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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因为宿笠借力的地方忽然塌陷,然后附近充当台阶的几个木箱滋滋冒烟,瞬间炸开。
爆炸的力度冲着半空去,将宿笠笼罩在其中。
危急关头, 他猛地蜷缩起身形,以手臂双腿死死护住头部跟胸腹。
陷阱里的火.药不算多,罗教主又不想把自己跟教众一起送上天,所以真正“要命”的是埋在陷阱里一起触发的机关筒。
那些梅花针、铁蒺藜、透骨钉伴随着呛人的烟尘,直接把整个塌陷的高台罩了个严实。
耳边只听嗖嗖做响,暗器被机簧弹出,又被气劲推得漫天翻滚,胡乱地瞎撞在一起,只听哀嚎声不绝,靠近高台的圣莲坛教众倒了一片。
这些人不是逆军士卒,皆是武功稀疏平常嘴皮子却很利索的家伙,大半是来投天授王的江湖人,随后发现苦哈哈的带兵打仗卖命不如加入圣莲坛糊弄人,一样不愁吃喝,地位还高。
他们摆架势十分拿手,加上要祭天都从扒拉出了骗人的花里胡哨行头,道不似道,僧不像僧的,列成几行念念叨叨挥动法器,映着一堆堆篝火,都快看不清面目了。
圣莲坛教主身边只有这些不上台面的角色当然不像话,所以还安排了八位圣女,四位护法撑场面。
宿笠在天授王营地里混了好些日子,见过那四个护法,甚至知道这四人的姓名跟江湖诨号,刺杀时更是特别留意了方向,自恃能做到第三刀出手时这四个护法才能反应过来。
——如是种种,都落入算计。
为高明的杀手布下陷阱,比那些蠢笨的刺客容易多了。
宿笠就这么一脚踏上了罗教主为他预留的“好”位置。
“哈哈哈!”
罗教主放声大笑,像模像样地叱喝道,“妖魔受死!”
逆军士卒只听到轰鸣跟惨叫,惊得拔腿就跑。
“妖魔现身了!”
“快躲开!”
他们推搡着,像没头苍蝇一般,紧跟着就被守在外围的兵士堵了回来。
领头的正是一身金袍,戴紫金面具的天授王。
面具后的眼睛透着怪异的紫光,阴寒幽深,做势一拂袖,那些拥挤奔逃的士卒顿时像遇到了一股无形巨浪,身不由己地被推向两旁。
“王,王上?”
众人面面相觑,有圣莲坛香主高声道:“星君在此,凡俗之辈还不速速跪下。”
习惯比脑子快多了,众人挤挤挨挨跪了一地,忽然意识到这里有危险,连忙抢着表忠心。
“星君快走,那妖魔来了。”
“是啊,星君要避开劫数……”
天授王身边的几位将领纷纷露出难言的扭曲神色。
——虽然平日里觉得装神弄鬼唬骗百姓卖命很不错,不愁兵源不用发饷,但有时也感到这就是一群蠢货,圣莲坛随便几句话就能把他们骗得团团转,他日成事之后,这等士卒能换就换了罢。
霹雳堂的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那个长老模样的雷贤,对身边的雷家子侄教训道:“看到没有,老朽早就怀疑前些日子见到的天授王是替身,这位才是真正的天授王,原来这位王上武功也不赖,当真深藏不露。”
此刻戴着紫金面具的不是别人,正是郑涂。
不巧的是,郑涂的武功比雷贤猜测的还要高上许多,这句小声嘀咕被他听在了耳中。
郑涂一顿,心底对这群霹雳堂来的人看轻了两分。
——这两天的替身是不怎么样,可之前你们见的也是傀儡啊!
充其量那个更会装模作样,还很机灵得让他跟罗教主都满意罢了。
“若不敢面对妖魔,如何度过这一劫?”郑涂压着嗓音,发出跟平日迥异的威严声音。
这下没人敢说话了,畏惧着望向高台的废墟处。
烟雾翻滚,能清楚看到雾气里有一道血红色影子速度极快地横掠斜挪。
然而无论影子速度怎么快,都被牢牢困在那一小块区域,无法脱出。
“罗教主制住了妖魔!”
逆军士卒开始欢呼,狂热重新主宰了他们的理智。
倒是圣莲坛的人后怕互望,没能及时喊出那些蛊惑士卒的话。
看着那边躺了一地的圣莲坛教众吧,原本以为跟随罗教主搞这劳什子的祭天是一项美差,没被挑中的人还有些懊恼,结果一转眼就成了牺牲品,傻子都能看出这是个抓妖魔的陷阱。
但一转眼他们就定心了,这是命格贵重的人必须经历的劫数,送死这种事,压根轮不到自己。
就连一个受伤躺在地上的圣女都停止了挣扎,她强忍着痛苦爬到旁边,准备慢慢拔出扎入身上的暗器。被打成筛子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可是只要她活下来,被妖魔袭击过的事能给她的身份镀一层金。
其他活下来的人也反应过来,拼命向四周爬去,脸上还要挤出笑,冲着别人笑,仿佛看见妖魔现身多么欣慰,为星君效力死了也值得。
“……”
墨鲤盯着这一切,心缓缓下沉。
虽然意识到宿笠中了陷阱,但是在逆军士卒跟圣莲坛教众仓皇奔逃时,墨鲤并没有感觉到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手,自己跟孟戚曾数次猜测的敌人就在眼前!
针对杀手的陷阱、震慑愚众的姿态,甚至是那个听似荒谬真正发生时却让人心甘情愿忍着疼痛、不计较差点丢命也要努力维持的虚假谎言……
如果说裘思玩弄人心的手段隐晦而高明,天授王就是用粗暴直接的利益来降服手下。
然而前者给出的诱饵利益还是实打实的好处,哪怕最后被坑掉了身家性命,至少能咬到肉,肉带来的美妙滋味也没有虚假。后者却是在空手套白狼,为那份虚无的利益拼个死去活来的人都将血本无归。
这绝不是真正驾驭属下、掌控势力的长久之道。
墨鲤从未这么清楚地明悟孟戚说“天授王需要以最快速度击溃荆州,收编荆州势力”的意思。
裘思死前准备把江南送给天授王糟蹋,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不看好天授王能在江南站稳脚跟,因为这群乌合之众不可长久,蝗虫因天时地利而聚,铺天盖地无可匹敌,然而寒风一起就会分崩离析,销声匿迹。
这个弱点,天授王本人会不知道?
他想怎样完成蜕变?
拿下荆州只是第一步,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甩脱劫掠江南,勾结邪.教的糟糕名声?
所谓不问出身,只有打趴各方势力才能做到,饶是如此,也多得是人不乐意给这等匪类卖命。愚众可欺,天授王想再进一步,就没那么容易了。
墨鲤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关系到天授王的真正身份。
墨鲤竭力克制着,尽管他看到浑身受伤的宿笠身陷苦战,看到戴着面具的天授王现身,可是在确定没有另外一重陷阱前,他轻举妄动的结果就是彻底落入对方的算计。
当墨鲤的目光第三次掠过神情各异的逆军将领时,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郑涂呢?
霹雳堂长老恰好在这时挑起了郑涂的毛病,傲慢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郑将军怎地不见踪影?”
天授王冷冷瞥向左侧,站在那边的郑涂所部顿时暗中咒骂不已,恨不得抽雷老头一个耳光。
“我们将军入夜前就在城外驻守了。”郑涂的亲兵垂头解释道,“不止郑将军,还有另外几位神武将军,祭天之礼重要,出了要抓妖魔,还得戒备荆州军跟江湖刺客。”
——别人确实在巡逻驻守,郑涂却在揣测城墙上的刀痕,从昨天开始。
还看得十分入迷,这是许多人包括墨鲤亲眼所见。
墨鲤迟迟不敢动手,也有戒备郑涂的缘故。
墨鲤屏息凝声,寻找四周可能藏人的地方,原本简单的事,却因为聚集的人群干扰了墨鲤的判断,那边宿笠快要支撑不住了。
爆炸击溃了宿笠的护体真气,让他无法震开暗器。
此刻宿笠遍体鳞伤,哪怕他反应及时,没有一枚暗器打在要害,但四肢的无数细碎伤口在他奋力跟罗教主拼斗时,真气激荡无法愈合,流血不止。
远观便似翻滚的妖魔血影。
“不对。”
墨鲤猛地醒悟。
郑涂没有藏身在侧,郑涂不可能比宿笠更像杀手,能让龙脉都无法察觉。
这是个莫须有的陷阱,再拖下去,就真的有了。
——霹雳堂跟逆军会形成重重包围。
墨鲤抽刀而出,毫无保留地释放的气劲瞬间使平地刮起狂风。
众人不受控制地被风牵引、拖扯,惊慌大叫,
他们只是被余势波及,而天授王正面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击。
眼前景象扭曲变形,篝火随之卷入,气流剧烈汇拢。
由两柄刀锋驾驭,形成两股迥异的气团,旋转碰撞。
阴阳互生,一如烈阳,一如渊薮。
犹如从天到地,都落入一头只能看到面孔的凶兽张开的巨口,喷溅着无穷的烈焰,其后是幽暗无垠的喉洞,一旦被吞没就会被碾压得粉碎。
天授王神情陡变,他已避无可避,只能同样豁出全身功力硬拼这一招。
“……!!”
听不到声音,也没有惊天的巨响。
无数人却倒在地上痛苦翻滚,他们甚至说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胸闷作呕,脑袋痛得像被木棒砸过。
那些士卒还好,越是武功高明的人,受到的无形音波震荡越狠,均是口鼻溢红,双目渗血。
墨鲤踉跄了一步,扶住地面勉强站直。
他面色苍白,这一击耗空了他全部内力。
天授王双腿完全陷入了地面,右臂折断了,衣冠皆成齑粉,只余胸腹以下的破布,面具更是一片片碎裂,顷刻间化为粉末。他满面披血,根本看不见容貌,上半身也跟脸庞一样,活脱脱成了半个血人。
饶是如此,天授王仍是成功地接下了一击,没有后退一步。
“……我没有白白参悟刀痕。”天授王咬牙切齿地说。
血不断从齿缝里流出,使他瞧上去更加可怖。
“你究竟是谁?”天授王一字字问。
墨鲤不答,他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刀。
天授王自然看到了那两把刀的模样,他稍微一动,就吐出了一口血。
两人陷入了僵持,这时远处的罗教主第一个恢复过来,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头,急掠而来,一掌拍向墨鲤头顶。
看上去气空力尽、连一只蚂蚁都踩不死的墨鲤忽然提气就往前冲,不但躲过了这一掌,还顺利抓起了陷入半昏厥的刀客,提着飞速冲向城外。
起初墨鲤的速度还不快,然后罗教主越追距离拉得越远,他忍着头痛大骂活见鬼。
——没办法,龙脉有灵气就能恢复。
墨鲤感受着越来越顺畅的内息,连拍宿笠几处要穴止血,脚下不停,全力施展轻功,快得像是一道淡而模糊的影子。
“抱歉……”刀客昏沉沉地说,“都是我……连累了墨大夫……”
中陷阱的那一刻,宿笠就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他失血过多,眼前模糊,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感到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现在风声急迫,明显是在逃命,宿笠挣扎着发出低语:“你不用管我了……”
墨鲤想气又想笑,还觉得宿笠倒霉,不由得说:“我没事,倒是歪打正着,发现了天授王的身份。”
刀客吃了一惊。
墨鲤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一指封穴让他陷入昏睡,避免伤势加重。
回首看已经成了巴掌大阴影的华县城墙,彻底甩脱了罗教主的墨鲤神情沉肃。
在出手的那一刻,墨鲤已经知道了郑涂就在眼前,天授王就是郑涂。
——身为逆军想摇身一变改个出身,最常见的就是被朝廷收编,反正今天投降封官,明天可以继续造.反。
而收编这种事通常是匪首死,从者招。
天授王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了。
这是个会被抛弃的身份,天授王麾下谁最符合“有才干”“有无可奈何的理由投靠逆军”的形象,谁又能在天授王死后顺利接手所有精锐呢?
只有郑涂。
历朝历代打着歪门邪道旗帜造.反的,第一个首领通常没有好下场,等首领死后,借着他们的名头收拢残兵在乱世打天下的,却往往有个枭雄能笑到最后。





鱼不服 333|踏云归
宿笠醒来时四肢绵软无力。
这种久违的昏沉感, 让宿笠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被人肆意踢打鞭笞的日子。
——遍体鳞伤, 伤痕叠着伤痕, 发热到昏沉,每日都在鬼门关徘徊。
宿笠挣扎着想爬起来, 下意识地准备寻找水跟食物。
这是他少年时养成的求生本能, 因为一直躺着不动的话, 等来的只有死。
不管是身体上的疼痛, 还是灌入耳中的嘲笑唾骂, 哪怕刀子割在身上, 手指被踩住, 都不能阻止他爬起来。
再难再苦, 也要活着。
“唔。”
这种细密尖锐遍布四肢百骸的疼痛,让宿笠怀疑自己是躺在荆棘丛里。
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动弹一下, 挣扎的模糊意识终于慢慢回拢。
入目是半个月亮, 不是缺了半边的月牙儿,是缺了下面一半,月牙愣是变成了一颗竖着的尖牙。
“……”
咋回事啊, 啥地方的月亮还能这样?
宿笠晃晃脑袋, 再仔细一看,悟了。
这是屋顶破了个洞。
不大不小,就给看半截月牙。
宿笠继续转头四望,随后他发现自己全身上下, 就剩脑袋能动弹。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窗,窄小到一开门就能撞到他躺着的这张床,四周弥漫着一股熏艾草的味。
等等,这躺着的好像不是床,而是一个大网兜,两端挂在房梁上,紧实得没什么晃悠的幅度。
他的手臂跟双腿上捆着木条,透过网兜被固定在四条矮凳上,根本无法动弹。
宿笠懵了,差点开始琢磨这是什么新的逼供手法。
好在门及时开了,进来的那个人宿笠认识。
“墨大夫?”
墨鲤估摸着宿笠快醒了,他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还没走近,那苦味熏得宿笠眼泪都出来了。
宿笠呆滞,不敢置信自己这么一个刀砍在肉里都不叫痛的汉子,竟然能被苦药弄哭。
没脸做杀手了!
宿笠的表情太过明显,墨大夫为了病患的心情只好解释道:“这跟胆量没有关系,这只是你的本能反应,换了谁都会这样。”
宿笠一脸不信,那大夫你怎么就好端端的,也没流着眼泪来给我送药。
墨鲤:“……”
他要是像刀客想的那样送药,病患还不被吓死?
连大夫都在哭,怕是没救了!
“正如你苦练刀法,期间跌打滚爬受伤无数,如今伤得这般严重,亦能忍耐。世人皆称这般毅力是勇武之人所有,而你应该知道,所谓勇武毅力,无非习惯。”
意志力都是锻炼出来的,伤得多了,就能忍了。
谁不是血肉之躯?
宿笠顿时敬佩地望向墨鲤,原来要做大夫还得受各种苦药的攻击,直至能面不改色地端着这碗药走到病患床前,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吃了大苦头,忒不容易。关键是墨大夫不止医术高,武功也很好啊,宿笠就把自己遭过的罪吃过的苦叠了双倍去想,看墨鲤的眼神都变得崇敬起来。
墨鲤:“……”
行吧,岐懋山龙脉心想,真不愧是飞鹤山出来的,跟那只灰雀一样好骗。
大夫是习惯了苦药的味道,可是大夫又不用把这些药汁喝完,最多要辨认药材。
再说世间许多坐诊的大夫跟走街串巷的郎中,都是不用自己熬药的,更不必灌病人药汁,只是开开方子,苦也不是苦他们啊。
最后作为龙脉却常年以为自己是鱼的墨大夫,“自幼”就不舍得流眼泪,眼泪也是水,哭一点少一点,哭没了岂不是还得跳水缸去补?苦也忍着,没想到被秦逯赞为有天分,到后来闻到药味还觉得亲切熟悉。谁说药苦,药也有百味,细辨有种种不同,区别大了。
墨鲤摇摇头,干净利索地把一碗药灌了下去。
宿笠被苦得直翻白眼,却没能吐出来,一股蕴含生机的内劲从他头顶百会穴涌入,随即全身经脉都像是浇了水的枯草,干涸的溪流又重新融汇交织。
“咳咳,墨大夫真乃神医。”宿笠惊奇地说。
“……也就是你,换了别人可不成。”
首先这药就不能用灌的,只能一口口慢慢喝,就算这样都可能会吐出来,太苦的药会让人无法下咽,这也是人的本能反应。眼下这情况,可没办法慢慢搓制药丸。
其次,宿笠在旁人看来身世凄惨,可宿笠生来就带着“灵气”啊。
撇除龙脉,估计整个天下只有宿笠一个人有这样的恢复能力了。
“你知道你的伤势有多重吗?”墨鲤神情不虞。
当时他要是慢了一步,没有当机立断出手,没有那招绝技,甚至没有果断放弃跟罗教主缠斗直接抢了人就跑的话,宿笠这会儿都可能是一具尸体了。
宿笠想到那个陷阱,后背微微冒汗,他低头看自己裹成粽子的模样,默默地想那也不至于变成一条鱼塞进网兜啊,这种不是五花大绑胜似五花大绑的方式,就差网兜下架一堆柴,把他直接烤了。
“从你后背跟四肢取出的暗器多达十六种。”墨鲤沉着脸说,“像梅花针这样尖锐又扎得深的,以我的眼力,倒不难处理,麻烦的是铁蒺藜铁莲花之类的暗器,钉在你的身上,随后又因你跟罗教主的缠斗,它们拖拽横拉了伤口。你知道看上去像什么吗,就跟山里猎户被野兽牙齿利爪撕咬过的一样!还有一些暗器受内劲震荡,竟然碎了,剩下的一半还扎在伤口里。”
血流如注,惨不忍睹,伤口里到处是残留的尖刺碎渣。
这是最难处理的伤势,一不小心就会化脓,再高的武功再强的体魄也顶不住阎王唤命。
何况宿笠少时底子亏损太多,本就有气血两虚的毛病。
“所幸暗器没毒。”
墨鲤估摸这不是罗教主手下留情,而是罗教主自己也在高台上,总要考虑到意外的可能。
由此可见,圣莲坛教主外表看似是个狂徒莽夫,实则不然。
墨鲤从没见过这么棘手的外伤,他是用内力裹住整个手掌,从沸水里捞出煮了一阵子的无锋刃,用刀费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剔完了所有碎骨残渣。如果没有过人的眼力跟龙脉灵气加持,宿笠就算有九条命都没了。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至今仍在发热,也就是说,没准看不到后天的太阳。”墨鲤有意把情况说得严重了几分。
其实宿笠能醒过来,就代表他成功爬出了鬼门关。
“……这是哪?”宿笠气虚无力,同时又惭愧自己冲动跌入陷阱。
“是个小村镇,距离华县不远,这里的百姓已经逃走了,是废弃的空屋。”
墨鲤心道,如果没有及时找到这里,他可能还得冒险回头去华县偷壶煮沸水。
野地虽然能生火,但是在空旷的野外治伤太危险,十个病患里能活下三个就不错了,最好是个干净的空屋子,里面的东西越少越好,窗不必大,能透气就行。
这两天运气好,没有下雨,否则墨鲤就得想办法挪走宿笠了。
宿笠神情纠结,欲言又止。
墨鲤以为他要问伤多久能好,他还要像这样在网兜里挂多久之类的事,结果宿笠迟疑再三,张口却是这么一句话。
“你那一招是怎么使出的?那是刀法吗?”
宿笠两眼发亮,要不是人还被捆着,估计得跳起来。
“等等,我的刀呢?”
宿笠明明记得自己昏迷前还死死握着刀,不应该丢。
“在外面。”墨鲤心想那刀又是血又是泥土的,怎么可能放在屋子里。
“刀客的刀不应离身。”宿笠皱眉。
墨鲤无言,半晌才道:“只有刀,刀鞘丢了。”
“什么?”宿笠的注意力果然被引了过去,难道他还得去找王铁匠?
这兵荒马乱的,他还受了重伤,想渡江去豫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还得被……吊多久?”宿笠急忙问,这不能吃饭也不能下地,实在憋屈得很。
“再两个时辰。”墨鲤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宿笠愕然,如果骨头伤了断了,只要固定就行,反正短时间内好不了,墨大夫似乎有别的意思。
果然墨鲤给他解释了:“常人要是伤得像你这么重,这辈子就废了,暗器太多,伤到了筋骨。”
骨好接,筋难续。
如果不是内家高手,神医也没有断筋再续的本事。
“续接的筋骨很难跟从前一模一样,像右臂这样重要的地方,发力稍有延缓,一半的功夫就废了。更何况你伤的不止是一条胳膊,还有两条腿跟左臂。”
宿笠不吭声,之前治伤的时候他虽在昏迷,但痛得狠了也就皱皱眉,现在醒来有力气了也没喊过一声痛,墨鲤都没见过这么硬气的病患。
“接上的筋,以你的恢复力,得等十二个时辰,快了。”墨鲤一派淡然,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花了多少力气才把宿笠拖出鬼门关,还让刀客下半辈子继续能跑能跳能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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