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主仆二人便要朝店中走去。
那车夫还拉着马,扬声问道:“掌柜的,后院往哪走,我的马得歇脚了。”
掌柜差了伙计去,又差人去外边打扫,然后迎着那对主仆进去。
一进去,闻到堂内药味,小丫鬟先皱起眉头:“这什么味!掌柜的,你们店还能不能行了,我家小姐受不了这味的!”
“是我的,”夏昭衣起身,说道,“我已喝完了,方才见这没有客人,便要小哥直接煎药送来了,我应回房去楼上的。”
小丫鬟瞪了她一眼,扶着少女往另外一边走去。
点了几样菜后,小丫鬟倒了碗清水给少女,少女捧着清水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来过一对兄弟。”
“兄弟?”
“也是坐着马车,哥哥二十来岁,带着病容,弟弟十四五岁,个头拔高,两人随身有四个护卫。”少女形容道。
掌柜摇头:“没,我这一天下来,也就你们坐马车来的。”
少女神色黯淡了下去。
一旁的小丫鬟也跟着黯淡。
“客官还有事吗?”掌柜问道。
少女摇头:“没了,多谢掌柜。”
却在这时,村中一阵锣鼓大响:“急报!急报!”
一个年轻少年敲着锣鼓奔跑过来:“山贼来了!山贼来了!”
娇华 084 奇怪之感
村子名叫抗匪村。
顾名思义。
早在几代前,附近几个大村子里的人就一起拼凑着,在这水边建了个村落。
村子非常庞大,住户达数千,男人从孩童开始训练,虽然几年前征兵被带走不少,但举村之力来对抗那些马贼们,这么多年下来,没有败过。
锣鼓敲得响,训练有素的男丁们纷纷提了家里的锄头砍刀出来。
女人们则收拾东西,在几个村妇的带领下,要往西北方向的深山躲去。
夏昭衣看着外面情况,回头看向在柜台后面忙碌的掌柜:“掌柜的,我们也要走吗?”
“跑啊!”掌柜边整理柜台上的账本,边嚷道,“不过兴许也打不起来,这两天这些马贼虚晃好多次了。”
那边的少女和小丫鬟面色怔怔,少女不知所措道:“这,这么倒霉,我们才来啊。”
“走走走!”掌柜收拾好东西,和掌勺伙计们一起出来,“快些跟上那边的妇人!”
“小姐,走吧。”小丫鬟扶起少女。
少女面色气恼,抬手稳着头上的发髻,边跟着出去了。
“我去楼上拿下包袱,你们不用等我。”夏昭衣说道,朝楼梯走去。
“嘿,这小丫头。”掌柜在门外抱着木箱说道,“一点都不慌的。”
“你自己跟上来啊!”伙计扬声叫道。
客栈很朴素,楼上就一道狭窄的通道,夏昭衣回房拿了小包袱。
包袱里是她另买的一套换洗衣物,还有几样零碎小件,以及从吴达身上拿来的匕首。
离开前,她想了想,走到窗户边,伸手推开了窗子。
客栈这个角度恰能看到村外,河对面遥遥有几百人坐在马上,拉扯着缰绳。
模样衣着,还有手里舞着的兵器,确实是马贼。
村头一排的栅栏被叠的更高,男丁们手里握着长矛和锄头,隔着栅栏对着外边,气势丝毫不弱。
夏昭衣抬起头,看向更远处。
磐云道一望无际,延绵而去,仿若能直通天边。
晚霞烧的灼烈,天空一片云卷红浪,像是用血烧起来似的。
“小丫头。”楼下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
夏昭衣垂头看去,转身下楼。
老妇等着她从门内出来,伸出手要牵她,看到她手里握着树杖,老妇收了回来,说道:“你怎么还愣在上边,走啊。”
夏昭衣回头看了眼村头,边跟上老妇,边问道:“老人家,官兵们不来管管的吗?”
“哪能管,”老妇双手背后,走的缓慢,“这年头,到处打仗,到处都是匪,官兵们哪管得过来哦。”
“还在打仗吗?”
老妇微顿,侧过头来看着她:“小丫头,你不知道的?”
夏昭衣摇头。
“我们这边好一些,这里往上走去。”老妇伸手指向北边,“越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岭,你会看到那边全是死人,都是活活饿死的啊。”
夏昭衣顺着老妇枯槁的手指看去,风从那边的山头吹来,将她们的发丝往后拂去。
“人吃土,人吃草,甚至人吃人。”老妇又道,“小丫头,所以比起他们啊,咱们很幸运的。”
夏昭衣点点头。
“为什么会饿死呢,都是打仗闹起来的,之前好不容易平息了,近两年又一波接着一波的闹,四处都是起义的大军,民不聊生啊。”
“会好的,”夏昭衣微笑,“老人家,分久必合,以后都会天下归一的。”
村外这时响起叫喝声。
夏昭衣回头看去,老妇伸手托着她的背:“别看了,我们快走。”
随着村外的喝声,村里的男丁们也发出气势如虹的咆哮,不甘示弱。
声音很响,躲进了山里的妇人们都听到了,好多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坐立难安。
叫喝声还在响着,此一波,彼一波,间或带有兵器交接的声音。
“打起来了吗?”一个妇人颤着声音问道。
“不知道。”
旁边的小姑娘们摇着头,有几个吓哭了。
“我哥哥在外面呢……”一个小姑娘哽咽道。
好些人双手合十,碎碎念着报平安,颤抖的难以自持。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丝竹蹲在角落里面,害怕的看着旁边的少女。
赵嫣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眼眶通红:“不知道。”
“我听说,一旦被那些山贼抓去,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丝竹低声道,“小姐,你还记得姑奶奶吗?”
赵嫣面色白了一些,恼怒的拧了她一把:“你别说了。”
丝竹吃痛,伸手捂着胳膊,扁着嘴巴一副委屈的模样。
夏昭衣跟着老妇走到这边的山涧里,因是黄昏,光线更暗。
老妇在村中颇有些名望,不少人唤她。
夏昭衣便往另一条下坡路走去,边看向山上流滚下来的泉水。
山坡这里全是高石,泉水一浪一浪滚下,受了不少阻力。
水里几乎没什么沙子,全是清石,被打磨的光滑圆润。
“喂!”一个妇人蓦地叫道,“你这个小丫头,你下去干什么,回来,危险!”
众人纷纷往下看。
夏昭衣抬头,见是冲着自己叫的,笑了笑:“好,我回来。”
她紧了下身上的包袱,又四处望了眼,而后看向她们来时的路。
有些奇怪的感觉在心里面生出,倒不是因为这地形或者这村庄,她无端想起的,是林又青那张面孔。
夏昭衣不敢自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是记忆也绝对不差。
印象里面,林又青的脸她肯定没有见过,可是切切实实的熟悉感让她总觉得不想出来,心中便会不快。
她很少有这么将事情堵在心头的时候,师父说的,堵在心头就是愁,而她,从来都是不知愁滋味的人。
夏昭衣晃晃头,不让自己想了。
想不想的出又如何,林又青都已经死了。
山外的声音还在响着,天色已渐渐昏了。
夏昭衣从下坡走上来,找了个角落坐着,抬头看着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那老妇说,翻过一座又一座,一直北去,可以看到饿殍遍野。
这世态,已乱到如此地步了。
可是,那也是她回家的路。
娇华 085 偏就不给
施速骑在马上,盯着河对岸的村子看。
他的眼睛不大,但是特别的亮,鹰隼一般,平时笑着还好,一若阴沉下来,很多人都会被吓坏。
两旁的手下们高声喧哗着,大刀拍着马鞍前悬挂着的铁盾上。
村头那些男人同样也在高喝,不过双手紧紧握着长矛和砍刀的紧张模样,让施速笑出了声音。
“你们看看那些人,”施速扬鞭指去,笑道,“就这样子还想和我们打!”
“打!打!”众马贼们大笑叫道。
但是今天不能打。
施速看着手下们这样叫着,那群人那样怕着,笑意更甚了。
这村子不好打,除了这些防护栅栏,里面还有不少门路。
更恼人的是,在这之前,他派人来这里打听,无意间听到,这村子里的妇人打算鱼死网破。
一旦前村那些男人们扛不住了,她们在后面就烧了那些吃的用的穿得,然后服毒。
如果没了那些物资,那还来打这村子干什么?
当然,杀人和征服,有时候也是一种快感。
但这种快感得基于百分百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他们在这里吃过的亏,已经不少了。
“走吧。”
看到这些手下叫嚣的有些累了,施速一扯马缰,说道:“等过几日再看。”
一个二当家驱马上前:“大当家,就这么走了?都好些时日了。”
施速没说话,已经驱了马往前了。
他心底的打算,是和其他几个马贼帮一起打,那样他们的损失就能少一些,虽然分到的东西可能也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速战速决,趁那些妇人连火都没烧起来的时候去扑灭,到时候他带人绕近路去,先到先得。
手下们看他走了,都觉意兴阑珊,但还是了扯马缰,掉头跟去。
夏昭衣随着众妇人们走回来,一些家大业大的,好几个人一起辛苦的推着板车,板车上堆放着四五个大箱子。
后山一片广田,种满了庄稼,正值夏日,遍野郁郁葱葱。
她们从阡陌中过,路旁小道长满了野生的锥花霞草,被晚霞染了色,在风中大团大团的晃着。
横看竖看,这座乡村都该是一座世外仙源。
“喂,女娃。”丝竹在身后叫道。
夏昭衣回过头去。
丝竹冲她招手:“帮我一起扶着我家小姐些,你不是跟我们一起住在那家客栈的吗?”
夏昭衣看向她旁边扮着女装的赵嫣,说道:“她面色不错,也还走得动,为什么要我扶?”
丝竹恼火:“你来帮把手而已,为什么不肯。”
夏昭衣将手里的树杖递过去:“这个给你,要不要?”
小丫鬟一步上前,夺来了树杖就往地上扔去:“谁要你这破东西!”
“不扶就不扶,本来与她也不熟。”赵嫣拉着丝竹。
“谁叫她那药熏到了你,你本来坐车就不适了!”
夏昭衣去水稻田里,将刚扔下去的树杖捡了回来。
拿出手帕擦了擦上边的泥渍,她快步追上去,挡在了这对主仆跟前。
两人停下脚步。
“我这帕子买来一文钱一个,这一文钱,你给我。”夏昭衣冲小丫鬟伸出手,平静的说道。
主仆两人顿了下,看着这个个头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女娃。
丝竹扬手就拍去:“给什么给!”
没有拍到,女童的手往旁边飞快一闪,又伸到她跟前:“一文钱,给我。”
“你这是在讹人吧?你脑子有问题吗?”丝竹大怒。
“我不稀罕这一文钱,可我就是看不惯欺负人。”夏昭衣将手递去了一些,“快给。”
就如在山上,她本不想取刘三娘性命,可是想到她这身子原本的小阿梨就是被刘三娘活活折磨死的,所以她让赵宁别关石门。
今天如果是夏昭衣在这里,这个小丫鬟哪敢这么趾高气扬。
可是现在在这的只是一个小女娃而已。
乱世苟活不够,马贼们糟践不够,还要在这被欺负上一遭。
夏昭衣被扔了东西,可能无关紧要,不就一个破树杖,一块小帕子。
可是女娃孤苦伶仃,破树杖也是她唯一能依仗的东西了!
丝竹看着这个小女娃,被她这样望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上讪讪的。
更不提,旁边一些妇人和少女们都停下脚步,朝她们看来。
“给,给什么,”丝竹粗着脖子,想要叫出声音,却觉得底气不够,“你就是想讹人吧!”
“不给别想走。”夏昭衣定定看着她,伸在她跟前的手也举得高高的。
丝竹有些怯了,叫道:“给给给!给你就是了,不就一文嘛!”
说着去摸自己的小钱袋。
赵嫣却一把按住她:“给什么!还真给?”
“可是小姐……”
“都知道是讹人了还给,你是不是蠢的。”赵嫣拉着丝竹往旁边走去,“真当本小姐是好惹的,我偏就不给。”
绕过夏昭衣,她们朝前面走了。
夏昭衣回过身看着她们。
赵嫣回头,白了她一眼:“看吧,她能把我们怎么样?还不给别想走呢,我们不是走了?你怎么怕这么个黄毛小丫头。”
丝竹摇摇头,脸和脖子都还红着。
刚才那女童的说话的模样和神情,就像是一股无形的气势压过来似的。
她忽然想起了大小姐临出门前叮嘱她的话,在外头脾气要收敛些,别像在家里似的娇蛮。
她也收敛了嘛,真的收敛了。
赵嫣的声音不低,而且是故意要说给这女娃听的。
夏昭衣都听到了。
她确实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难道因为一块帕子,一根树杖,就把她们拖到角落罩上麻袋打一顿吗。
她还没有这么凶戾。
夏昭衣看向手里的树杖,小手握紧了些,朝前面走去。
旁边有人传来笑声。
“那小叫花子想讹人吧。”一个少女笑道。
“别乱讲话。”一旁的妇人呵斥她。
“看模样,还真的是小叫花子。”又一个少女说道。
“就是啊,要钱还要的这么凶。”先前那少女撇嘴。
“你们胡说什么呢。”年长一些的妇人又是呵斥。
夏昭衣如若未闻,脚步不紧不慢,朝村子走去。
娇华 086 湖州赵家
“小姐,温的。”丝竹放下手里的水。
赵嫣看着桌上的这碗水,一动不动。
“小姐,你的身体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啊?”丝竹又道。
赵嫣看了她一眼,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那个小女童站在外面,抬着头看着远处的山。
丝竹也看了过去,撇了撇嘴:“这得亏是在这穷乡僻壤,要是在我们湖州,我一定让她好看。”
“我烦的才不是这些路边碰上的人,”赵嫣收回目光,愁眉不展,“我怕的是我们追不上沈神医了,到时候爹爹的病要怎么办。”
“所以,我们压根就不该出来的。”丝竹撇嘴。
赵嫣立时厌恶的看她:“胡说什么!”
江浙一带,鱼米之乡,富饶又有良田水土,赵家祖上开始经营酒庄,深谙酿酒之术,酿出来的酒水香醇馥郁,名扬一方,渐渐酒庄规模越来越大,分号开的也多了起来。
家产逐日丰富,银两也饱了一箱又一箱,人丁却越来越少。
到了这一代,只有一个赵老爷赵励,和早年便失踪了的大小姐赵宁。
赵励膝下一儿二女,儿子赵玟今年十岁,长女赵卉,年逾十七,二女儿赵嫣,今年十五。
赵励重病一场,卧榻多时,大夫皆说药石无效,可以准备后事了。
赵氏姐妹不肯,派人四处打听,多方求医,后听闻有个沈神医,医术精绝,若他都再无法子,那这病,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可是这沈神医一身的规矩,父母病了,得儿女求,儿女病了,得父母求,兄妹互求也无妨。反正非得亲自求到他跟前去才行,派任何人寻他,一概不见。
可若孤苦伶仃,无父无母无兄长的,他则直接拒绝,传说他亲自说的,这类人,天煞孤星,四处乱克,晦气。
赵嫣不忍见父亲这么病死了去,去庙里求签,大师说心诚则灵,她干脆牙一咬,就带着丝竹跑出来了。
出来时带了一堆的护卫,但路过佩封时,遇上了大批灾民,和各种始料不及的状况,总之一个一个的,或死或病或走散,只剩下她们这对主仆了。
两个多月的折腾,哪里还受得了,可是书信无音,她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何了,父亲那口气还在不在。
她几次想要回去,可每次打听,都发现那沈神医就离她不远,这种不甘心,真是要磨死人了。
赵嫣端起桌上的水,说是温,不如说是温凉。
她没兴致喝了,放回桌上:“我饿了。”
“小姐你慢等,”丝竹站起身,看向后院那头的厨房,“我先前说好的那些吃的呢,快端来!我家小姐饿了!”
掌柜边应着,边催促手下快点将藏好的那些东西给拿出来。
厨房那边设置了个小机关,等有马贼来,把放着食物的几个柜台给推进去就行。
可是要拿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整个卡在下面,得费许多功夫。
夏昭衣还在门口,看着那边的山顶。
刚才进客栈时,她有所感的抬起头,便见到一面白色的大旗在那山顶挥舞。
很有规律,摇得有些吃力,隐隐可以看到是两三个人合力摇的。
那边应该有个岗位,马贼走了多远,便以摇旗的次数来表达。
她摸着规律,边计算着马贼们的脚程,大概能猜出这摇一次代表的距离了。
夏昭衣收回目光,朝客栈里头走去。
丝竹见她进来了,阴阳怪气的嘲讽:“怎么样,还要不要我这一文啊?”
夏昭衣没做声,神情恬淡的去拿了之前搁在桌上的药碗,送到厨房后面。
“喂!聋了啊!”丝竹见她不作声,得意的叫道。
先前她被这女娃盯着的模样,总觉得别扭和不自在,这种无缘无故矮人一筹的感觉,让她烦得很,现在这样反过来,让她有种出了口气的快感。
掌柜的和几个客栈伙计还在那边搬柜子。
夏昭衣立在旁边看着他们,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你搁那儿去吧,女娃。”
夏昭衣微微一笑:“掌柜的,你这样用蛮力,辛苦着呢。”
掌柜尴尬的笑了笑,脸都憋红了,和那些伙计们喊着口号,又将柜子挪上来一些。
夏昭衣看了阵,转身将碗放在了那边的桌子上:“掌柜的,我走了啊。”
“知道了!”掌柜有些不耐烦了,随口叫道。
回到大堂,她踩着木梯上楼了。
早早吃过饭,现在不饿,她将包袱放在桌子旁边,取了蜡烛点亮,从包袱里拿出新买的笔墨,将竹筒里的水倒一些在砚台上,轻轻磨着。
可是纸笔要落字的时候,她的笔尖却顿在了那边。
沉思一阵,她在纸上写下“兄长”二字。
可是接下去要写的,却又迟疑良久。
蜡烛的光很黯淡,窗外晚风忽的吹开了窗扇,烛火晃了一晃。
要怎么说呢?
说什么呢?
说了以后,怎么将信寄出去呢?
这种事情,说出去会不会被相信?
而且,这样无缘无故的来信,多半是连国公府都送不进去的。
纸上“兄长”二字,墨渍已干。
夏昭衣左手轻轻捏着薄薄的纸张,顿了下,忽的揪作一团,放在了砚台旁边。
蘸了蘸墨,她又在纸上写上了“师父”二字。
提及师父,眼眶有些湿润,她这次挥笔倒没有犹豫,一字一句,飞快落墨。
……所遭之事,匪夷所思,可我断然已活了,年幼女童,不知前身,所处匪寨贼窟,被我一水泼了大半元气……
写着写着,鼻翼越发酸楚,一颗热泪滚落了下来。
她忆起离开离岭那日,师父的目光与神情。
一如平日安静,不悲不喜,沉定如古井。
“你可知道,你这一去便是必死,我们师徒今生都无法得见了。”
她重重磕首,语声喑哑:“徒儿不孝。”
“那你去吧,莫要回头。”
她便起身离开,道了句“师傅珍重”后,翻身上马,再不回头。
师父与她之间,两人从来不多言语,哪怕生死之别,也是这么寡淡无味,没有赠言。
娇华 087 匪夷所思
几页书信写毕,待墨渍干涸,她将它们折叠起来,塞到信封里面,烫了腊。
门外有些动静,想是那对主仆上楼了。
看那对主仆的模样举止,应该是富贵人家出生的,不知道对京城的事情会不会有些许了解。
这里的掌柜已经旁敲侧击过了,他知道的很少,到底这个地方是有些闭塞的。
夏昭衣看着门口,后隐隐,又有伙计上来倒热汤的声音。
她收回目光,罢了,去城里打听也是一样的。
起身去关上窗扇,她上床和衣入梦。
将黑未黑的夜色,尚留西边天空一点薄光。
马车四角挂起灯笼,因这灯笼的材质和造型特殊,里面的光火要更耀眼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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