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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野兔、灰狼、狐、獾、黄鼠狼……不是一只只,是一窝窝地蹲在旁边,简直像夹道欢迎,又仿佛拖家带口地出来看热闹。
这还是大部分动物已经冬眠的情况下,不然阵势还要扩大三倍。
孟戚:“……”
感觉像毛脚女婿上门,或者龙脉迎亲,把这些毛茸茸换成县城围观的百姓,妥妥的就是成亲时在城里多绕几圈,发发喜钱,准备吃流水席。
瞧那一只只,蹲在灵气里沉醉欢脱的样子。
真、岐懋山、发喜钱了……
就进个山,看看心上人的真貌,忽然成亲是怎么回事?距离二月二还早呢!
孟戚很懵。
上云山是绝对看不到这番景象的,那里太大,灵气过于充沛,山中野兽已经习惯了,不会因为灵气翻涌大惊小怪,甚至会因为无法承受而主动避开灵气浓郁的地方。
岐懋山就不一样了,即使它在“欢呼雀跃”,灵气依然是有限的,又是草木凋零的冬日,灵气被深埋地底的根茎率先吸纳,弥散出来的十不存一。只要不蹲在地脉灵穴附近,山中生灵根本不会感觉到难受,这才有了牵家带口抢喜钱看热闹的一幕。
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孟戚忍着笑,怕跌了墨鲤的面子,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左右环顾:“你家有特别通灵性的小家伙吗?”
墨鲤一眼就瞅到了藏在树后的白狐。
身形一闪,拎着狐狸的后颈皮,抱了给孟戚看。
白狐哼哼唧唧的扭过头,黑葡萄似的眼珠透出一股委屈赌气的意味。
墨鲤拿出一颗灵药制成的丸子凑到狐狸嘴边,白狐动也不动,显得十分生气,整整一年都没见到墨鲤,闹个小脾气还是有底气的。只是白狐这么扭头,恰好对上了孟戚的视线。
两两对视,一龙脉一狐狸都带上了古怪的敌意。
狐性本就狡诈,这只白狐格外机灵,它立刻意识到墨鲤“失踪”了这么久,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而墨鲤在此之前从未带其他人来见过它。
沙鼠暗暗冷哼,这贼狐狸就是想多骗点好吃的,要人哄抱,哪有委屈?这种生灵在山里不知道多快活,还会想念阿鲤?
“嗯?”
墨鲤察觉到气氛怪异,心生疑惑。
只见白狐瑟瑟发抖,爪子抱头,一副孟戚刻意针对后吓呆的模样。
它伪装得非常到位,换了平日没准墨鲤就信了,可现在路边树顶石头后面还有很多“迎亲”的动物啊,都很敏锐机灵,它们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就这只狐狸快要被吓死了?
墨鲤伸手捏了一把白狐的耳朵。
意识到玩脱的白狐迅速抬眼,舌头卷起药丸吞下肚,四肢一挣,飞快地落地跑了。
孟戚似笑非笑,白狐回头的时候瞥见这笑容,前足一顿,直接摔了个跟头。
墨鲤不忍卒视。
“傻乎乎的。”孟戚哼笑道。
龙脉都喜欢带有灵性的生物,怎么还有看不对眼的?墨鲤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跟孟戚出门在外的时候,遇到过一匹特别有灵性的马,那马好像也跟孟戚过不去。
心有灵犀的孟戚,恰好望向墨鲤,眼中尽是无奈。
不说一字,却胜似万语千言。
阿鲤,那马跟这狐狸一个样!一天到晚抹黑我!
——告状只会延迟,不会忘记。
让“你”得罪太京龙脉!





鱼不服 353|————番外3
夜深人静, 雪花簌簌飘落到屋顶上。
风声倒是不大,更夫打了个哈欠, 趿拉着鞋走到门口,探头向外张望。
积雪只有薄薄一层, 更夫放心地搓着手回去, 这天寒地冻的时候, 他可以不用在县城里巡街打更,只要在这栋小院子里敲一敲更鼓就好。反正竹山县的县城小得可怜,总共只有一条街, 才住了几百户人家。
今年薛知县让他们守夜时留意风雪的阵仗, 一旦有雪灾的趋向, 就要立刻敲锣通知县衙。
这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守夜的时候还有一小罐酒可以暖身。
酒是劣质的,在北地之外, 这种酒都卖不上价, 它是由薯酿造的,没有黍跟麦酿的酒绵柔顺口,但这种酒很冲、上头, 这时节喝着正好。特别是便宜,薯这东西一种一大片,能吃能酿,而其他粮食酒对于贫苦百姓来说,过于奢侈了。
战乱缺粮的时候,官府连酒都不许酿, 民间能大口饮酒大块吃肉的只有绿林好汉,或者说贼寇匪盗。
更夫的屋子里只有酒,没有肉,但有一小碟卤得恰到好处的豆干。
他哼着荒腔走板的曲子,走到火炉边,准备拿起上面温着的酒罐。
“咔磕咔磕……”
酒罐跟盖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被煮沸了一般。
几乎在同时,脚下踩着的地面也在颤抖,房梁上悬挂的篮子开始晃悠。
去年就遇到过一次地震,更夫大惊失色,慌忙冲出院子。
他想想感到不对,又连忙摸回屋子找锣鼓,惊恐地拼命敲打起来。
“都醒醒,地龙翻身了。”
恰如黑夜里的一道闷雷,寂静无声的房舍里陆续亮起一盏盏灯火,更多的人来不及点灯,披着被子抱着孩子慌乱地往院子跟大街上跑。
跑了一半,没感觉到天旋地转跟剧烈震动颠簸,顿时满腹狐疑。
“怎么回事?”
“等等,地底下好像……”
众人目光齐齐下落,勉强感受着脚底板传来的微微颤震。
说实话,这种程度就像有人隔着一层厚土敲锤子。
闷闷的,根本听不到声音,连这种酥麻的感觉都像是幻觉。
众人面面相觑,更夫涨红了脸,嘶声道:“是地龙翻身,方才屋里的物件都在晃。”
有胆大的人,回自家房子瞅了一眼,可不是,悬在厨房的腊肠跟辣椒都在小幅度摇摆。
“令君,你看这……”
李师爷裹着棉被,臃肿而艰难地挪动着。
薛庭一手扶住县衙后院里最粗的一株松树,细微的震颤从掌底绵绵不绝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地底的暗河改道?或者是不远处的岐懋山某段陡崖崩塌?
薛庭彻底糊涂了,亲自带了人准备出门查明情况。
“令君,天太黑,路又不好走。”李师爷苦劝。
衙门里驻守的人也不多,统统打着哈欠强撑眼皮在旁边待命。
如果要把整个竹山县排查一遍,只这点人可不够,就在薛庭踟蹰间,那股震颤的怪异触感已经逐渐变得微弱。
又等了一会,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家里走,不是他们不怕,而是外面太冷了。
他们也没敢立刻入睡,而是坐在靠近窗门的地方,有的收拾东西,生怕屋子坍塌把粮食埋进去了。
——震颤愈发轻微,甚至需要趴着耳朵紧贴地面才能感觉到动静。
“这不像地龙翻身,倒像地龙打鼾。”
药铺里,葛大娘把打瞌睡的唐小糖抱在怀里,拍板道,“别熬着了,都睡吧,我看不会出事。”
葛大叔还有些疑虑,愁眉苦脸地说:“墨大夫跟孟先生今日早些时候进山去了,也不知道鸡毛山那边是什么情形,会不会山里出了事,把震动传到这边?”
“呸呸,别说丧气话。”
葛大娘连忙看了正屋一眼,压着嗓子埋怨道,“你低声点,秦老先生年纪大了,你是想让他老人家担心得睡不着觉,连夜去山里找人吗?”
葛大叔立刻不敢说话了。
秦逯不仅醒着,还把这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确实有点头痛,却不是因为担心。
“老夫叮嘱适之他们的话,是作了耳旁风?”
秦老先生有点生气,岐懋山去年云相化龙,闹出了好大动静,秦老先生硬着头皮嘱咐墨鲤孟戚千万注意,别一个没留神又上天了,吓到竹山县的百姓。
所以这两条龙脉入地了?
秦老先生头痛,秦老先生发愁,等天亮了该怎么跟薛令君解释呢?
算了,先睡吧,大不了装傻。
毕竟神医也不可能知道地龙为什么醒了不翻身。
秦逯这一释然,沉沉睡去。
甚至震颤再次出现时,他连眼皮都没掀。
那边葛大娘等一众百姓再次笃定这就是地龙打鼾,瞧这忽大忽小起起伏伏的架势,瞧这快慢均匀有迹可循的频率,再说不是地龙打鼾,总不能是有人挖地三尺想凿山吧!
凿山也没有这样的,九次轻一次重,这磨豆子呢?
有人愣是被这么震着晃着,晃睡过去。
还有人兴致勃勃地穿了棉袄带上皮帽,提着灯笼出门想要看个究竟。
摸黑不敢进山,就找哪里震动幅度最大,结果一群人把县城转悠了一圈,愣是没发现这个点。身上却被寒风吹得冰凉,只好搓着手,悻悻地回家烤火睡觉。
四更时分,这种古怪的震颤消失了。
翌日,整座城的人几乎都睡到日上三竿,包括薛庭。
他惊醒时看着窗外风停雪止,完全大亮的天光,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连外袍棉衣都没脱,就这么歪在榻上昏睡到现在,差点以为自己中了迷药。
一番手忙脚乱的检查,薛庭发现自己神清气爽,连腰背都没有睡姿不妥出问题。
薛庭还是醒得最早的,他连喊带叫,才把裹着被子的李师爷跟一群衙役唤醒,大伙儿都有些浑浑噩噩,似乎闹不清自己为什么不在床上而是窝在这里打瞌睡。
终于回忆起昨夜发现的事,秦捕快怀疑自己在做梦。
毕竟房子没塌,东西没碎,人也没出事,好端端地面怎么会晃动呢?
“这会不会是……地龙翻身的前兆?”
李师爷想得特别多,他看过不少地方志,有人在地动之前看到山里冒金光,也有人在地动前听见井里有咕嘟咕嘟翻腾的声音,甚至车马走动的声响。
要说怪事,古往今来真的不少,每一件都没有合理的解释。
薛庭沉吟一阵,觉得李师爷说得有道理,他要去田间地头看看情况,如果是地龙翻身,正在冬眠的蛇蛙都会出洞,鼠患可能成灾。
“等等,让人去药铺报个信。”
***
蛇没出洞,鼠没乱窜。
——本来也不是地动,是地脉灵气交he。
家家户户棚子里的鸡睡得比人还死,难得岐懋山大方了一次,有好处这方圆百里的生灵谁不接着?
县衙去药铺的人直接扑了个空,秦逯已经进山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虽然进山也找不着龙脉,但是能住在山神庙,让龙脉来找自己。
薛庭挑不出毛病,秦逯之前隐居在山中经常采药,可说对岐懋山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如今忧心生山中生变,愿意亲自去看最好不过。令薛庭在意的是,他没见着墨鲤孟戚的影子。
“墨大夫他们昨儿就进山了……”
前脚进山后脚出事,想不怀疑都难。
可这阵仗,不像人能折腾出来的事啊!薛庭陷入了深深的迷惑,总觉得真相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隔着的不是一道墙而是一层纸屏风,可就是怎么都看不清对面的东西。
罪魁祸首正酣然入梦。
还是那座有灵泉潭的洞窟,日光透过穹顶的缝隙漏入,像一道道金线落在水面。
自昨夜起,潭水就像煮开了的锅,翻腾着冒水泡。
随后水面起了一阵白色的浓雾,这雾越扩散越广,直至将整个洞窟笼罩在内,最后透过石洞缝隙扶摇直上,接天蔽月,生生驱散了乌云再取而代之,使得雪势转小,后半夜已经完全没有风雪了。
雾气化龙,没入地脉。
盘缠着,金跟黑的色泽不明,鳞甲交互,毫无间隙。
这一切都被黑夜掩住,山中更罕有人迹,无人窥得全貌。
山石坚固,地脉的异常在岐懋山反而不明显,越是平坦的地方尤其是河流旁,这种迹象就越明显,原本封冻的地方全部是碎冰,河水搅合这些冰块,有规律的冲撞碰擦。
时而剧烈,时而缓和。
最终坚冰融化、粉碎,河水冲刷后泛起了一层层的白沫。
地脉灵气缓缓退去,天亮后这些白沫碎冰被重新冻在了河中,形成奇特的景象。
日升月落,此刻是正午。
天地灵气交汇之下,洞窟里的雾气终于完全散去,水潭里先是出现了一条鱼的虚影,随即潭水上方由日光“编织”的金色罗网里也有了一个软乎乎的圆团。
一呼一吸,潮涨潮落。
“砰。”
虚影化实,沙鼠落水。
落汤鼠睁开眼,扒拉起了短短的爪子。
——怎么一直在往下沉?
瞬间沙鼠消失,变成了能够自救的孟戚。
他伸手就在水里捞住了一条鱼。
鳞片冰冷的触感尚未消失,就对上了墨鲤的眼睛。
雪白的肌理,四肢跟腰腹间还残存着一小片黑鳞,显出别样的妖异。
“阿鲤,来晒太阳。”
“……”
四臂交缠,亲密无间。
除了没穿衣服泡在冰冷的水潭,阳光只有十几条线外,说晒太阳也没什么毛病。




鱼不服 354|————番外4
其实灵泉潭不是泡澡的好地方。
水特别冷, 而且游几步就能趴到岸边的石块。
即使这片潭水是上窄下阔的,还格外深, 大小堪比一间屋子,但就水面而言, 也就是个大号浴桶的宽度。
欢愉过后, 孟戚索性在岸边找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 惬意地变作沙鼠晒着那一道道自洞窟石穹顶端漏下的阳光。
雪白毛发被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如果隔着水面窥看,仿佛谁给沙鼠撒了一层糖霜, 那圆鼓鼓的肚皮轻微起伏, 也不知是沙鼠惬意地打着呼噜, 还是水波扭曲带来的效果。
——这就是化为一条黑鳞大鱼, 迷蒙混沌地苏醒,下意识地摆动尾鳍追寻光线浮近水面看到的景象。
随着太阳的偏转, 洒落的漂亮金线也逐步移向西面。
然后沙鼠失去了糖霜。
睡梦中的沙鼠也似有所觉, 本能地翻了个身,试图追逐温暖的阳光。
墨鲤眼睁睁地看着沙鼠滚着滚着,离自己越来越近……
“啪。”
沙鼠悬空摔下水潭。
它猛地惊醒, 发现身下不是硬邦邦的石头,而是一片片光洁滑溜的鳞片,周围水波荡漾,打湿了晒干的毛。
奇怪地是,它也没从黑鳞鱼的背下哧溜滑进水里。
沙鼠试着动了动,发现可能是自己的毛卡进鳞片的缝隙里了——普通的鱼没有这样灵活的鳞片, 鳞片也不会那么厚实听话,像让鳞片像鱼鳃那样张开是不可能的,但岐懋山龙脉的鱼鳞是一层层的,比起鱼鳞更像某种紧密灵活的兽甲,每一片都圆润光泽,现在这一层层的鳞片成了极好的缓冲带,稳稳地把沙鼠固定在了背上。
水波轻荡,鱼游向水潭西边,追逐那一抹残余的夕照。
这方水潭,是墨鲤最熟悉的地方。
就算闭着眼睛,睡到朦朦胧胧,都能准确地捕捉到日升月落的规律。
——沙鼠不就是喜欢晒太阳么,让它晒喽,又不是什么难事。
除了日光,还有月辉,只要不刮风下雪,都能晒到。
沙鼠用爪子拍拍鱼脊,发现后者游到日光下面就静止不动了,偏橘的夕照将水面添上一层焰火般的瑰丽色泽,同样也笼罩着沙鼠跟鱼。
水潭深幽如墨,鱼鳞黝黑似鉴,孟戚似乎同时在眼前看到了一片特殊的奇妙晚霞。
比起天边的赤云,这片深深浅浅的红更接近眼前,比起即将吞噬夕照的天幕,眼前平静无波的潭水更深幽冰冷,此刻在鱼背上,就有无限接近苍穹的错觉。
这感觉并不陌生,每当龙脉意识游离,幻游于天际,就是这种似真似幻的景象。
孟戚不由得更挨近了墨鲤一些,再次闭上眼睛。
在夕照余晖之下,积云飞速流散变化,隐隐出现龙形。
岐懋山附近的百姓抬头眺望,还没来得及辨清,黑夜如潮水一般迅速将太阳推出边际,不管乌云长得像龙还是像虎,是龙争虎斗还是二龙戏珠,统统看不见了。
日落之后,竹山县依旧十分热闹。
大伙儿忙着烧香拜神呢,不是求福祈平安,而是在探究地龙打鼾给他们听见是什么意思。
饿了?累了?缺媳妇了?
最后一条不是瞎想,是陋习。
岐懋山这里虽然没有给山神河伯娶新妇的风气,但是平州其他缺水缺粮的地方是有的。
百姓对神仙没什么太深的想法,只会以自己的生活揣度,岐懋山的百姓觉得各路神仙会互相串门推牌九,其他百姓会觉得神仙缺人暖被窝兼喜新厌旧每年都要娶新妇。
竹山县在薛庭多年治理下,没有一家独大的神灵膜拜,既然各说各有理,娶新妇也大可不必。
山神还会看上凡人老百姓家里的女儿吗?是隔壁城隍家不生女儿,还是天庭的仙女不好看?话本里说仙凡有别,玉帝的女儿嫁牛郎都被拆了,怎么仙女不许思凡,山神河伯倒可以娶凡女了?
于是潜移默化之下,竹山县百姓若是听到有神婆有方士跑来蛊惑行骗,说风调雨顺需得给挑选村女给山神河伯做新妇,怕是立刻火冒三丈,抓起锄头抡起猎叉将人打个半死,再逼问对方是何居心。
是不是其他地方的山神跟我们鸡毛山有仇,跟我们竹山县的土地城隍都有仇?派你们来胡说八道?竟然想要我们鸡毛山的山神河伯犯天条?
犯天条啊,多大的事!重的话连神仙都做不了,轻也得关起来几百年吧!
虽然薛庭教化地方的方式有些特异,但……目的到了就行。
那么深信仙凡不可通婚的竹山县百姓,怀疑地龙打鼾是缺媳妇了,还怎么做呢?
当然是去每座庙里烧香啊,跟不同的神仙菩萨磕叨磕叨,有认识的能配得上我们这边龙的媳妇吗?
东海龙王的外孙女可以,天庭的仙子也给拉拉红线?有没有啊?不用挑最好的,长得太好家世太高的可能瞧不上我们鸡毛山竹山县的龙,找个实在想过日子的。找不到愿意嫁过来的仙女,给找个能玩耍能推牌九能一起打呼噜的小郎也行啊,想想地龙不就是睡久了,孤单又心里发慌,这才闹腾的吗?
这年节到了,本来也该烧香上供。
农闲的冬日,本来也是各家给小郎小娘子相看结亲的时候,不就多这一桩吗,忙啥不是忙,顺带了。
香火旺盛,烟雾缭绕持续了好些天。
第三日傍晚,墨鲤跟孟戚回来了。
那一句句,一声声,求各路神仙给本地龙脉做媒的话语钻入耳朵。
百姓不止在神像前祝祷,私下还要议论,这个说黎山老母认识的仙女多,那个说送子娘娘相看的龙女更靠谱,两下辩驳,旁边有人提到了月老庙,却被自家婆娘怒斥一番,说月老干啥啥不行只会乱牵线,要是月老靠谱她怎么可能苦命了半辈子云云。
墨鲤:“……”
孟戚:“……”
仿佛错过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龙脉结亲?
——不用相啊,我自个找到了啊!
墨鲤连忙拉住一人询问。
恰巧是卖馄饨的牛大叔,他哈哈笑道:“龙脉是大家瞎说的,咱们这小地方哪来的龙脉,但村里的教书先生说山皆有脉水都有龙,就这么着呗。其实大伙儿是想给地龙结亲,让它夜里呼噜声小点。”
地龙?呼噜声?
墨鲤一头雾水。
随后听到“那夜县城忽然地动,但也不是大动,就是晃呗,晃得全城只有摇篮悠车里的娃娃睡得心满意足”,墨鲤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等牛大叔说完“大家一琢磨,地龙半夜打鼾给俺们听,不让俺们睡觉,可能是缺媳妇”的时候,墨鲤木然地转过头看孟戚,后者同样眼神放空。
其实作为医者,墨鲤觉得敦伦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跟孟戚情投意合碍不着谁,又不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事不是人人能做,家家户户都有吗?为什么会感到脸皮薄?
现在墨鲤知道了。
是他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
“这是怎么回事?”墨鲤咬牙问。
他不是怪罪孟戚,只是作为龙脉,这种事孟戚为什么不提醒他。
孟戚很无辜,他又没跟别的龙脉做过这种事,他也不知道啊,再说他们不是第一回,以前也没有过这种异象……等等,好像在“自己地盘”上是第一回来着?
“可能……问题出在石窟灵泉潭这个位置上,毕竟那是你……我是说,岐懋山龙脉真正成形的地方,特别容易引动地脉灵气。”孟戚认真思索,他承认这次的感受不同以往,特别畅快淋漓。
带着一点遗憾,孟戚劝道:“以后换个地方,想必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墨鲤瞪着他,不说话。
一次就闹结亲,两次怕不是竹山县百姓以为地龙要跟新妇闹合离?
“……我要怎么去见老师?”
墨鲤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神情纠结。
百姓不知道真相,秦逯不一样啊,秦老先生应该被晃醒的那一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墨鲤怀疑自己被沙鼠传染了习性,因为他真的想挖个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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