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聂挥墨,你当自重。”夏昭衣说道。
“自重。”聂挥墨喃喃,目光从少女身上移开,重新看向沈冽。
年轻男子也有明显的情绪波动,黑眸骤冷,是锐不可当的杀意。
“听说沈郎君身手了得,有机会,聂某能否与沈郎君切磋一下?”聂挥墨说道。
“聂将军好歹是个领兵打仗多年的,可我在聂将军身上没看出半点大将之风。”沈冽说道。
聂挥墨嗤声:“沈郎君, 我在夸你, 你却一开口就是辱我。”
“谁在意你是夸是辱?”
“你这番毫无礼教之言辞,本将当动怒,但思及沈郭两家,便觉得不该与你计较,毕竟家风在那,反该同情才是。”
“聂挥墨!”夏昭衣低喝。
大堂里的几个伙计都走来,脸上阴沉。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一上来就直戳沈冽心底之殇,众人皆动怒。
沈冽忽然抬步下来,温黄灯火暖不进他的眸,淡天灯影里,眉眼若寒霜。
谷菴
在夏昭衣身后台阶上止步,沈冽沉声道:“聂将军同情与否,在沈某眼中不值一文,你与其在此说三道四,不妨省省心力,回去琢磨如何在锦州和华州严防。”
“锦州尚远,李乾却就在脚下,”聂挥墨饶有兴致,“此间客栈与于你们当很重要,如若我现在派人去驿署,恐要搅了二位今夜安宁?”
夏昭衣一步迈下,逼近聂挥墨,冷冷道:“聂挥墨的人头,在李据那也很值钱。”
少女骤然靠近,清澈眼眸直直怒瞪自己,聂挥墨的心跳在其他情绪浮起时,先因袭来的淡香而砰然一动,随后才是怒意。
“聂挥墨的人头,”聂挥墨洒然一笑,“阿梨姑娘,我若真死了,你怕是不会有半点触动。”
“要么,你告诉我想要让我杀谁,要么,你现在立马离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想要你,”聂挥墨的视线寻衅般看向沈冽,“杀了沈冽。”
沈冽面淡无波,冷冷回看着他。
“沈冽非你我共同之敌。”夏昭衣说道。
“是啊,你的生死之交么。”聂挥墨道,目光一直看着沈冽。
一盏烛火在这时燃尽,灯笼里的灯芯渐黯,待花影一消,沈冽的玉容更阴暗,俊挺鼻梁落在左半脸上的阴影也因其他灯笼而清晰。
“你刚才,说要切磋身手?”沈冽说道。
“怎么?”聂挥墨眉梢轻扬。
话音方落,便听一道拳风袭来。
聂挥墨的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迅疾侧让避开,随后发动回击。
大堂伙计和随聂挥墨一并来得手下都立时退远。
近战肉搏,更讲究细节技巧,也是最原始的力量对冲。
沈冽显然被激怒,一出手便是猛攻,且是连攻,久经沙场的聂挥墨在最快速度里调出应战之态,却大觉吃力。
之前在衡香,他能跟少女有来有回斗上半日,眼下却找不到半点机会回攻。
沈冽出拳太快,攻势太猛,怒似亢龙,力如奔洪,聂挥墨凭借最本能的身体反应对抗,忽见沈冽暴起挥来得一拳,他立即抬臂格挡。
灌足力道的拳风击中在他格挡的左前臂上,身体却仍不受控得后跌,聂挥墨迅速以腿部力量支住在八仙桌的桌腿上,倒放在八仙桌上的几张长板凳发出碰撞声,一张险些砸地。
沈冽低头看向自己的指骨,再抬眸朝聂挥墨看去,淡淡道:“聂将军还是有点能耐,算得上是一个趁手的沙包。”
竟将他比作沙包!
聂挥墨暴怒,但已疲殆,并且深刻认识到,在一对一中,他全然不是沈冽的对手。
“难怪探州蔺氏非要请你过去,沈郎君神勇。”聂挥墨没有感情地说道。
沈冽眉心轻拢,咽下还要出口的嘲讽之词,抬手虚虚一拱:“承让。”
夏昭衣拾起地上的松绿色外袍,上前道:“沈冽。”
沈冽侧首看去,接来道:“多谢。”
聂挥墨看向少女,夏昭衣有所感望着他,仍然还是那双清凌凌的干净的明眸,聂挥墨心里的怒意之外更添一层酸。
但眼下不过一个败将,他薄唇抿成一线,抬手道:“告辞。”
“不送。”夏昭衣道。
聂挥墨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夏昭衣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门口,看向沈冽:“你们真没过节?”
“现在有了。”沈冽说道。
娇华 1060 正当春盛
聂挥墨一夜没有睡好。
胳膊疼得抬不起,这种不在皮,只在肌肉与骨的伤势又痛又痒,让他左右哪个姿势都不得劲。
而闭上眼睛,浮现少女和年轻男子玉立跟前,状似璧人的一幕,又教他心中酸涩大起, 愁郁无法展眉。
待终于入梦,再睁开眼睛,楼外明光已大亮。
聂挥墨一惊,忙从床上下来,推窗朝远处兰香客栈望去。
驿站白日是八方奔走的芸芸苍生,兰香客栈虽偏,门前也热闹。
客栈伙计没有拦人,行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聂挥墨看此情形,他们或已走了。
一股怒意升起,聂挥墨转身朝门口走去。
两名近卫听闻开门动静,第一时间侧身行礼:“将军!”
“不是吩咐了卯时喊我么。”聂挥墨愠怒。
两个近卫互看对方一眼。
向山鼓起勇气:“可将军你睡得颇沉。”
“你们进来了?”
“进去了。”
“推我了?”
“推了。”
“没推醒?”
两个近卫沉默。
顿了下,向山点头:“没推醒。”
推没推醒,您自己不知道吗。
聂挥墨沉了口气,又道:“只进来一次?”
“三次。”
“三次都推了?”
向山轻皱眉,点头:“是。”
聂挥墨没再说话。
向山半天等不到答复,抬头朝他看去,发现将军浓眉紧锁,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摆设用的高几和其上那盆锦玉墨兰。
“将军?”向山小声说道。
聂挥墨回神,问道:“凌扬呢。”
“将军不是吩咐他去盯着兰香客栈吗。”
“他没回来?”
“没有。”
聂挥墨抿唇, 忽地转身回屋:“备水洗漱。”
“是。”
穿过人海,聂挥墨在告示牌后面的露天茶棚附近找到凌扬。
一见到聂挥墨,凌扬立即站直:“将军。”
“一直在这?”
“他们一早便走了,辰时不到。”
“辰时?”聂挥墨朝向山他们望去。
两个守卫立即垂首抱拳:“还请将军惩罚!”
“还有,”凌扬皱眉,“将军,他们昨夜便发现了我,一人出来和我互盯,还有一人在盯着驿署。”
聂挥墨像是没有听到,俊挺的侧容冰冷成一尊雕塑。
凌扬看向他的胳膊:“将军,你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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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响,聂挥墨淡淡道:“无碍。”
余光这时有所感,聂挥墨扭头,目光看向不远处一个少女。
少女有所感,转眸朝他们看来。
聂挥墨觉得眼熟,上下打量,认出正是此前在这打竹板说唱的少女。
身上衣裳却是崭新,脚上鞋子也不再破旧,与昨日褴褛街头的卖唱流浪女判若两人。
聂挥墨阴沉着脸道:“去问那女子, 她这身衣裳打哪来,可是昨日那抱狗少女所给。”
向山领命去了,回来道:“不是抱狗少女,说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大汉所给,还给了不少碎银。不过,姓夏。”
聂挥墨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转身离开。
三四月份,正当春盛。
南下去衡香的路,清风碧云,入眼草木苍翠,繁花锦簇,在一鞭春色中,杜轩和武少宁等人系马古寺边,停下休憩。
相较于游州去衡香之近,为等与沈冽同时到衡香,他们可不必急于赶路,便干脆以游山玩水之态,特意避开伏尸未散尽的云田山官道,绕西面的远山远岭而去。
当初同来的暗卫们,此次一同离开。
青香村的上下老少颇为不舍,特意杀猪宰羊,办了个辞行宴。
但临走时,詹九爷手里抓着个包袱,骑了匹马,把曾记事也一并带上,说要同去。
赴世论学,何其诱人,早年詹九爷便是一心向学求学苦学之学子,可恨时逢乱世,无可施展报复之地,这次,他无论如何也想去。
杜轩便将他们一起带上。
所幸不着急赶路,故而不怎么会骑马的曾记事,他们边走边教马术,待他們稍感疲累,便停下休息。
詹九爷是非常喜欢跟杜轩聊天的,其见闻才识,詹九爷深感佩服。
曾记事则手里始终捏着支笔,能记多少,是多少。
杜轩闲来去一翻,见他将自己说嗨了的吹牛也给记下,不由耳根一红,忙让曾记事给删了。
至此,杜轩说话便开始管着口门,再不往浮夸去说。
生火煮茶,烹一壶青香村的上好茶叶,杜轩就着浓茶轻轻一声叹,感慨说道:“色绝,香绝,味更绝。”
武少宁边四下张望,边走来道:“先生,我想去摘些果子,再打几只野味。”
“后面不是古寺么,”杜轩回头朝寺庙看去,“去里面问问,可有人住,我们添点香油钱,蹭个吃喝。”
武少宁面露几分犹豫:“先生,一路素食,想开荤。”
杜轩指指寺庙:“庙前杀生,多少不妥。”
“那,咱们走远一些?”
看出他真想吃,杜轩只得道:“那你去吧,带几个人手同去,早去早回。”
“嗯。”
但说是早去早回,去了半日,却始终不见武少宁他们回来。
杜轩忽觉担忧,喊上其他人一起,准备去深山找人,恰在此时看到他们回来的身影,且不止去时的四人,其中两人搀扶着一个陌生男子。
杜轩一眼看到那陌生男子腿上的伤口,赶忙上前:“这是怎么了,这个腿怎么回事?”
淋漓鲜血顺着男人的大腿外侧淌落,已见做过简易的止血措施,但不顶用。
杜轩赶忙招呼他们将男人放下,同时身旁一名暗卫已取来药箱。
伤口非常深,俨然是猛兽所咬,曾记事看了眼便觉不适:“这是虎咬还是狼啮?”
“是熊。”武少宁道。
“这山上有熊?!”曾记事大惊。
“幸好体型不大,我们尚能对付,若是成年大熊,恐怕我们也得负伤归来了。”一名暗卫道。
杜轩面色严肃:“伤口四周滚了很多泥草,需得清洗和刮除。”
以及,哪怕救下来一时也未必就能活命,这么严重的伤口,一经感染发炎可不是谁都能熬过去的。
“救我!”男人哀求,“救救我!”
“我会尽力,你先别说话。”杜轩沉声道。
娇华 1061 三个果儿
“这衡香,好大啊。”
林双兰站在车水马龙的通临街东坊,眺着满目繁华,轻声喟叹。
屠小溪和冯安安一左一右站在她两旁,哪怕是平时最素净的屠小溪,此时也目带憧憬和企盼, 目不暇接地望着人山人海。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找詹九叔呢。”林双兰皱起眉头。
“詹九爷都不知道我们来呢。”向来胆大的冯安安一路都在打退堂鼓,这会儿依然觉得不踏实。
林双兰求助的目光看向屠小溪。
屠小溪想了想:“我们带了不少盘缠,不如先去寻家客栈休息,待精神足了,再打听赵大娘子也不晚。”
“对哦,”林双兰眼睛一亮, “我听佟大哥和支大哥提过这个赵大娘子,小溪,还是你厉害!”
“住客栈,安全吗?”冯安安攥紧包袱,“会不会遇上胡来之人。”
“不怕,咱揍他!”林双兰捏起拳头,“你瞧这些人,瘦瘦巴巴,咱们可是干惯粗活的,是他怕咱们,不是咱们怕他!”
“嗯!”屠小溪点头。
商定好,三姐妹便去寻客栈。
眼下衡香到处都是文人学子,随处可闻家事国事天下事,还有之乎者也,吟诗作对。
寻了几家客栈,终于寻到一处满意之地,不过才入房中,便听外边的大堂响起叫骂声。
林双兰开门出去, 何止叫骂, 动手的都有。
冯安安和屠小溪跟着出来。
不仅是她们三人,其他客房里的房客也闻声赶出。
客栈掌柜和跑堂伙计们拼命拦着,没有用,两方人马吵得甚至去撕对方的脸。
听了半响,大约听出原因,地域之争,文化之争,一方水土的人抱成一团,与旁人争议。
林双兰她们第一次瞧见这场面,不由多看几眼。
忽然,冯安安用手肘很轻很轻地推了林双兰一下,再拉扯屠小溪的袖子。
二人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朝中庭另一面望去,一瞬间,林双兰跟屠小溪的眼睛皆觉一亮。
一个清瘦姑娘凭栏斜斜倚靠,如云高髻,对簪两支累丝兰花蕊垂珠钗,身上穿着淡粉色木槿花裙,裙上绣着银色纹锦,腰系杏色绣金花卉纹样腰带,白皙如青葱的手持着一柄芙蓉团扇。
约是注意到这边的目光,她轻轻懒懒一转眸,朝她们三人看来。
林双兰是个情绪外露,不加掩饰的人,顿然唇瓣开启,目瞪口呆。
姑娘脸上一层淡妆,鹅蛋小脸,肤若桃花,纤细柳眉下是清澈明亮的眼睛,形似丹凤眼,但眼角并不上挑,反有些许钝圆,故而在俏丽明艳中,透着一丝清纯憨气。
也是这双眼睛,让她绝美精致的面孔显得不那么具备攻击性,既美艳无双,又不令人憎厌,更添平易近人之亲和。
“咱们这么盯着人看,不太好吧。”屠小溪收回视线,看向林双兰和冯安安,小声说道。
林双兰和冯安安回神,却见那个姑娘在这时冲她们弯唇,娇媚一笑。
林双兰头一次因为女人的笑而觉得这般不自在,她局促弯唇,也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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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瞧见这姑娘,下面的热闹似乎也没那么好看,三人很快回房,林双兰按着自己的胸口:“哇,她好漂亮,比史家姐妹们好看多了!”
“是啊,比阿梨姑娘都好看!”冯安安说道。
“你,”林双兰顿时睁圆眼睛,“这能比吗,阿梨姑娘是神仙般的人,那女子再好看,也就是好看罢了,你可别随便拿什么人都去跟阿梨姑娘比!”
“噗,”向来不喜言笑的屠小溪忍俊不禁,“这话也不能让阿梨姑娘听到,她秉心无竞,不屑此道,更不喜比较。”
“好嘛,”冯安安撇嘴,“我说漏嘴了,你们可比阿梨姑娘她自己都还要严格呢。”
话说得委屈,说完三个姑娘随即都乐了。
绛眉轻轻摇着团扇,看着她们合上的房门。
一名妍姿俏丽的丫鬟从楼下匆匆上来。
“娘子,”丫鬟凑近,在她耳旁低声道,“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话送去燕春楼,回来路上遇见龙爷,他令我立即挑六个美人过去。”
“龙爷?”绛眉说道,“哪个龙爷?”
“凎州来得那个,前几日来饮过酒。”
“哦”绛眉唇角淡勾,“是有一面之缘,他倒还记得你呢。”
“是娘子绝色,令人过目不忘,奴婢不过是个捎带的。”丫鬟俏生生道。
绛眉轻笑,摆了下手:“现在哪还有六个姑娘,你就当是忙忘了此事,不必理会这什么龙爷。”
“嗯,不见其人有什么份量,就只会逞威风,做派头。”丫鬟说道。
绛眉看向林双兰她们的客房,慢声道:“你看那。”
丫鬟转头望去。
“那屋里来了三个果儿,都是小铃铛,你去问问店里人她们三人的详细。”
“正愁人手不够,便有果儿来了,”丫鬟嬉笑,“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往楼下去了,绛眉的目光也看回下面大堂。
两方人马的争执越来越凶,那些满口大论她就是听个过场,注意始终放在窗边一个男人身上。
虽然衣着朴素,面色菜黄且脸上有疤,但气质举止骗不了人,更不提围在男人身边那几名同样衣着朴实的手下,一看便都是好手,身材健壮高大。
满堂争论,在这个男人眼里似也是场好戏,他慢慢喝着茶,一双好看的眼眸戏谑看着那些面红耳赤的人。
从上个月开始,来衡香得人越来越多,不乏各处贵胄,绛眉观望数日,能入眼者寥寥,而这个男人,绛眉已经关注整整五天了。
最好玩得是,这个男人脸上的疤痕还会变位置。
初见他是在左鼻翼旁,再见他,那疤痕面积变大,往耳根处挪去至少三寸。
若是改善肤色,再除掉这层脏兮兮的丑陋疤痕,相信该是个不俗的美男子。
男人的一名手下这时从外进来,快步去到男人跟前说话。
不知说得什么,绛眉明显看到男人脸上露出好似嘲讽又似无奈的一笑,皓齿洁白。
而后,男人起身,带人离开。
娇华 1062 你二我八
宁安楼唯一关门的那一天,是过年的时候。
除却那一天,宁安楼的大门永敞,不论春夏秋冬,或晨昼暮昏。
脸上带疤的男子领着几个手下离开客栈后,穿笔直的通临长街, 最后在宁安楼正门口前止步。
门前车来人往,络绎不绝,男子打量着阔气门庭,抬手整理自己的衣襟和袖子,一旁手下轻咳:“东家,不符身份。”
“哎,”男子低声说道,“要我五大三粗, 属实为难我了。”
“东家, 请。”手下说道。
男子昂首阔步,迈入宁安楼。
拜帖从他们来衡香那日便登记在宁安楼了,一直有他们的人在此盯着顺序。踏入进去时,前一个人恰好自楼上下来,宁安楼伙计过来招待,强调只能带一名随从去楼上。
楼梯上的蜡三日一打,铺着防滑地毯,眼下地毯乘春夏交接之兴,为莲步升平白编淡粉桃花锦。
男子边走边随意打量,细节处不仅见富贵,更见品味,非显山露水的奢华,而是润物无声的默化。
入了书房,布置大气精雅,座屏帘幔皆与花木竹枝相关,主色为淡绿和月白。
窗扇敞着,微风清和,窗边花枝盆栽正盛, 风送花香,怡人心脾。
赵宁一袭淡青长衫,坐在书桌后写字,伴随他们进来,她抬头望来。
面上只露着一双沉静明亮的眼眸,下半张脸在一层又一层的绿纱之下。
伙计上前恭敬道:“大娘子,宁州石武县于掌柜到。”
“于掌柜坐。”赵宁对男子道。
两边椅子皆为黄花梨苍龙教子椅,颜彩偏淡,与满堂淡绿月白不起冲突。
男子入座后虚虚一拱手:“赵大娘子声名在外,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气质高雅。于某这厢有礼。”
丫鬟送来茶水,一品的玉露蒸青。
男子谢过后浅品一口,香气回甘,喉韵清润,他还欲再品,思及当前身份,将茶盏放了回去。
赵宁看了看他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道:“于掌柜想做得,是木材生意。”
“嗯,”男子望向她道,“主曲柳木和榉木。”
“运输不便,需得有军队相护,或跟随行军队伍之后。但据我所知,宁州石武县,似乎没有驻军?”
男子面上笑容变灿烂:“赵大娘子厉害,简单两句,足可见你气魄与见识。”
“你能解决运输问题否?”赵宁问,显然没有要和他多客套的意思。
“这个不成问题。”
“你与哪路兵家势力有交情?”
“这个嘛”男子笑笑,“大娘子,这,便不太好说。”
“在商言诚,你我既要合作,便需坦白。”
“这的确不好说,不过娘子勿担忧,与我合作,定不让娘子有半分亏损。”
赵宁没有说话,定定看着他。
男子仍笑着,不见半点局促。
半响,赵宁道:“曲柳木我有货,榉木则无。”
“这么说,大娘子愿意卖我?”
“你开多少价?”
“这由大娘子说了算,大娘子觉得多少合适便是多少,就当交个朋友,毕竟我不与大娘子只做这一桩买卖,今后定还有多番往来。”
说这些话时,他始终面带笑容,温文尔雅,不卑不亢。
赵宁略沉吟,道:“那便,二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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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你二,我八。”赵宁道。
男子明显一愣,旁边跟随上来的手下也错愕。
“这听说赵大娘子做生意,向来让利,怎么在我于某这就”
“本可以让利,但你藏锋,我便露牙。我不求知你所藏锋芒,你也莫要让我将牙收回于唇齿之后。”
男子抿唇,暗道好狠个婆娘。
“如何?”赵宁又问。
男子没说话,好一阵,才道:“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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