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夏昭衣扬眉,双眸布满欣喜和惊讶:“你们好厉害,竟然有这么多!”
沈冽笑意变灿烂,他抿唇,试图努力收敛,低了低头后,却难办到。
俊容倏然一抹笑,皓齿洁白,黑眸明澈,星河日月刹那皆失神,风喧在赞。
在此之前,沈冽不觉得有什么,只知道尽快除掉这些马匪,好来找她。
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那些残破在地的尸首,都不过是赵吉相笔下一个新增的数字。
但眼下说给她听,沈冽无端觉得,一阵热血自心间淌过,他浮起满满的骄傲与荣耀。
她的期许肯定,让那些无数夜晚凝望着远方的视线全部有了归宿,暗夜中踏着雪地前行的马蹄,也有归处。
寒野荒岭,光在远处,在她眸中,明亮流转。
而现在,她在身边。
“我们杀去了关外,”沈冽尽量保持平静语声,“关外很大,我们一路荡平,来回清剿,不管是不是要入不服乡的马匪,但凡遇到,格杀勿论。”
“既是除去将来隐患,也是立威于白古群山。”夏昭衣道。
“立住了。”沈冽淡淡一笑。
漫不经心三个字,夏昭衣却明白此分量多重。
整个潘余,甚至宁泗,都将赖此三字搏个畅快如意的新年。
此前赵宁还说以沈冽清冷无争的性情,只会袖手观天下,不入红尘。
但他却没有,走马千里,清邪佞,平大恶,他在涤荡宵小。
“师姐。”支离的声音遥遥传来,但压得很低。
夏昭衣和沈冽回过头去。
支离从远处轻盈跑来:“我都去逛了一圈了,你们怎么还坐在这。”
夏昭衣单手托腮,看着他道:“你去逛了一圈,可逛出什么好玩的了。”
“那边有条大河,河上隔三里便有一座宽阔的石拱桥,石桥两端的灯柱似南山桂枝,既雅又娆,可好看了。”
“那叫广芳河,”沈冽说道,“河上共十二座拱桥。”
“沈大哥,你也如此博学,”支离忙过去,“你研究过熙州府?”
沈冽淡笑道:“戴豫他们,眼下应在广芳河畔的某座客栈中。”
“听起来,似早有的安排,”支离嘿嘿一乐,“师姐在此也有安排,沈大哥却也一样。哈,你们强强联手,区区一个李乾,何惧之有?”
“沈冽是来做生意的,他可是支爷。”夏昭衣纠正。
沈冽微顿,抿笑而不语。
“好嘛,”支离说道,“那,师姐,我们现在回去吗?赶了一日路,困啦。”
“你先回。”夏昭衣道。
“你不回?”支离看向沈冽,“沈大哥,你们俩还真有说不完的话呐。”
沈冽深深地看了夏昭衣一眼,没有接话。
夏昭衣放下托腮的手:“不是困了吗,你先回吧。”
“一个人回去孤零零的,”支离扁嘴,坐下来,“我还是听一会儿吧。”
夏昭衣轻笑:“手给我。”
支离伸出手。
夏昭衣捏了捏,一阵冰凉。
“走吧,”夏昭衣起身说道,“回去吧。”
娇华 1016 她不姓夏(一更)
一场春雨,毫无预兆地忽然降下,连着三日,整个衡香湿气漫散,城中水道大涨,湍急水流涌向东边,不过两岸商街繁华丝毫不减。
随着赴世论学兴办在即,四面八方的文人士子都涌入衡香。
得志的,不得志的,或名流,或草芥,皆聚一城。
东平学府在此,受到诸方学子参见,但讨论更多的,必然是将天下文人召来的廉风书院。
杨院长清癯瘦高,身板较许多年轻人都笔直,自开年以来,始终为此“赴世论学”忙碌,待来衡香的人越来越多,杨院长反而得了清闲。
原本定于春日的“赴世论学”,在和少女几次书信往来后,最终定为三月十五。
距离“赴世论学”尚还有小半个月,怕远道来此的贫寒学子无饭吃,无榻睡,廉风书院特意提供一座去年冬末便开始兴建的屋舍,供吃供住不说,还有文房四宝相赠,闲时还可去书院听课。
这所屋舍命名为文和楼,落座于廉风书院附近的顺于湖,在早市的另一面。
文和楼据说是衡香各大商会出资,其中宁安楼的赵大娘子和屈夫人共出资百分之五十。
此楼并非来者不拒,想要入住文和楼,需得现场作文章,文章命题由杨院长即兴出之,若文章能过杨院长一关,便可携木牌入住。
那些各方势力暗中派来的招贤纳士者,便多将目光投在文和楼中。
不过也有一些人,他们非贫寒子弟,特意为了试验自己的才学而来杨院长跟前接题,过了杨院长的这一关,他们只拿木牌,却不入住。
自二月十日开始,整个衡香上下,便一片兴盛。
由于文人变多,街上字画铺也变多了,茶馆里更是热闹,五湖四海,各类杂闻越来越多,衡香百姓都觉眼路耳路大开。
风光皆被廉风书院占去,东平学府这座大乾第一学府,头一次黯淡失色。
学府中大量贵胄子弟心起嘀咕,渐有微词,先是于课堂上表达不满,到最后,这种不满逐渐演变至街头巷尾一些寻衅。
当局者为争意气,旁观者看个热闹。
也有旁观者开始思量,为什么是廉风书院,单单一个清傲固执的杨老院长,他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加上此事得赵宁和屈溪翎全力支持,很快有人想到数月前在衡香出现的那个少女。
因大雨缘故,书信被滞留,送到衡香的书信,差不多是十五天前的。
一道春雷撼天动地,东平学府书院后边的长街,大雨稀里哗啦砸落,去年新修的白石方砖巷弄,不多时,水便漫过三格台阶。
郭观手旁一壶新沏的明前黑茶,茶香悠远醇厚,白烟轻袅。
窗外为二楼,雨打屋檐,风声呼啸,郭观看完手中数封信,抬眼望着外面的巷弄和连绵出去的千百民宅,心情恹恹。
每步棋,他落子后都觉对方会按照他所想来跟子,但对手却不按常理出牌。
比如数月前,她分明就在衡香,他以暴露自身为诱饵,她却偏偏不来东平学府找他,而是身一转,潇洒离开,表现得像是没有半点兴趣。
真会没兴趣吗?
郭观不信。
后面传来叩门声。
熟悉的几声敲门频率,让郭观身后的书童立即去开门。
一个耄耋老态的白发妇人走入,眉心轻轻拧着。
郭观起身,恭敬喊道:“夫人。”
陈夫人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信纸,淡淡道:“我听说,信送来了。”
声音不似外表年迈,听上去约三四十岁。
郭观看向书童。
书童立即将桌上这些信拾起,递给陈夫人。
逐一看完,陈夫人在屋中圆桌旁坐下,淡淡道:“她果真如约去了明台县。”
“她执意要对付李乾,为何。”郭观不解。
“夏家人,报仇罢了。”
“可她不是夏家人,她姓乔。”
“或许,做戏要做全套,”陈夫人将信递还给书童,看着书童将信送回书案旁,“那支军队,其实未必确认就是夏家军,另一种说法,称这些军队是田大姚的兵马。”
郭观皱眉:“她做戏的目的,仍是想让世人以为她是定国公府之后?”
“如此才好裹挟民意,以定国公府之声望振臂摇旗,”陈夫人起身,走去窗旁,看着半城滂沱大雨,“不然,她何必呢?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郭观想了想,道:“夫人,熙州的话,除却翀门氏,我们还认识什么人?”
“这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是主公,”陈夫人平静道,“此事我会禀报,由主公安排。”
郭观点头,沉声说道:“希望,能尽快拿下她。”
话音落下,又一道轰隆春雷降在大地。
陈夫人眼眸微敛,看着天地间泛起的茫茫雨雾。
早先在千秋殿下,她刻意隐瞒了阿梨和乔溪央长相一模一样之事。
并在出来后,因心中恻隐给她写信,令她永远不要靠近衡香。
现在,陈夫人清楚意识到,那些心慈手软毫无任何意义。
这些年,那离岭老者所发动的巨大关系网和人脉,将他们步步紧逼,已翻找出他们数十个藏身之处。
而他们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沈谙,却不过诈死,在他们疏于防范之时,沈谙暗中所作手脚屡次破坏他们的安排,着实恶心。
而除却阿梨,他们明争暗战中,更有敌人上百。
所以,当初仅半年光景,陈夫人便明白,这个阿梨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也包括她,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门外又响起叩门声。
这次的叩门声很轻,但显得有些局促。
小书童打开后,门外站着一名学子。
学子进来一顿张望,寻到郭观,立即说道:“又见先生,郝伟峰带着姚臻和卓昌宗等人,冒充外来得寒门子弟,去廉风书院找杨院长,想要过文章!”
“随他们去吧。”郭观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可是,他们说要去寻衅,看不惯杨院长那沽名钓誉的模样,若是真闹起来的话……”
“若是真闹起来,他们便被逐出东平学府,”郭观淡淡道,“是他们之损,又非东平学府。”
学子愣了下,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娇华 1017 一具尸体(二更)
小半刻钟后,董延江口中的那几个学子,他们的马车在雷雨中停下。
今日这场春雨来得迅猛,廉风书院附近的茶楼酒肆客栈挤满人,一些人甚至跑去未关门的商铺里占脚。
一待廉风书院有人出来,胆子大的人便立即打开雨伞冲出去。
现在,这辆堪堪停下的马车,引起一阵不爽的愤慨,众人都在骂,定是要叫他们抢先了。
一座处于较偏远的茶楼上,一间包厢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屋里传出不辨雌雄的声音。
伙计推门进去,抬头看了眼负手立在窗口的身影,低头过去将托盘里的茶水放下。
虽说是中性打扮,声音也不辨雌雄,但通过腰身和肩膀的纤细骨骼,还是能看出是个女人。
“客官,”伙计声音非常小,“你要的茶点糕没了,后厨问,换成蜜豆糕可否。”
“不必。”声音仍无音调。
“成,那小的告退。”
伙计转身离开,将门合上。
楚筝侧目朝桌上茶水看去,并无心情真去品茶。
此茶馆叫庆览茶馆,虽离廉风书院大门较远,此包厢却既能见到廉风书院,又可见到直线距离四里外的宁安楼。
斜对面是一汪大湖,那杨老院长每日清晨都要来此练身手,一旁还有早市,廉风书院带动着整个早市都变欣荣。
现在到处都是躲雨的人,足足过去一个时辰,雨势终于渐小,很多人撑伞从檐下和市集中出来,那些茶楼酒肆中也走出大批大批的人。
楚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始终保持着双手负后的姿势不变。
直到视线里面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楚筝转眸看去,一瞬以为自己看错。
那背影身着粗布春衫,简易素极的衣裳都难掩其曼妙纤细的身姿,背部轻薄,易碎之感,瘦腰长腿,腰身和臀部的线条分外流畅。
于人群中,她手执一把竹伞,缓缓行走。
不过很快,楚筝便反应过来,不可能是她。
舒月珍从河京寄来得密信,将明台县和徐城的事都说了。
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少女有搅动满城风雨,脱身于群山围搜之能?
宣延帝不信那是她,楚筝却一听就知道是她,也只能是她。
所以,除非长了翅膀,否则那少女不可能从千里之外的熙州,骤然在衡香出现。
几乎同一时间,隔壁沛福客栈的高楼中,站在窗口的几个男人,也看到了这个背影。
王丰年清楚知道,这不可能是大东家,但目光仍感迷惑。
“那个人,好像阿梨姑娘。”王丰年身旁的徐寅君惊讶说道。
徐寅君便是夏昭衣一封书信,从游州调来接替康剑成为负责衡香暗线的接头人。
他原是尉平府造船坊的总管事,后来尉平府被水淹,他成了成千上万的游民中一员,直到在青香村附近被夏昭衣收留,并在了解他过去行当后,夏昭衣直接将他提为一支造路领队。
这些时日,所有书信,探子,暗报,几乎都是他在处理。
文和楼说是赵大娘子和屈夫人出资百分之五十,其实剩下的一半,全是王丰年调拨,徐寅君主事工程所建。
为了赴世论学,除却文和楼,徐寅君还参照齐老先生留下的几本笔录,建了曲河苑,通文亭等。
虽是他在建,但明面上的风光,尽数归于廉风书院。
今天,是徐寅君终于清闲下来的一天。
大雨变小,小雨渐缓,这抹身影在他们眼中消失不见。
王丰年想了想,招来身侧一名亲随。
高个子大汉上前,王丰年让他寻个人手,跟上刚才经过的布衣少女。
“王总管,”徐寅君道,“为何要对付她?”
“并非要对付,”王丰年看向窗外,“而是探出她的身家背景,留个知根知底的心眼即可,以防日后有奸邪拿她对付我们。”
徐寅君佩服:“王总管想得周到。”
王丰年淡淡一笑:“防患于未然。”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靠近门旁的亲随去开门,一个菜农模样打扮的老人飞快走入。
看了看脸声的徐寅君,老农一顿,不知要不要将下面的话说出。
“有什么说什么,”王丰年道,“这位是大东家派来得。”
说完,简单介绍了下徐寅君。
老农听完,立即恭敬行了个礼,而后对他们道:“昨夜在南五陂发现一具尸体,腐烂严重,是被春雨从山上冲下来的。我们的人恰好打那经过,因在尸体上发现了这个,所以第一时间将尸体藏起,没有给旁人知晓。”
说着,老农从随身带着的小竹筐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布包里面是一个银制杯子,比寻常杯子要小,浑圆光滑,口子略广,其上花纹杂陈,但乱中有序,像牡丹缠枝,又像金桂悬月,寻常杯盏极少会有这样的样式,确切来说,百年来都少见,像是属前朝之物。
王丰年以绸布接来端详。
“发现他的地方,还有一口棺材,”老农说道,“他是从棺材里面摔出来的,一开始我们以为这个杯子是他的陪葬物,但是发现他穿着的,是夜行衣。”
徐寅君在旁说道:“盗墓贼?”
“尸体被雨水泡了很久,腐烂严重,面部五官不辨,但他身上几道伤口,看得出是平滑整齐的。对了,差点忘说了,他的鞋是李乾官靴。”老农道。
李乾二字,让王丰年和徐寅君面色皆一变。
其他可以无所谓,这两个字,他们必须要提起心眼。
想了想,王丰年道:“赵大娘子认识一些信任得过的仵作,我这便派人去宁安楼,大恒。”
“王总管。”一个亲随立即上前。
“你迅速去备马车,车厢内部以黑布遮掩,届时去接这仵作,你便全程跟随。事后莫要这仵作牵扯太多,除却钱财之外,还要以这仵作家人威胁,定要其不敢多舌。”
“是!”亲随领命。
王丰年看向老农:“你先去休息,稍后为他们带路,以及待仵作查明死因后,尸体先浅埋,务必记住埋尸之处。”
“是!”老农应声。
娇华 1018 郑北的人(一更)
老农直接在隔壁卧房休息。
叫大恒的亲随则从西面下楼。
西面楼鲜少有外人,自二楼开始,便成室外楼梯,下去就是沛福客栈内院。
大恒才拐过二楼转向平台,便见楼下有三人上来。
一人为首,二人在后,三人皆带着兵器。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大恒在人群中已属拔眼壮汉,却见此人约莫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因着大恒停下,楼下三人在小雨中抬头,朝大恒看去。
为首男人眉毛粗糙,眼睛很小,但凶神恶煞,目光透着一股狠劲。
屋顶上的雨水顺着屋檐淌落,再沿着露天楼梯汩汩流淌。
楼梯台墀有半丈之长,不宽不窄,因这三人,愣是透出一股逼仄之感。
大恒面无表情地打量他们,往旁边让去。
为首之人收回视线,但在经过大恒跟前时,又朝大恒看来。
大恒目光不躲闪,就这样看着他。
“大兄弟,军人?”为首之人开口。
“不是。”
“打手?”
“不是。”
“武馆教头?”
大恒没说话,抬脚下楼。
为首之人手里兵器一抬,大刀连鞘按在大恒肩头。
“大兄弟,”为首之人在大恒身后淡淡道,“我出刀快,仔细你的脖子。”
大恒目视前方,“光天化日,你要杀人?”
为首之人哈哈一乐:“衡香乱成一锅粥,还管我杀不杀人?”
“你们何人?”
“你是何人?”
大恒回过身来,抬眼看着他:“你不是衡香口音,来衡香,应该是为了办事?”
“少废话!”为首之人叫道,“你,何人?”
大恒抬手,将对方的大刀移走,冷冷道:“萍水相逢之人,你办你的事,我走我的路。你定不想自己所办之事横伸事端,对我这过路之人的好奇,点到为止即可。”
说完,大恒面不改色的转身离开。
为首之人扬眉,看着他步伐沉沉,毫无紊乱,竟真半点没有被他吓到。
“是个人物,”为首之人说道,转身上楼,“走吧。”
·
“郑北口音?”王丰年说道,看着急急上楼的胡掌柜。
“嗯,共三人,拿着大刀,很不好惹。他们我行我素,丝毫不受拦住,见到后边有楼梯,便直接从后边上。”
“郑北无外乎只一家势力,”王丰年道,“郑国公府。”
“据说,是群小人?”徐寅君道。
“小人?”王丰年朝他看去,好奇,“你自何处据说?”
“杜轩先生。”
“竟是杜轩先生说的?”王丰年若有所思,“若是杜轩先生所说,那可能便真是小人了。”
“要么,我去卿月阁找下康剑细问?”
“也好,”王丰年想了想,“不知其善恶,先有个准备。”
“嗯。”
康剑一直留在衡香,没有离开。
夏昭衣委托他暂帮忙处理衡香信件和一些事务,待徐寅君从游州过来之后交接完,康剑便去了杜轩当初在衡香置办的卿月阁。
连着几日春雨,加上今日这场雷暴又急又快,卿月阁的后塘彻底被堵死,康剑和府上仅有的四名仆人,已疏通了大半日。
长锄和铲子挖出好多死掉的臭鱼烂虾的尸体,再抬着一筐又一筐的淤泥倒去后门外的板车上。
板车满满当当后,便由街上雇来得脚夫拉去城外倒掉。
连着走了三辆板车,康剑又挑两筐出来放上,拉着板车的小脚夫眼睛一亮:“是你!”
康剑抬头朝他看去。
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面黄肌瘦,皮肤黝黑,依稀有几分眼熟。
“好大哥,真是你!”余一舟开心地说道,“是我呀,枕州岸边,好大哥曾赠我蔬菜与钱,足足五钱呢!”
说着,余一舟一拍跟前的板车:“你看,这板车便是我用那五钱买的!”
康剑似乎能想起来:“你是那名小少年,好像是姓……”
“余,”余一舟灿烂笑容变得几分落寞,“多余的余。”
康剑正累着,闻言点头,而后道:“甭乱说,活着便是活着,凭手脚吃饭,仰不愧天,不叫多余。”
“谢谢好大哥!”余一舟说道,目光看向他后边的大宅,目露惊艳,“原来,你们家大小姐真的好有钱。”
“大小姐?”康剑反应过来,知道他指得是在马车上没有露面,只出声要杨富贵给点银子的夏昭衣。
康剑笑笑,没多解释:“你在这歇会儿,我再去挖泥。”
“嗯,好!”余一舟点头,目光格外明亮。
不过这次,康剑进去便没再出来了。
几个仆人抬了几筐淤泥出来倒,余一舟好奇问起,一个仆人道:“哦,来客人了!”
余一舟面露几分失望,不过很快又笑起:“那帮我同康大哥问声好!”
“这一会儿就叫上大哥了,”仆人笑道,“你小子自来熟,真不见生,行行,知道了。”
眼看板车快满,仆人道:“太满了你不好拉,就这样吧,工钱算你整一份的!”
“好咧!谢谢老哥!”余一舟道。
康剑跟徐寅君因为之前交接过,以及在夏昭衣留下的信函等诸多事情上不时有接触,一来二去,二人交情已不浅。
徐寅君直接来后院找人,见有挖锄空闲,干脆袖子一卷,一起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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