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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像这样的大洞,估计得找泥瓦匠。
平州不比雍州,那儿风大雪大,房子差一点儿都撑不住的。
墨鲤上来一看,就知道村长家从前还是有些家底的,房子盖得十分结实,房梁也很粗,这些瓦片铺上去就足够了,不必另外修理。
村长的儿子爬着梯子上来递瓦片,因为怕天黑,墨鲤看不到,他还打了个灯笼。
墨鲤摆摆手说不用,抬头就看到了隔壁院落里一个妇人抱着小娃往这边张望,发现村长的儿子也在爬梯子,妇人慌忙避进了屋中。
墨鲤继续打听藏风观的事,村长大儿子说话直接了许多,没有村长那么多忌讳。
原来村里说请的道长,其实不是藏风观本观里的,而是藏风观弟子在筇县附近的一个小道观,名叫清风观,只是对外还称藏风观之人。
这是江湖门派的作风,寻常人或者身份不够的江湖人能接触到的只有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能得到真传,外门弟子就学个皮毛,主要为宗门做一些跑腿赚钱的事。
墨鲤听后,就知道这样一个坑村民钱的道士抓了也没用,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秘密,房顶放木盒就是个骗人的说法,并没有别的意思。
奇怪的是,既然如此,为何总有贼来扒屋顶?
墨鲤修完了屋顶,天还没亮,村中已经有炊烟升起。
这天是二月初一,翌日就是祈雨节,虽说不请道士了,但是一应事宜还是要办。所以村民们早早地开始忙碌,有去赶集的,也有留在祠堂操办祭祀杂务的。
那个晕倒的贼就捆在祠堂那边,七八个汉子守着。
村长的大儿子见房顶修好了,摸摸脑袋,局促地跟墨鲤道了几句谢,就去祠堂那边了,他家是苦主,怎么说都要问个究竟。
沙鼠跟着溜走了,墨鲤想要阻拦,却没有办法在村长一家眼皮底下抓鼠,只能由得他去了。
村长硬要留墨鲤多住一天,说晚上没睡好,白天不好赶路。
墨鲤原本就要从那贼身上打探消息,于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进了屋子,墨大夫把行囊重新收拾了一遍,那件差点惹祸的金丝甲照旧压在最底层,随后开始思索昨夜那贼失声而叫的时候,村长一家是否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不小,夜里又安静。
可能听到了,只是不知道“金丝”是什么。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一口浓重的方言,除非确实知道那是金丝甲,或者心里眼里只剩下了钱,否则没那么快想到是“金丝”二字。
这院落面积不小,比起住在正屋那边的村长,倒是只隔了一道院墙的邻居可能听得更清楚。
墨鲤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方向。
如果没记错,正是那个哭得特别厉害的小娃家,刚才修房顶时还看到了,那妇人一身袄子补了又补,小娃也是这个模样。
穷家的孩子这个岁数,衣服都是随便将就的,因为小娃长得快,一个月一个样,民间更有穿百家衣的习俗,即使满身补丁都很常见,墨鲤就没有太在意。
昨日见到这小娃家大人的时候,衣裳也很正常,怎么待在家里就穿得这么破?
隔壁家房子不小,而且不算破败,至少几年前还修缮过,说明原本日子是过得去的。
一个人的家里忽然没钱了,却怕别人看出来,除了爱面子,就是有难言之隐。
加上在短时间内掏空家底的事不外乎三类:遭灾遇贼、生了场大病、沾了赌迷上嫖。
遭灾的事虽大,但就算是最小的家里被盗也瞒不住其他人,而且根本用不着隐瞒,所以不可能是第一种。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有晒草药贩卖草药的习惯,应该都懂一些药理,若真是患了重病,因治不好败光了家底,村民同样能知道。
所以就剩下最后一类了?
墨鲤有些拿不准,万一那个妇人就是随便穿了件破衣呢?
正想着,窗边传来了动静。
圆滚滚的沙鼠费力地从窗缝里钻了进来,毛都被刮掉了两根。
墨鲤连忙从行囊里翻出衣服,又把门重新关好,再一转身,房间里已经多出一人了。
孟戚慢吞吞地穿着衣服,看到墨鲤,还挑了挑眉。
墨鲤的目光在孟戚的胸膛跟腹部停留了许久,直到后者把单衣拉上。
“大夫怎么了?”孟戚明知故问。
沙鼠的爪子体会过,大夫的体格比较单薄。
因为化形出来的模样是固定的,只有年纪上的差别,连胖了瘦了的改变都做不到,因为本质上他们不会老,一切都以现在的模样为准,所以想要成为横扫千军的黑塔汉子,是不可能的。
孟戚很满意自己“人”的模样,相对来说,墨鲤那样就要差一些。
以己度人,孟国师认为大夫可能在羡慕自己。
墨鲤:“……”
孟国师难以揣测的时候,那是喜怒难辨,可是好猜的时候,答案几乎写在脸上了。
指望他羡慕?
呵,他羡慕什么?羡慕沙鼠那一身肉吗?
墨鲤宁愿自己体格单薄一些,也不愿意原形是条胖鱼,特别是那种傻乎乎地把自己吃得贼胖,导致脑袋小身体大,身体宽度是脑袋五倍的肥鲤鱼。
当然了,墨鲤不会把实话直接说出来,他伸手一指:
“我在想,你刚才掉了两根毛。”
孟戚僵硬地回头,果然发现了卡在窗棂缝隙里的毛。
“这条缝隙是我故意留的,我觉得应该够了,没想到……孟兄,这都怪我。”墨鲤故作遗憾地说。
孟戚无言以对。
墨鲤开了个玩笑,心里觉得够了,于是恢复了温润君子的做派,正色问:“那贼是什么来路?”
“他轻功极高,江湖经验又足,昨夜差点儿被他逃了,于是我有个猜测,你还记得从那个什么山庄把金丝甲偷出来的江湖神偷吗?”
“你是说李空儿?”墨鲤记性很好,他诧异道,“他不是死了?”
“可能是他的徒弟,可能是他的同门,又或者就是他本人。昨夜他一看到金丝甲,立刻脱口而出,寻常人见了这等宝物,总要发愣一会吧?”
孟戚的说法墨鲤不太赞同,他提出另外一种看法:“也许这人就是为了金丝甲来的,跟我们一样听说青乌老祖拿齐朝龙脉做法,还在其他地方挖出过宝物,现在听了厉帝陵跟金丝甲江湖传闻,怀疑这是青乌老祖的阴谋,于是猜测失踪的金丝甲在青乌老祖手里。”
这村子附近有个灵穴,还特别明显,是人都能看出来。
再听到房顶有求雨物的说法,这贼便动手了。
墨鲤虽然怀疑那道士在盒里放了什么多余的东西,但是没想过有什么值钱的宝物,这毕竟是别人家的房顶,又不是河底淤泥里无人注意。
不然,跟送钱有什么两样?
方士固然可恶,可也没蠢到这等地步吧?
“咱们得把这事弄清楚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墨鲤皱眉说。
孟戚毫不意外,他对大夫已经很了解了,知道墨鲤并不在意帮了多少人,更不会把这些事挂在嘴上,只是从心而为,想到即做。
“那贼醒了?”
“醒了,穴道没解,不过他什么都不肯说。”孟戚也不穿外衣,就这么往床上一靠,懒洋洋地说,“他想等到穴道冲开逃跑,不过那至少是下午的事了,现在倒是可以先睡一觉。”
“你睡吧,我去村外看看。”
墨鲤说着站了起来,被孟戚一把拉住。
“大夫不能把所有事都做了,不是还有我么?”
“……”
墨鲤看了看他,真的坐了下来,随口道,“我觉得隔壁那家人有些问题,你等会帮我看看。”
孟戚一口答应。
于是沙鼠再次吭哧吭哧地钻出了窗缝,一溜烟跑了。
这次没掉毛。





鱼不服 78.人心不古久矣
李空儿靠在祠堂前的石雕前, 冷冷地看着那些骂骂咧咧的村民,心里恼怒异常。
尽管他叫李空儿, 却不是那个偷了金丝甲蠢到在相好赤蟾女面前显摆, 最后被赤蟾女伙同奸夫害得一命呜呼的江湖神偷李空儿。
那个倒霉鬼是他的师兄。
他们空空门有个习惯,代代的传人都叫李空儿。
很少有人用自己本名去混江湖, 一来容易被官府通缉祸及同姓族人, 二来就是怕江湖仇杀波及到不懂武功的家乡旧识。
再一个, 江湖后浪推前浪, 三年换一代武林新秀,再脍炙人口的事迹也会很快成为过去, 小宗小派要怎么发扬光大呢?不如就让台面上最长脸的人始终用一个名字去闯江湖, 所谓铁打的绰号流水的传人,在武林始终占有一席之地,岂不妙哉?
于是武林中有许多响当当的“人物”,然而名动江湖的事迹未必是现在这个人做的。
那些公开的、有脉络可寻的门派还好一些, 大家都知道现在这位是第几代传人,而那些隐匿在暗处的门派就很难说了。
比如这空空门, 十年前宁王府玉观音被盗案,以及三年前江南八韵堂金丝甲被盗案, 这两个案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李空儿”犯下的,江湖人都说不准。
空空门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他们每一代的传人, 往往不止一个。
想想看, 这神偷李空儿昨天还在江南作案, 三天后竟然出现在燕州!作案手法一样!武功路子一样!玩的暗器也差不多!是不是神乎其神?
当然有人怀疑其中一个案子是别人仿冒的。
可问题在于谁是真正的李空儿呢?对空空门的人来说,谁都可以是,谁也都不是,根本判断不了。
如此一来,真真假假,半真半假,又在江湖上掀起一番热议。
这就是江湖普通认定的生存之道:没有名望,还混个屁!
所谓扬名立万,吾辈江湖人所求也。
其实并不是武功越高,就能活得久。武功是江湖人赖以生存的最重要条件,要是武功高运气却差,指不定还没镖局的趟子手长命。何况武功越高,遇到的麻烦也有可能越大,这都是避免不了的风险。
梁上君子这一行,不算危险,主要还得看偷了什么。
如果偷到了麻烦,就是找死。
“李空儿”算是为名所累,长久“经营”着“江湖第一神偷”的名号,总得做点大事吧!只是偷普通的东西,怎么能显出神偷的能耐?
江南八韵堂的老堂主以前是武林盟主,他死了,八韵堂的威望下降一截,实力也跟着下跌。李空儿选择在八韵堂祭奠老堂主的时候动手,很多送上祭礼的人完全是来凑热闹的,想要混进去一点不难。
捡了这么个软柿子,李空儿的神偷之名,在江湖上又要传扬好几年。
凡是提到老堂主,就得说说八韵堂被偷走的宝物。因为这里面有老堂主昔日纵横江湖使用的兵器,与红颜纠葛的信物,还有亲率武林人士覆灭的邪道帮会令符等等。
李空儿这事做得很不要脸,却非常有效。
——借着死人扬名,只要这个死人足够有名望,就不怕自己没名气。
李空儿这招是跟杀手们学的,那些杀手也跟他一样见不得光。
即使遭到江湖人的一致唾骂又如何?难道平日里走在街上,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还会被人认出自己是神偷李空儿吗?根本不可能!
然而意外发生了,这些宝物里有一件金丝甲,他脑子发昏拿去跟相好炫耀,最终害死了自己。
他死得委实太惊天动地了一点,气得他师弟心肝肺都疼得要命。
师兄一死百了,可神偷李空儿的牌子砸了啊!他们空空门要怎么办?
这个李空儿很不甘心,他认真追查这件事,发现确实有猫腻,越查越深最后牵扯到了藏风观,于是他灵机一动,想着如果能够重新找到金丝甲,事情就好解决了!
神偷李空儿是诈死!是为了调查幕后.黑手!
怀着这样的心思,这三年来他完全放弃了“神偷”的身份,借着高明的轻功跟巧妙的脱身功夫,辗转探听真相。
藏风观青乌老祖意图谋反,暗中对齐朝龙脉下手的事,李空儿最初也是半信半疑,结果当真在某个地方挖出了一枚浸泡在污血坛子里的金蝉,顿时兴奋莫名。
这枚金蝉是当年某个邪派的信物,倒霉师兄偷盗的八件宝物之一。
金丝甲可能也被埋在某个地方了!
李空儿跑遍了雍州,誓要找出金丝甲,为“神偷”正名。
为了避免引起藏风观的注意,他总是很小心。关于屋顶的木盒,李空儿也觉得这地方太轻率了,不可能真有宝贝,可是他不愿错过。
来都来了,找呗。
不仅挑夜深人静的时候,连狗都没放过,唯恐村里有藏风观的人,结果还是翻船了。
李空儿在心里拼命骂孟戚与墨鲤,偏偏他还不知道坏了自己好事的人到底是谁,竟然捷足先登拿走了金丝甲!
为了脱身,他一边冲击穴道,一边等着那两人出现,想要试探对方的立场,如果都是跟藏风观过不去的人,那就皆大欢喜!结果等来等去,等到晌午时分,还是只有几个不懂武功的村民来来去去。
李空儿的眼神愈发阴冷,有个村民被他盯得后背发毛,急忙去找村长了。
打也打了,送衙门吧,又怕这贼跑了以后回来报复,村长也是左右为难。
谁都没有注意,一只白绒绒的毛团沿着墙角飞速跑了过去。
孟戚已经很习惯这个身体了。
随着过往的记忆慢慢恢复,他变成沙鼠之后已经没有任何不自在,虽然毛色显眼,但是总能做到挨着别人视线的死角跑动。
就算前方有六个人,还没有遮蔽物,沙鼠也能保证没有一个人看到自己。
沙鼠眼睛里的一切都是放大的,他能看到很细微的、身为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比如刚才在村外的林子里细细勘探了一圈,孟戚发现某株半枯梅树的下面,曾经被人放过东西,只不过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几次折腾之后,这株梅树伤了根。
至于村长隔壁的张德子家,虽然屋子家具都还像样,却穷得叮当响,碗都是豁口的,米桶都要空了,稍微值钱的小物件更是一个都看不到。
几件冬天的厚袄厚衣里面都有当铺做的标记,说明曾经典当出去,后来又赎了回来。
墨鲤能推断出来的事,孟戚当然也能。
张德子根本不在家,一早就跟着那些赶集的村民出去了,孟戚觉得事情要麻烦了,可是不知道张德子去了哪家赌坊,也不知道他会对什么人胡说,孟戚决定先解决那个贼。
村民们惧怕李空儿报复,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或者退出祠堂。
李空儿正在得意,忽然后背一凉,他连忙望向地上的影子,正看到一个人右掌抬起,虚虚地罩在自己后脑上,只要微一吐力,就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前辈饶命!”
李空儿脱口而出,这时他才发现留在祠堂的两个村民好像被人点了穴道,睡得人事不知。他要是死在这里,根本没人知道谁杀了他。
李空儿愈发慌张,尤其看到那突兀出现的人影,就像是神龛旁边幔帐里冒出来的鬼魂,身上还披着幔帐呢!
“我不会把金丝甲的秘密说出去的!”李空儿眼珠骨碌碌地转,他确定像这样的高手,估计不会为藏风观办事,也不是藏风观能够收买得了的,于是咬咬牙交底了,“金丝甲之事背后有阴谋,我是为了师兄报仇。”
说着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说了一通,重点是青乌老祖有意用这件宝物搅得武林不宁,如今又放出厉帝陵的消息,必定有鬼。
“……前辈,如果这时候有人拿出金丝甲,揭穿青乌老祖的阴谋,拯救武林同道,必定会扬名天下!”
李空儿说得十分激动,孟戚却是嘴角一抽。
破坏青乌老祖的阴谋,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后面那些就算了!他不是江湖中人,跟那些家伙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同道”。
那些人死也好,活也罢,孟戚都不关心。
“什么金丝甲,我怎么不知道?”
孟戚把话说得冷飕飕的,李空儿一愣,有点不甘心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道:“是是,没有金丝甲,我什么都没看到!”
孟戚见他一副油滑的模样,就很是腻味,狂性一不小心占了上风。
手上内劲一吐,李空儿身体剧震,张口要叫,却颓然栽倒。
人没有死,可是头部受到重击。
轻则失去一两年内的记忆,反应变得迟钝,严重的话可能连路都走不稳了。
孟戚后退一步,身影重新回到幔帐后面,再隔空解开村民的睡穴,又变回了不起眼的沙鼠。
沙鼠刚沿着墙根溜出去,忽然看到村里一片慌乱,人人都往村口跑。
沙鼠想也不想,迅速蹿到了一堵墙上。
它身量小,想要不暴露自己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有爬高了。
沙鼠胖归胖,却真的很灵活,绝对没有能够难倒它的墙。
孟戚首先看的就是村长家,那边没事,不过他依稀看到了墨鲤的身影。
看来大夫也被惊动了。
沙鼠再转过脑袋望村口,便见到一个老学究似的人,做儒生打扮,胡子花白,看似年老体弱然而手里却提着一个人,像提着一只鸡似的。
儒生走到村口,笑眯眯地把手一松。
原本被他提着的人跌倒在地,满脸惊恐的磕头喊着求饶,正是张德子。
“你没骗我?”
“没有没有……我们村里真的有宝贝,好像是金的!”张德子脸色发白。
老儒生眉毛一掀,怒道:“什么金的银的,你之前说的可不是这个。”
“是金丝!金丝……”张德子显然想要补上后半句,可是他想不出来,最后硬着头皮说,“是金丝灯笼,也,也许是金丝钗,反正很值钱。”
说着,他对着村长家一指,哀声道,“就在他家!”
老村长走得慢,人还在后面呢。
张德子这一指,不偏不倚,恰好是对着墨鲤。




鱼不服 79.但闻醒世惊雷
其实墨鲤身边还有几个村民, 大家都是从村长家那个方向赶来的。
张德子慌乱之下只想尽快脱身,他看都不看, 指了就说:“他家有人做过楚朝的官, 后来逃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我爹以前说过, 当时带了好几口大箱子的!!”
老儒生的目光扫过墨鲤, 心想此子确实不是寻常之辈。
乡野贫户养不出这样的人。
一旁的村民又惊又怒, 忍不住道:“张德子, 你在说什么瞎话?”
“这位小郎昨天刚到我们村里,他祖上做什么的, 你如何知道?”
张德子一愣, 这才发现自己指的人是墨鲤。
老村长气喘吁吁地过来了,被他儿子扶着,胡须气得直抖。别的村民没有反应过来,他却门儿清, 什么做过楚朝的官,这不就是自己家的事吗?
“张德子, 你昏了头你!”
老村长痛心疾首,他隐约感觉到这个把张德子抓来的老儒生很是诡异。
他们一个小村子, 连收税的小吏都得罪不起,每年的徭役还要上下打点,塞些钱才能让村民囫囵回来, 而不是被砸断胳膊摔断腿, 或者人瘦脱了形回来大病一场就直接没了。
“……你胡说了些什么?”村长不安地打量老儒生。
他不敢看得太明显, 心里希望这人不要有什么大来头。
老儒生的注意力还放在墨鲤身上。
在一群村民之中,墨鲤可以说是格格不入,而且异常的镇定。
墨鲤听到金丝两字,便肯定昨晚的话被张德子听到了,而且张德子阴差阳错地以为那是村长家的东西。
墨鲤神情不变,心里却有些懊悔。
如果他把金丝甲收得严实一点,对这东西在意一些,就不会有今天这出意外了。
事到如今,必须搞清楚张德子在外面胡说了什么,有多少人听到了,还有这老儒生是什么来历,是否也是为了金丝甲而来?
墨鲤一边想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周围,他在找沙鼠。
——地上没有,墙根角落里也没有。
除了出去赶集的村民,还有行动不便的妇孺,村里剩下的人几乎都来了,这么大的动静,孟戚不可能没有发现这边的情况,难道被什么事绊住了?
墨鲤没有江湖经验,他表情虽然没什么,但是暗暗注意四周的行为却瞒不住有心人。
老儒生眯着眼睛笑了,显然认为墨鲤心虚想要逃跑,所谓镇定只是强行装出来的。不管这是谁家的后辈,怎么知道这里的,既然怕了,就说明没什么大本事。
墨鲤完全不知道对方已经想了这么多,他在担忧沙鼠。
孟国师武功比他还高,没什么可担心,然而沙鼠就不一样了。
要是沙鼠忽然不能变回人形了怎么办?孟戚的病情再次发作,就地晕倒了怎么办?
墨鲤越想越感到自己之前让沙鼠出去打探消息的做法欠妥当,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忽然看到旁边一堵墙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溜达。
“……”
圆滚胖乎的沙鼠,沿着土墙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又走过去,如是再三。
不仅墨鲤看到了他,还有别的人也注意到了,包括那个身份不明的老儒生。
因为这只胖鼠实在太嚣张了,哪有这样胆大的鼠?还这么肥!难道是米缸里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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