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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蚊子?山里的野蚊是全部来了明川寺吗?这到底是一座荒废的寺庙, 还是蚊子的老窝?仔细想想似乎差不多, 如果一群僧人念经时含混不清,听着便是嗡嗡作响。
杜镖头的身份因为那根装了梨花针的暗器竹筒曝光,人还是好端端的,这一晚上不止要被蚊子咬,还要经受蔡老爷子跟长信帮主审视的目光。
镖局能做黑白两道的买卖, 护镖走道又能接触商贾富户和官面人物, 如果要长期打探消息, 这是非常理想的身份。墨鲤并不奇怪锦衣卫暗属的人用这个行当做掩饰, 他比较纳闷豫州四帮十二会都联合起来对付圣莲坛了,齐朝官府怎么还是无动于衷?难道杜镖头根本没有把圣莲坛的事报上去?
怀着这份疑惑, 一下山墨鲤就主动提议去附近的县城。
有了之前掳人的事, 外加蔡老爷子调集人马没有避讳他人,小小的县城里已经风声鹤唳, 连街边卖炊饼馄饨的小贩都知道要出大事了。他们不敢把摊子铺开, 只挑着担子来回走动, 东张西望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跑。
孟戚路过一个挑着馄饨担的汉子面前时,对方还紧张地打量了他两眼。
而某人的长相非常有迷惑性,摊主绷紧的手臂缓缓放松,人还没有从看见这张面孔惊讶迷惑里回过神,嘴角就已经下意识地露出招揽生意的讨好笑容。
“今早儿现包的馄饨,上好的汤汁,客官来一碗不?”
摊主将担子一头的汤锅掀开了条缝,立刻有骨头汤的味儿飘了出来。
这馄饨摊子的汤头一闻就是老汁,通常每日都要放两块大骨进去,再捞起昨日的骨头丢弃,这般经年累月地熬着,纵然每日出摊时只舀起上头的汤带了出门,做吃食时还要添不少白水,可那鲜美的味道会停驻在唇齿间久久不去。
墨鲤脚步一顿。
孟戚何等耳力,只是足音变化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转身笑眯眯地问摊主价钱,那摊主本就想要做生意,回话时那叫一个利索,尤其他还说得一口好官话,完全不似音重方言,让人听得十分舒坦。
孟戚看了看摊主拿出的碗筷,虽然是粗瓷,但洗得很干净,于是点点头掏出一把铜板要了两碗馄饨。
裹好的、一个个还沾了面粉的馄饨被抄勺浸进汤锅。摊主用铁钳拨弄了两下炉子里的碳,火星子立刻蹿了起来,很快汤锅就开始滚了,香味更浓。
等到馄饨出锅,摊主想要招呼孟戚二人借着路边一块青石放碗时,那盛了热汤的碗就被孟戚无事人一般接了过去,浑然不觉烫手地递给了墨鲤。
摊主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个容貌气度仿若王孙公子的人,不相信这一点茧子没有的手指能直接触碰碗身。
墨鲤低头,只见馄饨薄如蝉翼的皮儿在碗里漂浮着,汤里加了一小撮切成细丝的豆皮,几点葱花,升腾而起的热气扑了他一脸。
孟戚用袖子拂了下青石,直接端着碗坐定了。
低窄的巷子里,两人并肩而坐,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直到吃完,勺子与瓷碗都没有磕碰到一次。
小巷里一直无人,却能隐隐听到外面街上的喧哗,似有人在吆喝,又像衙役在清道。
“什么味儿?”有人在巷口张望,因里面暗得很,根本看不清东西。
馄饨摊主赶紧把家伙什儿收拾了,不管是官府的人还是地头蛇帮派他一个都惹不起。
“哈,肯定是老鲁的馄饨摊子!走,去吃一碗!大早上的,弟兄们都饿着呢!”
一个粗嘎的嗓门响了起来,馄饨摊主脸色发白,挑起担子想要跑。
然而担子沉重,巷子又窄,他想要比身后的人快不被追上基本不可能。
地面凹凸不平,摊主慌张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额头不停地冒汗,忽然他像是一脚踩空,下意识地要大喊出来,手臂却不敢伸出去还得死死地扶住担子,不能让炭火汤锅一起翻了,那会出大事!
结果踩空的身体没有歪倒,更像是腾云驾雾,踢蹬的双脚距离地面有一尺远。
馄饨摊主吓出一身冷汗,还没有等他回过神,他又重新站回了地上,踩得实实的。
“……”
他猛地回头,赫然发现这已经不是刚才那条巷子了。
小城里,窄巷四通八达,多绕几个弯就能甩脱掉跟来的人。
摊主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莫名地感到脚发软,尤其这附近也没什么人,天刚蒙蒙亮呢,说撞鬼也有可能。可向来只有鬼打墙,没听说过鬼带道啊?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巷里一户人家门前的洗衣石板上。
石板上搁着两只粗瓷碗,汤喝得很干净,两把勺子放在各自碗中,勺柄恰好亲密地交错在一起。
“客官?公子?”
馄饨摊主战战兢兢地叫了两声,却始终找不见之前二人的身影。
待他放下担子,拿起搁在青石上的粗瓷碗时,赫然看见碗下压着一块碎银。
此刻已经用轻功翻过几重巷子的屋檐,来到一家客栈屋顶上的孟戚,忽然伸手到墨鲤的袖子里摸索了两下。
墨鲤先是一愣,随后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孟戚东摸西摸地翻找。
——他用的武器是无锋刀,就是小儿拿在手里也不会割破手掌。
孟戚摸完了左边摸右边,最终顺利地找到了钱袋,然后打开钱袋数了起来。
“……你又想打劫?”墨鲤脱口而出。
古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倒好,见数钱猜胖鼠心思。
孟戚将钱袋塞回去,转而笑道:“既然知道这里有锦衣卫的人,怎么能错过呢?”
墨鲤没吭声。
刚才给馄饨摊主碎银的人就是他,孟戚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或者说,就算有现在也没了,飘萍阁扔出一堆火.药,结果就是孟戚全身上下除了一柄剑还在,连衣服都不能要了,现在这件衣服是后来换上的。
孟戚有个习惯,每件衣服他都要揣五十个铜板。
墨鲤没有阻止,反而觉得孟戚这未雨绸缪相当不错,毕竟丢了行李或者忽然发狂自己没拉住,好歹还有个人身上有钱。
这家客栈的对面,是一栋大宅子。
宅子归属于龙头会某个舵主名下,四帮十二会的主事人也在这里等消息,只是铲除圣莲坛分舵的事没结束,转眼就迎来了莫名的煞星。八韵堂的人全部被废了,长信帮主跟杜镖头被人抓了,导致这些江湖草莽坐不住了。
他们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如今正闹着要走。
蔡老爷子一去不复返,龙头会其他人镇不住这些横惯了的家伙。
只一夜工夫,四帮十二会就分成几股对峙起来,各家都有各家的想法,一时间谈不拢。
因为都是在豫州地面上混饭吃的,为了利益,少不得有些打打杀杀的恩怨。原本有蔡老爷子压着,有共同利益做保,这群人还能坐到一块儿去,现在可去他的吧,有了麻烦就该拆伙。
就差打起来了。
饶是如此,小城的官府也紧张起来,急忙调了衙役巡街。
捕快、小吏等人也急忙找路子去打听怎么回事,结果不管是平日里对他们点头哈腰恭敬万分的地痞,还是称兄道弟兜里有钱手里有刀的江湖匪类,都满脸难色地表示这是整个豫州四帮十二会的当家人,蚂蚁没法干涉山豹打架。
衙门的人一腔怒火,把这些聚到小城来的江湖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面大宅内的动静、守在客栈里打听消息兼骂人的捕快,街上明着对峙的江湖帮众……
孟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觉得真是好大一出戏,真该买包瓜子花生跟墨大夫一起看热闹。
“江南那边有些镇子,靠着河岸建的房舍,出门靠船。船又极小,连遮雨的篷也没有,只容两人坐,还须得自己操浆。上戏的时候,人就这么划着船顺着河道慢慢行,这边的戏台唱林冲风雪山神庙,遥遥相隔的戏台那儿又能听见武松打虎,河道绕个弯又是真假李逵……这人人都认识,事事都能归结到一处去的戏,着实有趣。”
墨鲤从前或许不知道这些戏是何等模样,太京瓦舍走一遭转三天,大江南北的戏班子都见识遍了。
此时闻言忍不住点醒孟戚道:“你只爱看人在戏台上满地滚得热闹,锣鼓齐响刀兵相接。你说的那河道戏台,若是一家唱昭君出塞,一家唱苦守寒窑十八年,悲悲戚戚念个没完,你手里的桨能把船一气儿带到镇尾,然后我们就不回去了。”
还赏什么江南小镇乌船夜戏,只能听蝉鸣蛙叫了。
孟戚的笑意凝固在嘴边,他有心要反驳,却发现墨鲤说得很有道理。
——大夫怎么就把他的心思喜好摸透了呢?
转念一想,大夫莫不是在自己这里用足了心思?可能表面看不出来。
原来大夫费了工夫的可不止是苦药汤汁,还有这些。
孟戚一高兴,加上这些时日又跟墨鲤十分亲近,顿时按捺不住爪子,伸臂将人揽在了怀里。
墨鲤:“……”
这要不是武功高深,身清无汗,就这天气两人抱在一块像什么话?
不热吗?





鱼不服 198.鼠辈横行久矣
两人原本是趴在屋顶上,孟戚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就成了面对面侧躺着在屋顶晒太阳。
夏日的阳光逐渐变烈, 照得人眼睛发花。
客栈的屋顶很宽, 两面倾斜中间凸起为顶,这样下雨落雪的时候,屋顶不会积压太多重量——这样的房屋对江湖人十分有利,只要藏身到凸起的顶部后方, 身体贴近斜面上的瓦片只露出脑袋窥看前方, 站在地面上的人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墨鲤下意识地推了推孟戚, 示意他这是屋顶, 不要胡闹。
这客栈的瓦片不是很结实, 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哗哗响。
孟戚顺从地松了手, 但是他没有走, 直接挨着墨鲤继续看街上的热闹。
四帮十二会的人已经打起来了,他们提着拳头狠打猛踹, 口中高声呼喝, 看着凶悍无比。
捕快衙役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想要阻止偏偏又胆小不敢上前,要知道这些江湖人可都是混不吝, 天天嚷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就没有怕坐牢的。
再说腿脚不认人,刀枪没长眼睛, 万一被误伤了找谁说理去?
这一犹豫, 就耽搁了阻止的时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江湖人越闹越大。
好在附近的百姓早早地就避开了,就连原本住在客栈里的人也见势不妙带着行李从后门跑了。
客栈里的掌柜伙计哭丧着脸躲到了屋子角落里,生怕外面的人打得兴起乱跑闯进客栈来,虽说桌椅板凳什么的不值几个钱,但是遇到那些武功高的,怕是自家屋顶都能被拆了。
偏偏这些家伙都不是本地县城的人,打完了抬脚走人,一文钱赔偿都没有,只能自认倒霉。
下边打得乒乒乓乓,上面看得毫无兴致。
“豫州的这些帮会,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孟戚嘀咕。
屋顶高看得远,比起慌张的捕快衙役,孟戚更能知道局势。
如今虽然看上去打得闹腾了些,但也只是人多的缘故,连兵器都没怎么上手,宅子跟街外还有更多的人站着没动,显然不是拼命的架势。
“啧,武功不行,人倒是不蠢。”
孟戚稍微一琢磨,就猜到这些地头蛇帮会当家人的心思了。
圣莲坛分舵已经铲平,目的算是达到了,既然如此继续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恰好赶上遇到孟戚墨鲤这两个身份不明的硬茬子,顿时更不想留。现在让手下人随便打上一场,发泄发泄往日的仇怨,同时也有了闹翻走人的借口。
至于为什么不真刀真枪的拼命——这儿又没有油水可捞!
完全没利益的事,叫手底下的人流血送死做甚?就算这回蔡老爷子真的倒了龙头会垮了,他们在这里打得你死我活,又决定不了豫州未来的地盘划分。
不如趁早回家,拉齐人马,养精蓄锐地等着。
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免像长信帮主被煞星掳走或者帮中像样的高手都被一锅端了的厄运,又能审时度势地谋划下一步。坐在家里等消息才是上上之策,蔡老爷子完了他们就立刻把龙头会干掉,蔡老爷子要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大家也不会没面子。
毕竟这算是来了强敌,龙头会在前面顶着,他们却临阵脱逃还想落井下石,传扬出去名声就坏了。
“……谁让这些江湖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呢?”
孟戚笑了一声,语带讥诮之意。
墨鲤却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自方才起,他的头发、耳朵、脖颈都被孟戚紧紧地贴着,恍惚间甚至能感觉到第二个律动的心跳沿着肌肤接触的地方传递到他耳中,然后又慢慢地消失了。与此同时,方才那股让墨鲤感到不适应的热度也跟着蔓延过来。
很热。
心浮气躁的热。
墨鲤呼吸一顿,孟戚随即转过头疑惑地望过来。
内家高手气息悠长,几不可闻,可他们距离如此近,什么发现不了?
墨鲤不止气息乱了,耳廓也有些红。
孟戚见状忍不住挨得更近了一些,半边身体都快要压到墨鲤身上了。
——除了气息更近,接触的地方更多,墨鲤其实没有感觉到太多重量。
孟戚借着另外半边身体做支撑,把重量都挪了过去,他武功高,做起来毫不费力。
换了旁人,只怕不是失去平衡,就要按碎瓦片。
“大夫?”
温热的气息贴着耳根拂过来,夏日没有半点风,衣裳又薄,感觉尤为明显。
墨鲤不适应地动了动,随后觉得太阳好像小了点,他偏头一看,顿时发现孟戚已经快要化身为一床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此刻天色还早,太阳还挂在东边,晒也只是单边儿的事。孟戚这么一来,倒是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墨鲤:“……”
过去二十来年都以为自己是条鱼,也习惯了做一条鱼,所以不喜炎炎夏日,更不喜直接被烈日晒。有人帮着遮太阳,倒是一件好事了。
只是他们两人脑袋挨着脑袋,就这么凑在一起趴在房顶上,有点不合礼数吧!
光天化日之下,虽然没人看到,但还是……
“大夫在想什么?”
孟戚觉得这位置好极了,如果不是顾忌着墨鲤脸皮薄,向来又守君子之道,他都想要逗弄一下意中人了。比如舔一舔发红的耳廓,含住圆润的耳垂。
大夫身上的气息真好闻,似山涧清泉。
太京龙脉沉溺其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意识混沌,被上云山灵气滋养之时。
“啪。”
孟戚恍惚间力道用错,瓦片碎了一块。
等他回过神,只见碎掉的瓦片顺着屋檐滑了下去,把一个正站在客栈门口的捕快砸个正着。
“屋顶上有人!”
一声怒喝,孟戚下意识地护着墨鲤溜下了屋檐。
两人刚在客栈后院站定,就听见前面有人咣咣地踹门。
孟戚自然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抱着墨鲤的时候听到喊声,不知怎么着就想先把人给藏好了。
沙鼠的老毛病又犯了。
孟戚面上端着,装作没事人一般。
“咳,大夫稍待。”
孟戚一拂袖,内劲直接推开了客栈后院两重门,踱步到了摆放着桌椅的客栈前堂。
掌柜颤巍巍地从柜台下面伸出个脑袋,脸色发白好像马上要晕死过去。
门外敲了一阵,就没动静了。
砸门的几个汉子又跟另外一些人打了起来,顾不到这边。
掌柜松了口气,心中庆幸自家门板厚实。
孟戚原本想要走出去给砸门的人一个教训,然后揪出杜镖头那一伙人,拖到暗地里打劫,结果客栈的门暂时保住了。孟戚索性不急着露面,他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桌子,顺拐用脚勾出一条凳子,回头招呼墨鲤道:“大夫且坐,我去去就来。”
说完人影一闪,直接上了房梁。
掌柜仰着头,只见孟戚轻巧地揭开几块瓦片,顿时有光照了进来。
客栈里因门窗紧闭,暗得几乎看不见,这束光恰好落在墨鲤身上。
掌柜与伙计看着墨鲤,个个目瞪口呆。
孟戚已经借着那个空隙翻出去了,留下墨鲤看着那道光,默默后退一步连着凳子一起隐入暗处。
住店的旅人商客都跑了,没跑的也躲在后院两排屋子里,这边除了伙计掌柜再无他人。墨鲤耳目敏锐,他根据牙齿打战的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两个伙计蹲在什么地方。
柜台那儿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掌柜压着木板导致的,他臃肿的身体勉强塞进柜台下的空隙,略微一动老旧的木头就嘎吱做响。
还有墙角,有细碎的动静,像是老鼠。
墨鲤心念一动,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只见黑漆漆的墙角处有个鼠洞,从里面伸出个小脑袋,眼睛滴溜溜地张望着。
老鼠藏在洞穴之中,瞧不清全貌,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这种藏在家宅之中的鼠辈多半是灰褐色,有的还秃毛,生得丑不说,还连吃带咬的损坏物件,令人心中生厌。
哪里比得上某只……
胖又软乎乎,干净漂亮乖巧,还好玩……咳,不对。
墨鲤回过神正要失笑,忽地看到洞穴有动静。
又一只老鼠探出脑袋,因洞口狭窄,它挤不出来,只能趴在前面那只背上。
于是两只脑袋碰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向外窥看。
墨鲤的脸黑了。
这一幕何其熟悉,何其相似?
动物生性敏锐,察觉到气流有微妙的改变,也不分是煞气还是杀意,两只老鼠立刻哧溜一下缩了回去,再也不肯露头了。
且说孟戚顺利地在一团混乱里找到那家名号为奉威镖局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了去附近的巷子。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威逼恐吓,结果运气好,遇到的这个恰好是见过孟国师的。
别说银子了,只要保住命,给啥都行。
孟戚见杜镖头不认识自己,还以为豫州这边的锦衣卫都是如此。
结果一抓就抓了去年才从京城调来的家伙,据说在南镇抚司还是个正七品的总旗,因倾轧受排挤才到了这里。
想当初孟戚发狂,闯入南镇抚司,杀了许多人。
这个总旗也跟孟戚打了个照面,还没死已经是运气了。
豫州可没有第二个宫钧宫同知能拦下孟戚,谁还不惜命?
于是要钱给钱,问啥说啥,特别配合。
至于豫州这边为什么不把圣莲坛为祸一方的事往上报?这事说来话长,豫州这边的锦衣卫暗属,都是郁郁不得志的人,不是犯了错丢来的,就是被排挤到这边。
杜镖头想着立功,如果事情报上去,就没有他们的机会了。
计划很好,也成功地搅了混水,为四帮十二会结盟铲除圣莲坛分舵出了把力,谁能想到这事还把孟国师招来了?
那锦衣卫总旗的腿都是软的。
最后孟戚心满意足地揣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回到了客栈。
一下房梁,孟戚就觉得气氛不对。
怎么大夫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生气?




鱼不服 199.圣不溯源
客栈后院,没有及时逃离的住客都窝在房间内, 心惊胆战地从窗户缝里看外面的情况。
因着衙门有规矩, 州府城内的建筑最高只许有三层, 县城则是两层,所以这家客栈后面是一栋两层的凹字型木楼,房间狭窄,有的屋子根本不透光。窗户一关就黑漆漆的,闷得要命。
许多人热得满头是汗, 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二层天字号的几间上房内, 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窗户也微微开了条缝,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客栈前面大堂的屋顶。
此刻窗前无人站立,桌前坐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缓慢揭开手中的茶盏。
茶汤清澈明亮,色泽青黄, 乃是上好的碧螺春。
这样的好茶出现在这样的小地方,原本已是极不寻常了,再加上桌案搁置的茶壶茶盏亦是汝窑所出的贡品白瓷, 莹润明华,白如凝脂, 如美玉一般。
书生坐在背光处, 自门口进来的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他举盏饮茶, 气度雍容, 仿佛出身世家。
房内还有两人垂手侍立, 看装束像是随从, 衣着粗陋,手掌布满茧子,腰间鼓鼓囊囊。
书生隔着窗户看到孟戚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客栈前面的屋顶上,从瓦片揭开处钻了进去,他就搁下了茶盏。
片刻后,门被轻轻扣响。
随从打开了门,便见一个商客模样的人站在门口。
商客恭敬地低声道:“回禀阁主,那人去找了奉威镖局,还将镖局里的主事人掳到了客栈附近的巷子里。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恕属下无能,不敢太过接近。”
书生哂然道:“那位杜镖头锦衣卫的身份暴露了。”
奉威镖局在豫州四帮十二会里勉强算是个凑数的,它走的是白道,跟其他帮会不同,可是押镖又需要跟这些地头蛇打交道。面子不大,交际不广,甭想坐上豫州大大小小镖局里的第一把交椅。
奉威镖局能有今日,除了身手高明的镖师很难被别家撬走,就是官面上的路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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