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我跟白绪在森林生活千年,也未见他怕过什么。看来只有主人跟许公子能降得住他了。”
“是嘛……”
又咬下一颗葫芦,甜甜的糖汁晕化在喉头,齁得嗓子有些沙沙的,但心头那股子怅然劲,也算是过去了。
“是,所以主人别难过了,我们都会陪着你。”
金衣在风中轻旋,靛眸诚恳洁亮。
她忽然发现金野长得确实好看,是温良如玉、儒雅柔和、那种很治愈的好看,配上耳后的鹿角、树枝扎拢的金发,别有一番属于森林的风味。
难怪总听阿玲说,琼华苑的小婢子们有好多偷偷喜欢他的,还暗称他为“鹿灵王子”——当然她们都以为那鹿角是饰品。
唇角轻轻扬起一笑。
“不难过,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回身,走入舱内。
十日后。
“啊我不要吃鱼虾螃蟹了我要吃糖醋排骨要吃红烧乳鸽要吃香酥鸡炒鸭片!!”
白绪望着烤架上热腾腾的几条草鱼,满脸痛苦地看着船夫。
自从上了这条“贼船”后,他的嘴巴就没停,第一天就跟阿玲他们把从琼华苑带来的好吃的吃光了,之后只能观江景观远山观流云,刚开始看着景色觉得新鲜,看上半日就觉得无聊了。回到舱内,发现雪清婉在对账,好像还挺有意思,就去虚心求教了。
于是呢,他每天的日程就变成了——帮雪清婉看账、煮鱼、看账、炖鱼、看账、烤鱼。
看账看得虎眼昏花就算了,就连他以前最喜欢吃的鱼,顿顿吃持续十日后,现在闻见鱼味都感觉胃里在冒泡泡。
苦不堪言,悔不当初!
船夫正在烤架上翻着鱼,脸色有些为难,“客官喃,小姐交代咱们抓紧赶路,靠不得岸,江上啥菜呀肉的都没得,俺只能捕鱼给你们吃呀。”
白绪眨眨眼睛,委屈地看了看雪清婉。
不光他,整日吃海带的金野,看着面前的那一碟深绿黏黏的东西,金眉也动了动,有些无奈地叹声气。
自从修为人形用过人类膳食后,他原本以为树叶青草已经是苦涩难吃的了,如今连吃了十日的海带,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人间煎熬、难以下咽。
当然同样饱经折磨的也包括阿玲,她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日日有肉吃,但如今真实现了,却觉得往日里那凡俗素斋才最是质朴美味的。
于是,在三个人齐刷刷祈求的目光下,雪清婉停下了正在之上计账演算的墨笔,抬起了头。
“船家,若我未算错,明日是不是就到西乾城了”
火红的炭石把鱼烤的滋滋作响,船夫取下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了她,“对喃小姐,最迟明日中午就到啰。”
她接过鱼,放下墨笔。看着焦嫩流油的鱼肉,虽也提不起味蕾来,但还不至于像白绪他们那么反感。
低目微微思量——西乾城离香簌城已经很近了,之后的路程大概骑行一日就能到,再走水路也快不了多少。
于是对船家道,“好,那明日在西乾城靠岸。”
“哎,晓得喽!”船夫笑盈盈地取下一条鱼,走出了船舱,边吃边划桨。
“还要等一日啊。呜呜呜……”
雪清婉掀起舱帘,望了眼外面渐暗的夜色江景。
“半日而已,忍忍罢。吃完鱼帮我把这本子上的账对对。”
一本厚厚的账簿撂到了白绪面前。
“呜呜呜呜呜呜……”
西乾城,与香簌城并有“中北明珠”之称,都是洛梵国人尽皆知的名城。
因其历史文化悠远,故人口众多;且地处运河之湄,极大地加速了贸易商业流通,边地外商常年久驻,地价水涨船高,能在这两城中建府立宅的人非富即贵。即使最普通的平民百姓,那衣料缎子也是柔光软面儿的,屋顶儿也是没有漏雨的洞的,存粮也是一斤一斤足量的。
烈烈夏日,西乾城里,太阳烤照大地,人烟熙熙攘攘,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喧响回扬,车轿络绎不绝。
吉鸿客栈伫立在一条热闹的街边,其外观宏大、藻饰精美、红梁画栋、窗棂盈盈,迎客的少女穿了最清秀的水袖罗裳,引了许多达官贵人来这儿纳凉饮酒,攀谈议事儿。
客栈里,生意热火朝天,人声喧嚣,一群锦冠玉带的公子们正怀揽香软,饮酒摇骰,互相吹爹。
阿玲瞥了眼邻桌那些风流浮夸的公子,脸上有些嫌恶,凑到雪清婉耳边说,“小姐,这外边吵嚷的,怎不去包厢或去隔屏的桌子,莫让这些人扰了小姐清净。”
她面色平静地咽下一枚香芹,淡淡扫了眼那群人。
“坐这里,自是为从周围人嘴里听些风声水声。”
“听风声”
阿玲眼睛一亮,虽不知小姐想打听些什么,但也静下来悄悄听起那群人的对话;对面正吃着荟萃菜肴的金野,便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邻桌,右边儿那黄衣男子歪斜着身子,懒洋洋地坐在地毯上,“听闻薛府家的四姑娘薛莹,是个顶好的清冷美人儿,回头兄弟们去认识认识。”
他怀里还抱着个衣着轻薄、眉眼娇媚的女子。闻言,女子佯装嗔然,用帕子打了打他的肩,娇声问,“奴家不美嘛”
黄衣男嘿嘿一笑,抓住她的手亲了一口,“你最美,你最美。”
微微侧头而视的金野,见这情态不由怔了怔,眸中波折过几抹不解。
这就是……凡俗人类男子的丑态
阿玲轻轻笑道,“普通官贵家公子大都这副德行,金野没见过。许公子他们都是人中龙凤的,比不得。”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去听。
旁边儿的圆脸男子饮了杯酒,瞥了眼那相互**的两人,眼神似有不屑,“说起这美人儿,我就想起去年林家大小姐,听闻其容颜出俗、气质姣好,那才是出了名的美人儿。”
“对,当时她在香簌城抛绣球时,本少爷也在场。确实惊鸿之颜,美之逾常。”
左边那个面相英俊但个子很矮的男子,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悠悠然开口,眼神里还有些向往。
闻言,阿玲掩面一笑,心生得意,“小姐果然国色天香、万人青睐呢。”
雪清婉的眉微微动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金野。他立刻会意地朝旁边挪了挪,挡住了那几人的视线。
矮个子俊脸男转了转眼睛,压着嗓子说,“本少爷听——那林小姐没死,这几日要回林府呢!”
“靠谱么”一直没发话的绿锦衣尖脸男抬了抬头,问。
俊脸男折扇一收,“千真万确!林家都在准备迎接了。”
“真的”圆脸男眸中一喜,“那咱们不去香簌城瞧瞧”
黄衣男冷嗤一声,“那种背家女,暗中挪动家产勾结萧王,指不定跟萧王间有什么龌龊关系,瞧什么瞧!”
他怀里那女子的勾起嘲讽的笑,“就是就是,肯定有,要不林家老爷怎会连丧仪都未给她办”
“哪比奴家——只忠于公子一人。”
女子半扭着腰身朝他怀里靠了靠,指尖夹起一枚冰葡萄,送到他嘴里。
灰衣男皱了皱眉,收起兴致,点点头,“说的也对。这种背信弃义的女人,跟萧王那风流王爷有勾结,那私下里铁定是放荡不堪的。”
俊脸男两手一拍,恍然道,“有道理呀——亏本少爷当时还去看她抛绣球,万一真接到绣球岂不是亏死了”
圆脸男变脸比翻书还快,脸色一下子从期待变成鄙夷,“哼,爷看,谁娶了她就是养虎为患!她要真还活着回了林家,估计也保不住那嫡女身份。轻点儿当个洗脚婢;重点儿,就直接被寒阙王送进监狱了!”
黄衣男眉毛一挑,笑道,“她也就配当个洗脚婢子了,哈哈哈!”
女子翘着眉,附和着笑,“给奴家洗家都嫌弃。”
那边儿聊得笑得热络,这边儿,桌上的空气,在一点点结冰。
“简直欺人太甚!”
阿玲拍了下桌子,愤然道。金野执着筷子的手指也微微收紧,暗中莫秋也捏紧了短刃,只待主人交代去削了那群人。
但主子未动,只一粒粒咽着米粒。看得几人干着急,又不好开口,只能眼巴巴地听着那些人的侮辱,再恶狠狠地用眼神凌迟他们。
雪清婉望着碗中白米,微低的眸中,烁动着幽光。
在琼华苑待久了,安逸日子享足了,一出来就被浇了一头脏水,还真有些不适应。
销声匿迹地“死了”将近一年,未死归来的消息刚刚一出,就传出来这么些不堪入耳的话。十足的“背家女”名声已经跟“林家大小姐”这个称呼绑定了,只要提起她来,就势必是污言秽语的辱骂,势必是人人鄙夷嫌弃。
她尚未到林府,就以她未死归来之名重掀民间口舌风浪,意图削她锐气灭她威风耗她心智。呵,官贵公子已如此传出,再经民坊之间见风使舵的百姓们发酵渲染,又不知会把谣言易变壮大成什么模样。
到时候,衬民愤,遂民意,不论辱她责她罚她关她,都成了理所应当、伸张正义。
柳春琅,打得一手好牌。
脑中,浮现出那个女人假意慈祥淑雅的外表。
也好,黑得越彻底,白得越干净,红的越鲜艳。
抬头,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个公子。
依照腰牌冠饰,往日交集,一一确定身份。
黄衣男,马商吕家风流少公子吕弘阔。
俊脸男,正四品太长少卿之子洛书荣。
圆脸男,西乾城官衙副统之子贾浩广。
至于灰衣男,不认识,但记住脸了。
还有那个——女的。
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不配(两更合一)
觥筹交错,嬉笑顽劣,言辞过分,尽显侮辱鄙夷。
雪清婉面色平和地静静听着。
这些人啊,只要找到了某个足以哄抬氛围的乐子,势必揪之不放,要将这乐子在肮脏的思想泥潭里涮了又涮,裹上骨子里至极的恶意,用掺杂着酒水的唾沫自徒有其表的虚伪嘴脸里当做笑话吐露而出,并且在相互的共鸣中肆意壮大膨胀,添油加醋,永远不知悔改,不明己错。
可惜风言风语虽说能淹死人,却怎么淹不死一个把许多东西都看得很淡的人。
譬如“林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对她而言早就化成一抔飞灰消散在过往之中了。或许以前她听见这话会立刻上前去跟他们口水大战看谁能把谁淹死,但如今听他们骂着谈着,倒有种在听他们说别人的看客之感。
况且,谣言不过是谣传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既然不存在又何必将之寄怀于心徒添烦恼不过是一阵乌灰的云烟,短暂的障目之后,轻轻一拨,就只剩下一片虚无而已。
所以她不仅不气不恼,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想象力怎这般丰富
但旁人可没她看得这么淡。
金野只觉忍无可忍,一贯儒雅清俊的脸上满含愤意,手攥成了拳头。
“主人,他们太过分。”
主人这般温婉善良,在他心里如同皎洁夜月的女子,居然被那群人骂成洗脚婢子、荡妇
简直让他们万箭穿心一百遍都无法弥补这一声骂称。
阿玲也牵了牵她的袖子,咬牙切齿地说,“是啊小姐,哪能任由他们这样说你阿玲实在看不下去”
雪清婉轻叹了声气,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忽然
“哎呀这烧鹅太香了,再来两盘”
正沉溺于美味不明事宜的白绪,边狼吞虎咽地撕嚼着鹅肉边朝柜台那边喊。
“得嘞”
店小二扬眉一应,把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放,一转身胳膊肘碰倒了角落的油桶,油桶转了两圈应声一倒,油滴子顺着壶口淌出来,小二的脚偏巧不巧踩到了油滴上,眼看着失去重心朝后一倒,手慌乱间乱摸摸到了桌上的酒壶,奋力一拉
咣当
这人就倒在了金灿灿的油里头,酒从壶里哗啦啦浇了一头。
“哈哈哈”
满堂哄笑。
雪清婉这边儿桌子倒很安静,就白绪指着那落魄的油酒人儿笑得前仰后合,嘴里还鼓囊着鹅肉。
然后,他就觉察到一桌子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愣了愣,咽下一口嘴里那口肉,发现阿玲跟金野脸色很难看。
“发发生啥了”
懵懵懂懂不明觉厉。久经鱼肉摧残的味蕾,被鲜嫩多汁的牛羊猪鹅填满的感觉太满足了,导致他刚才啥也没注意听。
阿玲刚要开口抱怨,雪清婉打断了她,“没什么,都快吃饭,吃完我们就走。”
她还想说什么,但被小姐的眼神制止了回去,只好咽下满肚子的气,低头去拨拉碗里的米饭,一大口一大口像跟米饭有仇似的。
见状,金野也不好再开口,心想主人应是有自己的估量和打算,便也默默然继续吃菜,只是菜没了先前的爽脆可口。
白绪一脸懵圈,拧了拧眉毛。
“小二,两盘鹅肉不要了,把这个猪肘也撤下去。”
浑身油酒的店小二扶着桌子站起来,脚底下还划了两下差点摔个回笼跤,又引得周围一片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