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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刀客正因墨鲤忽然撤手势道走偏,受此大力, 暗留的反击本能地就冲着墨鲤去了,随即右肋刺骨寒凉, 刀客这才回过神猛地一个拧身,狼狈地躲过孟戚横削的一剑。
蓑衣、外衣、内衫一齐破裂, 露出布满疤痕的皮肤。
刀客急退两步, 试图脱离剑风笼罩范围。
他的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时刻戒备着旁边的墨鲤,饶是如此,那道黯淡无光的刀芒来的时候还是打了个他措手不及,躲避时斗笠被削去了半截。
——墨鲤左右袖中各有一柄无锋刀,可是刀客不知道。
就这么一会工夫,刀客已经破了衣裳跟斗笠,并非他武功不济,只是要躲避的时候,孟戚又给了他一剑。
不同于刀客明显的杀气,孟戚墨鲤出手时毫无征兆,一人完全隐于另一人气息之中,给刀客的反应时间极短。
刀客以守代攻,脚下仓皇连退。
孟戚也没追,站在元智和尚身前,不紧不慢地问:“你是飘萍阁的人,照理说也是为了账册而来,怎么一句话不问,就要动手了?”
刀客仍然不吭声,目光往后一扫,果然看见了墨鲤的身影。
——退路已经被堵了,想走并不容易。
短暂的交手足够双方摸清底细,刀客劣势非常明显,他的武功虽高,但内力欠缺了一些。
原本杀手就不是靠内力深厚来混饭吃的,他们讲究的是一击必中,招数狠戾无情,以及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更多的人。这样的人当然非常棘手,他们不怕伤,也不怕痛,还足够狠,情愿拼掉一条胳膊换别人的项上首级。
然而这份令人忌惮的狠戾,到了孟戚墨鲤面前,却形同于无。
只因这两人联手,默契远超寻常。
想要他们手底下寻到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那是休想。
刀客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在来之前,刀客没有想过会遇到这般困境,天下间的绝顶高手十个指头就能数过来,他偏偏遇到了三个名不经传的。这就罢了,其中两人明明功法不是一个路数,却有这种逆天的默契。
这打起来的感觉根本不止是两个人。
刀客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破斗笠,又摸向腰际的破洞。
孟戚没有在刀客眼中看到后怕,只发现了懊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二位有这等好本领,也该报个名号,让我好回去复命。”刀客沙哑着声音说。
他一说话,墨鲤眉头就皱了起来。
孟戚注意到了这点,口中兀自慢悠悠地推拒:“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甚有眼力。如此我也有良言相劝,阁下不妨一听。”
“你我素不相识,无需多言。”
刀客根本不想回答,可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去,眼神不住地闪动。
孟戚在旁边看得想笑,他给了墨鲤一个眼神,示意这人武功虽高但是城府很浅,只露出一双眼睛都能把自个情绪卖得干干净净,难怪遮头盖脸呢。
某人一得意,墨鲤手就有点儿痒。
不过孟戚说得也对,米铺抓来的死士都比眼前这个难应付。
墨鲤一边想,一边打量着刀客。
对方身上始终缠绕着血腥气跟杀气,令墨鲤很不适应,看久之后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就是有些东西不对劲。
孟戚继续道:“我观阁下武功不俗,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何苦这受制于人,做这要命的买卖?”
“受人之恩,替人卖命。司家米铺的账册宛如烫手山芋,落在二位手里,只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二位若不肯用账册跟飘萍阁结个善缘,最好焚烧了事,我家主人有令,凡是抢夺账册的,一个不留。”
刀客声音嘶哑,持刀全神戒备着,身体也因为精神紧绷而前俯成弓形,随时可以暴起一击。
“在下本事微末,拿二位没有办法,然而飘萍阁不止我一人,账册的线索到二位这里就断了,必会再次遣人来,二位还是趁早打算。”
“哦?我看不见得。”孟戚神态轻慢,语带讥讽,“似你这般的高手,如果飘萍阁还能拿出另外几个,那也用不着做杀手赚钱了。改名换姓,拉起一股乌合之众就能开宗立派,或者趁着乱世之机投效权贵,何愁富贵荣华不来?”
刀客不愿多话,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杀人,不看武功高低……”
孟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头道:“是带着霹雳堂雷震子的死士?见识过了,厉害得紧,土被炸平了三尺,原地留了好大一坑,弄脏了我一件衣裳呢。”说着还作势掸了掸,好像还有尘土在衣服上似的。
墨鲤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沙鼠刨土。
刀客蒙面布巾下的脸色必定十分难看,他猛地退一步,踩碎了石块。
话不投机,软硬不吃。这账册的事是不能善了的。
孟戚也不打算同飘萍阁善了。
如果不是赶上元智和尚突破境界,又想从刀客这里骗几句飘萍阁的消息,孟戚连话都懒得多说。
“既然二位执迷不悟……”
“等等,什么叫做执迷不悟?”孟戚故作惊异,持剑笑道,“听阁下话中之意,莫不是还想走?”
不走继续看老和尚冒烟?不走留下来一对三?
刀客一时没能反应,等意识到孟戚在说什么,他眼神骤然变冷,周身杀气大盛。
“二位想留下我的性命?”
刀客杀人无数,他若发狠拼命,什么样的高手都要头痛。
孟戚却完全不当回事,他摸清了刀客的底细,知道凭刀客的本事没法伤到元智和尚,如今局势尽在掌握之中,自然游刃有余了。这会儿孟戚露出一个愕然的神情,还带着三分被人曲解的不悦:“什么话,我要你的性命做甚?”
刀客眸光冰冷,他隐约觉得孟戚的话没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句入耳的话,似利刃入骨。
“……活人,才有用。”
刀客怒极反笑,不止要留下自己,还想生擒?
这话传扬出去,江湖人都要瞠目结舌。
别说飘萍阁这个谁都摸不透的杀手组织了,一般的杀手若是失败,也会自尽。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杀手的招牌就砸了,谁还敢花钱雇佣这样的人?
杀手只学两门本事,一个是杀人,一个是脱身。
眼前二人联手,刀客自知不是对手,可这不代表他没有逃脱的办法。
刀客甚至想要看清孟戚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为何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孟戚也不恼,还周到主动地附和刀客心底所想。
“武功到了我们这种地步,如果一心要跑自然很难阻止,更别说还要拦着不让你自尽是挺难的,可你不想死啊!”
“……”
刀客被这句话噎得不轻。
他就不应该上这座山,不该想着能用兵器之外的东西说话。
刀锋再度出鞘,三尺之外的树枝受无形杀意影响,竟应声而断。刀客身形迅捷,瞬间留下了数道残影,刀光似雪练,充斥了整片空地,砂石向四面八方崩飞,势如急雨。
墨鲤扬袖,替打坐的元智大师挡住飞来的碎石。
只见暗紫剑光绕了个半弧,骤然亮起,准确地将雪练般的刀光切成两截。
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剑光刀锋在这瞬间夺去了烈阳之芒。
墨鲤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刀客身前,刀客呕得快要吐血,他连续变换了几次身法,虽然每次都能依靠狠戾的刀势勉强突出重围,但是下一秒就会有另外一人堵在他的退路。
如果这是什么闻名遐迩的剑阵,或者双剑合璧,刀客都没这样气恼。
明明不成章法,也没有招数,默契何来?
即使是吃住都在一起,长在一起,不用出声就能知彼此心中所想,也没法做到这般地步。
——除非有个跟自己兵器一样功法路数一样的高手,每天陪他们练手。
想也知道不可能。
刀客越打越恼,尤其发现那两人渐渐只守不攻,一心堵着出路的时候。
几番左突右冲均未能成,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猴,被人驱赶着滴溜溜转。
那边墨鲤则是越打越疑惑。
刀客这股生生不息的内力之中,怎么感觉有灵气的存在?
不同于服了天材地宝,藏于体内经脉慢慢消耗的灵气,也不像自己和孟戚这般灵气与内力不分彼此,完全辨别不出有灵气的存在了,哪怕打到天昏地暗也不会发现异样。
现在这股灵气时有时无,飘忽不定。
墨鲤最初甚至不能确定是刀客身上的,事实上他第一反应是西面儿山有刚刚生出意识的小龙脉露头来看热闹。
等到慢慢确定根源在刀客身上,墨鲤尤为吃惊。
他不禁深思,既不是龙脉化形,又不像吃了很多灵药,这灵气哪儿来的?方士说的天命所归、气运所钟都是瞎扯,灵气不会无缘无故地跟着人跑,莫非——
“孟兄,你说他会不会是灵药化形?”
墨鲤这一句传音入密,让孟戚脚下一个踉跄,心道这怎么可能。
刀客瞅准机会,奋力冲出。
蓑衣没了,后背衣裳也被卷得粉碎,剑风还在光裸的脊背上留了几道血痕。
刀客跑得头都不回。
孟戚正想去追,脑后一阵劲风,他下意识地避开。
转头只见元智和尚破烂的袈裟被外放的内劲冲裂,干瘪枯瘦的胸膛竟慢慢鼓了起来,臂膀上的肌肉一条一条的,就似无中生有一般,凭空变了出来。
墨鲤二人眨了下眼,唯恐看错。
这是什么功夫?佛门武功这么离奇吗?一转眼就能增重三十斤?
——了不得,龙脉都没这本事。
“哪里走!”
元智和尚打坐之时耳中已将周围发生的事听个明明白白,收功之后,立刻抄起行脚僧的木杖,一声厉喝追着那刀客远去了。
墨鲤看着老和尚光着上身的身影,欲言又止。
孟戚忽地笑了起来。
墨鲤下意识看他。
孟国师慢条斯理地收了剑,得意道:“这两人刚才肯定在心底嘲笑过我这件衣服,现在都光着了吧。”





鱼不服 215.错而复始
笑归笑, 人却不能放着不管。
“那刀客身上必有蹊跷。”
墨鲤念念不忘那股灵气的存在,返身去追。
孟戚不太情愿地跟上墨鲤, 边追边说:“或许他怀里揣着装了灵药的盒子,打斗中盒子破碎,灵气泄露出来了。”
“拇指大的灵药?”墨鲤反问。
刀客原本披着蓑衣, 戴着斗笠, 脸上还蒙得严严实实, 等逃走的时候简直衣不遮体,如果怀里真的揣了盒子那么大的东西还能看不出来?顶多有些瓷瓶儿火折子之类的小物件,灵药都是年份越久效果越好, 指肚大的天材地宝还没听说过。
这又不是志怪小说, 随便在山里捡了个朱果服食之后,就身轻体健脱胎换骨了。
“灵气生生不息,如果是灵药, 它肯定还活着。”
摘下来放在盒子里的药,绝没有这种活力。
孟戚无话可说, 只能自己生闷气。
墨鲤察觉到他的异样,不觉纳闷道:“如果是灵药化形, 更要查清楚他的来历了?你因何不悦?”
“事实可能并非如所想。”
孟戚做了几十年国师,见过诸多异状, 却从未见过妖怪。
他不认为刀客是唯一的例外,可是看墨鲤隐约流露出的期盼, 孟戚只能把话咽回去。
作为龙脉, 这种期盼他懂。
——那个刀客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倘若天材地宝亦能得灵气化形,自家山里的灵药岂不是同样有机会?
谁家里没有几株出类拔萃的好灵药呢?这些灵药总会得到龙脉下意识地偏爱。
只是孟戚现在最看重的东西不在家里,而在眼前。
本是两人相伴游历,走哪算哪随心所欲,逍遥自在。然而经此一遭,很有可能变成“寻找有资质”的灵药,连根带土小心翼翼地挖出来,再千辛万苦地抱着捧着,把它们“拐”回家的旅程。
那情形,想想就发愁。
拖一马车连泥带土的天材地宝,遇到不要命的死士怎么办?护得住吗?
丢了哪一株都不好,伤了哪一株都心疼。
岐懋山远在平州,太京距离这里也不算近,想要把灵药完好无损地运回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些问题加起来,最终导致了孟戚郁郁不乐,之前他好不容易才把马车送出去的。
马可以随便送人,灵药能吗?
遇到危险的时候,沙鼠能跑会躲,灵药怎么办?
沙鼠心想,大夫怀里属于它的位置岌岌可危。
不成,绝对不成。孟戚思量着,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好在局势复杂多变,随手一拈就能找到货真价实的理由。
孟戚清清嗓子,提醒道:“这个刀客身上隐藏的秘密,未必是我们想要看到的。飘萍阁是一步早早被人布下的棋子,专做一些见不得光的棋子,很难说这个刀客是不是针对你我的诱饵。”
“诱饵?”
有那么一刻,墨鲤以为龙脉喜好栽种灵药的秘密暴露了。
孟戚缓缓摇头,轻声道:“绝顶高手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什么?”
权力、金钱、势力、更高的境界?
前三者只要肯费工夫,总归会有的,唯独最后一样令人挫败。
武功太高,更高的阶段是什么模样,人根本不看到,想都想不出来,又要如何达成?
话本传说里的高手,一生都在追求刀剑至道,他们离群索居,看云起云灭潮涨潮落,从一片树叶一阵微风里领悟武道巅峰。其实这话没有说错,许多武林高手就是这么做的,因为他们被困在了。然而这话又错了,因为他们依旧知晓“道”在哪里,知道去何处找寻。
真正摸不到前路的高手,是青乌老祖,是孟戚,是元智和尚。
想到这里,墨鲤忍不住瞥了一眼孟戚身上的嫣红罗袍。
时也,运也。
机缘难以寻觅,不可预料,毫无痕迹,
“大夫?”孟戚发现了墨鲤的失神。
“没什么。”
墨鲤移开了目光。
孟戚不需要机缘突破,武功能否变得更高,对孟戚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困住孟戚的是过去,也是将来,是这个世道,是整个人间世。
造成这个困局最麻烦,最无法打破的一个原因,恰好是无数权贵趋之如骛想要得到的东西。
——长生、不死。
对此墨鲤毫无办法,因为他和孟戚一样。
“灵气是诱饵。”
墨鲤听到孟戚如是说。
“天材地宝,洞天福地……灵气对人们来说是无形的,可有时也能被察觉到存在的痕迹。江湖人经常为了武功秘笈名刀宝剑打得头破血流,而对高手来说,那些都是废物,还不如一件金丝甲,一株灵药更有诱惑力。我不知道刀客身上的灵气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
这恰好也是墨鲤的感觉,他沉吟道:“只是古怪,没有危险的感觉。”
孟戚不情不愿地点头。
“不错。”
如果有危险的感觉,他就要阻止墨鲤去追了。
墨鲤迟疑道:“那刀客不像是认识你,当然更不认识我,这种诱饵毫无意义,万一我们不去追呢?”
“那么诱饵、巧合,你喜欢哪一种答案?”
墨鲤一个都不想选,他觉得孟戚还有话没说。
“你猜青乌老祖对多少人说过他那套谬论?我们肯定不是仅有的,也不是第一个。”
“你是说飘萍阁也——”
也相信青乌老祖那套斩龙脉吸纳灵气即可飞升成仙的谬论?
墨鲤吃惊,难以置信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青乌老祖那套谬论里恰好涉及到了人们无法拒绝的长生和不死。
“不一定相信,也不是不信,这很难说,在没有追上刀客之前,谁能确定呢?”孟戚想了想,补充道,“当然,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我对此毫无把握,毕竟我想不到怎样才能让一个普通人身上带有灵气。”
墨鲤不说话了。
风呼啸着吹过耳边,尖锐得锋利。
天空烈阳高悬,叶片本来动都不动一下,这股风是他们全力施展轻功之后带起来的,同时证明了他们此时的速度有多么快。
饶是如此,都没能成功追上刀客跟元智和尚。
那两人的身影远远地坠在前方,能看得见,距离却无法拉近。
墨鲤深刻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一个杀手最拿手的本事除了杀人还有脱身。
——亦可以解释为逃命。
飘萍阁杀手,名不虚传。
在这种速度下,他们很快就出了西面儿山,墨鲤依稀看到有人影从眼前晃过。
那些人穿着黑衣,躲藏在山下,可能是觊觎米铺账册的人吧。
卷起的沙土盖了黑衣杀手一头一脸。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兵器,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惊叫了一声:“不好,可能是首领!”
飘萍阁杀手面面相觑,账册是找不回了,首领也陷入了麻烦,现在他们该怎么办?灰头土脸的回去?
且不说回去之后的惩罚,单单怎么回去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杀手们看着挂在天空上的太阳,神情恍惚。
远处拼命奔逃的刀客忽然想起一事,脸色骤变,他悄悄瞄向身后穷追不舍的和尚,又看到坠在后方的两道烟尘,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这三人想追到什么时候?
要追账册的人是他,要杀人灭口的也是他,他还出自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秘杀手组织。
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哪怕用江湖邪道的目光批判,他也算是不折不扣的刽子手。
冷血、无情。
可是这年头冷血无情的杀手竟然不被惧怕,被人撵得像是过街老鼠,追赶的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明明是个和尚却比庙宇里的怒目金刚还要吓人。
不信佛、不信神,更不信命的刀客在这一刻冒出了前所未有的疑惑:或许下次出门应该看看黄历?
树木、丘陵、房舍被飞快地抛到了身后。
四个人越跑越远。
首先感觉到不对的是孟戚。
“他在绕圈子。”
“你说的没错,我们一直沿着这座山的外围走。”墨鲤确认了这件事。
龙脉对山势走向的判断永远不会错。
前面的元智和尚也逐渐感到不对。
刀客这是在做什么?把他们都引入陷阱?
三人不约而同地提高了警惕,这时刀客的速度忽然放慢,返身给了元智和尚一刀。
“嗯?”
追到现在,四人都没有力竭,继续跑个上百里绝对不是问题。
刀客忽然回头攻击,这出乎墨鲤意料。
毕竟后面有三个敌人,逃命的速度一旦被耽搁,刀客被他们围住后,再想跑就难了。
元智抡起木杖迎了上去,过多的真气将他整个身躯撑鼓了一圈。这本是禅宗一门心法,枯荣并存,来源于释迦摩尼坐化的婆罗双树,他不是忽然增重三十斤,他是本来就有这么重,只是被苦行与心法磨砺着、消耗着,被压得像是风干之后的肉块,干巴巴的。又因为内力的存在,垂挂的皮不会萎缩。
现在撑起他身躯的是磅礴无匹的内力,不管谁挨着一下,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刀客被狠狠击出去三丈远。
他吐出一口血,继续奔逃。
看着手持木杖,凶悍异常的元智和尚,墨鲤不禁疑惑道:“我以为元智大师是因为刀客试图杀他,这才怒而直追的。”
现在这情况倒像是刀客欠了老和尚一百两金子。
追债主呢这是。
孟戚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或许是抓了他,能够换重要的东西。”
一点不错,元智正是跟风行阁主秋景有约定,这个神秘刀客可以偿还他为了打探孟国师的下落在风行阁欠下的债务。虽然这件事孟戚根本不知道,但不妨碍他猜出端倪。
墨鲤匆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
刀客吐出的血是鲜红的,并不乌黑。
这代表内伤不重。
有了这次拖延,墨鲤与孟戚就赶上了一些,距离前面的两人更近了。
老和尚赤着上身,而刀客衣不遮体。
一件衣服只剩下前面的布可以盖住身体,刀客依旧对它不离不弃。
刀客的脚步正在变慢,他狼狈地躲过元智的几次攻击,这时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林木,以及熟悉的人影。
“这些是飘萍阁的杀手。”孟戚忽然道。
元智把木杖舞得虎虎生风,刀客左闪右避,还在坚持往前跑。
最后他甚至不惜原地一个翻滚,猛地发力前扑,总算脱离了元智的内力拍击范围。
只是这个动作导致他的衣襟被地面上的荆棘挂住,随着撕拉一声响,彻底分为两截,同时遭殃的还有左边的裤管,刀客成了第二个光着膀子狂奔的人,而且他的裤子也成了破布。
墨鲤:“……”
到了这个地步,那条黑色蒙面巾还好好地系在刀客脖子上。
被沙土灌了一嗓子的杀手们:“……”
看着烟尘滚滚而去,忽然有个杀手如梦初醒,怪叫着扑向了荆棘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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