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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长信帮主的眼睛都瞪得溜圆,他顾不上躲藏,一把勒住账房的脖子怒声道:“龙头会哪儿来的钱?长信帮就掏了五十两银子,我亲眼看着其他人给了多少,加起来都凑不够一百两黄金,剩下的部分是你们卖老婆凑出来的吗?”
孟戚一听觉得更有趣了。
向来牵头人都是捞钱的多,贴钱的少,像龙头会这样一贴五百多两黄金的,简直是传奇了。
“大夫,我们似乎遇到了不寻常的事。”孟戚戏谑道。
墨鲤:“……”
来历不明,去向不明的六百两黄金,再加上神秘杀手组织与邪.教之流圣莲坛,如此离奇的情节,果然是唐时传奇爱用的路子。
“如此说来,马上就该有一位身形窈窕,容貌绝丽的女子出现了。”墨鲤想了想,接过孟戚的话茬补充道,“她有神乎其神之技,或是御剑杀人,或是能把人变成黄豆大小,又或者能够穿过一面镜子出现在千里之外。”
“呃。”
孟戚一顿,迅速压低声音问,“大夫你在京城的时候看了多少传奇话本?”
“不算多,比较出名的那些。”墨鲤同样低声回答,“放在文远阁二楼南墙的一个暗格里,跟县志图志的架子是一个方向,那些传奇话本详尽地写了当地习俗,十分有趣。”
“那是我当年藏起来的。”
孟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他干咳一声,肃然道:“不,大夫,不是这么回事。都是因为邓书生性子顽固,大家没有消遣,我就去找了一些打发时间的话本。”
墨鲤若有所思,难怪是妖怪志异居多。
“其实……”孟戚欲言又止,改用传音入密说,“大夫不觉得我们本身也很符合志怪小说?”
墨鲤断然摇头道:“不是,那我们应该是山神或者随便天庭玉帝封赐的某某真君,平时捉弄樵夫猎户,等到皇帝祭天的时候,发现皇帝对神明不够尊敬,就化身去闹事,最后得了供奉飘然而去。”
“放在唐时传奇里就不一定了,龙也会被杀的。”孟戚心有戚戚然。
“……”
醒醒,根本没有龙可以杀,只有沙鼠!
墨鲤索性走到一边,将快要被长信帮主勒死的账房救了出来。
长信帮主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冷静了一些,他在豫州道上混了半辈子,经历的大大小小事也不少了,从没有一次让他这般惊惶。世间或许有闷不吭声掏钱的冤大头,可绝对不是龙头会。
像他们这样的江湖帮会,就靠做做道上的生意,借助地利之便捞好处度日,开武馆镖局都算是正经生意了,大家都是一路货色,谁还能不知道谁?龙头会哪儿来的这么多金子?
“这笔钱是我亲自经手的,看得真真切切,就是六百两黄金。”账房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就更不愿意沾上里面的麻烦了。他虽然在龙头会混饭吃,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是一个两个,金子那么沉,整整装了五口箱子。原本以为是银子,结果搬动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开了……金灿灿的一片,当夜来库房的人都看见了。
“金子上有什么印记?”
银锭金锭底部多半会有徽记,官银有,私铸的也有。
“原本有的,但是被磨去了。”账房回答。
孟戚并不意外,如果要隐匿一笔金银的来历,磨掉徽记是必然的。
“成色如何?”
“……极好。”
不同时期铸造出的金银,成色也不同。不足色的银子缴纳给朝廷是要挨板子的,与之相反,如果是一批成色极好的银子,买东西抵价时可以高出金银本身的分量。一两银子最多可以做一两三钱来使,因为融了后重铸的银锭差不多也是这个分量。
长信帮主听得目瞪口呆,心想龙头会的那几个头目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话说到这份上,长信帮主已经完全不信这笔钱是用来铲除圣莲坛豫州分舵了。
——都够买凶刺杀天授王了。
等等!
长信帮主脸上像是打翻了染料铺,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变作了漆黑。
他这个老江湖都能想明白的事,看多了权谋利弊的孟国师还能不知道?
“怎么回事?”墨鲤慢一拍地问。
“成色很好价值远远超过六百两的黄金,一个豫州帮会以驱逐圣莲坛豫州分舵的名义瞒天过海付给飘萍阁,你能想到什么?”孟戚是那种只有只言片语,就能把整件事前因后果差不多推测出来的人。
再离奇的事,多问几句都能看清脉络。
只差去证实了。
“成色好的金银,多半来自官家,民间不会私铸这样的金银,不划算。”
这是显而易见的,不用猜都能知道,墨鲤皱眉道:“这六百两黄金,是另外一笔要飘萍阁接下的生意,只是打了个幌子,龙头会不是真正的雇主,他们是受人之托。”
孟戚闻言笑了起来,看着池塘里越发惊慌的三人,不避讳地当着他们的面说:“六百两金子的价格,杀皇帝嫌少,做别的又太多。如果去杀仇家,这仇家可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哎呀,我觉得我很符合了。”
墨鲤:“……”
被一同掳来的杜镖头干巴巴地问:“还未请教前辈名姓。”
长信帮主闻言竖起了耳朵,他在肚里把江湖上有数的高手数了个遍,却死活找不到能够跟孟戚对上号的人。这么高强的武功,这样的外表,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看来京城跟雍州那边的江湖传闻,还没到这里。”孟戚似笑非笑。
墨鲤默默摇头,心道即使他们听过前朝国师的传闻,也不可能跟眼前的人联系上。
传闻里那个人大概是个老神仙,鹤发童颜,这长相就不对。
“孟兄勿要说笑,你有什么仇家能出得起六百两黄金。”
“……其实挺多的。”孟戚认真地说,“只不过他们都死了。”
杜镖头嘴角抽搐,剩余两人则是一脸惊骇,在江湖上说自己仇家死完了,跟直接说自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没什么区别。
墨鲤揉了揉额角,淡然地揭过这一节,继续道:“青乌老祖已死,除他之外,也无人跟官府有冲突。真要六百两黄金买个人头,也只有天授王跟遗楚三王有资格了。然而江南不定,死了三王,三王还有子嗣。就算把他们一家大小杀个干净,彻底铲除楚朝后裔,第二天就会有楚臣抱着婴孩称是皇裔,根本不顶用。同样,如果是楚臣为了扶傀儡登位实则自己掌权的话,他不需要去找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六百两黄金足够买通宫人下毒了。这个目标只可能是天授王。”
“大夫果然看得通透。”孟戚笑道。
“怎及孟兄?”
杜镖头等不及他二人的吹捧互赞,急急道:“为何暗杀目标不可能是齐帝?”
“这就要问龙头会了。”孟戚转而望向龙头会账房。
账房忙辩称毫不知情。
长信帮主提了拳头要逼问,孟戚才不紧不慢地说:“龙头会里知道六百两黄金之事的人有多少?”
“这……少说也有十来个。”
账房额头冒汗,他有心敷衍,然而对方武功奇高,杀了自己再去抓个龙头会的账房来逼问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帮会不小,账房都四五个呢!他只是倒霉,恰好在帮中库房前办事,才被抓了个正着。
“你们暗地里就没有猜测过这笔钱的来历,以及为何要给飘萍阁这么多金子?”
账房苦笑,这不是当然吗?四帮十二会各家出了多少钱,又不是秘密,忽然变成了金子,还是这么多,谁心里都嘀咕。
“龙头会规矩严格,这……我们就是想想,不敢问,更不知晓内情。”
账房话音刚落,孟戚就直接揭穿了他:“是不敢惹祸上身。”
众人心道,这不明摆着吗?
“你看,你也知道这是祸,可是你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依旧安安稳稳地活着,没人来灭你们的口。龙头会虽然办成了雇凶这件事,但是从你口中,我觉得他们态度随便,不够谨慎。这么大一笔买卖,雇主跟目标都很了不得,他们一点儿都不怕泄露?”
孟戚看着荒废寺庙围墙外慢慢出现的人影,哂然一笑,朗声道,“可能有很多缘由,譬如龙头会办事不牢靠,或者他们有意透出风声,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不管雇凶的还是目标,都管不到豫州这块地儿,这里的帮派秘闻也很难传过去。”
墨鲤转身,看着那个缓步迈进寺庙的老人。
老者一身富贵吉祥纹的锦袍,手里捏着两个铁胆,胡须根根竖起似铁鬃。
杜镖头神情微变,长信帮主低声道:“这位便是龙头会的当家人蔡老爷子。”





鱼不服 194.失善恶滋
这世间有一类人, 他们相貌堂堂, 满身正气凛然,只看脸就觉得是位急公好义的大侠。
蔡老爷子就是这般。
在豫州道上,龙头会自称第二, 就没有帮派敢居第一。
江湖人打打杀杀是常事,小帮会每隔四五年就能换上一轮, 来来去去只有龙头会始终是老大。故而许多江湖人来到豫州,说不出那些帮会的名字不打紧, 只要知道龙头会就成。
一晃眼, 龙头会已经在豫州伫立不倒整整三十年了。
蔡老爷子前后共有八个结义兄弟,当年为了打下这一片基业就死了一半, 其他兄弟在这些年的江湖争斗里死的死伤的伤, 现在还能动弹没缺胳膊少腿的只剩下蔡老爷子一人。
时至今日,豫州道上已经没人知道蔡老爷子本名是什么了。
早年还有个绰号, 如今却是连绰号也无人敢叫, 人人都低头尊称一声蔡老爷子。
蔡老爷子不仅运气好, 武功高, 听说还曾经跟大门派长老切磋过, 就连青城派春山派门下的弟子路过豫州时, 也少不得往龙头会送一张拜帖。做地头蛇做到蔡老爷子这般地步,是诸多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生涯。
再往上, 只剩下大宗派长老掌门以及武林盟主可比了。
——寻常江湖人争不到那些个位置, 故而做白日梦的时候, 能臆想自己做到龙头会当家人这一步就顶天了。
孟戚掳走长信帮主三人还没过一个时辰, 这位豫州道上威名赫赫的蔡老爷子已经找了来。
明川寺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庙宇,地处偏僻,只有黄鼠狼跟耗子路过。孟戚轻功高,旁人最多看到他去的方向压根跟踪不了。种种劣势加起来,龙头会依旧找准了地方,足以说明这个豫州道上的第一帮会不是徒有虚名。
地头蛇对自己地盘上发生的事情,只要想查,都能抓得到踪迹。因为他们有人数上的优势,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睛。
蔡老爷子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只不过他将手下都留在了山门外面。
明川寺已经被重重包围。
而且做得比较隐晦,如果不是绝顶高手,几乎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龙头会的人隔了很远一段距离,停在树林以及山道附近,他们没有刻意躲藏,真要去找也能看到影子,不像埋伏更像是来撑场面的。
不吵嚷半句,不露脸的那种。
这一出让孟戚颇为意外。
龙头会的帮众良莠不齐,他们不是锦衣卫,也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做不到行动时悄无声息。这些江湖帮众时常给人的感觉像是乌合之众,龙头会倒是懂得扬长避短,至少不会出现一开口就把人得罪到天边儿去,然后招来杀身之祸。
于是孟戚特意打量了蔡老爷子几眼。
不管是正义凛然还是满脸奸猾,都不影响龙脉对一个人的看法。
这样精明的当家人,更没有可能因为办事不牢靠,大意把事情泄露出去了。
孟戚这边还在琢磨,那边池塘里的人都开始哆嗦了。
账房是被吓的,另外两人则是气出来的。
平白的一场无妄之灾,都是龙头会那边惹出来的,当着面拉了四帮十二会说是要铲除圣莲坛分舵为民除害,背地里却跟杀手组织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想要质问,这话到了喉咙口,长信帮主又咽下了。
靠六百两金子的来历猜测的事情始末,哪怕真相跟他们猜的一样,然而没凭没据的,不管是发作还是质问都落不到好,根本不能让道上的江湖兄弟心服口服,还得罪了蔡老爷子。
那两个武功神秘莫测的高手抬脚就能走,他们却要在豫州道上继续混饭吃,口不择言得罪了龙头会的蔡老爷子,以后怎么办?
就算龙头会今天在这里栽了,可破船还有三斤铁,他们撞不起!
长信帮主憋屈得肺都要炸了,斜眼看身边的龙头会账房,在水底踢了账房一脚。
账房宛如惊弓之鸟,吃了这一记,顿时歪倒在水中。他惶急地试图站起,双腿蹬踏得池塘底部泥沙翻涌,池水变得更加浑浊了。
账房跌倒之后呛了一口水,随即剧烈地干呕着,问题在于他是低头对着池水吐的。
杜镖头神情大变,立刻跟着长信帮主往岸边跑。
这次孟戚没有阻止他们。
墨鲤眉头紧皱,忍不住偏开了头。
鱼嘛,总会在意水。
即使不会下水,也会多看几眼的,这是天性,控制不了。
——好比沙鼠对着糖糕,如果是一盘子难吃得要命的糕点,还非要放在沙鼠面前,沙鼠估计会浑身难受。这种情绪很复杂,因为说不清觉得碍眼,还是心痛好好的食物被糟蹋成这副模样。
墨大夫原本对这池死水就很嫌弃,这会儿更要命了。
于是他忍不住抬手,一道劲风将还在哇哇大吐的账房掀出了池子。
账房带着身上缠绕的水藻,满身泥沙,带着混合呕吐物的脏水一起,哗啦啦地在地上滑出四五尺远,最后狼狈不堪地趴在了蔡老爷子脚前。
饶是见惯江湖风雨的蔡老爷子,眼皮也跳了跳,差点后退一步。
好在账房是个晓事的人,没伸手抱蔡老爷子的腿,而是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求饶:“老爷子,您听小的解释……小的没说,真的没有说任何对龙头会不利的事,就……就只有金子,可那天很多人都看到了。”
有长信帮主跟杜镖头在这里,账房不敢蒙混过关,只能拼命为自己狡辩。
他不知道蔡老爷子刚才在外面听到多少,可是孟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蔡老爷子已经踏进院子了,而且那会儿说的还是龙头会拿了金子办了事却有意透露消息的猜测,账房脑袋嗡地一声,心知不好。
龙头会每年过手见不得光的钱财不知有多少,就算暴露出来也没什么,哪家帮会没有这些东西?可要是涉及到龙头会上面的人甚至蔡老爷子的谋划,天晓得这笔交易里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他只是个账房,命搭上都不够!所以现在只能装傻,装作没有想到这里面的关窍,再苦苦诉说这些年他为帮会出的力。
蔡老爷子叹了口气,想要说几句场面话,结果硬生生地被臭气堵回去了
——账房身上的味道,正一阵阵地往蔡老爷子鼻尖凑。
孟戚笑眯眯地望向墨鲤,大夫做得好啊!
墨鲤:“……”
这还真是赶巧了。
烂泥的腐臭味,比血腥味更令人无法忍受。
武功高的人尤其受罪。
蔡老爷子年纪大了,闭气对他身体不好。
这大敌当前的,没准还要动手过招呢!要是被臭得闭气,然后动手的时候气脉不畅,内劲接不上导致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岂不成了笑话?
长信帮主面露讥笑,显是看出了蔡老爷子的难处,换做他早就一脚把人踢开了,奈何蔡老爷子义薄云天,把道义挂在嘴上讲了一辈子,即使杀帮中叛徒,也得开香堂召集帮众把事情讲清楚了再动手,说杀人就绝对不折磨人,怎么都不能在江湖同道面前伸脚将一个苦苦求饶的手下踢到旁边。
“好了!”
蔡老爷子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板着脸喝了一声。
账房一抖,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蔡老爷子的神色,低头一看自个模样,便是自己也受不了,连滚带爬地冲到旁边草丛继续吐。
蔡老爷子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眼神扫过表情不善的杜镖头和长信帮主,落在抱着手臂看热闹的孟戚身上。
此时恰逢日落,晚霞漫天。
荒山破寺之中,有人以高居尘外之态笑看人间喧闹,蔡老爷子想要忽视都不行。
孟戚旁边还有一个墨鲤。
在蔡老爷子眼中,这人虽然不声不响,但另一人却屡次以眼神回顾,显然关系十分亲近。
这种亲近……不是友人之间的默契,谁会用带着笑意的眼神黏在友人身上不肯离开?蔡老爷子是老了,可他没瞎。
契兄弟?
蔡老爷子心道,这般外貌的人翻遍世间怕是都凑不出一双手十个数。
这两人难不成是眼光太高,直到看见对方才勉强满意,男女就无所谓了?
据龙头会帮众的说法,掳人时这两人都动手了,轻功高得不止龙头会帮养的马追不上,连狗都跟不准方向。蔡老爷子来的时候就知道对手是两个人,武功都很高。
……所以这是什么契兄弟,这么般配?
等等,他们怎么遇到的?
是天定的缘分,还是听闻对方的名声,千里迢迢找过去的?
蔡老爷子心中啧啧称奇,面上分毫不显。
他没有仗着身份倚老卖老,只是客客气气地劝道:“我观二位吃的不是江湖这碗饭,何苦要插手江湖事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龙头会扎根在豫州,少不得要接触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不接就有祸事。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快意恩仇凭好恶行事,如今死去的兄弟亲眷等着奉养,帮中小子张嘴要吃饭,昧着良心的事要做,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也要做。”
孟戚嗤笑道:“所以四帮十二会授意飘萍阁用火.药,又牵头坑了江南八韵堂的人在林边挖陷阱,完全不怕误伤,也不在乎误伤?”
蔡老爷子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一张口应下了:“这确实是我们四帮十二会的主意,更准确地说,是老夫跟其中几位帮主的想法。圣莲坛留着是祸害,长痛不如短痛。至于无辜被卷入的人……其实我们已经拦下了过路的商客,剩下的那些,包括你们,因为是引出圣莲坛教众的人,为了不引起圣莲坛的警觉,老夫只会坐视。尔等若要追究这件事,不管划下什么道,老夫一概接下。这是老夫做下的决定,自当也由老夫一力承担。”




鱼不服 195.德虚义空
蔡老爷子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墨鲤顿感荒谬,他不明白蔡老爷子为何能将害人之事说得这般坦然, 还能这样问心无愧。
孟戚根本不吃蔡老爷子这一套, 冷笑着说:“尊驾怕是年岁大了, 脑子也糊涂了。之前你明明亲口说过, 我二人不是江湖人,怎么现在又要我等用江湖上的办法解决纠纷?划下道来, 不管什么你都接着?我若是去报官呢, 你也站在这里不跑等着被差役抓走?”
蔡老爷子一噎。
大约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纵然身为老江湖一时都没能找到适合的说辞充作场面话。
这年头谁愿意上衙门啊?那是有理无钱莫进门的地方,递个诉状还要先给两贯钱。
蔡老爷子心道, 莫非这二人是官面上的人物?
可是瞧着不像啊!
“咳。”
长信帮主憋不住了, 在旁边吭了一声, 表面上摆着给蔡老爷子解围的架势,其实暗搓搓地提醒道:“豫州的官府不是不管事儿,可是不管咱们江湖人闹出的事。只要死伤的不是咱们本地士子富户,就没个声响。前辈若是去报官,怕是白费力气。”
墨鲤眉头越皱越紧,随即想到自己运气不好, 经常被卷进一些原本与他无关的事里, 也不知怎地那些人就奔着自己要打要杀。他身怀武功,不惧这些,换成普通百姓呢?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居然连事后报官都无用?
“为何不过问江湖帮派的事?”
“这……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呗。”长信帮主有些茫然, 不知道墨鲤为何冲着自己发问。
感觉到墨鲤身上变得凌厉的气息, 长信帮主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干笑道:“咱们豫州算是太平的,那些水路纵横分布的地方,各路漕帮水寨为了霸占码头跟水道上的地盘,打得那是天昏地暗,根本没个消停的时候。就算来一群官兵强行镇.压,把人都杀了抓了,那码头水道挪不走啊,就摆在那儿,没了这批人还有下批混饭吃的人,早晚还得打,官府费那个事干啥?用牢饭救济江湖人,给大家伙儿找个遮风挡雨的屋子住着做善事吗?”
墨鲤:“……”
孟戚漫不经心地说:“河道上设有官吏督查,码头亦是,尸位素餐罢了。齐朝官场风气如此,江湖人恰好钻了这个空子,便以为天下都该是这般。”
长信帮主神色讪讪,心中痛骂这二人无事生事,好端端地扯什么报官,直接揪着龙头会逼迫蔡老爷子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说出来啊!
长信帮主还能忍,杜镖头却已经憋不住了,冒着得罪龙头会的危险,他愤愤地说:“蔡老爷子,您在道上威名赫赫,又德高望重,四帮十二会的兄弟都敬重你。真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伙儿还能不体谅吗?究竟是什么来头的人物,让龙头会、让老爷子您都觉得棘手,只能吃哑巴亏地给他们跑腿办事?”
这话说得妙啊!长信帮主立刻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他下意识地望向孟戚,心道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质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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