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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从教主到厉鬼的转变,区别只在于他握住那件兵器,这一招非常有效,恐惧似乎有一大部分被转移到了那柄月牙戟身上,通常情况下月牙戟会被放置在马车或者营帐里。
此刻以护法为首,众人呼吸一顿,瞳孔骤然收缩,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谁还敢管天授王在等罗教主过去的事啊!
说实话,圣莲坛众人对天授王的看法颇为奇怪,他们捉摸不透天授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主要因为大部分时间看到的天授王都是个赝品。假冒的时间太长,就算真的出来了,他们也搞不明白。
可是罗教主一心一意地要跟着天授王,或者扯着天授王的大旗做文章,谁敢跑去问为什么?像这种冒失鬼根本活不到混上圣莲坛高层的位置。
后阵的变故还没有传过来。
天授王的马车在火光下显得非常华丽,好像完全不怕有人偷袭。
傀儡战战兢兢地坐在其中,他被封了穴道,没法说话,也不能动弹。
尽管在外人看来,他身边保护足够到位,甚至有两位圣女端坐着,然而这个戴着紫金面具的可怜人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的一条鱼,被放在火上烤的一块肉。
只要一根流矢,就能夺去他的性命,而他会直挺挺地坐着,好像刀枪不入,哪怕血流干了都没法叫痛。
这不是华丽的马车,是死亡牢笼,是展示“紫微星君”神通广大的戏台。
逆军士卒对真相一无所知,他们看到马车,心里就十分安定,连干活的速度都变快了。
他们把荆州军溃败之后留在城墙附近的木料拖来,堆在空地上。
前方是筑有四角箭楼的郡府内城,火把照耀得黑夜如同白昼。
荆州军本以为这座城能守十天半个月,准备的军用物资很齐全,现在全成了天授王大军的囊中之物。
郑涂脸上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白色布带,这让他看上去很是怪异,逆军中还有好些将领也是这个模样,他们不是在那天晚上倒霉地被飞出去的木柴烧伤,就是被灌注了气劲的碎石沙粒打中,直接破了相。
郑涂伤得最重,却是所有人里表现得最无所谓的,要知道其他人不是发热昏迷,就是勉力撑着露个面,连马背都爬不上去了,他们可没有那么好的内功底子。
但伤势同样影响了郑涂,连续不断的细密疼痛,让他怒火中烧。
打人不打脸,是连江湖莽夫都知晓的道理。那神秘的使刀人,竟这般狂妄,似戏耍众人之后救走刺客扬长而去。就像之前在华县城墙上敢以一己之力阻关,似乎要用这样的方法示威。
——他在说,他能做到,也有能力毁掉郑涂费心谋划的一切。
尽管现在只是小打小闹,带来一点麻烦。
郑涂忍不住抚摸包住脸的布条,盘算着怎样去抓几个江南的名医,他不能真的让自己的脸毁了,还没有一个满脸疤痕的人能顺利做皇帝。事实上哪怕瞎一只眼,残一条腿,都比彻底破相好。
天授王的面具太过华美,装饰了许多东西,连眼睛的部位都有烟色水晶,远看甚至能改变瞳色,完美的掩饰身份。可一旦碎裂,带来的伤害也特别大。
别的不说,等到官府“招安”的时候,如果郑涂还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只怕得到的官位都会比预计中小许多,这恰恰是郑涂不能忍受的。
“怎么回事?”郑涂回过神,发现罗教主等人还没到,就像一场大戏迟迟不能开锣。
马车里的天授王不能说话,郑涂很自然地充当了发问的角色。
被他询问的人答不上来,天太黑了,他们这里又太亮,很难看清后面发生的事。
郑涂眉头一皱,潜意识告诉他又有事发生了,于是他想都不想,直接道:“攻击。”
“郑将军?”
听到命令的人吃惊地望向郑涂,罗教主地位崇高,怎么可能不等人到就擅自进攻?
郑涂随口道:“罗教主为了妖魔作祟之事费心,或许已经跟诸位圣女去了城隍庙作法,眼下攻城稳固王气乃是大事,不可耽搁,你们想让王上在这里继续等吗?”
不等别人反应,郑涂的亲兵得到示意,率先朝着堆成小山的木料射出一支绑了油布并点燃火.箭。
仿佛一个信号,逆军士卒狂热地呼喊着,争先恐后将手中火把投掷过去。
火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风向恰好将黑烟送往内城,城头箭楼上的荆州军呛咳不止,神情惊恐。
——这是巧合吗?
是逆军里有人懂天象,知道这一夜西风不停,还是胡乱放了一把火,不怕反过来烧到自己?
“赤焰焚天、红莲净世!”
“紫微星君,天命降世!”
圣女带着教众又唱又叫,沉重的投石车被缓缓推来,对准内城大门轰击。
荆州军非常痛苦,他们与之作战的敌人,既像没有理智的愚众,偏又混杂了惯于作战的兵卒,哪有会用攻城器械的贼寇?
其实这支天授王大军的战力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们只是应时而出的蝗害,哪怕里面有曾经的益州兵马,充其量也只能打打基础的攻防战罢了,问题出在南平郡府的荆州军也不怎么样。
比烂,荆州军更胜一筹。
因为他们不止是缺乏斗志,还没有一位能担当大任的将军。
郑涂眯起眼睛望向陷入城墙,他准备让逆军表现得更强势一点,最好吓破荆州权贵的胆子。
——至于招安?他可从头到尾没打算投向遗楚三王,能够接受他,也能成为他沃土的只有齐朝。
齐朝才不在乎江南死了多少人,没准还愿意许诺高官厚禄,放他继续在南边扫荡呢!
抢掠荆州,祸乱扬州,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杀”
郑涂高声喝道。
他麾下兵马,无论是信紫微星君的,还是不太信的,都不会拒绝破城之后的美妙享受,
这不是一道城墙,只是一扇阻止他们得到钱粮女人的门。
血火绽放,厮杀声响彻云霄。
然而军阵后方气氛截然不同,越来越多的原本分散到城中烧杀抢掠的贼寇逃回来,他们满脸惊恐,跑得连滚带爬狼狈不堪。黑暗仿佛是一只无形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贪婪地吞食着人命。
罗教主右手倒拖月牙戟,神情隐隐亢奋,大步走向朝这边扩散的黑暗。
杀气越来越近了。
让人浑身战栗的浓厚血腥味。
罗教主站定,擎起月牙戟,咧嘴露出嗜血的笑意。
黑暗已经推至他眼前的这条街,只剩罗教主身后的火把还保持着明亮。
幽深暗处首先出现的是一双布履,式样普通,就那么平平无奇,无波无澜地自众人争相逃离的黑暗里步出。
——没有沾染一丝尘土,一点血污。
甚至它的主人走得也不快。
宛如春风故里,自在飞花,信步而游。
袍袖轻扬,右手负于后,从服饰到姿态都是飘然隐士之态。
火光下,便见那人抬眸凝望,犹如皎然月辉,微明通玄。
这一瞬间的错觉,还映在圣莲坛诸人的眼中,顷刻疾风骤雨,步履残影,身姿化长虹,幽暗里惊天一剑势若雷霆。
“砰。”
月牙戟撞上了紫锋剑。
没有言语较量,没有多余试探,罗教主几乎在瞥见孟戚就霍然扑上,拼尽十成力道。
短兵相接,铿锵一响,骤然爆发的气劲荡平四周阻碍,哪怕远在十丈外的圣莲坛教众也被推得不住踉跄后退。
飞沙走石,眼不可辨。
看在逆军士卒眼中,就像妖魔掀起黄沙,将罗教主卷了进去。
“妖魔来了!”
什么人能长那副面孔,还能在这般时候步履悠然?唯有妖鬼邪魔!
他们惊惧高喊,跌跌撞撞往前冲。
圣莲坛诸人见势不妙,连忙大喝一声:“快拿下!不许乱跑!”
前方街巷,黑暗笼罩。
紫色剑芒夺目,竟生生脱离了剑锋数尺而存在,这曼妙绝美的圆弧,就是剑锋之前留下的轨迹,一剑比一剑凌厉狠绝。仿佛是猛兽利爪尖牙,每当它渲染上血色,圣莲坛教众就会心惊胆战,知晓是罗教主受伤。
“哈哈哈,再来!”
罗教主桀骜狂喝,月牙戟越挥越快,剑芒开始混杂另一股蛇形亮虹,街巷两壁石砖纷纷剥落。
气劲带来的无穷威能,被强行约束在狭小的战团内,它们的影响范围越小,被剑光戟影掠过的地方受创越多。转眼间已是地裂三尺,街巷两壁犹如被大力卷折的布匹,已经扭曲变形,房舍摇摇欲坠。
这里已经靠近内城,房舍均为权贵富户所有,因天授王大军逼近,原本住在里面的人都搬迁到了内城,多一道城墙也能勉强安睡,只留下了大片空屋跟少数奴仆。
城破后本就要吓破胆,再听到这般动静,宅中仆人抱头奔逃。
“轰!”月牙戟击碎了屋顶,蛇形游走直掠庭院中的树木。
灌注真气的紫锋剑,穿透砖石就像刺破窗纸那么简单。
无论挡在前方的是什么,哪怕是一株三十余年的槐树,一时树皮木屑激荡纷飞,宛如倾盆暴雨。
那个圣莲坛护法惨叫一声,身体后仰跌退数步,只见他小腿血流如注,一块树皮宛如暗器般钉在上面。
众人被唬得面色惨白,急忙后退。
火把的后撤,意味着光亮彻底在这条街巷消退。
被留在原地的的圣莲坛护法忍着腿上伤痛,正要艰难地爬起来,忽然他感到莫名心悸,有一股大力从后将他拽进更深的黑暗中。
——他竭力挥舞想要抓住地上的石块,指甲脱翻。
惨叫戛然而止,众人眼前只剩染上血迹的石块,护法已经被拽进黑暗。
“这是怎么回事?”
“暗处藏了人!”
顿时有人强打精神,将火把往前伸,怒道:“装神弄鬼,快滚出来。”
这些来自江湖的恶徒,骂了几句给自己壮胆,随后互相看了一眼,以背靠背的姿势缓缓踏前几步。
罗教主还在孟戚恶斗不休,招数凌厉,功力不足境界不深者想要细观只会感到头昏脑涨,他们只能竭力自保,结阵试探隐匿在暗处的未知敌手。
随即平地像是刮起了一阵凉风。
众人只看到一道影子,斜掠而出,背靠着背探入黑暗的几人身形猛地一顿,瞬间头颅飞起,狂飙出的鲜血伴随着摇晃的躯体,火把坠地。
众人还来不及惊骇,凉风已然扑面。
没有杀意,似山野秋风,林间清泉,却是触之皆死。
后阵彻底混乱,再也无人能够约束惊慌奔逃的逆军士卒,圣莲坛的护法圣女们同时意识到这就是几天前在华县施展了宛如鬼神般刀法救走刺客的无名高手,上次他们没死,这次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刀锋过处,血珠挥洒,入目皆是残肢断臂。
圣莲坛武功稍微高一些的人,竟都不去阻挡而是返身逃跑,致使没人能完整地在无锋刃下走完三招。
痛叫并连血腥萦绕鼻尖耳际。
墨鲤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收刀退回黑暗。
——他还没有像这样杀过人。
事实就是,神医只能在瞬间救回一人,却能杀死十几人。
让救人的手去握杀人刀,纵使心绪难平,墨鲤的手却没有一丝迟疑。
感受着孟戚的气息,墨鲤猜测自己受到了对方的影响,可是那又如何呢?即使此刻看不到对方的面孔,听不到话语声,墨鲤也能再清楚不过地感觉到那股磅礴剑势。
那股随剑而出,坚不可催的意志。
几十年来定天平世,随着楚亡消磨淡去的意志,今朝重现。
……尽管永宸帝是有心无力,风行阁秋景有志力薄,程泾川有势更有野心,他们将来加诸这世间的利弊尚不可知,或许世道依旧纷乱疾苦不息。
但能断言圣莲坛、天授王逆军、西凉余孽、乃至类同秋陵县司家堡之人,是图谋己利遗祸不绝之辈。没有他们,世道未必变好;但有了,就会更糟。
“故,无常不至,吾代为索命!”
孟戚眼底冰冷,眸含杀气,视眼前敌手为死物。
掌中内力再提,剑携天地灵气,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剑击得月牙戟生生偏移。
罗教主陡然色变,连退十来步都没能化消冲力,胸口气血翻腾,不由得左手按墙稳住身形。
余力随之震荡,轰然一声,墙壁沿着罗教主的左掌崩裂出数道裂缝,顷刻崩塌。
罗教主不禁暗骂,哪有人越打功力越雄浑,越战剑意越盛的,今天怕不是出了鬼?
心中疑惑,便生退意。
他急掠入屋,此屋宽大,摆设华美,显见其主非富即贵。
绝顶高手能在刹那间敛息屏声,藏匿不出。罗教主选了一个极好的位置,一面运功平复内腑创伤,一面暗中发狠,誓要给这目中无人的对手一个教训。
屋内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乍然剑穿锦屏,千丝韧缎如纸破,月牙戟险之又险地用其上弯钩将之绊住。
人影交错之际,罗教主猛然发力,左掌劈下,同时双腿连环踢出,靴尖出现利刃。
孟戚不差分毫不迟刹那,随之掠起,正踏在罗教主踢过来的靴面上,生生把人踩落了一截,持剑右手猛地一拽,发力撞破后方墙壁。
罗教主噙着冷笑,他暗算落空,也被迫离开藏身地,可是对手也拿他无可奈何。
剑与月牙戟各自脱离不得,方向又对罗教主有利,因为撞破墙始终是由孟戚背部在受力,罗教主并无损伤,且他发出的悍猛一掌依旧在直追孟戚。
太天真了,罗教主心想,如果拼剑拼内功,他还未必是对手。
势将尽时,孟戚身在半空,眼看已避无可避,又一堵矮墙被冲破,飞沙走石间,孟戚忽然身形拔高,像是被人掀到了旁边。罗教主一掌击空落在残余的半堵墙,旧势已尽新力未生,电光火舌间刀锋夺命,正中罗教主心口。
“这……不可能……”
罗教主惊骇莫名,如此全力拼杀下,怎能有人无声无息地潜伏在侧,甚至可以把孟戚推到另外的方向不伤分毫,岂不是说明这二人全心信任对方,甚至连内力都能贯通互融,毫不冲突?
绝顶高手的护体真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秋叶旋落,飞沙甫定,
孟戚悄然落地,持剑右手负于身后,无声立在罗教主后方。
罗教主兀自不敢置信地盯着持刀站在眼前的墨鲤,身体晃了一晃,口鼻溢血。
墨鲤眉峰一蹙,反手抽刀,飘然后退。
这是一个极快又毫无余地的搅动收刀。
罗教主颓然栽倒。
这一刀斜穿肋骨,翻拧而刺,准确地扎破心脏。
这种准度,让罗教主几乎怀疑对方杀了成千上万人,才能有这样无误的手感。要知道他可不是躺着站着任人屠戮,交锋可能连半个照面都没有,在推开剑者那瞬间,怕是连人都来不及看清,出手只一刀。
“你,你……”
再怎样高深的武功,也扛不住心腑碎裂之创。
罗教主气息近无,四肢抽搐,谁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再战半个时辰,亦有一剑杀你的机会。”孟戚缓缓走来,冷然道,“但我有阿鲤,不想费这个功夫。”
罗教主神情狰狞扭曲,眼中万般不甘,终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寂然不动。
想踏过尸山血海凌驾众生的人,终成无边尸骸之一。





鱼不服 338|一梦天光破黯云
耳边的喊杀声太响, 尤其是投石机的轰鸣。
加上面上伤处扰乱思绪,等郑涂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后阵已经彻底乱了。
“怎么回事?”
郑涂惊怒, 他已经放任一些人去城中烧杀抢掠了。
不求这些目光短浅、不堪大用的家伙继续卖力气,却也容不得他们来拖后腿。
“胡乱冲撞者, 斩!”
郑涂横眉竖目地喝道, 另外几个将领也及时反应过来, 下了差不多的命令。
然而他们治军一向是靠圣莲坛的威吓哄骗, 这会逆军士卒看到惊慌退来的人群里竟有圣女, 顿时傻了。
圣女白衣白袍, 非常显眼。
众人仔细一看, 不止是圣女, 往日不可一世的圣莲坛护法、香主脸色都不好看。那些叫喊着乱跑的人,除了少数逆军兵卒之外,更多的则是捧法器吹号螺持经幡的教众。
除了来投的江湖人, 其余圣莲坛教众是精心挑选出的, 没有能说会道的本事并一张五官端正的面孔,想要在圣女护法身边担当跑腿的职务属于痴想妄想。因被选上之后,还能跟着练拳脚功夫, 吃穿都好上许多, 所以是众人眼中的好差事,且能接近圣女跟教主,受的福运也比旁人强些。
此刻唬得魂不附体,像没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的, 竟然就是这些教众。
逆军士卒一时愕然,不知该怎样执行郑将军的命令。
“妖魔来了!”
“妖魔掀起妖风,已经卷了教主跟李护法去……还杀了好几位香主……”
“快去城隍庙,圣女说能请天兵天将做法除魔!”
圣莲坛教众嘴里喊得响,却没有一个人敢挪动脚步往没有光亮的地方跑。
他们没有来过南平郡府城,这会儿更是深夜,谁知道城隍庙在哪?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们只会跑向火光最明亮的地方,毕竟到了暗处他们跟瞎子也没什么差别,现在罗教主生死未卜,他们自然只能想到天授王。
“星君救命!”
“王上——”
逆军士卒也被影响了,陆续惊慌转身。
笃信紫微星君那套说辞的人,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天授王。
圣女与护法们惊魂未定,等回过神发现不妙时,已经无法约束教众了。
妖魔之说宛如一把双刃剑,现在反过来砍伤自己了不管他们怎样呵斥,亲眼看到护法香主惨死的圣莲坛教众吓破了胆,这些人曾经有多相信自己刀枪不入受赐福庇护,现在就有多么确信妖魔的恐怖强大,连一丝试图抵抗的念头都不会有。
那可是妖魔!凡人怎么能抵挡得住?
宛如一块石子投入湖中,泛起的涟漪飞速扩大,原本布列齐整的军阵已现溃乱。
除了最前方杀得狂热战得双眼通红的先锋军,以及在他们后面压阵的部分精兵,其余人等都忘记了近在迟尺的城门,妖魔的威胁更可怕,他们急需有人站出来说几句安抚的话。
天授王的马车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冲撞,纵然有随侍的圣女跟几个圣莲坛高手呵斥,惊慌的人群依旧拼命涌来,向马车伸出手臂。
——人头攒动,数不清的手臂高举着挥动挣扎,衬着烈焰火光,犹如黄泉恶狱。
马车上的“天授王”看到这番景象,纵有遮脸的面具,还是能看见他眼底满是惊惧惶急。
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更是一个临时赶鸭子上架的傀儡,根本撑不住这样的局面。
惊惧之下,人几乎要昏厥了。
这时郑涂也从亲兵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霎时神色大变。
前日那个用刀的神秘高手退去后,郑涂估摸了一下对方的实力,想着刺客重伤可能已经不治了,两人再度联手卷土重来的机会不大,但郑涂仍然不敢冒险,伤势稍微好一点就整顿人马来攻打南平郡府城。
没想到……对方除了刺客,还有别的人手?
是风行阁?
还是衡山派?
郑涂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猜测,江南局势并不明朗。
从表面上看,这里最大的正道宗门是衡山派,然后是牵连无数消息渠道的风行阁,可实际上风行阁自己也有掰扯不清的麻烦,跟扬州的宁王势力有千丝万缕牵扯。荆州隐藏着西凉余孽,甚至吴王也不是省油的灯,用高官厚禄收拢了很多江湖人。
“继续攻城,不能给荆州军喘息之机。”郑涂一面勉力镇定心神,一面强令属下收拢兵马。
其他将领亦看出情况不好,他们比普通逆军士卒想得更多,假如天授王大军在这里失败,之前的所有优势都会付诸东流,荆州是被搅得一片大乱了,大家却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好处。原本出身益州官场的他们,迫于形势,弃官为匪最后成了逆寇,可不是抢江南百姓三瓜两枣就满足的,再这样下去,别说封王拜相,怕是性命都要不保了。
众将暗暗发狠,一定要攻下此城,彻底打溃荆州军然后收编逃卒,扩充势力。
这是可行的,这年头吃谁家钱粮就为谁家卖命,尤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哪有什么忠心可言?至于那些满脑子都是神仙妖魔的愚众,死了拉倒!
于是众将心照不宣,果断地抛弃了“天授王”,亲身上阵拼杀。
火焰冲天,浓烟滚滚。
郑涂相信以罗教主的武功,足够应付所有情况。
退一万步说,打不过还能逃。
郑涂只是伤了面孔,经过这几天的调息,那少许内伤早已痊愈了,而他跟罗教主联手,就算对上青乌老祖赵藏风也未必落得下风……
该死!郑涂咬牙扶额,他心生不祥预感。
自打到了华县,意外频生,郑涂已经不敢笃定地推算某件事了。
“锵。”
一样东西从天而落,直直坠在郑涂马前。
马匹受惊长嘶,人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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