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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他的手臂被荆棘刮得鲜血淋漓,却还是拼命地在刀客遗留的碎布里翻找着。
紧跟着是第二个醒悟过来的杀手,第三个……
一转眼所有人都围过来,奋力劈断荆棘,面孔扭曲着,像是一条条得了疯病的野狗。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个石瓶,瓶子被打破,里面滚出十几粒乌褐色的药丸。
杀手们争抢着,差点为了药丸自相残杀。
抢到一颗,他们就立刻塞进嘴里,身体摇晃着栽倒。
陆陆续续响起的怪笑声,呢喃声,不绝于耳。
他们浑身瘫软,嘴边流着涎水,两眼发直浑然忘我。
大约过了一刻钟,才有杀手慢慢回过神,随即在地上寻找多余的药丸。
清醒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低声喝道:“别找了,首领那里不可能有多余的,药性能支撑三天,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鱼不服 216.以正平患
绕山一周后, 刀客像是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密林。
林外却不是复杂的山道, 而是平坦的原野。
仔细一望还能瞧见极远处有栋熟悉的屋子,正是昨夜买过针线的野店。
元智和尚没想那么多,只管抓人。
倒是后面的孟戚眉头一皱, 低声道:“不对。”
他不需要将话全部说出来, 墨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刀客的动作太慌乱, 也太狼狈了,此刻裤子都破了一半,如果蒙面巾能算衣服的话, 他勉强穿了两件。
这跟刀客出现的时候给他们的印象不符。
虽称不上桀骜难驯, 但骨子里也流露出几分傲意,这种属于高手的心性不可能如此快地消磨殆尽。哪怕一时挫败,被穷追不舍, 终究是寡不敌众的缘故,即便是急于逃脱, 又怎会连路都分不清?
跑了一圈,还专门绕到自己下属面前?
两人忽地醒悟, 刀客不是无缘无故折返的。
衣衫破烂很有可能是为了遮掩,刀客已经将怀里的东西丢给了飘萍阁杀手。
这就奇了。
到底是何等物事?这群飘萍阁杀手出现, 本是为了司家米铺的账册,按理说他们身上没有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该是他们追索的东西, 怎么突然颠倒了个?
灵药藏怀是戏言, 当不得真。即使真是灵药,也犯不着这么做。
孟戚没猜出那是什么,不过这不妨碍他当机立断,做下决定。
“再往前七十里,是闰县……”
时间不等人,孟戚得立刻折返。
墨鲤会意道:“明日我在城中最大的那家药材铺子等你。”
说罢两人各自分开,一者继续追着元智和尚与刀客,一者回头往西面儿山急奔。
甚至没有商量谁继续去追、谁该折返,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孟戚想着这边还有元智,更安全一些。墨鲤想着那边情形可能比较复杂,孟戚阅历见识更博,亦能根据蛛丝马迹摸到真相,自己去未必周全。
接下来的路程再无意外,没有伏兵,刀客跑得也利索。
元智和尚提着一口气坠在刀客身后,原本他信心十足,觉得迟早能把这个杀手逮住。毕竟他神完气足,刀客却有伤在身,然而每每快要赶上时,刀客就身法一变窜出去几丈远。
久之,墨鲤瞧出这是一门轻功秘法,可供紧要之时脱身用。
飘萍阁杀手有这等工夫,并不稀奇。
然而秘法这类要诀,往往需要付出代价。
比如用了秘法之后忽然内力大增的,只能维持一炷香的功夫,时间过了之后那是非死即伤,如果侥幸活下来,没有三年五载根本别想从床上爬起来。
轻功之类的秘法后果没那么霸道,不会叫人马上倒地不起,可也一样损筋骨耗元气,直接影响寿数。
看到刀客一用再用,墨鲤极不痛快。
这刀客与他素昧平生,又是沾血无数的杀手,墨鲤不在意刀客的生死。可是作为一个大夫,刀客就这样在他眼皮底下一再地找死,这种不爱惜自个性命的做法激怒了墨鲤。
“元智大师。”
传音入密,元智和尚耳朵一动。
墨鲤继续道:“这般追下去不是办法,我看这刀客便是活生生地累死,也不肯被擒,且困兽犹斗难以招架。”
元智和尚低声喧了句佛号。
他是出家人,并无好胜心,更非记恨刀客两次三番试图杀自己。抓了人交给风行阁,除去偿债之外,更重要的是秋阁主说的那番话,飘萍阁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跟圣莲坛有些不清不楚。
圣莲坛是悬川关兵马的心腹之患,如果能瓦解、打击圣莲坛,自然最好不过。
出于这种想法,元智和尚没打算要刀客的命,只想把人抓住。
可惜对方太滑溜了,每每从指缝间漏出去。
跑着跑着,元智都觉得前面不是个人,而是一条鱼。
或者鸡肋。
追之不及,弃之可惜。
正感到烦难时,元智和尚猛地听到了墨鲤这么一句传音。
“阿弥陀佛,施主的意思是?”
“不若你我装作气力不济,略微放缓一些脚步,又不至被他抛下。他连用秘法,此刻看着无事实则耗损已大。要是得了喘息的机会,心中岂有不庆幸之理?”
先示弱,再发难。
元智和尚一点就透,连声道好。
虽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这番使诈又不需要对刀客说话。老和尚守戒,却不迂腐。
墨鲤做好了提点元智的准备,只因留力想留到别人瞧不出破绽也不容易,当事者总没旁观之人看得清楚。
孰料元智很有想法,硬是耐着性子一点点地放缓步子,等到刀客察觉后面追赶不再急迫的时候,已经几十里过去了。
四周早已不是野地,而是村庄跟麦田。
对烈阳下忙碌的农人来说,他们就似平地卷起的一阵妖风,不仅突兀还蹊跷。
沙尘迷了人的眼睛,呛得人连声咳嗽。
等到这股“妖风”过去,茁壮的麦秆已经蒙了一层尘土,还有细碎的砂砾。刚才究竟是什么东西过去,却是谁都没有看清。
胆大的人面面相觑,胆小的则是脸色发白,丢下农具往家里奔去。
不怪他们惊慌,实是这情形太像是乡野人家口口相传的妖怪作祟,什么一阵怪风刮过,家里的娃儿就不见了。那些妖怪爱吃童男童女,就连胡大仙儿黄大仙儿作乱,也爱盯着人家里的小娃祸害。
墨鲤没去分辨隐约传来的惊叫,他担心刀客冲进村镇。
不是追丢,而是误伤百姓。
好在刀客要调匀内息缓解伤势,还得积蓄力量最后一搏彻底甩开身后的人,没有精神穿街走巷与墨鲤二人缠斗。他正一步步地掉进墨鲤的陷阱。
刀客没有怀疑,因为追了这么久毫无结果,是人都免不了气馁的,更对能否抓到人产生疑虑。这心里一犹豫,赶上前力已尽后力未生的空儿,可不就慢了吗?
就跟墨鲤预料的一样,刀客没有趁机用秘法逃命,而是恰当地保持了一个领先的位置。
元智和尚十分纳闷,偏这时墨鲤又示意他跑过两里地后速度再放缓一些。
“施主,这——”
“大师照做便是,他暂时不会跑掉的。”
接下来的事情便如墨鲤所说,元智苦思冥想,最后不得不将自己代入被追逐的刀客,随即恍然。
刀客心里知道,身后两人只是一时气力不济,并非真的失去擒杀他的能力。倘若这时候刀客奋起直奔,后面追赶的人受到刺激,反而会强打精神穷追不舍,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如徐徐图之,先积蓄力量,瞅准机会再猛地提速狂奔。身后人猝不及防,见追之不及,自然就放弃了。
墨鲤与元智和尚在示弱,刀客也在示弱。
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元智的光脑门上沁出了汗珠。
——两方各有算计,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这局的关键点,就着眼在“出其不备”之上,而自己这方占了这个先机。
虽说优势在己,可是刀客会在什么时候暴起,会有什么办法脱身,完全是抓瞎。故而根本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元智一面忧心,一面感叹江湖人过招也跟行军布阵似的,斗心计斗决断来了。
“大师。”
耳边有传音急喝。
元智即刻醒神,急提一口真气,木杖狠狠挥向刀客膝盖。
刀客一惊,初时不明白老和尚怎地忽然就到了近前,闪避的时候更感到一股凌厉锐风,定睛一看墨鲤的无锋刀赫然直指面门而来,刀客就地一个翻滚,明白自己中了算计。
然而他脑子反应过来了,他的身体却跟不上这陡然加快的速度。
墨鲤还刻意用快招,刀锋未落即走。
一瞬间眼前尽是刀风劲气,只听得耳边剥哧剥哧的声响不断,受到波及飞起的石块树木纷纷成了阻碍。
“……”
刀客被一块树皮砸了脸,同时避无可避地被碎石击中后背。
末了老和尚一杖扫来,恨不得敲断刀客的腿。
内伤加上损耗过大的后遗症一起爆发,刀客格挡时终于露出了破绽。
“扑通。”
刀客左膝中招栽倒。
墨鲤退后一步,看着老和尚彷如怒目金刚,抡着木杖把人砸得抱头在小圈子里滚来滚去。
最后停手的时候,刀客周身沾满草叶,衣不遮体,另有杖痕跟石头砸出来的青青紫紫。
“咳,大师待我来。”
墨鲤示意元智和尚住手,然后出手如电。
不是点穴,而是卸了刀客胳膊腿的关节。
——四肢脱臼总没法再跑了。
再伸手撕下刀客牢牢绑在脸上的蒙面巾,卸了下巴,免得他自杀。
墨鲤的动作太快,以至于解决了之后才看清刀客的脸。
同样遍布着疤痕,宛如厉鬼。
多半是锐器的割伤,还有一些是烫伤。
墨鲤的手一顿,就这么停住了。
之前见刀客脊背、手上很多疤痕,墨鲤没有多想。他在雍州给不少江湖人治过病,知道混久了江湖的都是这样,寻常百姓是风里来雨里去,他们是刀剑里跌打摸爬,还有一些人是自己练武折腾出来的。
越是高手越能折腾,譬如把手插进滚烫的铁砂中,在机关射出的箭雨里练身法,还有在瀑布下练剑的。练成了自然是高手绝学,一个弄不好送命的都有,疤痕伤痕算什么?
可是这种烫伤的疤痕很奇怪,一条条的,简直像有人用滚烫的东西烙出的。
脸上还好,脖颈和胸膛最多。
墨鲤觉得不对,再看刀客身上的疤痕,发现除了江湖人常见的那些之外,还有一道道狭长细小,看力道明显是由他人施加的伤疤。这些疤痕年月已久,层层叠叠,已经辨不清刀客原本长什么模样。
元智和尚也没想到,垂目低声念了句佛号。
刀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笑,他见多了别人看见自己时惊骇、恐惧、怜悯的目光。
墨鲤停在捏着刀客下巴的动作上,半提着人正在发愣,忽然听到刀客发笑,想到这人之前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估计也不是天生的。
看了眼刀客张开的嘴,没发现毒囊,墨鲤直接把下颌关节给他合上了。
“你不怕我咬舌自尽?”
刀客本能地挣开,疑惑地问。
“你从前没有死,如今也不会死。”墨鲤又拎起刀客的右手,三指搭上手腕,不间歇地问,“你这嗓子是少年时伤的?怎么伤的?是沸水?药物?还是哑了嗓子后拖延所致?”
“……”
刀客一头雾水,元智和尚站在旁边念经。
墨鲤凝神诊脉,继续道:“你气血两虚,全靠心口一股灵……元气支撑,此气非属于你,却又没有散开,甚是离奇。肾脉衰竭,内息另走经络……”
“住口!”
刀客忽然大喝一声,目光凶恶。
墨鲤同时意识到了问题,他定定地看了刀客一阵,改口问之前的话。
“疤痕没有生肌活血之药,不过嗓子能治,两件细布成衣的价格,要方子吗?”




鱼不服 217.况逊心智
修长的手指捡起一块掉落在草丛里的粗陶碎片。
黑色的粗陶, 不光滑,上面还有一些孔隙。
这种有瑕疵的容器不能装水, 多是乡间土窑里做的,因有瑕疵而贱卖。
“奇怪。”
孟戚自言自语, 他低头又捡到了一块像是瓶底的东西。
把碎片一凑, 依稀是个拳头大小的石瓶。
虽然不是石头做的, 但是民间习惯把这种既丑又粗陋的物件称作石瓶、土瓶,摔坏了也不心疼。
楚朝数十载盛世, 孟戚见过的好物件多了去了,他能辨认名窑出的瓷器, 能鉴赏字画, 然而石瓶的学问真没法研究,也没法追查来历。民间有许多土窑, 有些规模极小,没有铺子没有生意更没账册,即使找到了窑主, 也找不到买主。
孟戚皱眉仔细闻着瓶底的气味。
除了草叶泥土之外, 有草药的味道。
看来瓶子里原本装了药, 孟戚在地上找了一圈,一粒都没见着。
反倒发现了许多拖拉、踢打的痕迹, 就像十几个人滚在地上抢过金子。
甚至荆棘丛都被波及到了, 孟戚看到了不少布条, 尽管虽然都是黑衣服, 但是把这些凑起来可不止一件, 袖管就有五六条了,明显不止刀客留下的。
联系刀客遮遮掩掩丢在荆棘里的东西,孟戚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石瓶。
——莫非是飘萍阁用来控制杀手的药?
这次分头行事可能搞错了,孟戚心道,他可闻不出瓶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药。
气味浓烈,还带隐隐的臭味。
解药?
如果不是缓解毒性发作的药,刀客何必这样急着把东西丢下?
孟戚抛掉多余的粗陶碎片,只留下了瓶底的那一块,捡根布条随手一包,循着地上的痕迹追踪飘萍阁杀手了。
这些杀手很谨慎,之前满地乱滚的情况像是忽然失常,他们又赶着离开,所以没有扫清痕迹。
孟戚越往后追,线索就越少。
鞋底粘上的荆棘草叶一概没有,地面也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孟戚盯着矮树跟较高的石头,看上面的苔藓或附生的野草是否脱落。
这是个费劲的活,好在孟戚轻功高,他要追的也不是一个人。
让孟戚诧异的是,这群杀手的速度很快,步履间隔大,但落点不稳。有个杀手踩到苔藓的时候狠狠滑了一下,直接摔倒了。
这样也能做杀手?
孟戚心生疑惑。
随着林木稀疏,地势逐渐平缓,远处已经能看到官道。
同时孟戚遇到了第一个难题:那些杀手分散开了。
总共就十几个人,竟然分作了七条路,撇掉来时的方向,当真是四面八方哪个都没漏下。这一招不可谓不绝,孟戚不会分.身术,而他身边也没有足够的同行者,能够分头追踪这些飘萍阁的杀手。
尤其到了人烟密集处,飘萍阁杀手留下的痕迹就不能像树干巨石后剥落的苔藓那样维持很久了。
机会只有一次,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走。
孟戚停住了脚步。
事实上这里距离他跟墨鲤分别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孟戚回忆着刀客亡命奔逃时的表现,最终确定那家伙虽然绕山一周还左闪右避地试图甩开后面的人,但是大致上是一直往西边走的。
于是孟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东方向。
——为了及时给属下送解药,刀客甘冒奇险。那么飘萍阁的主人,那位在刀客口中有恩于他的人,刀客必定是更加维护的。
杀手们栖身躲藏的地方,是属于飘萍阁的机密,它既牵涉到了“恩人”还关系着“下属们”的安危,刀客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必定是下意识地避开。
因为刀客深知自己身后的人才是最有威胁的,而刀客就是这样“傻”的一个人,性子也很直,玩不出“料定敌人所想反其道而行”的戏码。
孟戚唇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将袖一拂,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闲适。
只要看透人心,一切尽在掌握。
***
“阿嚏。”
刀客狼狈地连续打喷嚏。
倒不是衣不遮体受风受寒,相反此刻他被灌进一个大布袋里,被那个老和尚扛着走。
布袋是元智和尚的随身之物,原本不是用来装人的,是装粮食。
元智偶尔会去石磨山寨,给那边的山民带一些急缺的盐巴跟粮食。
因为元智和尚自己也穷,加上石磨山寨的人过惯了苦日子并不挑剔,所以布袋里装的是价格低廉甚至连壳都未脱的的麦黍。布袋很结识织料纤维极粗,缺点是很难清洗干净,这就导致刀客呛了一嗓子的灰啊壳的。
“把他的脑袋露出来吧。”墨鲤提议。
喷嚏打得太猛,会带动身躯抖动。刀客现在四肢关节脱臼,一个喷嚏都能令他疼痛不已,更别说连着打。
“这……”
元智和尚犹豫了。
一个老僧扛着装人的布袋,这已经很不像样了。再把脑袋露出来,还是一张满脸疤痕宛如厉鬼的脸,这是要吓死过路的人?
元智和尚跟墨鲤都没有本事从刀客口中问出飘萍阁的秘密,虽然没有争执甚至没宣诸于口,但是双方心里有数,墨鲤想要等孟戚回来,而元智要把这个人交给风行阁。
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看到刀客伤痕累累的模样,元智低头念起了经。
众生皆苦,一念成魔。
倘若换了从前,元智和尚会日夜不停地在刀客面前讲经念佛,他不指望对方能放下屠刀,只是这样做会困住刀客,让世间少去一柄杀人如麻的刀,少去一把受他人驾驭的凶器。
悬川关危如累卵,说不好哪一日天授王就要兵临城下,元智没有太多时间耽搁。
“哎。”
老和尚重重地叹了口气,埋头赶路不忘絮叨,“施主,受人恩惠听人驱使,这是因果。旁人收钱你去杀人,同样是因果。你还了那个人的恩惠,可被你所杀的人呢?他们的因果该往何处讨要?”
“死人不配有因果。”
刀客呛咳完了,丝毫没有领情,他看着元智的后脑勺冷笑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墨鲤微微皱眉。
元智没跟刀客掰扯来世轮回、地狱受苦之类的套话,他把布袋放下,定定地看着刀客说:“那些因果不在被你杀死的人身上,而在你心里。”
刀客面无表情,这次连讥讽都懒得出口。
行走于黑暗之中的人,根本不信那套。
倒是墨鲤若有所思。
医者能看出许多东西,关于飘萍阁的事情墨鲤没办法,可是属于刀客自己的秘密,墨鲤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先天不足,本该夭折在母腹中,意外地得到了一股灵气的滋养,才能顺利地来到人世。
刀客自己不具备主动吸纳外界灵气的能力,他实打实就是个“人”,不是妖怪。
通过服食天材地宝获得的灵气也不是这个模样,这股灵气不是消耗品,更像是填补了先天不足的空缺。同样的,一旦灵气抽离,刀客很快就会内腑衰竭而亡。
如此一来,这股灵气的来源就很清楚,它是良药,也是一份礼物。
有人,或者更直接地说,有条龙脉遇到了一个快要胎死腹中的妇人,为了让她的孩子顺利出生,给了一道灵气。
正是因为未出母腹之前就拥有,灵气成为了传说里的先天之气,所以它能长期稳固地停留在刀客的体内,没有消散。
夭折的孩子,变成了生来不凡。
换成话本,就是一段传奇,这孩子将来必定能做出一番大事,甚至青史留名。
可是世上的事不会像话本那样发展,龙脉随手给出的灵气,让一个本该死去的孩子顺利诞生,可迎接他的红尘给予的是不幸跟伤痛。墨鲤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如何了,不知道这孩子七岁以后究竟遇到了什么,伤痕代表他被折磨,受到殴打虐待,甚至不能作为“人”而活着。
后来孩子终于逃脱了,开始苦练武功。
也许这就是他口中的恩情,一个带他脱离苦难,让他有机会学武功的人,飘萍阁的主人。
如果这就是刀客的人生,是他为飘萍阁效力的原因,那么刀客现在这副模样,墨鲤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无论是孩提时代,还是作为飘萍阁杀手,刀客所见的都是黑暗与杀戮。他并非没有善恶,而是根本没见过善,这正是元智和尚所说的因果在心。
一个没有善恶之心的人,不会感觉到自己的错误。
倘若有一天他知道了,会怎么样?曾经杀过的人做过的事,会一起从心底翻涌出来,像利刃也像枷锁,一边死死捆缚着一边恶狠狠地搅动。
墨鲤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元智和尚不知道墨鲤在想什么,他合掌继续劝刀客:“我看施主,并非穷凶极恶之人。”
“你只是因为我身上的这些疤痕,对我起了要不得的怜悯之心。”刀客哼笑一声,语带讽刺地说,“如果没有这些,你已经一杖砸向我的天灵盖了,你们这些怕我、怜我的人,我恨不得杀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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