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欺人太甚!
“阿梨……”宁嫔又叫道,声音很轻很轻。
夏昭衣深吸一口气,抬眸望着她:“你还有什么未了的牵挂么?”
“对不起。”宁嫔说道。
“一码归一码,在此事上你未曾对不起我。”
“也是,”林清风说道,目光重新打量女童,“那告世书一出,世人皆知你也是定国公府的人,阿梨,你是私生女,还是?”
答复她的,是女童淡淡扫来的冰冷眼眸。
林清风一顿,抿了唇。
“又青拿夏大小姐的骨灰是为了与夏二公子做交易,那,我师父同师叔呢?”宁嫔看着林清风,说道,“他们要夏娘子的骨灰做什么?”
林清风朝她看去,把弄着自己的发梢,用梳子在上面来回的梳弄,说道:“泡酒呗。”
宁嫔眉头一皱。
“噗嗤,”林清风忽的发出笑声,银铃一般,“吓你的,具体做什么,我师父未曾告诉我,这些年他神秘兮兮,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想联系他还得费上一番功夫呢。”
多年未见,昔日温婉的小妹忽然变成这般乖戾多变的女子,让宁嫔一时有些适应不了。
“可以走了么?”夏昭衣说道。
宁嫔看过去,点点头:“嗯,走吧。”
话音才落下,女童立即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们要拿她的骨灰做什么,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林清风眉梢一挑,看向宁嫔:“施姐姐,你们要去哪?”
看她们现在这样,似乎不是为了她来,而只是顺路来看她一眼。
“清风,”宁嫔认真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保重。”
“姐姐说笑了,”林清风确认她们不是来对付自己后,笑嘻嘻的说道,“姐姐入宫前可乖可巧了,半点不义之事都未曾做过,可姐姐你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呀?”
宁嫔一愣。
“你还是快走吧,”林清风又梳了下头发,说道,“那脾气不好的小女童可真的会杀人的呢。”
宁嫔定定看着她,微不可见的摇了下头,转身走了。
待她离开,杵在一旁的小丫鬟紧绷着的神色才终于松缓下来,忙向林清风走去:“小姐,可吓死我了,她们……”
“啪!”
一个猛烈耳光毫无预兆的扇了过来。
小丫鬟捂着脸,扑通一声跪下:“小姐!”
林清风脸上的神情温和带笑,看着她说道:“胆子真大,把她们直接带过来了?”
“不是的,”小丫鬟哭道,“是她们拿刀子要挟我……”
“那你就去死啊,”林清风眨巴眼睛,“若她们是来杀我的,你将她们带过来了,她们到时候就会放过你?”
小丫鬟擦着眼泪,不敢说话。
“横竖都是死,死一个也好过死两个吧,你说对不对?”林清风又道。
“我,我这就掌嘴,我笨。”小丫鬟哭道,忙抬手左右开弓扇自己。
“行了,”林清风皱眉,“起来去收拾东西,我们得走了。”
“嗯,好。”小丫鬟赶紧起身,跑去收拾东西。
林清风厌恶的看着她的身影,同样都是小女童,怎么自己这个贴身丫鬟这么蠢?
阿梨那样的女童,定国公府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林清风看着房门,心里起了浓浓好奇和向往。
兰园是陆容慧最疼爱的连姨娘的住处,连姨娘当年是柴喜鹊的得意弟子,她音如莺啼,娇柔婉转,唱得一首好曲,身段也是一流,陆容慧当年路过长喜道场时,看了戏台上的她一眼,便见色起意。
已经好几日了,陆容慧都睡在连姨娘这,昨夜也是在这里的。
外头发生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满京城人荒马乱,刘氏连夜往兰园跑了三四趟,陆容慧都不肯挪窝,刘氏气得干脆不管他了。
现在兰园外边静悄悄的,大雪无痕,一个出入的丫鬟家仆都没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一个仆妇端着参茶从后院那边过来,在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入了兰园,仆妇四下望了圈,低声骂道:“怎么回事,雪天就不用干活了吗?”
直直走向主屋,仆妇抬手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的。
仆妇小声推开,探头去看,忽的睁大了眼睛。
屋内的丫鬟家仆全被捆绑成一团,连姨娘也在其中,她们抬头看着她,拼命使眼色。
仆妇大惊,忙要回身逃跑,边张嘴要叫人救命,就被站在门背后的男人一把捂住嘴巴,粗鲁的将她朝地上撞去。
手里滚烫的参茶清脆摔地,仆妇跌趴在旁,而后被其他男人上来五花大绑,扔向人堆。
她抬起头,这才看到她们的老爷,大乾的刑部尚书陆大人,嘴里塞着一大团布,将口腔塞的又鼓又大,双手被捆绑着,吊在了梁下,双脚拼命的扑腾,像一只落了沸水弹起来的虾。
戴豫冷冷的看着又一个仆妇被绑起,抬手数了数,一共二十八个。
这府里的人心还真大,少了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屋外风雪嚎啕,大雪渐渐将仆妇留下来的脚印给盖上。
过去小半天,外边又传来动静,戴豫调整好姿态,继续守株待兔。
等了一阵,虚掩的房门终于被推开,声音很轻。
屋里面的丫鬟家仆们照例抬头看去,顿时愣在那边。
戴豫没有留心她们,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沙包大的拳头。
娇华 365 他是大官
房门被一点点推开,风雪从外灌入进来。
跟先前一样,戴豫蓄势待发,准备要么直接打昏来人,要么捂住嘴巴。
等门静止的一瞬,他当即一步出去,伸手抓人。
脚步稳健,掌势带风,但就要抓住来人的肩膀时,戴豫忽的一惊,忙要收势。
跟前的女童却更快,身形一晃,已从他手下逃脱,同时听得匕首出鞘的声音,戴豫还未回神,脖子一凉,冰冷的锋刃就贴在了他脖颈下。
速度太快,似逐电追风一般,戴豫的冷汗都出来了,甚至“阿梨”的“阿”字都还未喊出,睁着眼睛用余光看着立在身侧的女童。
夏昭衣一顿:“戴大哥?”
“阿,阿梨……”
屋内其他黑衣人刚围上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都顿住。
夏昭衣忙退开,收刀后从袖中摸出一支小瓷瓶递上:“戴大哥。”
戴豫接过,抹了一把自己出了血的脖颈,这才觉察痛。
“好快的刀,若不是你收的快,可能我……”他看向女童的匕首,愣了下,说道,“怎么这匕首……”
夏昭衣垂眸望了眼,抬起匕首,说道:“是沈公子赠我的。”
“少爷送你的?”戴豫讶然,又重复说道,“少爷,送你了?”
夏昭衣眉头轻皱,看着他:“嗯?”
“不不不,”戴豫忙道,“阿梨,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
他急了,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干脆不说了,转眸看向门口的女人。
宁嫔刚从外面进来,抬手将房门重新虚掩,抬眸与他对视。
戴豫看着有些眼熟,但又确定未曾见过她。
“戴大哥?”夏昭衣说道。
“嗯,”戴豫看回女童,一笑,开心的说道,“阿梨,数月未见,你真的长高了不少呢。”
虽一直知道她就在京城,但始终碰不上,只在大平广场那日远远的看了一眼。
如今近看,女童的个头已从他的臂膀到肩上了,都说这个岁数的孩子长个子最快,果不虚传。肤色也养的妙极,白嫩粉颊,能透出光一般。
“戴大哥,你怎么在这?”夏昭衣说道,“是沈公子让你来的?”
“对,”戴豫点头,看向后面的陆容慧,“是少爷让来的,阿梨你可知,这王八羔子当初在佩封那边挖人脑子呢。”
“挖人脑子?”宁嫔说道,这手法,她怎觉得那么熟悉。
“对了,这位姑娘是谁?”戴豫问道。
夏昭衣看了宁嫔一眼,说道:“她是宫里的妃嫔,随我同宫中出来,她本名施又青。”
“施又青……”戴豫低声重复,一愣,“难怪我觉得她眼熟,她是那林又青的亲姐?”
“你也认识林又青?”宁嫔说道。
戴豫的脸色顿时沉下,看着她的目光变冷,干硬的点了下头。
其实也不能算是认识,毕竟没见过。
沈谙这两年来找沈冽数次,几乎都是为了寻那林又青,所以他们这些跟在沈冽身边的近卫,对林又青的画像熟的不能再熟,也讨厌的不能再讨厌。
反正,任何跟沈谙有关,跟施盈盈有关的人或事,他们全都讨厌。
而林又青和施又青,一个是沈冽的表妹,一个是表姐,两人同名不同姓,同沈谙一样,都师承轻舟圣老。
这施又青的姓氏,跟施盈盈的姓氏可是一个姓。
而施盈盈那女人,当初给了尚且年幼的沈冽多少苦头,那可都是一笔笔刻在骨子里的账呢。
是以,现在戴豫很想吐。
“阿梨,”戴豫说道,“那你呢,你来此做什么?”
“我也找他。”夏昭衣说道,朝悬在梁下的陆容慧望去。
陆容慧一身单衣,蓬头垢脸,他的目光早就落在她身上,现今与她对视,眼眸满是惊恐,脸色惨白。
从今天这些人闯入进来开始,陆容慧就知道自己完蛋了,懊悔不该偷懒,该跟着人一起去皇宫才是,而现在听到这人提到佩封的事,他的心更是凉了大截。
“我本想令陆容慧替我看好这宁嫔,再借他的权势帮我做些事。”夏昭衣说道。
“借这杂种的权势?”戴豫说道。
“他不是一般的坏人,”夏昭衣看着陆容慧,说道,“他是大官,不过,沈公子令你来这是因为他在佩封所做的恶事么?”
“怎么会,少爷哪有那么大的闲心去打抱不平到动私刑的地步,”戴豫看向陆容慧,说道,“不过具体做什么,少爷未交待明白,他只让我将他或他的妻儿带去连飞阁,但眼下风雪还不够猛,我是打算等大一些后再带出去,那样过问的人少一些。”
夏昭衣点点头。
“不过阿梨,”戴豫又道,“这样一来会不会使你受到影响,你方才说你带这个女人来此,是为了陆容慧的权势。”
“不会,”夏昭衣说道,“你方才说的是陆容慧或他的妻儿,那么你带走陆容慧,他的妻儿便归我吧。”
陆容慧听闻此话,脸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双腿在空中艰难的踢打着。
夏昭衣抬头,重新望着陆容慧,顿了顿,抬脚走过去,说道:“只是,戴大哥,我有一些话想要私下问他。”
“私下?”
“嗯,”夏昭衣看着陆容慧愤怒的脸,说道,“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一炷香大概就够了。”
“好,”戴豫二话不说,点点头,“那里边有个小别厅,我这就给你安排。”
“谢谢戴大哥。”夏昭衣一笑。
陆容慧终于被从梁上放下来,夏昭衣进去到别厅里面,几乎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戴豫站在外面安静等着,同时继续注意观察门外的动静。
宁嫔就站在一旁,目光偶尔往他身上去打量。
忆起他们方才的对话,宁嫔现在才慢慢反应过来,竟然是“沈”。
“你们口中的公子少爷,”宁嫔开口说道,“是沈冽吗?”
戴豫冷冷的看她一眼,不作声响。
宁嫔看着他,平静说道:“那看来就是了,也不知过去了这么多年,沈冽找到郭晗月的死因了没有呢。”
娇华 366 朕不要了
闻及郭晗月的名字,戴豫需要费些功夫才能将她同沈冽联系到一起。
戴豫没有见过郭晗月,郭晗月在沈冽八岁时便去世了,而后沈冽才被接到郭家。
至于郭晗月的死,戴豫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听人隐晦的提过几句,不知具体。
现在宁嫔问沈冽有没有找到郭晗月的死因,戴豫甚至迷惑郭晗月的死因是有什么蹊跷之处吗,而且在他记忆里面,沈冽大约都没有去找过什么所谓的死因吧。
换言之,若是郭晗月的死因真有奇怪的地方,何须等沈冽去找,整个郭家都不会坐得住。
戴豫现在奇怪这女人为何要说这个,无缘无故提及,她想干什么。
“还未找到吗?”施又青说道。
“你知道?”戴豫看着她。
“不知道,”施又青摇头,“所以我才好奇,因为她死时的症状同我母亲一样。”
“哦……”戴豫应道,不打算再理,不过沉默了阵,他有些忍不住,到底还是问道,“那你母亲去世时,她是什么症状?”
“很惨。”施又青说道。
回忆起那时光景,她的神色黯淡下来,很快止住自己的思绪,不愿再多去回顾。
戴豫等了等,见她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古怪的收回目光看向夏昭衣和陆容慧所在的小别厅。
大约真的就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女童出来了。
神色同进去时一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走来同戴豫谢过,顺带告辞。
“切记多加小心,”戴豫叮嘱道,“这几日时局不定,到处都很危险,我知道你身手好,但多留些心眼。”
“戴大哥也是,”夏昭衣说道,“万事小心。”
“我会的。”
夏昭衣微微一笑,抱拳微拱,带着宁嫔离开,但到门口时,宁嫔停下脚步,说道:“阿梨,我有几句话要说。”
夏昭衣转眸看她:“什么话?”
宁嫔望向戴豫,说道:“因为我姨母的原因,你讨厌我,实际上,我和我母亲,以及我妹妹,我们都不喜我姨母。”
戴豫皱起眉头,困惑的看着她。
“施家儿女不婚娶,”宁嫔继续说道,“但我姨母贪恋上了我姨夫,说什么都要同他一起,哪怕当个卑贱的妾,我母亲发自内心不齿她,如若不是母亲意外出事,可能我此生都不会与我表哥往来,同我师父相识。”
“你,同我说这个干什么?”戴豫说道,“你是想让我转话给我家少爷?”
“对,”宁嫔点头,“我活不过几日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无法得知母亲去世的真相,但我仍不想母亲死的不明不白。这位壮士,郭晗月的死定于我母亲的死有关,有可能便是同一人所为。”
“行吧,”戴豫语气松软下来,说道,“我会同我家少爷说一声的。”
“多谢了。”宁嫔说道,福了一礼。
出来时,风雪变大,天地如浊浪高掀,长空浑浊,视野模糊。
夏昭衣走在前头,宁嫔尾随在后,两人无言。
等出了兰园后,宁嫔看着女童在前的娇瘦身影,开口说道:“阿梨,稍后你要去哪。”
夏昭衣垂着眼眸,闻言摇头:“还未想好。”
要去的地方实在太多,可是又觉得那些地方好像也没有必要再去。
“我们还会见面吗?”
“不知道。”
宁嫔停下脚步,说道:“阿梨。”
夏昭衣也停下,回眸看着她。
“对不起,”宁嫔低声道,“定国公府的事,你二哥的事……对不起。”
“有用吗?”夏昭衣说道。
两人相隔数步,一高一矮,风雪从她们中间呼啸而过,宁嫔眉目悲悯愧疚,不敢与女童雪亮清澈的眼眸对视,别开了目光。
“我知道没用,可我心里委实……”
“你当初便该知道,你的所为将对整个定国公府造成多大的伤害,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我不会苟活的,”宁嫔垂下头,双眉轻蹙,“我会以死谢罪。”
“要一个人死,这再容易不过,”夏昭衣说道,回身迎着风雪朝前面走去,声音平静传来,“这世上,兴荣之所耗,无不以年月为量数,可覆灭和摧毁,却不过一朝一夕一眨眼。死有何用,一文不值,谢罪的谢字,是以天下之大可笑也。死便是死,这是偿命,无关谢字与愧疚。”
宁嫔缓步跟上她,沉默良久,说道:“你说得对。”
风雪打来,似刀子般割痛,宁嫔裹紧外罩的风衣,在冷宫里冻了那么久,却忽然觉得,皆不及这一场大雪来的冻骨。
“真冷啊。”宁嫔低低说道。
在夏昭衣带着宁嫔去往刘氏所在院宅时,一身黄袍的宣延帝看着窗外的漫天风雪,同样很轻很轻的说道:“真冷啊。”
廖内侍闻言,说道:“陛下,要再添几壶暖炉吗?”
“添吧,”宣延帝说道,“多添几壶,越多越好。”
“是。”廖内侍应声,转身走了。
才迈出宫门,迎面看到禁军副统领荀斐带人匆忙跑来。
廖内侍眉头一皱,不待开口问话,荀斐奔来说道:“廖内侍,有刺客!”
“刺客?”廖内侍大惊。
荀斐已绕开他,顾不上其他,直接冲入东明宫:“皇上,有刺客!”
宣延帝停顿一下,搁下书卷抬眸,出奇的镇静。
反倒是一脸急匆匆的荀斐僵在那边,尴尬的说道:“皇上,刺客……”
“抓到了吗?”宣延帝问道。
“尚未……”荀斐说道,“发现了六七具禁军尸体……”
“刺客,”宣延帝敛眸,很轻的重复两个字,说道,“一时竟不知道是哪路人了,这天下想要杀朕的人,太多了。”
“皇上,大雪封冻,行路困难,人手恐不够……”荀斐越发尴尬,“臣申令全宫戒严,且需从宫外调三千兵马。”
宣延帝看向立在门口,并未离开的廖内侍,说道:“过来。”
廖内侍抬步走去,恭敬道:“陛下。”
“传朕指令,”宣延帝说道,“即刻收拾东西,弃宫。”
廖内侍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抬头看着他:“陛下?”
荀斐也瞪大了眼睛。
“这皇宫,朕不要了。”宣延帝说道。
娇华 367 天要翻了
宫殿里一时安静,廖内侍和荀斐皆无言。
皇宫,不要了……
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天子之口,换谁来听都会觉得荒诞可笑。
廖内侍缓了缓,说道:“皇上,迁都非同小可,何况现今冬日,隆冬大雪……而且迁都的话,需同三省六部那些大臣们好好商议才是……”
“朕需要你来教朕怎么当皇帝吗?”宣延帝说道。
廖内侍当即跪下,惊惶道:“老奴不敢。”
荀斐额际冷汗都出来了,杵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的廖内侍。
廖内侍的迁都二字,算是最好听婉转的说法了。
宣延帝说的分明是弃宫,并未提及迁都。
迁都哪有这般容易,古往今来,无论定都在哪皆需反复思量,再三比较,六部共同商议,太史局观星象察风水探乾坤,皇上则皆需御驾亲征数次,工部拟案,定夺蓝图,且光是城垣建造,便需数年功夫了。
这些,宣延帝统统没有,一点预兆都无。
这是……真的弃宫,这是跑路!
……………………
廖内侍硬着头皮去传旨了。l
荀斐忘了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他带人离开东明宫,往北走去。
路上大雪茫茫,迎面跑来数百名禁卫,是去护卫东明宫周全的。
同时又有许多人影疾跑奔走,同他一个方向。
内侍局,天荣卫,金吾卫,其他禁军分部都派人过来了,许多宫女内侍好奇张望,询问发生了什么。
荀斐被几个相识的人喊住问话,他没有回答,和他们一起过去。
又有数具禁卫尸体被从雪地里面挖出,不是刺客特意藏的,而是风雪太大,将尸体掩埋,是以过去了大半日,旁人才惊觉不对。
尸体的致命处皆在咽喉,一击毙命,干净利落,身上没有其他多余的伤口。
部众们继续检查尸体,并去往附近排查,宫里来的其他几个官员帮忙协助调查。
跟了荀斐五年多的一个手下走来问他皇城是否已经开始戒严。
荀斐面色青黄,正看着地上的尸体,神情有些恍惚,听闻手下的声音,抬头看去。
“大人?”手下迷惑的看着他,说道,“您是怎么了?”
“无事。”荀斐心不在焉的说道。
“皇上……没有什么吩咐?”
有呢,怎么没有,天大的吩咐,说出来吓死你,皇上他说要跑路了。
荀斐呵呵笑了。
“大人?”
“咱们,”荀斐喃喃说道,“是不是在做梦啊?”
“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手下有些怕了。
这几个死掉的低阶巡卫,跟荀斐半点交情都没有,他不至于这样吧。
寒风过耳,呼呼作响,荀斐觉得自己的脚有些虚浮,他走去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
“我他娘的真的怕了,”荀斐说道,“这他妈的,跟个做梦一样。”
“大人?”手下看着他,“做啥梦?”
“天要翻了的梦……”荀斐说道,顿了下,他看向远处被人群围着的尸体,压低声音道,“等下趁没人注意,这几人身上的钱财你全部给我搜出来,他们的寝屋床铺也去翻一翻,有多少钱财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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