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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追!”卞夫人伸手指去,“把她追到!谁抓到她,谁就是二当家!”
平日卞夫人这话没人会信,今天却不同,这是大大的一功。
何况就算没这话,大家也不打算放过这么一个可怕的小童。
吴达是不是死在她手里的不能确定,但绝对和她有关,难保以后谁就说不定突然横死,今天人多,抓了正好。
夏昭衣踩着湿漉漉的瓦片跑向最东端的飞檐,拉着事先绑好的绳子,一溜烟滑下,朝东边的垂花门跑去。
马贼们绕过大堂追来,又追向垂花门,却见那女童已轻快灵活的翻过了那边的高墙。
高墙下垂着一根麻绳,随后麻绳也被拉走。
“这边!”一个十人长指道。
众人只得绕过七拐八拐的园中景物,去找大门。
“等等我!”卞元雪兴奋积极的喊道,也追了过去。
所有人都不想闲着,卞夫人和那些姨娘们都朝那边小跑着跟去。
满院积水还未散尽,汩汩朝东流去,跑动起来能带出人高的大水,阻力也大。
风却跟水势相反,水往低处,风朝西南,迎面而来的大风又加了一层阻力。
这些前院后院,又一大院,把众马贼跑得够呛,绕来绕去,三座大院没绕完,众人便有些累了。
“我们是在被她耍着玩吗!”一个马贼怒声叫道。
“她是翻墙的!”十人长回头斥他。
“妈的,她是人还是猴子!怎么翻得那么快!”
“快追!”另一个十人长骂道。
比起他们,夏昭衣现在连气都不必喘。
事先挂好的那些麻绳,让她轻易越过高墙,短短的时间便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马贼们气喘吁吁,又热又冷,越往东边,积水越多,泡在水里的双腿冻得快要麻了。
这时天上又似飘起了雨,他们抬起头,是从东边横斜着来的。
一个马贼嗅了嗅,叫道:“妈的,怎么好像是酒?”
其他人也在身上嗅着。
“这他娘的不是雨,就是酒!”一个十人长惊声叫道。
卞夫人她们也闻到了。
几个姨娘抬袖嗅着,看向卞夫人:“这是酒吧?”
卞夫人和彩明对视了眼,面色变得铁青。
“林又青……”彩明喃喃道。
是啊,那林又青当时烧伤了好几个仆妇呢!
“夫人,”彩明手忙脚乱,“要不你先回屋躲一躲?”
卞夫人也觉得这样好,便伸手脱下满是酒气的外套,转身想要回去。
可是山上的酒雨越来越多,压根没用,躲无可躲。
“那群恶妇!肯定是那群恶妇!”一个姨娘尖声叫道。
“不怕!”赵姨娘大声道,“怕什么!满地都是大水,怎么烧得起来!”
“是这样吗?”空中一个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起头,有几个丫鬟直接叫出声音:“啊!!”
一个青衣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火把,立在半山上,垂眸冷冷的看着底下汪洋。
大水波澜,人如细物,浸在水里的人浑然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青衣女人的皮肤枯槁起皱,伤痕如数十只蜈蚣爬在脸上,更狰狞的是她的嘴巴,明明火光下,下嘴唇缺失一块,齿骨外露,狰狞如鬼。
卞夫人方也被吓了跳,伸手捂着嘴,愣愣的看着她。
模样依稀有些记忆,待越来越鲜明后,卞夫人惊声叫道:“是她!”
天上酒雨越来越多,不仅仅只是酒,还有黏糊的油。
菜油,猪油,灯油,所有的油!
“她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啊!”一个丫鬟大叫着哭了起来。
最后几坛酒倒了下去,几个仆妇小心翼翼的握着木杆,从悬空的大模板上走回来。
将空酒坛放下,她们双腿发软,快站不住。
旁边那些端着木杆供她们搀扶的仆妇们也已经手臂酸麻,战战发抖。
其他人过来给她们解系在腰上的麻绳,她们直接瘫在了地上,一个仆妇甚至快晕厥过去。
“都倒完了。”方大娘看着旁边近百个小酒坛,敛眸说道,“我这两个酒窖,全都在这了。”
“烧起来有多大?”一个仆妇问道。
“你不记得前几日那个女人放的火了吗?”方大娘回答。





娇华 075 无处可逃
这些马贼爱喝烈酒,越烈越好。
方大娘以前不敢酿的太烈,唯怕他们喝醉了会过来做些可怕的事情。
不过后来发现,龙虎堂离后山这石桥,至少是山上除了东山头之外,离的最远的,就算闹事也不会闹到这边来。
而且,这些马贼们自己对自己便不友好,内讧严重,性格暴躁,有些人则是添油加醋,痞里痞气的在那挑拨离间。
经常性的,他们自个儿会爆发打斗。
所以这酒,方大娘就干脆往最烈的酿去。
能死几个死个。
她对这些人充满了最深的恶意。
木板被收了回来。
众人都看向凤姨。
“就这样吗?”梁氏问道,“还有没有需要我们做的?”
凤姨犹豫了下,说道:“还有最后一个,比这个要更可怕。”
众人面色微变,郑重的看着她。
“说吧。”方大娘道。
酒水从那边飘来的越来越多,空气里面除了浓浓酒味,还弥漫着许多油气。
谁都不敢动,唯恐青衣女人将那火把抛掷下来。
离的不远的那些马贼们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回头望过来。
看到山上那青衣女人,众人面色都大变。
“鬼!”甚至有人喊出声音。
赵宁神色冰冷,淡淡掀起眼皮看去。
方才喊“鬼”的那个小厮,不由咽了下口水。
众人看着她,还有她手里面的火把,再望向那边的大水。
水里面,烧得起来吗?
“嘿!”清脆的唤声响起。
大家循声望去。
那跟猴子一样的女童又上了另一个房顶,正饶有兴致的站在那边。
单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挥舞着一根小纸棍。
这小纸棍卞夫人她们再熟悉不过,是后院常用的火折子。
所有人都惊了大跳,瞪大眼睛。
“你想干什么!”卞元雪叫道。
夏昭衣莞尔一笑,对着火折子轻吹了一口。
火星变大变明,夏昭衣往那边的水面轻轻抛了过去。
火光一遇上水中漂浮的大片油渍,哗的一下燃起大火。
“快跑!”
一个马贼尖声叫道。
与此同时,青衣女人那边的火把也抛掷了下来。
那团红火在空中几乎扑灭,可同样也是零星火光,在遇到水中成片白酒时,一团烈焰刹那升空。
姨娘丫鬟们惊声尖叫,直刺至耳,往人群多的地方挤去,拥堵做一团。
赵宁所站位置偏于西北,她所抛去的地方,直接断了这些女人的后路。
山上大水哗啦啦冲下来,崖边飞腾的瀑布也喷溅而来大片水花,推动着水流涌动,同时还有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大火。
女人们惊恐无措的朝着东边跑去,有几个甚至头发衣衫着起大火,尖叫着往下边的水里钻去打滚。
积水虽多,却只是膝盖左右,她们打滚的辛苦,后面的大火又熊熊烧了过来。
大水往下冲去,连同水上大火。
火光里包围着好多人,她们被呛的连连咳嗽,还要防止带火的水流冲来。
最东边的落霞苑,金枝远远看到火光,忙跟杜湘一起拉着刘姨娘朝外面跑去。
龙虎堂里正聚首的六七十个马贼都闻声出来,见到这番情形,惊了大跳,转身边往东山头那边跑去。
沿路的庭院房子,在方才的酒雨中沾上过酒水或灯油的,都被这团烈火点燃。
正大门是水流交汇处,到这一段路口,大水异常湍急,水流形成涛涛洪水,从这里的台阶冲刷下去。
方才追赶女童们的马贼到此纷纷加快脚步,迈步跳过去,奔向东山头。
后面的女人们惊叫着跑来,没有什么丫鬟姨娘之分了,争先恐后,推推嚷嚷,慢一步的被大火追上,非死即残。
夏昭衣已经爬上去了。
赵宁看着她,说道:“你故意下去,就是为了引她们出来。”
“对啊。”夏昭衣回答。
“这些火只能烧在酒水和油上吗?”
“嗯。”
“烧光了就没了,现在又都是雨水呢,连那些房子都烧不起来。”赵宁低低道。
“你是觉得遗憾?”夏昭衣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赵宁神情平淡,眼眸却冰冷的看着那些快要被冲下山的大火:“如何能不遗憾,这些人,都该死。”
“不用遗憾,”夏昭衣一笑,“这只是开始。”
赵宁微顿,朝她看去。
东山头聚满人,惊魂未定的看着大火。
龙虎堂里还有一些马贼,站在台阶上,朝他们这边望来。
“救命,救救我。”
“拉我一把,救命啊。”
水泊里还有许多人,大多头发和衣服都被烧了,痛苦的在水里爬着。
那些衣服烧焦后紧紧黏在她们的肉上,将肉给浇的滚烫锐痛。
侥幸活下来的人都面色惨白,好些人直接坐在了水里。
“那个女童,那个女童……”一个马贼愣怔的说道,“她真邪。”
卞元雪快透不过气,头发早就乱了,披散在身上,四周嘈杂,她满眼茫然。
这时,水流好像缓了一些,那边冲过来的水并不多了,半盏茶不到,水势渐停。
“水呢?”赵姨娘说道。
刘姨娘也看过去,金枝和杜湘紧紧扶着她。
“你们有没有觉得,”杜湘忽的轻声道,“脚下好像有颤动啊……”
经她一提醒,大家垂下头去。
“似乎真的有。”一个小厮说道。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卞夫人眨了下眼睛,抬起头朝山上看去。
众人都循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那股颤动越来越明显了,紧而一瞬,那高不见顶的山壁忽然破开,疾奔的大水带着大量石块喷薄爆出,冲向八方。
“快跑!!!”有人惊声喊道。
人群散开朝外跑去,东南西北,往哪都有。
激流倾盆灌顶,滔滔然从天而来,人如瘦小蚂蚁,被压得无处可逃。
尖叫惊惶声四起,没过多久便被大水彻底淹没。
洪涛冲着东山头能冲走的一切,奔向更遥远的山脚。
狱卒从梦中醒来,觉得世界像是有什么不同了。
半响,觉察是地牢旁的瀑布声不见。
这时又听闻身后传来声响,他提了只蜡烛,揉着惺忪睡眼过去。
一愣,牢笼里无人。
他转眸四望,昏黄中看到那边的石门微开着。
竟有暗道!
小卒往上爬去,暗道又似有一个洞口,那些声响就是从这传来。
他伸手在洞壁上强行掰着,用尽力气。
猛的,洞口被他推开,大水刹那急涌而来。
蜡烛打湿扑灭,他仓皇逃跑。
刘三娘听闻声音,抬起头来,瞬息瞪大双目。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风起高空,又落大雨。
长风肆意横扫山岚,迭迭起伏的群草高树之中,那些荒坟安然而宁定。




娇华 076 我得走了
众人拉着绳子,将几个仆妇从半山提上。
下去的仆妇都是身板最结实的,在众人的帮助下,攀着崖壁瑟瑟发抖的爬上来。
女童们将事先在火堆旁边烤着的衣裳披在她们身上,几个仆妇扶着她们去到临时搭起的棚下烤火,香气四溢的肉汤也大碗端来。
余妈也下去了,现在颤抖着,碗都捧不稳。
冰冷的雨水全都飞溅在她们身上,打的周身都疼。
一个仆妇没能扛住,肉汤砸在身前,昏厥了过去。
凤姨忙带着药物过来,这时山壁上又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
木板压垮了没有人固定的数十根木杆,摔向了崖壁,然后随着大瀑布一起,冲下深渊。
几个小女童坐在旁边,人手也捧着碗肉汤,其中一个实在按捺不住,小声开口道:“凤姨,我们想去看看。”
凤姨在位那仆妇施针,闻言道:“去吧,小心点。”
“好!”女童们高兴的站起,将肉汤小心放在那边的桌子上。
“火把,伞。”方大娘叫道。
“得咧!”
她们随手拿了,一大群人拔腿朝远处跑去。
大雨砸在伞上,山顶的疾风将伞快要吹翻过去。
平日惹人心忧慌张的风雨,这次没能改变她们的心情。
女童们脚步轻快,奔到崖边后,学着刚才大人们的方法,在自己身上结了绳子,然后牢牢的系在那边的坟包上。
“好了吗?”几个女童道。
“好啦!”
大家装着胆子,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小心爬过去。
山崖下面一片漆黑,一点火光都没有,只有滔滔水声。
远处庭院里,有几处还亮着灯,所照到的地方,全是水泽。
还有,尸体。
“他们人呢……”一个女童小声问道。
被选为队长的那个女童抿了下唇,忽的扬声叫道:“喂!我们在上面呢!你们听到了没呀!”
山谷传来回音,空旷而悠长。
队长咯咯的笑了起来。
“听到了没呀!”又有女童叫道。
“王八蛋们!”
“是不是都死光了呀!”
一个一个女童喊出声音。
其中一个声音带着哽咽,而后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大雨打的她们身子冰冷,开始隐隐作痛。
大家爬起,但是哭的人却越来越多,有几个抱在一起,放喉嚎啕。
几个时辰后,天光初亮,太阳从东边升起,暖意拢来。
卞雷大步跑在前头,在龙虎堂门口时渐渐力透,喘着气望着前边。
卞元丰紧跟其后,眼睛瞪得老大,停在不远处卡着磐石的一具尸体上。
“姐!”卞元丰怒吼,冲了过去。
泡了一夜的大水,卞元雪尸体冰冷惨白,眼睛微微睁着,眸中无光。
东边太阳逶迤而来,在她脸上,快要反出光芒。
“姐!”
卞元丰又晃了下,松开卞元雪站起身子,在稀疏的尸体堆里里面望了番,而后几步上前,倾身朝已经冲垮的差不多的墙垛下看去。
眼睛红了,他大叫高喊:“娘!”
卞夫人歪在下面,没了气息,头部被撞出一个小洞,还有极淡的血渍凝在上面。
彩明在不远处,死相略惨。
“啊!!”卞元丰抓着墙垛,胸膛起伏,忽的一拳打了过去,脚也跟着在墙垛上乱踹。
刘姨娘的尸体也被卞雷找到了,满地躺的,全是他们的熟悉面孔。
曹育领着十几个马贼过来,震惊的忘却言语。
昨夜让他们上山,他们几万个不情愿,如今反倒庆幸。
真可怕。
曹育抬起头,往下山上破开的那条矿道。
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这么可怕。
不管如何,这个地方都不宜久待。
卞雷将刘姨娘葬了,曹育帮着卞元丰,将卞夫人和卞元雪也葬了。
至于其他数百具尸体,仅凭他们几个饿了数日的人,就算想收拾,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新起土坟,落魄狼狈,与后山荒冢似遥遥相对。
卞元丰和卞雷磕首数声,然后去往山下暂避。
山头静悄悄的,不论白日黑夜,不论人满人走,风声亘古不变,从遥远天际吹来,匆匆路过后,又去往另一端遥远。
赵宁立在崖边,抬头看着上面砸落的瀑布,轰隆隆声响,带起的气劲,将她一头长发又吹的更乱。
下面有几块破败的木板,断成数截,两截被吹走,剩余的卡在里面。
“好看吗?”夏昭衣走来,开口问道。
赵宁轻点了下头:“我一直在想,外面的瀑布会是什么样。”
夏昭衣也抬起头,说道:“它不属于这里。”
“那该属于哪?”
“东山头那边,有人为了那些矿山,强行改变了它的流道。”夏昭衣一笑,“不过这样也挺好,反正水嘛,在哪都自由自在的。”
“自由自在。”赵宁双眉轻拢,点头,“对,这世上,最自由的便是这无拘的水。”
“我得走了,你多保重。”夏昭衣笑道。
赵宁朝她看去:“我们也会走,你不同我们一起么?”
“我惯来喜欢独行。”
“可你一个幼童……”
赵宁一顿,忽的发现,虽然称她幼童,但似乎从第一眼之后,她就再未将她当作幼童看待。
“苏举人在最西南的义峦院中,你去找他吧,昨夜那番喧闹,他怕也会惊到,我们就此别过。”夏昭衣道。
“等等!”赵宁叫道,“可是我未谢过你。”
“我救你又不图这声谢字。”
赵宁抿唇,眉心拢的更紧:“我在此囚禁多年,早不知山外情况……不管如何,若你以后遇到什么想要帮忙的,你可以寻一寻大道酒庄,若这些酒庄还在,一定会尽所能助你。”
“至少两年前还在,”夏昭衣微笑,“但我并不需要,后会有期。”
阳光穿过群山,越过江河与古道。
仆妇们都还在睡觉。
昨日劳累,众人疲惫不堪,一觉似要睡到天荒。
山下,夏昭衣拄着拐杖,踩着湿漉漉的水地,走的缓慢。
后山安静无人,风从空荡荡的门中吹进去,又从斜边的空窗里出来。
夏昭衣走到菜园后边,出声笑道:“可以出来啦。”
几个女童早就听到声音,从枝桠后面探出头来,看清来人后,高兴的叫道:“有人来了,真的来接我们了!”




娇华 077 归心似箭
重宜群山,最出名当属兆云山脉。
古林荒道,久无人至,除了令人咬牙切齿的群山匪寇,和被他们强行拖到此处的无辜难民。
这里承载太多杀戮,大地几度被鲜血浸染,堆尸成丘或头颅满树,这些巍巍高山都不曾恻隐,始终无动于衷。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乱世或华年,寻常人命,都与卑土无异。
数日大雨,终于得一朗朗。
磐云道以东,原野开阔,一望无际,河道奔流,水边偶尔会出现几只撒腿疾跑的雪嫩小兔。
南下七里就是官道,但没多少人,大多数老百姓宁可绕远一些,也不敢鼓起勇气走这边。
午时二三刻,太阳烈烈,原野上依然水泽一片,但官道已略干一些了。
两个锦衣少年牵着马,慢悠悠的沿着官道走着。
“你还真厉害,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打定远侯的独苗,你直接把人给打成熊样。”秦三郎失笑。
“熊样?得了吧,熊可惹不起,又高又猛,那瘪三就是个驴样。”宋二郎回答。
“可你现在至少吃亏了,被派到这边打马贼了。”
“用马贼出出气更好,杀他们可以不用眨眼,我在西北西南,砍个战俘都有一堆人指着我骂。”宋二郎满心憋屈。
秦三郎笑着,抬头看向前方,伸手指去:“那边就是兆云山了。”
宋二郎也抬起了头。
群山苍翠,隐于天边,广田葳蕤,满是川流汪泽。
秦三郎又道:“好些个山寨不好打,他们在这边许多已盘踞百年之久,我们不了解里面的地形,他们却一清二楚,天时地利,他们全给占去了。听我父亲说,已前前后后打过数百次,每次回来都灰头土脸。”
宋二郎没说话,远眺着那边,清俊的眉目轻压着,眼眸变得深邃。
龙虎堂仅是兆云山一带的山寨之一,南有回风帮,北有天定帮,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占山为王的山寨,不一而足。
宽阔开合之处,妇人们不敢过去,只能选择莺飞草长的湿地,因而行路困难。
几个妇人和女童都起了烧,昏昏沉沉,为了照看她们,大家走的更缓了。
在一个高丘休息,几个妇人升火烧水,那边也架起了小灶。
钱千千挑了半天的筐,累得半死,拧干自己的裤腿后,朝人群后面看去,顿了下,喊道:“阿梨。”
夏昭衣捏着根小树枝,正在地上描画,闻言抬起头:“嗯?”
钱千千跳下土坡,几步跑过去,看到夏昭衣描画的横横竖竖,好奇道:“这是什么?”
“算术。”
“算术?”
钱千千在她身旁蹲下,实在看不懂,但看不懂也不打紧。
她侧头望着夏昭衣:“阿梨,我没有想到,我们真的能出来。”
夏昭衣笑了笑:“还没呢,等出了这里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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