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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还不等他庆幸祸水东引,骗过了这群飘萍阁的人,脖颈忽地一凉,随即感到自己快速地向后飞去。
——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喷血的断颈,摇晃的无头躯体,以及斗笠人手中多出的一柄刀。
“砰。”
两声连响,前者是头颅撞到墙壁上,后者是躯体倒地。
刀客抬手压了压斗笠,大步出了庙门。
“烧了这座庙,甩掉风行阁的人。”
***
“有火光。”
墨鲤放下手里的针线跟布眺望远方,他看到浓烟滚滚。
虽然距离很远,但那是他们来的方向。
墨鲤一路都是往深山里走,因为担心黑暗里再窜出什么东西把胖鼠叼走,从头到尾他都把沙鼠牢牢地护在怀里,连头都不准露一下。所以孟戚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反正他被放下来的时候,是一处岩洞。
岩洞位于山谷中间,无路可上,除非像墨鲤这样有绝顶轻功,而且到处都是树,非常隐蔽。
变回人形后,孟戚迅速套上了墨鲤丢过来的亵衣。
不,其实只穿了裤子。
总不能赤身裸体的缝衣服,成何体统?
反正有真气护体,不怕蚊虫。
“山下似乎出事了。”
“八成是卖消息混饭吃的那伙家伙跟飘萍阁杀手打起来了,或者他们发现了什么线索,又不想把线索留给对方。”孟戚头都不抬地说。
威名赫赫的孟国师只穿着亵衣,老老实实地低头缝衣服。
这年头,竟然连沙鼠都不能偷懒了!早知如此,买什么布,直接在布庄买一套成衣不好吗?
昨天披布招摇过市,今天手指头扎成筛子,又挨了一针的孟戚面无表情。
看了眼缝好的袖子,两条“黑蜈蚣”趴在细布上,只能忍痛拆掉。
针脚不齐,穿不得。
既然要以国师的身份露面,怎么能穿针法歪斜的衣裳?哪怕大夫同意,他也不乐意。
会打补丁,跟会做衣裳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那些绣娘到底是怎么做得衣裳表面完全看不出针脚的?
孟戚陷入了深思。
“有些不对,山里怎么也有火光?”墨鲤满心疑惑。
野店的老掌柜不是说,这边人迹罕至吗?
孟戚闻言拨开树丛,看着从山中四面八方缓缓靠近的火光。
这分明是人群跟火把!
大半夜的,这么一副搜山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摸黑做衣服的两人面面相觑。
越来越近,连墨鲤都忍不住摸向袖中刀柄。
——是为了司家米铺的账册?还是知晓了孟戚的身份?
高举的火把越来越多,栖息在树木上的鸟儿被惊起,山壁都被火光照得亮堂堂的。
同时墨鲤也看清了带着火把来的人。
男女老少、什么装束的人都有,他们拔除草叶灌木,将火把固定在石缝里,然后三三两两地围坐着,把带来的包袱摊开平铺在地上,像集市一般,还有人直接吆喝上了。
“八韵堂信物,看上就拿走,价钱好说。”
“衡长寺小沙弥的腰牌,识货的来呐。”
“吴王府引荐函,货真价实。别走啊,有了这东西就有官家饭吃啦,别看不起官家饭,谁还没有个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养老的时候——”
“卖血衣,春山派弟子的血衣,看看这衣襟,上面是春山派的印记,只要拿到跟春山派有仇的帮会,保管你能交上朋友能蹭饭喝酒,谎话编得像还能拿赏钱。这位前辈,不来一件吗?”
蹲在半山腰岩洞里的胖鼠与鱼:“……”
这缝衣服的地方不对!
现在重新找一个还来得及吗?





鱼不服 211.在乎俊杰
西面儿山,传闻里有强人山匪的地方。
其实这座山不算大, 地形更称不上复杂, 就是大大小小的丘陵拼凑在一起。
在多山的平州,这样的山头可能连名字都没有, 只因豫州地势平缓, 故而这座山看起来非常显眼。
野店的人说,西面儿山曾有山匪盘踞,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
天下大乱之时, 到处都有匪盗, 他们啸聚山林抢掠四方, 把老巢安在山里并不奇怪。可是天下平定之后,西面儿山作为匪寨就不可行了,夏日山中林木茂密, 尚可遮挡身形,冬日万物凋零, 到处都光秃秃的, 匪盗根本无处藏身。
没有天险, 没有密林, 甚至连较大的山洞都没有。官兵一来,简直一围一个准。
西面儿山就这么被“绿林好汉”放弃了。
山中虽无猛兽, 但是黄鼠狼野狐夜枭之类的也不好惹,故而除了砍柴的樵夫, 平日里没人进山。
然而每隔数月, 西面儿山就隐隐有火光出现。
等到白天去看的时候, 只能在山里捡到一些用过的火把。
鬼是不需要火把的,胡大仙黄大仙这种东西也用不着,会用火把的只有人。
可是什么人会偷偷摸摸在山里集会呢?于是一些胆大包天的愣头青,闲着无事跑进山里蹲着,想要一探究竟,结果自然是被江湖人打得鼻青脸肿,灰溜溜地回到了家中。
百姓可不懂什么叫江湖,江湖对他们来说除了大侠就是强人山匪,这大半夜钻山窝子还要揍人的,肯定不是好人,于是西面儿山有强人的说法又盛行起来。
然而这些江湖人只是摆摊,叫卖些小玩意,天亮就散了。官府的人来了好几趟都没见着所谓的山匪,县官怒气冲冲,命人将那些传播谣言的闲汉打了一顿板子。
这下百姓不敢在明面上谈论此事了,有人坚持相信山中有强人,也有人不以为然。不管是哪一种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西面儿山,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进山的,给外乡人指路的时候,也会说山高林密不好去。
偏巧墨鲤要找一个人迹罕至之处缝衣服,奔着西面儿山来了。
半途还遇到元智和尚,这行脚僧修为极高,他隐匿在侧,墨鲤都未能及时发现。这让墨大夫警惕起来,意识到荒郊野地也不安全,不能随便对着沙鼠叫孟戚的名字,更不能由着沙鼠的性子想变人就变人。
怎么说,也得找个能遮挡四周窥看视线的隐蔽所在。
这一找,就瞧上了这座山谷。
四面山壁,登高可望远,谷中较为平坦,只有一些稀疏的树木。
山壁挂满了藤萝,岩石间隙里生有矮小的树木,将岩洞遮得严严实实,好地方!墨鲤揣着沙鼠就进了石壁上的岩洞,随便孟戚怎么变,沙鼠胖娃什么都行,不穿衣服也行。
结果——
谁能想到这山谷里还有个鬼市呢?
鬼市不是指鬼怪出没的市集,而是说一个只在夜里出现,卖一些寻常铺子不卖的东西,交易的货物可能来历有问题,或者货物真假难辨的集市。
鬼市很难见到,这跟它的成因有关。
总得有一批人手里的东西是不能去当铺换钱的,而另外一批人又愿意花钱买,这才能形成不见天日的鬼市。
孟戚看了看手里的布,忍不住道:“那个……大夫,我们下去看看?”
还是不要糟蹋细布了,直接看能不能买到衣服吧。
墨鲤默默地将针线跟布收了起来。
——龙脉不是万能的。
不管是悬壶济世的神医,还是曾助力开辟盛世河山的孟国师,依旧一件像样的衣服都做不出来。
没衣服穿的孟戚老老实实地变成了沙鼠,任由墨鲤把它揣进怀里,然后墨鲤悄无声息地背着行囊沿着石壁滑了下去,绕到另外一个方向混进了人群之中。
从石壁上方看,火光明晃晃的,然而真正站到摊位前才觉得光还是不够亮。
对大部分人来说,摊位上的东西,需蹲下来凑到眼前方能看清。
摆摊的都是江湖人,脾气不太好,这里不像一般的庙会集市能够把货物随便拿到手里把玩,碰了要是不买可能会惹来麻烦,于是大家都沉默着东瞧西看,不轻易问价。
墨鲤目标明确,直接往那个叫卖春山派弟子血衣的摊位去了。
摊主是个粗豪的中年汉子,一脸乱糟糟的胡须,更用炉灰涂得脸膛发黑,想来做这种生意也怕暴露身份。
他叫得虽然卖力,但是看热闹的人居多,真正脑子发昏想用血衣行骗的一个都没有,中年汉子正在发愁,忽然看到直直地朝这边走来的墨鲤,顿时眼睛一亮。
“这位少侠……不不,这位公子,要来一件血衣吗?”
“没沾血的衣服,有吗?”
墨鲤没有遮掩自己的容貌,尽管夜里昏暗,走到火把近前还是十分显眼的。
江湖人的鬼市,真正有名有号的高手基本不会来,因为这里的东西在高手眼里都是垃圾。
卖血衣的摊主自然不会把墨鲤当做什么神秘高手,他上下打量了墨鲤几眼,搓着手压低声音道:“干净的衣服是有的,按照公子的身量来一件?这边还有配套的春山派弟子腰牌,加在一起总共五两银子。”
说着抬起袖子,依稀有块牌子从墨鲤眼前晃了晃,摊主又迅速将它收了回去。
“你不说,我不说,保管没人知道。”摊主笑眯眯地说。
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了,这是摊主临时加的价。
谁让墨鲤一看就跟那些穷得响叮当的江湖人不同。
他在算计墨鲤,恰好墨鲤也在打他的主意。
墨大夫想的很简单,所谓春山派弟子的血衣,肯定不是真的。
之前墨鲤遇到过春山派长老松崖,关于这个宗门的事情,他已经听过不少了。春山派弟子众多,行事张狂,树敌极多,原本好好的一个宗门,就因为长老跟弟子都喜欢搞旁门左道,这个炼毒那个养蛊的,变成了正道不齿魔道不认的存在。可谓名声都烂透了,摊主这个生意做得非常高明。
然而春山派很有钱,势力极大,还护短。
鬼市上都是普通的江湖人,摊主也不例外。他不可能真的杀了一个春山派弟子,然后跑来卖血衣,这不是做生意,是自寻死路了。
衣服是假的,衣服上春山派弟子的印记也仿冒的。
一个能伪造大宗门制式衣物的人,怎么说也会做衣服吧!
“请你做一件衣服,多少钱?”墨鲤认真地问。
摊主目光闪动,拒绝道:“我这里只有春山派弟子的衣服,货真价实,你不买就走。”
他表面上卖血衣,其实真正做的生意是帮别人冒充大宗门弟子骗吃骗喝。
可他也怕惹来麻烦,别家卖的信物腰牌什么的,都是意外流落的真货,他做的却是长期生意,只要有鬼市就摆摊。万一有人穿了他卖出去的衣服出去杀人放火,栽赃大宗派的弟子,他的麻烦就大了。
“我有一些布料,紧着要用,只缝衣服,别的什么都不要。”
墨鲤边说边从行囊里取出裁好的布料。
摊主一看就噎住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宗派弟子的制式衣物,谁家弟子穿几两银子一匹的细布?江湖上最有钱的势力金凤山庄都没这么阔气!
可是哪有到鬼市上让人缝衣服的?随便找家裁缝铺子不成吗?
除非这件衣服要出现在某个重要地点,而且必定有人追查这件衣服的来历——
摊主心里转了七八个弯,想了无数个阴谋的可能,最终一咬牙道:“公子说笑了,我只是个卖血衣的,又不是裁缝。”
墨鲤还要再说,忽然感到怀里的沙鼠用爪子拍自己的心口。
沙鼠十分无奈,雇人做衣服是个主意,可这是鬼市啊!卖的东西不是来历有问题,就是见不得光!
沙鼠趁着夜色悄悄探出脑袋,然后拱动身体,给墨鲤指方向。
墨鲤起初没明白沙鼠的意思,还被它闹得毛茸茸地发痒,好在夜晚在他眼里跟白天没什么分别,随便一张望就看到了远处有个摊子上放着数套衣物。
那摊主并不吆喝,所以墨鲤起初没有注意。
如今有了胖鼠授意,墨鲤抬脚往那边走去。
不像卖血衣的摊主毫无生意,那边陆续有人跟摊主议价。
鬼市的买卖很特殊,不公开谈价格,都压低嗓门悄悄嘀咕或者打手势,除了摊主跟买家谁也看不到。懂行的就能花合适的价格买到东西,不懂的人会被狠狠讹诈一笔。
摊位上的衣服很杂,有富家员外式的绸缎袍子,有公子哥儿喜欢穿的苏绣锦缎,甚至有低品级的官袍,配着各种帽子靴子,有旧有新,成套地堆在一起。
这年头,卖衣服的铺子不会卖帽子,卖帽的铺子也绝不卖靴子。
什么身份的人戴什么帽子,连卖这些的铺子都不一样,一个普通人想要冒充有功名的读书人,那套见官的正式衣裳就极难置办。可要是弄到手,就意味着极大的便利。
墨鲤明悟这是怎么回事后,立刻撇开了那些半旧不新来历可疑的衣物,只去看那些簇新的、未曾浆洗过的衣裳。
这样的衣服很少,而且不成套,不是纹绣丑就是颜色怪,像是铺子里卖不出去的成衣,被人一股脑搜罗了来。
——普通的鲜亮衣料即使不下水,三五年也要褪色,是不能长久囤积的,流落到鬼市来并不奇怪。
话虽如此,可眼前这些也太出奇了。
墨鲤艰难地在一件颜色好像打翻了酱坛子的员外袍、一件胸口绣着五彩蟾蜍的白底罗袍、一件让人眼瞎的松绿缎子绣粉桃、以及一件染坏了色的嫣红罗衣里做选择。
特别想把胖鼠拎出来,让它用爪子自己选。
沙鼠:“……”
沙鼠哪个都不想选。
沙鼠眼睁睁地看着墨大夫拿着那件嫣红色袍子去跟摊主讲价了。
嫣红就是俗称的姹紫嫣红,极是鲜艳。
孟戚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男人用这个色的布料做袍子。
而且这件袍子的布在染坊的时候就没染好,色泽不匀,原本可能看着不明显,随着衣料存放时间变久,一部分嫣红就褪成了粉色。
孟戚想要强调,在别人眼里楚朝国师已经八十七岁了。
哪有八十七岁的国师穿这种袍子的!
然而瞥一眼摊位上的员外袍和五彩蟾蜍袍,以及那件又红又绿活像纨绔子弟的衣服,胖鼠默默低下头,看着短小的爪子,恨没有早早学会缝衣服。
摊主出乎意料地给了一个公道的价格,一看就很想卖掉这件衣服。
他收了墨鲤的钱,甚至心情甚好地恭维说:“公子一表人才,眼光也好。”
胖鼠有苦说不出。
墨鲤若有所思。
“公子买刀吗?上好的刀,一点损坏都没有。”
旁边摊位的人立刻凑过来招揽生意,大约是看墨鲤不像江湖老油条,买了这么丑的衣服还不跟摊主讲价,直接给钱(旁人看不到给了多少,只看到没有你来我回的比划讲价),特别像冤大头。
“不,买我的剑,这是空空门偷来的好货,上面还镶了珍珠呢。”
另外一个卖兵器的摊主也蹲不住了,跳出来说,“他那是什么刀啊,八成是尸体堆里捡的,不吉利得很!昨儿四帮十二会打起来,我可是见到他了。”
“胡说八道,这是我换下来的兵器,我前阵子得了更好的刀,这把用不着了。”
“呵,用卷了口的刀,还敢说没损坏?”
“你这是坏规矩!鬼市愿买愿看,愿打愿挨,哪个多话了?”
两人骂着骂着索性抄着各自售卖的刀剑打了起来。
立刻有人叫好,围来看热闹。
墨鲤趁乱脱身,悄悄回到岩洞,把胖鼠往那件嫣红袍子上一放。
“穿。”
言简意赅。
沙鼠睁着乌黑的眼珠,踮着后肢,伸爪搭住行囊。
想继续缝衣服。




鱼不服 212.佛偈度人
墨鲤不为所动。
他静静地看着沙鼠, 目光里尽是不容质疑的意味。
沙鼠的耳朵抖了抖,这跟平时的大夫不一样!
墨鲤施展了一门从秦老先生得来的“真传”, 威慑病患乖乖喝药的眼神。
百试百灵,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敢在这样的目光下继续抗议。
“……”
岩洞里格外安静。
沙鼠悄悄收回了爪子, 垂着脑袋看铺在身下的嫣红袍子。
墨鲤忽然于心不忍, 原本坚定的想法出现了动摇, 他看到胖鼠的毛因为沮丧而耷拉,圆滚滚的体型缩了一小圈。
努力维持着严肃的神情,墨鲤心想面对孟戚时, 自己的意志跟原则总是容易败北, 这事可不能让老师知道,否则秦老先生必定要痛心疾首,养了十几年的徒弟就这么被带歪了。
心虚地想了一遍秦逯的反应, 墨鲤掩饰地抬起手,准备抚摸胖鼠身上的毛。
“孟兄若是真的不想……”
声音戛然而止, 伸出去的手被结结实实地“推”了回来。
不是胖鼠力大无穷,而是孟戚变了回来。
陡然增长的体形, 让岩洞的空间立刻缩小了许多。
墨鲤猛地缩回手。
明明碰触到也没什么,可是一个不穿衣服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 自己的手还搭在对方肩背上,这就不像样了。
墨鲤立刻移开目光, 盯着岩洞角落定了定神, 开口道:
“这衣裳不行, 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回应他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墨鲤纳闷地转过头,却见孟戚已经坦然地将那件袍子披上了,此刻正在整理袖口。
不均匀的粉色、红色遍布在罗袍上,认真看的话甚至有几分玄奥,这些色块的形状跟变化都毫无规律,配上某人的脸——算了,还是只有脸能看,衣服丑得惨不忍睹。
真正的丑衣服,什么绝世风华都挽救不了。
墨鲤窘迫地想,这件衣服堆叠着的时候还能看,也就颜色让人有些介意,怎么穿到身上会这样丑?
感觉像是一个穿着光鲜的公子哥儿,被倾盆大雨浇了三天三夜,凤凰都成了脱毛鸡。
墨鲤又仔细看了几眼,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就是孟戚的那张脸!
换个长相普通的人,穿了这件罗袍,虽然难看但更多的是滑稽,一块粉一块红的,真真令人啼笑皆非。
然而在孟戚身上,衣服的缺点被无限地放大了。
孟戚越是形貌不凡气质卓然,这件衣裳就越是丑得让人无法忍受,让人看了之后,恨不得掏出钱袋买十件八件衣裳回来求眼前的人立刻换掉。倘若手中有毛笔,绝对想用墨汁把这件古怪的嫣红罗袍涂成黑色。
真是令人癫狂的效果。
墨鲤的手动了动,等意识到不对之后,这才重新放回膝上。
他端坐着沉思,难道这就是孟戚的应对之策?用事实打败看到他穿这件衣服的自己?
毫无疑问,孟戚赢了。
墨鲤以手扶额,叹道:“孟兄,你把衣裳脱下来。”
“大夫给我挑的这件……挺合身。”
孟戚想了半天,只能找到这一个优点。
“算了,我们再想办法。”墨鲤无力地说。
比如绑架那个卖血衣的,逼人连夜赶工。
虽然逼迫他人有违君子之道,但是逼迫一个卖东西让人去行骗的摊主,不是不能变通。
“嗯?”孟戚摸了摸身上的罗袍。
这衣服的料子竟然很不错,穿着极舒适。
至于丑,他自己又看不到。
这时孟戚的抗拒心消失了大半,他这一生经过诸多阵仗,一件衣服算什么碍难?
“大夫不必担忧,我们再试着缝衣服,实在不行就穿这件。”
孟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墨鲤欲言又止。
***
元智和尚迎着初升的朝阳,站在烧得只剩废墟的土地庙前。
庙前已经围了一些人。
这是四帮十二会的帮众,昨日启程离开的他们也没走多远,随即听说城内出事,司家米铺发生命案,可能还牵扯到神秘杀手组织。龙头会的蔡老爷子发话,不许豫州道上的人插手这件事,然而他的这道命令只在龙头会好使。
不,连龙头会都有些人心浮动。
威信如同烛火,看似明亮,然而一阵风过就会摇摇欲熄。
蔡老爷子带着帮中好手,白白被蚊子咬了一整晚的事,已经严重影响了他在龙头会的威信。
虽然明面上还跟从前一样,但是暗地里已经起了变化,譬如他的命令不再那么有威慑力,不能让帮众打心底里遵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对事有自己的主意,反正阳奉阴违有千百种花样。
豫州道上的地头蛇,已经有一部分折在了司家米铺。
那个不知名的刀客,可谓凶焰滔天,足足杀了五十多人,这还是风行阁高手及时赶到阻拦的结果。
一部分帮会知难而退,剩下的那些地头蛇却没有放弃。
他们死了很多兄弟,如果就这么缩起来做乌龟,很难继续在江湖上混,所以不管是真的悲痛欲绝要报仇还是做样子,都拿出了不死不休的态度。
土地庙的大火,引得众多势力纷纷探头。
火烧得很彻底,连庙前的几棵树都没了,地面焦黑一片。
等到天亮之后,火场的温度才稍微降了,可以进去翻找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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