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昭阳家族的壮大于林家并非百害无利,相反,我帮扶昭阳也有一重原因是替林家着想。身为林家的女儿昭阳家的外孙,我可以作为两族之间的桥梁,通过昭阳的力量积蓄来更快地帮助林家从如今泥沼困境中脱身,这样——不好么”
那另外的一半乌云也就这么挥之而散,林枫的眼神中逐渐放了晴。
原来她是想通过这旁敲侧击的法子助林家脱身。
他望着亭亭玉立的闺女,心里蔓出几分感念。果然,小依还是当初那个小依,流离在外还时时处处替他林家考虑,因被众人误解无法归家才只好暂借昭阳来行事,最终目的还是向着他林家的。
然而另一张脸上的乌云可是愈压愈暗,柳春琅拧眉瞧着慧言丽语的雪清婉,只觉得是在惺惺作态蛊惑人心。帮助林家林家有她儿子支撑经营就足够了,哪来你个贱人横插一脚
“林家如今势态已见好转,不需要——”
话刚出口,便被旁边微含感动的庄沉声音所打断。
“小依,你是真的替林家考虑,为父之前是错怪你了,为父答应你等回林府后,全力支持你让林家跟昭阳家合作,帮咱家渡过难关。”
林枫眼神泛光地望着雪清婉,微耷的眼角露出几条鱼尾纹,看上去似是有几分中年慈父风范。
当然,他只是暂借昭阳氏之名助林家解决近来之困境,待林家困境一过去,巨额订单一到账,昭阳家对他来说不过是沾脚泥,想踹就踹想踩就踩任他宰割,至于小依那边儿,比起昭阳小辈,应该更重视林家的万贯家产吧
他如是想。
目光深处那一抹狡诈的盘算,被雪清婉清清楚楚地捕捉到。
一股寒风从胸腔刮过,吹开了满地的苍凉雪花。林枫永远都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老狐狸,为了林家的利益而暂时利用她跟昭阳氏,怕是已经幻想出了日后弃鄙如草的后路
可惜,殊不知是谁利用谁,是谁蛊惑谁。
笑,在她脸上那样盈盈淡淡,如同甫绽的铃兰;眸又那样悠远深邃,如同暗含汹涌的湛海。
柳春琅心里一咯噔,还想继续劝阻,却被林枫使了个眼神打压了回来。她只好压着口气,捏着攒花的袖子暗暗纠结该跟辰儿怎么交代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
昭阳庆瞪了林枫一眼,“哼,算你有个好闺女。”
又目光柔和慈爱地看向雪清婉,“罢了罢了,老朽也见过乖外孙了,就先回府了,小依你若是在林家受了什么委屈,随时来外祖父这儿。”
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外祖父。”她点点头,暖暖一笑。
这时便有昭阳府上接应的侍婢前来,搀扶着昭阳庆上了轿辇。
看轿辇的木质格调装潢都是顶好的,往年那陈木旧轿应是已入了仓库,雪清婉舒了心。
这才配她的母家。
昭阳庆掀开短帘朝她招了招手。
她笑着招了回去。
望着那车轿渐渐消失在街道转角。
“小依——”
忽然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
不轻不重,似是载着情绪地搭在她左肩上。
又像沾湿的水藻,黏油湿滑地贴在衣肩上,衔夹着丝缕的咸腥,令人反感厌恶。
足尖朝旁踏了一步,脱离开那水藻,转回身去。
“父亲,因先前种种,或许一些情绪我暂时无法那么容易就疏解掉,还望父亲原谅。”
林枫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眼前的姑娘在划清两人之间的距离时,依然含着礼貌的笑。
这时候,清理完满身菜叶子迫不及待探看情况的姜才从府门里奔了出来,一下子就看到树下庄堂威风的老爷和清美迷雅的小姐相对而笑好生和谐跟画似的场景,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这画手是饮醉了酒还是搭错了弦
慌忙眨了眨揉了揉又拿帕子擦了擦那一双细眯眯眼,难道是他被自己身上的菜味熏醉了
林枫迟凝半分后,摆了摆空中那只难以安置的手,笑着道,“无碍,毕竟之前的事也给你造成了不小的烦恼和影响,你需要消化才是。不论如何,为父欢迎你回来林府,小依。”
雪清婉继续道,“另外,离家在外许久,用惯了‘清婉’一名,以后唤我清婉罢。”
热情再次被虚掷,林枫心里有了一丝空落。听着女儿清淡的温语,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分明看得见那花之清艳月之素皎,却留不住那芳香一缕华光半寸。
柳春琅见她态度如此平淡清傲,心中的愤海再一次被激起,“小依,你用这样的态度跟父亲说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可旁边的人立刻打了她脸。
“清婉也甚为好听,既然你喜欢,为父就这样唤你。”
光晕普照下,那张原本肃穆的脸上,正泛着慈意的笑。
柳春琅一愣,忽然觉得雪清婉重新出现在林枫面前后,她跟她儿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慈意的笑意在雪清婉眼里没有触动丝毫的波澜,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小依这个名字,最好永远尘封,与之相关的温怀记忆仅限于她与母亲之间。
小依这个人,也已经死了。
仰目向空,发觉午阳已有朝西偏陨之态。
在门前耗了不少时间啊。
她从衣襟中取出柳帕,拭过颈上粒粒微汗。
周围的人们数量不减反增,攀谈唠嗑声持续不断,无了之前万众齐心伸着脖子红着脸的辱骂激愤,似是经砸骂诋侮后把污浊的情绪已经彻底宣泄没了,现下正家长里短,闲散肆聊,神情闲逸,好不自在。
啧啧,这群人啊,真是轻松得很轻松得很,觉得骂完就罢了,不计后果
昭阳商号的物件儿是该涨价了。
“天气燥热,父亲,夫人,回府罢。”
青裳一转,便朝府门那边走去。
阿玲和莫秋见状纷纷跟上前去。
林枫跟柳春琅相视一眼。
柳面色含怒——这小丫头也太不把老爷您放在眼里了;林面生无奈——她受了不少委屈我们就多包容些。
柳春琅第无数次地咽下心头之怒后,搀着他的胳膊也走了起来,盯着前面那袅娜莲骨的背影,牙缝子都气得发痒。
百姓们见到这几人动辄朝府门口走了,这才把停了闲谈把注意力投了过去,一个个朝着那边儿喊了起来。
“林小姐舟车劳顿而来,回府后好生安歇着,我回头给您送两只香鸡来补补!”
“昭阳铺子的香料真好用,敢问林小姐是不是鸢尾根配成的”
“让昭阳衣铺里再做点夏日新样的裙裾,像小姐您那样半纱半丝的最好看!”
“之前多番得林小姐救济扶助,还请您日后再发发慈悲!”
哄哄嚷嚷一个接一个地寒暄问候,宛若家人似的,雪清婉面上含笑,直步朝前未曾回头。
这大多数的话是朝着她说的,当然也有个别是冲着林枫说的——
“我乃卫府老爷,膝下一儿英姿堂堂尚未婚娶,林家主可否替女儿考虑考虑”
她轻嗬一声——提亲都出来了
还真是不计前嫌毫无芥蒂实在让她深感荣宠无言以对。
这时,听到人群中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喊,“林姐姐林姐姐!”
回过头,便瞧见那个叫做阿哲的孩子两手放在嘴巴边儿当喇叭朝她笑。
破旧的衣物上沾着泥巴,杂乱的发丝缠得像个毛团。
她烟眉微动——按理说香簌繁荣之城不该出现这样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他是被人丢弃还是走失了路
“莫秋,你去把那个叫做阿哲的孩子送到昭阳府那边的善堂,出资让他们多加照拂。”
莫秋拱手应下,“遵命。”
“小姐真是心善。”阿玲在一旁赞誉。
“照阿哲这个年龄,若是放任他流离于市井,将来十有**会为生活所迫成为偷盗抢砸之徒。与其如此,不如入善堂,好生教导,将来说不定可以有所建树。”
雪清婉收回目光,继续走,忽然瞧见门口一个站得怔怔愣愣还散发着蔬菜味儿的身影,眉梢一挑。
“姜侍卫,把地上这瓜子皮给我打扫干净了,省得有人说本小姐没教养。”
交代完,也不管身后这人是怔愣是惊讶是愤懑还是埋怨,她便直直跨过门槛走进了府中。
姜才还没从人们对雪清婉高呼低唤的奉承声中反应过来,就听雪清婉命令他去扫瓜子
为啥他从府里走了一遭出来后这世道整个就变了,旧朝推翻新朝建立制度篡改人流更迭不过用了一刻钟,简直没头没脑没日没月不着边际。
眼瞧着柳春琅从他眼前走过,他忙抓住漫漫荒野中这棵救命稻草,问,“夫人”
却见稻草瞪了他一眼,“小姐叫你打扫就打扫,哪来那么多废话。”
然后稻草就跟着老爷走进了府门里。
他站在原地,这夏风刮在脸上格外的疼这日头格外的热,自己好不容易建立了三十来年的三观终于碎了一地化为飞灰。
僵直地执起门边儿的扫帚,在地上刷拉——刷拉——
于是一群人盯着他,刷拉——刷拉——
他抬起头。
“看什么看!林府门前不得聚众!都给老子回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眩晕症(两更合一)
满塘,红似云天的瓣尖在碧透的清池莲叶间更显灼艳欲滴。踏上池畔的短阶,俯身下望,硕大的七彩锦鲤正悠然自得地游弋其间,尾鳍随水波曳动,带起来丝丝涟漪。
“没想到这群鱼儿还这样鲜活。”
望着荷下活泼的鱼儿,她记得最后一次来时,秋水凉,霜露寒,有好几只都翻了肚皮。
林枫迈步到她身旁,肥硕的鱼儿让他眉眼舒展含笑。
“之前的鱼没熬过冬天都死尽了,这是入春后新进的鱼苗,长了几个月已经这么大了。以后每年都会换一批鱼,借个年年有余的吉祥话。”
音落,雪清婉眼中微不可查地抖落一缕黯灰幽光。
死尽了那是她与母亲共同喂养过的鱼儿,耗费心血养了十数年,可惜自她离府后无人照料,便都死在了去岁的寒冷冬日。
嗬,也是。
不懂珍惜是林府里所有人的惯例。
“挺好。”
回身踏下台阶,看向柳春琅,她淡淡发问。
“夫人,请问我住何处”
正低眉不知道在攒思什么主意的柳春琅,察觉到了老爷跟雪清婉审视盯梢的目光,忙回过神来,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啊噢,清婉,那你今夜先去客房将就一晚罢,我命人快些把藤萝阁拾掇出来,明日你再搬去。”
林枫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提前备好,哪有让小姐住客房的道理”
柳春琅暗道,我哪能想到她能以洗白罪名后还锦上添花地姿态进到林府里头来原本这小贱人就该是直接被关到柴房里头问责拷打的真是个火燎发根儿的乌龙难办事
但她还是行了个礼,低眉宛然认错,“是妾身准备不周,疏忽了。”
扫了眼不远处那屋檐上凋谢枯黄的藤萝花,雪清婉浅浅一笑,“藤萝阁虚置甚久,想必落了不少灰尘结了不少蛛网,现下打扫也是挽而不遑了,不如我去住流睢阁罢,那儿应该干净。”
此言一出,柳春琅和林枫都怔了一下。
柳春琅终于遏制不住心头怒火,厉声道,“雪清婉你别太过分”
林枫皱眉牵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注意夫人姿态,但柳春琅全然不听,愤愤诉喊,眼泪都冒到了睫毛根儿。
“老爷,那是咱们小芝生前住的地方,她这样分明是侮辱亡逝之人啊”
雪清婉脸上立刻泛起些委屈。
“夫人,我怎会侮辱小芝妹妹呢莫非让流睢阁空空荡荡的就是尊重亡逝之人了与其如此闲置小芝妹妹的屋子,不如让它发挥作用,如若让我这个长姐住的安心舒适了,想必小芝妹妹也会欢喜的。”
“而且我若能住进去,还能在流睢阁内日日替妹妹上香,安抚她的在天之灵啊。”
那神色真诚万分,她真是个尽职尽责感天动地的长姐
但那唇角,分明含着抹轻嘲的笑。
“你你”
柳春琅气压胸膛,捂着胸口,两眼发晕,满脑子都是自己女儿血溅婚床的景象,以及那信上“于疯癫间暗弑芝妹”的墨字,只觉得胸口闷得像被一块巨石碾着,一股子血气冲上头顶,腿站不稳地朝一边儿倒过去。
“哎呀”
雪清婉一惊,连忙上前去扶住跟断线风筝似的歪倒的夫人,满脸惊惶,挥着帕子朝旁边儿喊,“夫人这眩晕症还没好转啊,快来人,赶紧扶夫人回房里安歇着”
正巧有三个过路的小婢子,见状忙奔脚走过来扶起柳春琅,合力搀着她朝夫人阁走去。
“莫忘了给夫人熬些平心静气的安神药”
雪清婉朝那几道背影喊着交代,秋水似的目光深处,隐含讥讽浅笑。
太平康健了十多载,不知天公降灾还是因果报应,三年前柳春琅患上了眩晕症,每逢冬日必要复发,可惜这症状仅仅是头晕胸闷且仅在天冷的日子里发作,故而是轻度。今日一气再气三气,总算功夫不费有心人得把她给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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