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一个名字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但可以认定,是友非敌。
“我去找大娘子,”楚管事说道,“你去好生招待。”
伙计应声,才应完,听得那边响起困惑:“啥?谁是军爷?我?”
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楚管事一瞬认出来了:“杜轩!你是杜管事!”
杜轩闻声转头,一乐:“楚管事!”
“哎呀,真是杜管事!”楚管事喜笑颜开,忙大步上前,“杜管事怎来了!多年不见了啊,杜管事!!”
杜轩哈哈大笑,过来和他叙旧。
说来,二人不算多熟,楚管事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因为当年在京城,赵宁遭北境人刺杀那一日,这个杜轩和宋倾堂在他们楼下大堂疯狂斗了一个时辰的嘴。
宋倾堂分明是个利落的武将,话是真多,这个杜轩就更不提了,当时楚管事听了好半会儿,着实深刻。
一番寒暄,楚管事令伙计们赶紧招待贵客,还要将随行过来的这些男人们都请去招待,好酒好菜全给备上。他则领着杜轩去楼上,不过赵宁还在睡觉,需要去喊她起床。
上楼功夫,楚管事细细打量杜轩,不由唏嘘:“当年见杜管事,是个长衫磊落的文士,如今也被磨砺得几分沧桑,哎。”
“……沧桑?”杜轩一愣,抬手摸自己的脸,“我变丑了?”
“不不,更男人味了,更男人了!”楚管事忙道。
杜轩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肃容说道:“其实楚管事,我长相尚可的,只因我家少爷太俊美,旁人便总是忽略我。若将我单独拎去市集,芸芸众生之中,我的容貌不差的。”
“是是,”楚管事点头,“杜管事并未说错。”
杜轩心情几分沉重,说不出话了。
赵宁主卧旁的书房很是辽阔,楚管事奉上上好的明前龙井,杜轩边等边饮,抬眸打量四周,这堂皇富丽的装设,他想在沈冽睦州的铺子里也弄个。
等了一阵,听得脚步声,杜轩抬头瞧去,随即起身:“见过赵大娘子。”
赵宁脸上遮着长纱,一袭青色缎衣,头发以木簪轻挽,素净宁和的模样与此华贵书房略有些出入。
“杜管事,”赵宁脚步很快,“坐。”
杜轩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笑道:“多谢大娘子差人送来书信,少爷在探州时收到,着实开心。”
赵宁点头,关心道:“听闻了一些醉鹿之事,沈郎君可还好?”
杜轩笑笑,没有接下这话,说道:“少爷心系阿梨姑娘,收到书信后与我商议,决定令我去游州一走,看看能否帮上什么。经此衡香,我带了些礼来,多谢赵大娘子这几年的商路之便,这是礼单。”
赵宁没有虚托,看向倚秋。
倚秋上去接来:“多谢杜管事。”
赵宁看着倚秋回来,顿了顿,说道:“杜管事,恕我多事和僭越,我还是想一问,沈郎君今后……可有何打算?”
倚秋将礼单放在书案上,回身走来,同时也竖起耳朵。
当初也是在这个书房,大娘子和阿梨姑娘的那番对话,倚秋记得清楚。
大娘子虽然喜欢沈郎君,但对沈郎君是不看好的,这种不看好,带着很强的惋惜。
现在听大娘子听起,倚秋的目光不由看向杜轩。
娇华 736 我能做主(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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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轩握紧了手中茶盏。
赵宁的眼神明亮干净,似一汪清澈平湖。
但杜轩心里是抖了又抖。
不知是不是随了主,这些年许多没把握之事或者未成之事,杜轩不爱开口与旁人说。
换作别人,他能拒绝的干净爽利,遇到不快之事从来不含糊,但赵宁的话,他需得斟酌语句。
“少爷的打算……其实我也不知,”反正沈冽不在,杜轩直接甩锅,“他什么都不同我们说。”
“沈冽不告诉你们?”
“嗯,少爷他胸有沟壑,心思缜密,没有把握之事,不会告诉我们。”
“把握之事,”赵宁起了兴致,“也就是说,沈冽有谋算了?并非安于现状?”
“安于现状?”杜轩轻拢眉,“怎么可能呢,少爷堂堂轩昂儿郎,满腔热血,安于什么现状?”
“不不,我的意思并非沈郎君不思进取,安于一隅。只是,他太过淡泊,与世无争。”
“是啊,”杜轩轻叹,“少爷品性高洁,冰壑玉壶,秉心无竞。”
“但现在,沈冽要做什么有把握之事呢?”
“这个啊,”杜轩露出无辜眼神:“赵大娘子,你是否有什么要让我家少爷帮忙?若是有,你尽可开口。”
“……没有,就是关心下沈郎君。”
“杜某替我家少爷谢过赵大娘子了。”杜轩恭敬揖礼。
“……”
楚管事站在门边,摇了摇头。
显而易见,这姓杜的又要打太极了。
见对方执意不肯说,赵宁不再多问,转而问及路上来时可有什么麻烦。
聊这个,杜轩便来劲了,从所见所得,到人文渊源,侃侃而来。
太过热情,赵宁招架不住,抬手将门边的楚管事唤进来,让楚管事同杜轩聊。
最后聊及游州局势,楚管事笑道:“阿梨姑娘在游州一处山野扎下了,王管事的货物昨日才送上去,有诸多粮食和日需之用。”
杜轩点点头,若有所思。
“杜管事此次去游州,只为阿梨之事吗?”赵宁问道。
“嗯,”杜轩应声,想了想,说道,“赵大娘子,我忽然想在衡香买几处商铺,你看,能不能帮忙看看?”
“忽然?”
“嗯。”
楚管事轻声道:“杜管事,说来,因为阿梨姑娘的缘故,眼下衡香的商铺可不便宜的。”
自打夏昭衣让说书先生放话出来,她将全力保护东平学府,且与和东平学府为敌者势不两立之后,整个衡香的格局似乎都变了。
那些说书先生本就以口才为生,话术绝伦,一番浓墨重彩的描述,最后在百姓之间口口相传,偏让衡香成了当下世人所以为的最安稳的所在。
就这样,她凭一人之力,让衡香的商铺,主宅,全部水涨船高。
“噢,无妨,”杜轩说道,“便就再买两个大宅子吧,少爷远去探州,在衡香有个住处,倒也方便。”
“……要不,你书信同沈郎君商量一下?”楚管事好心说道。
“这个没事,我能做主,”杜轩笑道,“这方面,少爷平时都由着我的。”
“那他心真大,”楚管事半带玩笑半揶揄,“倒不怕杜管事乱来。”
“再乱来也就几个小钱,没事的!”
“……”
倚秋在旁,看着楚管事的面色,“噗嗤”一声轻笑。
赵宁也笑,说道:“沈郎君出自云梁,云梁沈家的富贵,可以让湖州赵家跪着喊祖宗。当年沈老太爷来湖州,我爹为求云梁商道,那脸皮都快要贴地上去了。比狗还不如。”
“呵呵。”杜轩跟着笑,夸云梁的,跟他属实没多大关系,跟沈冽也没多大关系。
“我明日便要走,”杜轩说道,“今日,便麻烦赵大娘子了。”
“好说,”赵宁微笑,有点不死心,又道,“我听闻我的手下,是在西面的路上追上沈郎君的,不知沈郎君接下来要去往何处呢?”
“……”
顿了顿,杜轩只好说道:“我家少爷,要去探州。”
“探州?”赵宁眉梢轻扬,“探州蔺氏备战望桦,沈郎君此去,可与此有关?”
“……”
杜轩不想再撒谎,硬着头皮点了下。
“如此,真好,”赵宁忽的一笑,“沈冽此举,也算是‘入世’了。”
杜轩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抬手饮茶。
“明珠不该蒙尘,”赵宁轻叹,“沈郎君宝剑出鞘,必将有所为,日后可期。我若同阿梨说,阿梨该很开心。”
“别,”杜轩忙道,“赵大娘子,莫要去提。”
“为何?”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也莫对少爷有太多期许,少爷平生亦最受不得这个,我,我……”杜轩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赵宁点了点头,看向楚管事:“你去看看铺子,再打听一番出让的宅子,杜管事明日便走,我们今日尽量了却此事。”
“是。”
“杜管事,”赵宁看回杜轩,有些歉意,“方才是我失礼,既然你不愿阿梨知道,我便不说。为做赔罪,我送个棋盘给杜管事吧。”
杜轩想拒绝,但是棋盘又让他心动。
赵宁起身,笑道:“杜管事随我来。”
杜轩想了想,倒是,不妨一看。
收不收的,那肯定还是不收了……
晴空朗朗,街道始兴。
倚秋扶着赵宁,带着杜管事穿过二楼檐廊,朝另一面走去。
垂直于他们后方的巷弄,有一对主仆则朝着前路笔直而去。
到了一户小院,主仆二人停下。
“就是这了。”曹育说道。
卞元丰看着眼前这户略显破败的木门,沉声道:“敲门。”
“嗯!”曹育上前,叩响门扉。
好一阵子,木门被人打开。
载春探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来人。
主仆二人身形高大,一壮一瘦,年轻的这个着实好看,细皮嫩肉的。
“你们……找谁?”载春问道。
卞元丰看向曹育一眼,曹育了然,忽地大力推开门,在载春来不及发出尖叫时,伸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
卞元丰一步迈入院中,后腿将门在身后关上。
“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最好老实一点,”曹育看着被自己禁锢的瘦弱女人,“乖乖配合,不然,把你双手都砍了!”
娇华 737 画像临摹(一更)
同一时刻,邰子仓后院的门也被关上。
邰子仓有些疲累地回过身来,抬头看到夫人白氏站在檐下望着自己。
“不是令你去睡么。”邰子仓走去说道。
“夫君辛苦了,”白氏福礼说道,“今日,便不去书院了吧。”
“得去的,”邰子仓脚步没有停,去往卧室。
“可是夫君,你太累了,”白氏愁容跟上,“你近来身体越来越不好,眼下一夜未睡,再去上课,如何受得了?”
邰子仓摆摆手,没有理她,扬声唤来仆妇丫鬟,准备洗漱。
白氏轻叹,知道他倔强,多说无益,便转身去他画室,收拾昨夜残留。
画室里的东西,平日只有她能动,府里的下人们谁也不敢擅自进来,邰子仓平时温厚,但轻易动他画室,他是会发火的。
白氏进去一看,果真费了诸多笔墨纸张。
她轻挽衣袖,开始逐一收拾,案牍上整齐干净后,她收拾中间的长矮几。
几幅画敞开着,颇是凌乱,她铺开重新卷起,发现这几幅画作署名皆为唐相思。
“唐相思。”白氏念着这几个字,觉得有几分耳熟,但一时难以忆起。
想了一阵,仍未想起,白氏打算作罢,这时听得外面动静,邰子仓准备去学府了。
离开前的惯例,他在门口扬声对她道别。
白氏微笑出去,冲他福礼:“夫君慢行,早些归家。”
“夫人昨夜等我,未好好休息,今日切记补觉,”邰子仓说道,看向一旁仆妇,“熬些补汤参茶,午后端去给夫人。”
“是。”仆妇领命。
邰子仓离开后,白氏回去画室。
她打开其中一幅画作,名叫《烟雨乌衣巷》,看着画上之景,那股熟悉感越发强烈。
偏偏到了嗓子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既然这些画作都被拿出,那便说明,此人对夫君或者那个阿梨姑娘而言,不是等闲之人,哪怕只是欣赏此人画风,她若能想出点什么,也一定有用。
便尽力一想吧!
收拾完画室,白氏回去卧室,却听一声极低的叫唤:“夫人!”
白氏回过头去,后院一个仆妇脚步匆匆而来:“夫人等等!”
仆妇快速走近,将一张纸条递来,低声道:“是陈府下人拼死送出的!”
白氏心下一紧,忙将纸条收拢袖中:“我知道了。”
回房将四下窗扇都关上,白氏打开纸条,是诸葛氏的求救信,望她想办法帮忙将陈韵棋“偷”出陈府。
信上言辞哀求,情绪强烈,不停提到诸葛氏宁可自己一死,都不想女儿出事。
白氏沉了口气,点燃蜡烛,将纸条焚烧于小瓦盅中。
她与诸葛氏相识,因她多年求不得孕,而诸葛氏一心想要儿子,二人一起求方,见了诸多名家医师,皆不得志,反倒促成二人成了多年密友。
这忙,白氏也想帮,可聂挥墨做主的事,她区区一个画师之妻,能奈何呢。
不过,倒是有一人或许能相助,便是昨夜登门的阿梨姑娘,可要如何去寻那般神出鬼没的她?
不,白氏眸子一敛,寻肯定是寻不到的,倒是,可以让她主动来!
一日风平浪静,时间缓缓过去。
一声钟鸣敲响,行中书院后面的巷弄里,登时涌出一大群学子。
不剩几人的大院里,几个学生仍留着,向老师请教问题。
邰子仓将壶中还剩的提神茶倒掉,清理完茶具后,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却见两个学生自外跑来,有些不太高兴:“老师!”
“老师,你说话不算数!”
“老师,你怎这样的!”
“啊?”邰子仓不解,“发生了何事?”
“老师当初说今后画像临摹之活皆接来给我们做,怎么现在给了旁人?”
“就是,老师言而无信!”
“临摹画像?之前那活不是已给了你们么?”
“是新的,新活!”
邰子仓带着自己之物朝外面走去:“带我去看看。”
“那画像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出自老师之手,不是老师所画,那是谁?”学生边领路边说道。
随着他们出去,又有几个学生跑来,都很生气。
其中一人直接撕了画像递来,邰子仓一看,讶然低呼了声:“她啊!”
“老师认识?”
“看嘛,就是老师所画!”
“蠢!”邰子仓忽然怒道,“白瞎了你们的双目,再仔细看看,这可是画?”
众人没太听懂。
“……这不是画,那是什么?”
“这是印刷!”轮到邰子仓生气了,“亏得你们成日与字画打交道,如此都认不出来!你们是该焦虑担忧了,此等技术一旦传开,你们赚钱的路子便少了一条!”
邰子仓撇下众人,拂袖离去。
学生们懵了,随后加快追上去,一口一声老师和先生,问此次事件与谁有关,是谁在印刷,画上之人又是谁……
邰子仓一概不回答,绕至行中书院前门时,瞧见几个将军自书院中出来,
他停下脚步,学生们也跟着停下。
那些将军的目光扫过来,他们忙齐齐垂首,摆出恭敬模样。
行中书院两年前便不教课了,一些先生见不少学生还想学,便在后面的弄堂里寻了个宅子继续教,学费收得很少,几乎只用作租地之用,每个先生每月的薪水比之原先缩了至少三分之二。
而行中书院,被原来的冯院士当作献上媚权之用,早出卖给了官府。
同样是院士,东平学府的杜院士去到河京后,不堪家国疮痍,山河破碎而自缢,这边的冯院士,却狗颠屁股,忙不迭阿谀逢迎,学生们心里皆是呸呸。
待这些将军离开,邰子仓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学生们见状,忙都跟上,继续缠着他问。
一路过去,邰子仓也见着了贴在墙上的这些画。
印刷技术其实已经很普及了,但是若她这般快的速度造出这么多来,邰子仓大感惊诧。
以及,画像的印刷不同活字,只能靠雕版,而雕版,得由着她手动去雕琢。
太强了!
邰子仓看着这些画。
哪怕是学生一笔一划临摹,都是有参差的,但是这画,她雕琢得与他所画得近乎一模一样。
当真是个奇女子。
娇华 738 她惹不得(一更)
布坊管事脚步飞快,手里捏着一大叠纸,飞快跑上楼。
楼上一男一女以换好夜行衣,正在整理匕首和小飞镖。
焦灼脚步声令他们停下,侧头朝管事看去。
管事喘着气停下,看着他们的眉眼。
“太像了,”管事愣愣道,“真的太像了!”
“你在说什么?”司马悟不悦道。
管事上前,将手中一叠纸放在桌上。
“先前还说弄巧成拙,画得并非是你们,但是现在,你们瞧!”
楚筝忙将画像拿起,登时傻眼。
这次的一男一女,当真是她和司马悟。
看着画像,她一时竟觉得自己像是在照镜子。
更可恶的是,一旁还有极其明显的落字。
宋致易、颜青临身旁走狗之一。
司马悟的画像上同样也有。
字迹是活字印刷通行的行书,大方整齐,但也规整呆板。
“哪里来的?”楚筝怒道,“哪里撕下来的?”
“……满大街都是。”管事艰难说道。
“是她,肯定是那贱人!”楚筝激动地看向司马悟,“这从信府,只有她见过我们!”
司马悟沉眉看着画像,神色严峻。
若真的满大街都是的话,那么他们的容貌,已经无法行走于从信街了。
而凭借那少女的影响力,绝对不止从信这般简单,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他们的画像传遍整个天下。
而他们,是刺客,是杀手。
杀手的脸这般暴露,便再也不能当杀手了。
“邰子仓,”布坊管事说道,“整个从信的画像,一直都由邰子仓执笔,你们的画像定也出自他之手,他一定和那阿梨见过!”
“那又如何?”楚筝咬牙说道,“我们去找这个人算账?若是那贱人就藏在暗中埋伏呢?”
这便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去找锦葵医馆的李大夫算账的原因。
布坊管事看着她,忽地笑了:“原来,楚姑娘怕她。”
楚筝的手指将画像攥紧,盯着他快要冒火。
“您是刺客,是杀手,若您有害怕之人,那么……”布坊管事面露讥讽,没有再说下去。
楚筝一把将桌上的画像全部带走,转身回去自己的卧房。
司马悟收回目光,看着布坊管事:“为何气她?”
“心魔,得除啊。”布坊管事脸上的讥讽散尽。
这次的画像,的确满大街都是。
夏昭衣雇了几个人手印刷,再去张贴。
有钱赚,这几个人干活特别卖力。
前面有人刚撕下,后面他们瞅准没人的时机便上去贴上,贴完就跑,贼刺激。
满大街都是楚筝和司马悟的画像,从信府几乎可以人手一张。
聂挥墨直接令人将邰子仓请去,同时还派人将卖纸张的文房店掌柜们也全部带去军镇司。
掌柜们皆说,来买纸的不是姑娘,也不是身材高大的男人,是一个瘦巴巴的二十三四岁的精瘦男人。
刚好现成的邰子仓在这,于是一夜没睡的邰子仓再度被叫去当苦力。
但掌柜们说得极其凌乱,一会儿眼睛大,一会儿眼睛小,一会儿眼角外斜,一会儿眉眼距离过短。
邰子仓快哭了。
最后聂挥墨亲自出面,逐个问去,得知大约一共有五个买画之人。
邰子仓点点头,执笔打算从第一个开始,却见聂挥墨又摆手:“罢了。”
“……将军,不画了吗?”
“其实早便知道,定是她临时雇的,”聂挥墨将一男一女画像拿起,垂眸看着,“她可有跟你说,这一男一女如何得罪她的么?”
邰子仓摇头:“并未。”
“嗯。”聂挥墨点头。
邰子仓还保持着执笔姿态,在等聂挥墨下确凿的命令,到底是要画,还是真就作罢。
聂挥墨看了画像小半日,忽地淡淡一笑。
“……她可着实不好惹,”聂挥墨说道,“这般满城风雨,好记仇,同时敢想也敢为。”
邰子仓一时不太懂这是夸还是骂。
“你画她画像一事,她未找你算账?”聂挥墨朝他望去。
“并未。”
“那,还同你说起过什么?”
想到唐相思,邰子仓顿了下,不过很快确定,这件事情没有跟聂挥墨说得必要。
“没有,”邰子仓摇头,“只是寻我画画。”
“她的语气可凶?”
“也没有,她很温和,还爱笑。”
“笑……”聂挥墨敛眸,思及她的笑,倒着实想再看一眼。
古照峡中偶遇,她唇边那抹笑,总令他不时想起。
不笑时,她清媚淡雅,一笑时,天地花开都在她眸中,灼灼其华。
他见惯美人,比她美的可以寻出大把,气质却皆不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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