,尘土味儿呛鼻,站在门外的小厮们连忙捂住口鼻、眯起眼睛却不敢躲避。
“外面的人去廊子下躲躲吧,一会儿大雨别淋湿了你们。”
“多谢栗大姑娘。”
小厮们齐鞠躬揖礼,三三两两地跑到游廊下避雨。
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溅起纷飞水花。屋瓦“叮咚”作响,顷刻间雨势淅大、交织成曲,宛如天籁之声。
栗族长把小玉佩交给栗海棠,说:“栗大姑娘,此物乃珅儿送给栗家小娃娃的。据子伯贤侄禀告,栗家小娃娃已在祁岭瀑潭溺亡。”
“嗯。我与师父同去祁山镇拜见秦庄主,也一同到过祁岭的瀑潭。”栗海棠拿起小玉佩放在掌心细细摩挲,仿佛抚摸着弟弟的稚嫩小脸。
“栗大姑娘,你今日召集我们来此,是想亲自惩治谋害幼弟的继母吗?”
典族长试探地问。虽然他与小典氏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同族亲戚,但小典氏终究是典氏族的女儿,又是犯了谋杀继子的大罪。于情于理,典氏族都会跟着丢脸。
栗海棠摇头,环视一圈,又看向内间里的族长夫人们。她指着交给栗族长的那张“告密信”说:“我今日亲自要审的是那纸条上的事情,绝非一己私事。”
“小旺虎的死活尚且不知,想要定谁的罪总要见到小旺虎的尸首。我不会冤枉无辜好人,更不会放过谋害亲弟的坏人。”
“大姑娘说得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也好秉公处置才能服众啊。”乌族长附和的说,眼睛偷偷瞥向栗族长手里的那张纸条。
栗族长把纸条送还青萝手里,说:“若无那小娃娃的事情发生,依着这告密信上的原由你亲自审询他们尚可有说辞。可如今出了意外之事,你又要亲自审问告密之事,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