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嗯,无碍。”
见她避之不及的娇羞模样,他心头一颤,脸轻轻动了一下。
阿玲正摆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有些恍神,揉了揉眼睛。
她没看错吧
月色下,那张一贯没有表情的僵俊的脸,居然对她笑了
靖城河道上,一艘船舫灯火荧荧,乘夜而行。那一枚枚赤色旌旗上,是浓墨写印的大字“澈”。
入夜皆已安歇,除了五名端然伫立的金甲护卫,仍秉着夜色戍守保护着主子们的安全。
偶尔,会有某名护卫走上那么一秒钟的神,望一望船头那道衣袂纤绝的身影,然后在心里慨叹再美的巾帼,也莫若此须眉罢那如幽帘梦影的长睫下,寄宿着哪家闺阁芳羞呢
终究是入了夜,河道上的风有些凉,单薄红衣下的心里,也凉凉的。
一条红袖搭在船舷上,侧身低目,望着水面被船头劈开,化作两道水波,跟随着两岸的渺远风景后退,扬长远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
喉头,动了动,叹出一声。
以为的解脱没有如约而至,弯影朔月倒映在碧洗的河面,他只觉得很空,只觉得,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从船驶离箬南城开始,就缭绕上心,伴随着行程愈远,就愈发浓烈,一刻刻得攀援滋长,挥之不去。
“失算了。”他轻声道,声音像落雪的绒羽,有些自嘲,有些无奈。
失算了。远离并不能使情被磨损消淡,只会在目之不见耳之不闻的空寂氛围里,使内心如在烈火上般炙烤煎熬;只会令他在现实与渴求的理想中产生落差,从而生发出更强烈的思念欲与求索欲。
于是,更烦,更躁。
比看雪清婉跟许淮闻卿卿我我还要烦躁。
长眉一蹙,“莫冬。”
黑影自船屋之上跃下,“属下在。”
“你去跟着雪清婉,时刻给本宫汇报她的消息。”
谷莫冬心中一惊,抬起头,“主人”
他有些不解。此行回往永昼国,主人还有要事在身,若是为了雪清婉遣走他,主人岂非可能有危险
宫浅岚挥挥袖,“去。本宫这里无碍,雪山那边的事也可暂缓。你记住,绝不能被你妹妹发现。”
见主人如此执意命令,他只好领命,“是,主人。”
河面之上,未见人影,但见一道道的涟漪自船边延续到岸上。莫冬回目望了一眼河道中央的那船,然后消失在屋脊瓦檐间。
良久,宫浅岚握住船舷的手,渐渐收紧。
半敞的轩窗外映进明媚祥和的阳光,床榻边的碧玺纱整齐地绑束在床柱上,铜炉上的熏香燃尽了最后一寸,悠悠倒落在炉灰中,案上的茶壶盖还开着,像是在晾新沏的烫茶。
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恰似初来之时的模样。
雪清婉轻轻叹了声气,然后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浅浅笑了笑。
十七年的人生,有许多个难忘的时段。但平心而论,这半年对她来说,应该是最为珍贵的一段时间吧。
“小姐,许公子在外面等您了”扇屏过径外,传来阿玲清脆的嗓音。
她侧过头道,“马上就来。”
低目,打开了妆镜台下的抽屉,取出那枚洁白干净的柳纹绢帕,轻轻叠整齐后放入衣襟内。然后又打开了立柜,望了望里面红漆木的箱子。
目光里流转过几抹思绪。
寒阙王高崇贵府,本为交结皇贵而建。既他们住过了,自此走后,整苑空荡,应不会有旁人来的。
须臾,她把箱子的钥匙搁置在了立柜底部的空隙里,合上柜子。
又留恋地望了一眼这屋室,踏步而出。
苑外,是天光清平,祥云舒卷,微风柔吹,虽是盛夏却似同春光的好天气。
许淮闻静静地立在天云之下,微风之里,瑶树之畔,一袭银线白裳出尘高绝,一卷洗墨眉眼如画轻柔。
见得来人,他轻笑如燕,伸出手朝她递来,软绸薄袖随风而起。
“清婉。”
她上前,也璨璨一笑,手落入他的手心,“都拾掇好了”
他扫拨过她的鬓发,“恩,好了。清婉今日这身青蝶花裙很好看,衬白。”
精致的丝软罗裙上用金缕莹线勾勒着青蝶,浅浅的纱袖下露出细白的玉臂,再衬其黛青的眉与浅橘调的唇,透出一股子灵秀清新的韵味。
她歪了歪头,斜盘簪髻上的盈透翠石轻轻摇晃,“往日穿的不好看”
“日日都好看。”许淮闻抚过她的眉笑应。
“你要有段日子见不着这样好看的清婉了。”她轻声叨念,带了些留恋不舍。
“心里时刻惦念,自如日日相见。”
目光清渺而灼诚,语似含香的熏烟,飘到她心底里晕化开来。
是啊,即使相隔甚远,能感受到彼此的惦念与情意,就不会觉得孤寂。正如她怀揣着他的柳纹方帕,他穿着她缝的绣梅白裳,睹物如见人,也能了却了相思。况且,不过两月,不久。
那双浅墨眸华含笑,调侃而言,“听闻伽蓝女子擅修佛心,端雅安和,佳人如云,淮闻去了莫不喜欢”
许淮闻雅然一笑,“清婉大有名门闺秀之温婉淑丽,细有玲珑精细谋略之心,既聪颖又有趣,是位不可多得的妙人儿。平和单调之素云,哪能比及清婉之纷斓”
喜悦像幽夜昙花暗然开放在心底。她喜欢许淮闻一次次这么肯定对她的情感,每一次都分外安心。
敛去笑意,认真交代,“到了伽蓝,事事当心。”
许淮闻点点头,“清婉也是,除过做事,也要顾好自己。”
这时候,后面传来了带着不耐跟不满的喊声
“主人你们别叙情啦不然我就留下来陪小娇不走了”
不远处,白绪气鼓鼓地瞪着他俩。
他本来就因为不能带小娇走而郁闷,一过来就瞧见那俩人你侬我侬相依相偎的场面,心里更不是滋味。
金野在一旁拍拍他的肩安慰,“主人他们也要分开了,跟你舍不得小娇一样,也是互相不舍的,我们再稍稍等一会儿。”
白绪噘了噘嘴,“他们过段日子就见了,我跟小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呢。”
说着,把背着的包袱朝上面提了提。
金野也背了个包袱,很小,是阿玲给他分的一批主人的衣裳发饰。而白绪背的这包袱,可足足是金野的两倍,里面装满了他早晨去膳房要的干粮什么紫薯南瓜鳕鱼球、虾仁香葱烧麦卷、鸡腿猪蹄酱牛肉,还在保温的罐子里装了几条箬南盛产的姜汤鲈鱼,供他在路上享用。
不开心,就用吃的来弥补
山高路远的,万一把他森林之王饿着可不行。
小娇饿着也不行,他把小娇的一日三餐全权托付给了薛老,让薛老好生照料。等他回来时若是瞧见小娇瘦了,就把薛老在老虎林里绑上三天三夜。
薛老哪敢违背,自是连声应下,此时正满脸郁闷地在膳房,亲自盯要给小娇做的芦花鱼。
这个时候,阿玲从苑外走了过来,对雪清婉行了个礼道,“薛老说包好的两条小舟已在北渡口候着了,小姐,许公子咱们出发吧。”
雪清婉点了点头,看了眼在阳光普照下一脸怨气的白绪,轻轻一笑,“走吧。”
白绪哼了一声,拎着包袱一蹦一跳地先走了出去。
“白绪在林府若有什么冒失的,清婉随意惩处便是。”望着那虎蹦跶一路溅起的泥尘,许淮闻淡淡道。
笑,轻扬在唇角。
“他不敢。”
谷族暗卫十八般武艺都尝遍了,禁闭读书背诗练字都罚过了,小白虎在她面前早就服服帖帖的了,敢冒失呵
金野与阿玲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主子的笑让人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步踏而行,许淮闻未使轻功,牵着雪清婉的手,沿着熟悉的路径,朝苑门走去。
青苍凝碧的水杉,扶风摇曳的翠柳,波光流淌的苑中湖,高贵优雅的黑天鹅,白羽黄喙的丹顶鹤熟悉的风景一一走了过去,一如来时的惊喜啧叹,又如此时的淡淡惆怅。
终于,绕过宝光闪耀气势恢宏的翠麟殿,走出苑门。
几个小侍女躲在影壁后面,望着几人踏出琼华苑大门的身影,悄悄抹眼泪。
一音带哭腔,“王爷走了,清婉小姐也走了,咱们以后侍候谁去”
一吸溜鼻涕,“以后活儿少了,轻轻松松也挺好。”
一郑重宣告,“我决定了,等王爷跟公主大婚后,就跟薛老申请调去伺候王爷王妃。”
一从旁附和,“我也去我也去”
苑外。
几人按次而行,踏过一路的青石街巷,走过许多道覆苔短桥。
很巧,路上遇到了元夕那日的胡人小叔,雪清婉又购置了几瓶橙花露。
白绪看新鲜,买了几根镶着葡萄干芝麻的糖葫芦。
在一家昭阳旗下饰品铺子外,一枚白玉银雕红梅镯子引了许淮闻主意。雪清婉见他喜欢,便想亮身份拿下这镯子,但许淮闻放下十纹银就牵着她走了。
“在自家铺子买物件儿,清婉是不花钱的。”她有些不解地望着许淮闻。
许淮闻的钱本就少的可怜,十纹银算是很多了。去伽蓝路程遥远,吃住也要不少银两。她也不是没援助他,偏生她给他多少,他就退回来多少,并名曰此为男子的尊严,不可打破。
他止住了步子,转身看她,“又非清婉买,是我要买,自得掏钱。”
然后牵起她的左手,将玉镯轻轻戴了上去。
“我买,然后赠你。你戴梅镯,我穿梅衣,相配。”
浅云午阳下,他眉眼映着金光,渺淡,温柔,满含真情。
她看了看腕上晶莹剔透的镯子,心头一暖,面上添些浅红,“这也是男子的尊严咯。”
许淮闻摸摸她的发,“这是男子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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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琼华苑温馨的部分结束了。之后节奏会快一些,么么哒
第二百二十章 背家女(两更合一)
白绪哼哧一声,看看手里的糖葫芦,把一根递到金野手里,一根递到阿玲手里,学着样子,扬着下巴说,“这是森林之王的慷慨。”
俩人看着手里半缺半残糖渣上还沾着口水的糖葫芦,嘴角不约而同抽了抽。
一路水巷热络,走着逛着,别离的烦恼伤愁消解了许多。
终于,来到了泊船的渡口,两个肤色黝黑戴着草帽的船夫,上前问了安请他们上船。
去香簌城和伽蓝国,一是正北,一是西北,正北可沿运河一路向上,西北则要横穿恣睢河,路径不同,两行人便也只能在此相互告别。
水风清悠扑面,雪清婉扑到许淮闻怀中。
他心尖一颤,像是栖宿在心间许久的夜莺将离,细爪脱离枝头那一瞬划过几道印记,隐隐有些痛。
“在香簌城等着我,很快。”
她点点头,不舍他怀中淡淡的紫蔲香。
“嗯。”
帆扬,桨动,船启。
两条船并排而行一段距离,许淮闻衣袂被风吹起,吹亮了上面的红梅。他隔水望着她,浅浅地笑。
慢慢的,那船转了方向,两船愈离愈远,直到,她再也看不清那船和船上的人。
“小姐,您别难过。”阿玲走到船头,有些担忧地望着小姐。
小姐跟许公子朝夕为伴这么久了都没有分开的,骤然相离,,但心定是很难过罢。
金野也来到一旁,拍了拍主人的肩膀,那俊雅的眉目低低的,能体会到她的难过。
后面的白绪皱了皱眉,望着江波中那道略显萧瑟的背影,也有些难过。
虽然说这个女人总是欺负他,成了他整日整夜的噩梦,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主人喜欢的人。血契的同气连枝,让他根本没办法对雪清婉讨厌起来。
他咬咬牙,走上前去,把手里唯一一根没吃的糖葫芦递过去,“清婉姐姐,吃点甜的,就开心了。”
看水波在船边飘荡起伏,似有一滴晶莹永久垂落。听着身后这一声声的安慰,雪清婉原本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回身,一笑。
“我没事,不必担心。”
白绪执意把糖葫芦塞到了她手里,她只好摸摸白绪软绒绒的银发。
“小猫真乖。”
“我是森林之王!不是小猫!”
白绪佯装气恼地转过身,哼了一声,跨步走到舱里,却在舱里偷偷地咧了咧嘴。
不是小猫雪清婉挑挑眉。受虐千百回,还赠她糖葫芦,这么心地善良的孩子,不是小猫是什么
咬下啃了一口糖葫芦。糖裹山楂酸酸甜甜,配上芝麻酥酥脆脆,还真好吃。
“小姐,白绪对您真好,他给我和金野的都是啃过的糖葫芦。”阿玲有些羡慕地念叨。
金野深表同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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