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寻常百姓家如此,富户与官员的宅子也是如此。
即使是自家的地,修自家的园子,也得官府过来勘探。
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谋逆者偷挖地道,一方面则是为了京城自身的安全,千年前太京就曾经因为世族豪门在城外广修园林,截断河流溪水划做自家园内景观,当暴雨忽至,洪水不能通过河流排出,竟淹没了半个太京。
后来又有富户买下半条巷子的地,大肆修整,导致整条街地面下陷。
孟戚虽能仗着武功,不用工匠,找个妥帖的地方挖池塘,可是——挖这种小池塘,还不如不挖。
虽说齐朝百两银子楚朝七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一栋三进的院子,但这是最低价,不仅房子的位置比较偏僻,面积也比较狭窄,进门没有影照
壁,后院最多只能种上几棵树,就算去挖池塘,这池塘的面积也不比水缸大多少,除非拆屋。
或者把屋子的地面全部掀了,变成一个有房顶的“池塘”?
这比单纯的挖池塘更难……
孟戚往椅子上一靠,他似乎又感到了多年前在楚朝做官时的无奈。
作为上云山的龙脉,明明囊括十九座山峰,要多少地有多少地,可是到了京城,只能安安分分地住着皇帝赐下的宅子。
现在连宅子都没了。
深山密林住着虽好,但太京的繁华也很好啊。
哎,身拥千里之地,却上无片瓦的,估计也只有龙脉了!
孟戚开始回忆自己当初在哪里藏过钱,除了皇宫里的牌匾,城门楼上的银子,好像就是从前国师府跟观星台,至于礼部尚书府、将军府等等,还得一一查看这些府邸有无经过损毁,现在又属于什么人。
孟戚悄悄地从怀里摸出两块银饼。
这是昨天半夜他去偷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那栋宅子他认识,住过他的旧友,而且当年藏的东西没被发现。
两块加起来称一称,大概六两银子吧。
“轰。”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孟戚一愣,把银饼重新塞了回去,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窗前。
只见烟尘飞舞,街边屋顶的瓦片落了一地,百姓惊恐地四下奔逃。
人影一闪,墨鲤跃上了二楼窗前。
孟戚眼疾手快地推开了窗,恰好把人迎了进来。
只这么条缝,就有浓浓的硝烟味涌入。
“怎么回事?”
“那群人身上带了□□,可能又是霹雳堂的东西。”墨鲤皱眉说。
几条街外,听到声响的禁卫军跟衙役都往这边赶来。
这时陆慜慌慌张张地在外面敲门,因为孟戚没有锁门,他不小心跌了进来。
看到二皇子,墨鲤不禁有些尴尬,只因方才他说自己去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结果恰恰相反。
“我们被发现了吗?普通的地痞怎么会带着□□?”
“……普通的地痞不会,可是江湖人就不一定了。”墨鲤经历了好几次这种事,发自内心地觉得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可能就是自己倒霉,对方倒霉,然后赶在了一起。
“只些许小事,他们为何动用□□?”孟戚想不明白。
墨鲤沉默,好一会才说:“他扔了很多暗器,都被接住了,随后大约是红了眼,丢昏了头,把那个乌黑的木筒也砸了出来。我不知是什么,怕是能喷出毒针的机关误伤百姓,所以用内力牵引暗器将木筒撞歪到旁边,结果木筒应声而碎,滚出来十几粒黑乎乎的东西。”
那就是霹雳堂最有名的雷震子。
墨鲤最初不认识,不过离开竹山县之后,他已经遇到两次了,立刻用内力裹住这要命的玩意,直接丢出客栈,抛向了半空。
好在除了震碎、震落瓦片,无人受伤。
“知道他们什么来路吗?”孟戚只能听出这些恶汉的口音不是北地人。
“未曾报名号。”墨鲤补充道,“点了穴道,都躺在客栈下面。”
“禁卫军来了!怎么办?”
二皇子已经急得要爬窗了。
鱼不服 149.戍虎狼之兵
硝烟散尽, 客栈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
最先赶到的衙役勉强往里面张望了一眼, 以为都是死尸, 立刻不敢进了。
“有没有人活着?还有能喘气的吗?”
“有!官爷救命啊!”
客栈里立刻传来陆续的应答声, 掌柜第一个连滚带爬地出来。
因为太急,他被门槛绊倒了, 脑袋都磕破了。
衙役嫌恶地后退一步, 问跟着出来的伙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伙计惊魂未定,还在大口喘气, 他下意识地往外张望,刚才明明看到那位客人出了门,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想到跟那位客人同来的另外两个人还在楼上, 伙计艰难地咽了咽口气, 飞快地说:“官爷, 是这些恶汉……不不,江洋大盗闹事儿, 他们互相斗殴, 然后不知道砸了什么东西出来。打得眼花缭乱的,跟茶馆说书里写的一样!什么飞蝗石铁莲子啊到处丢,你看这门框上,还插着几根暗器呢!”
衙役们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一看。
吆,还真有!
领头的一挥手, 马上有人掏出布帕, 小心翼翼地隔着布抓住暗器, 想将它从门框里拔.出来。结果这暗器扎得太深, 一拽没能拽动,那人只得用脚抵住门框,拼命往外拔。
客栈伙计看得咋舌,太可怕了。
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不就成了说书先生口中的透骨钉?
他越想越怕,冷汗淋漓。方才他跟掌柜都在楼下,一不小心就会被误伤,简直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个来回啊!
“愣住做什么,继续说!”领头的衙役呵斥道。
客栈伙计慌忙点头,这时禁卫军也骑着马过来了,伙计立刻提高声音道:“就是这么一群人想要住店,可是房间不够,然后也不知怎么地这些人就打起来了,挥兵器扔暗器的。小的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脑袋缩在木柜下面,只听到轰地一声,跟打雷似的,到现在小的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呢!”
太京府衙的人倒是没有过多怀疑。
他们知道城外制造火.药火.炮的神火局每隔一两年总会出事,或是死三五人,最严重的一次,听说小半个场子都被炸飞了。
这些事情太京百姓都不知道,他们以为是打雷,或者是京畿大营在放炮。
而衙役们只是听个小道消息,并没有亲眼见过那种惨烈场面,也没有上过战场,充其量只看到过几个被鞭炮炸伤的人。他们往客栈里扫一眼,看到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就以为这些人自食恶果同归于尽了。
“行了,把人抬走……”
“慢着!”
赶来的禁卫军敏锐地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硝烟味竟然是街上浓,客栈里淡,很明显爆炸发生在外面。
“有没有人出去过?”
客栈伙计翻来覆去只会复述说书人的话本,客栈掌柜撞晕了脑袋,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根本一问三不知。客栈里的人也因为害怕官兵或厌憎那些闹事的恶汉,都躲在房里不出去。
“算了,把这些人都带走!”这一小队的禁卫军头目不耐烦地说。
“可是,万一有余孽潜逃……”
“是你能扛得住火.药,还是我这些弟兄能挡得住暗器?”
禁卫军的小头目说完就走了,留下一群衙役骂骂咧咧地搬动客栈内昏迷的恶汉。
“全部押回去,关进牢房!”
“这……府衙的大牢好像已经满了!”
领头的衙役瞪眼道:“满了就挤一挤,怎么着?我们又不是开客栈的,还保证给他们一人一个大通铺的床位?反正咱们也不管饭,什么江洋大盗英雄好汉的,饿个三天他们还有力气闹事?”
众人唯唯诺诺,出门强征了两辆铺子运货的板车。
再把人抬着丢上车,也不管谁的脚压住了谁的脑袋,堆尸体一般地摞起来。
客栈伙计看着他们离开,赶紧爬起来,跑到后厨看客栈里其他人的情况,又被他们催促着回来看掌柜。
掌柜头破血流,面朝下趴着。
“这可要命了,上哪儿找大夫。”众人急得不行。
“让一让。”
伙计闻声一惊,抬头望去,发现正是墨鲤。
忍不住揉眼睛的伙计十分震惊,这人方才躲在哪里?怎么又从楼上下来了?
此刻二楼,陆慜站在窗边张望,不敢置信禁卫军跟太京府衙的人竟然就这么走了!之前在牡丹坊的搜查可是毫不含糊,更别提他躲在皇宫中,差点被禁卫军用火炮轰成渣的经历了。
这不可能!孟国师跟墨大夫武功搞清没错,但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国师的存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陆慜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活脱脱是傻子的模样,哪里有人因为自己没被抓而感到困惑的?陆慜不仅满脸疑惑,
他癞头、旧衣,嘴上无毛,看着跟那些商人身边跑腿的随从没两样。
这也是孟戚三个人却只要了两间上房,客栈掌柜没有半分怀疑的原因。
随从嘛,平时也就住住最便宜的屋子,遇到这种房间不够主人又不肯额外花钱的时候,可不就得委屈自己睡在地上。
至于孟戚二人,即使身穿旧衣,可是那手伸出来,就不是干粗活的人。
商人惧怕被劫,改穿旧衣是很平常的事——因为斗笠,掌柜没见着这两人的脸。
二皇子还在念念叨叨,孟戚听得厌烦,随手一拂陆慜就发不出声音了。
陆慜又念了一阵才发现,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你想知道他们为何敷衍了事,很简单,无利可图,却又有危险。”孟戚看到二皇子那傻呆呆的模样,就忍不住多说几句。
孟国师腹诽道,这小子蠢成这样,怎么在皇宫里长大的?
齐朝太子真的不容易!
“换了平日无事,石头都能榨出油,现在见到掌柜受伤,京城里到处乱糟糟的,他们连这丁儿心思都没了。城门不开,他们想捞一笔钱跑都跑不了……”
孟戚顿了顿,自言自语道,“不过,禁卫军的反应倒是奇怪。”
霹雳堂的雷震子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又赶上了叛逆大事,禁卫军轻轻放过此事,确实很出人意料。
饶是孟戚再聪明,一时也没想到问题出在南镇抚司。
锦衣卫跟禁卫军直接打起来了,原本在城内搜捕的禁卫军陆续被调了回去,这队禁卫军也是在去南镇抚司的途中,听到爆炸声赶过来的。
“估摸着,是出事了。”孟戚拎起陆慜,轻巧地翻出了窗户。
这家客栈是不能住了。
先去外面等大夫。
且说墨鲤看了看掌柜的伤口,立刻让找了干净的布包扎,不严重只是要静养,接下来一个月最好都不要起身。以防头晕目眩,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妇人千恩万谢,又让伙计去取钱。
墨鲤只好推辞,其实这事也是无妄之灾,客栈掌柜一样倒霉。
“今日若无先生,还不知会出多大的事,死多少人。”掌柜娘子拭泪不止。
这时客栈二楼也陆续有人出来。
看到墨鲤的容貌,多数亦觉得这大夫并非歹人。
江洋大盗也好,少年侠客也罢,凡是在客栈酒楼里大打出手的,能记得赔偿银钱的,已是凤毛麟角了。
这次客栈里没损坏什么东西,也没人受伤,常年在外奔波的自然知道有多侥幸。
于是纷纷过来相谢。
墨鲤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这些人会一直躲在房间里,直到他离开也不露面的。
因避灾躲难,本就是人之常情。
“这位先生,小生因带着家眷,实在不敢触怒那些恶汉,这……”
一个书生当先一步,惭愧地抱拳行了一礼。
紧跟着是几个商人,都是面带愧色,又很好奇墨鲤的身份。
“先生是何方人士,因何滞留太京?”一位老者拱手道,“老朽不才,虽非太京人士,但是在青州经营着一家小小的车马行,在太京有一些人脉,这市井三教九流的人物,我都认识一些。若先生有什么难处,老朽必定相助。”
换了两日前,墨鲤可能要向老者打听哪儿有做银针的匠人了,如今倒用不上了。
墨鲤婉拒了这些人的好意,正要出门的时候,那位老者忽然跟了出来,低声道:“京城里现在不太平,老朽知晓在内城宜广门附近,有好几座空的宅子。官邸的主人都在外地做官,先生若真的无处可去,又有一身好本事,倒不如暂时在那里歇脚,也好避开官兵。”
墨鲤微微一愣,忍不住端详老者。
老者羞愧地低头道:“因曾识得几个梁上君子,打过那儿的主意。如今非年非节,也不是外地官员进京叙职的日子,那些地方,应该很是安全。”
墨鲤并不担心这是个陷阱。
或者说,除非北疆十万大军一起上,否则也没什么陷阱。
——如果地下埋满火.药是瞒不住孟戚的。
这老者语气诚恳,神情真挚,应该没什么问题。
“多谢老丈。”
墨鲤道了谢,他走之后,客栈伙计忽然觉得衣兜里好像多了沉甸甸的东西,打开一看,顿时懵了,怎么多了几十个铜板?
孟戚在巷尾等了半天,才看到墨鲤出来。
“怎么,那掌柜伤势很重?”
孟戚轻轻踢了脚蹲着发呆的陆慜,后者垂头丧气地站起来。
——又得东躲西藏了,饭都没吃上一口,只有两块梅花糕垫肚子,客栈的钱白花了。
墨鲤把那个老者的建议一说,孟戚立刻点头赞同:“这主意不错,对了,昨天晚上我看到宜广门附近有座空的将军府,里面仆人少得可怜,黑漆漆的连灯笼都没有,后院却有假山有荷塘……就去那家吧!”
鱼不服 150.承天运
说起宜广门附近的宅子, 那是利弊皆半。
论面积跟位置, 都是一等一的,可是恰好坐落在皇城的西南夹角, 冬天刮大风,夏日烈阳照的时间最长, 真是谁住谁知道。
久而久之,那些朝廷大员都不会住在这里。
偏偏这边的宅子还挺大,品级小的都住不了。
大约从陈朝开始,这里就成了那些外州高官的府邸, 通常还是由皇帝赐下。曾有人得了宅子, 一次都没住上, 就病死在任上。没过几年, 宅子又赐给了另外一位逐渐得势的外官,但是等这位新贵深得圣心被调回京城, 入阁为宰辅, 不止加官进爵,宅子必定又换了一栋更大距离皇城更近的。
于是宜广门这些府邸的主人,总是换了又换, 偶尔有回到京城住进这宅子的官员, 也搞不清隔壁的邻居是几品官, 在何处任职。
牌匾上挂着的, 没准还是主人的旧官衔。
因为换来换去没什么意思, 过个三月, 主人还不是这宅邸的主人都难说。
墨鲤隔着半条巷子, 看着牌匾上的将军府字样,迟疑地问:“是这家?”
“应该是啊……”
孟戚说话的声音逐渐变低,忍不住左右张望,以确定位置。
因为这座将军府门前,有不少禁卫军徘徊,看着像是巡城,实则为监视。
如果是一座无人的空宅子,自然不值得这般。
“奇了,难不成宅子里的主人回来了?”孟戚自言自语,想了想又摇头道,“昨夜整栋宅子都没什么光亮,唯有门房处挂着个灯笼,与周围宅邸一样,分明是主人不在家。京城戒严,城门封锁,这一日之间,主人怎么就回来了呢?”
墨鲤已经绕到围墙了旁边,轻松地借着附近屋檐的遮蔽,跃至墙头,朝里面张望。
宅子里果然有动静,不是家丁仆役,而是穿着皮甲做兵卒打扮的人。
“将军府……”
墨鲤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答案。
这时他感到有人挤到了自己身边。
“怎么样?看到后院的那处假山了吗,要不要绕过去再瞅一眼?”孟戚笑着问。
墨鲤无声地看着他,从孟戚戏谑的眼神里验证了自己方才的猜测。
——昨天不在,今日就回城的将军,还是个在外面任职的武官,还能是谁呢?
联想到六皇子入京,这个人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孟兄!”
墨鲤心情微妙,他有心要规劝孟戚不要总是跟这一只羊过不去,而且世事多巧合,万一跟随六皇子进京的还有一个武官呢,兴致勃勃地去找钱袋,结果发现不是钱袋,这该怎么办?
“大夫勿急。”孟戚继续往墨鲤旁边挤了挤,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咱们就去看看这家的院子,赏荷池,看假山。大夫要是看不上,这附近这么多空宅子,还少了你我的落脚处吗?”
墨鲤:“……”
时值春日,荷花池里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他正想着说辞,却听到墙下陆慜紧张地说:“有大队人马往这边来了。”
***
将军府中门大开,刘澹领着亲卫来到门口,冷冷地看着被禁卫军簇拥着过来宣读圣旨的兵部尚书。
按照规矩,接圣旨是要摆香案,恭恭敬敬跪迎的。
可是刘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目光锐利如刀,使得兵部尚书心中一惊,脸色都变了。
“大胆刘澹,圣旨已下,为何如此不敬?”
“原来尚书是带了圣旨来的。”刘澹忽而展颜,一改方才那种杀气腾腾的模样,笑着说,“都是我疏忽,应该派亲卫早早地在巷口守着,陛下待微臣如此宽厚,怎会让微臣在家中惶惶不安,连大门都被人监视着呢?”
兵部尚书眉毛一掀,原本要斥责,不过想到皇帝如今的状况,他又把怒火压下去了。
目光轻蔑地看了刘澹一眼,暗笑这等粗鄙武夫,仗的就是救驾的功绩跟圣宠,岂可长久?也就现在嘴硬罢了,等到三皇子登基,且看这家伙如何诚惶诚恐地自保。
“你这是对上官不满?对陛下不满?”
“岂敢,只是在下久不在府中,家宅空虚,只能找到香炉,连根像样的能点着的香都没有……怠慢圣意,这可如何是好?”
兵部尚书却已经不耐烦跟刘澹再说什么了,他冷笑一声,打开圣旨直接宣读。
撇开那些文绉绉的骈句,大意便是刘澹趋附皇子,皇帝震怒,令他在家中闭门思过。
“谢陛下隆恩。”
刘澹跪着,他一接过圣旨,兵部尚书就甩了袖子走了。
刘澹面带冷意,将军府的大门则被禁卫军直接关了起来,一副软禁的架势。
“欺人太甚,将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刘澹的亲卫愤然道。
“是啊,将军,陛下必定出事了。”
刘澹一言不发,沉着脸往花厅走去。
他原本在北疆声名远播,那些西凉人跟契丹人看到他的旗号都是要绕着走的。他是北疆磨砺出的一柄锋刃,只因身在朝堂虚应众人而收敛光华,不是刀锋生锈,也非忘记了血的味道。
刘澹怒而不发,深思不语,连亲卫都有些心惊,不敢贸然打搅。
这些亲卫都是跟随刘澹多年的人,他们知道只有到了生死关头,刘澹才会这般沉思,因为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
难道……将军真的打算相助六皇子?或者干脆造反?
刘澹进了花厅,六皇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将军如今危在旦夕,若不自救,这身家性命就难说了。”
六皇子年纪虽小,道理却是一套接着一套,他侃侃而谈,自鸣得意。
可是不仅没有收到意料中该有的效果,连刘澹的亲卫都是一脸不善,手按刀柄好像随时都要暴起伤人。
六皇子心惊肉跳,立刻闭上了嘴。
随即又感到自己这般示弱,完全跌了面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刘澹神色冰冷,不怒自威。
他对六皇子十分腻烦,或许在别人眼中六皇子还是个孩子,然而边疆苦寒,十来岁的少年已经要披甲持刀戍守边关了。
但是烦归烦,刘澹并没有打算一刀把六皇子砍了。
一来是杀了皇子麻烦更大,二则是因为六皇子身上的怪异之处。
刘澹不傻,纵然对齐朝宫闱隐秘一无所知,可是六皇子的性情,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东西了。皇帝陆璋,或许比他预想的还要薄情寡义。
朝廷重文轻武,内阁宰辅打压排斥武将,陆璋虽然对他刘澹有知遇之恩,可是这份恩情,到底价值几何,还有待称量呢!
正如陆璋自己愤恨过的那样,楚灵帝只需要一条狗,无数人愿意做皇帝的那条狗,还争个头破血流。狗主人本身根本不把狗放在眼里,高兴了就给点吃的,不高兴了提上一脚。
陆璋对臣子很宽厚,所以他这一脚绝对不会自己踢,而是让别人来踢狗。
刘澹倒是没有恨得牙痒痒,对这点他看得十分明白——他想加官进爵,皇帝需要用得趁手的人,彼此得利罢了。
谈不上是狗,但也不是贤臣明君其乐融融。
皇帝出事了,意味着刘澹铺好的路没了。
“六皇子想要劝本将造.反?”刘澹看着六皇子,像是看一个笑话,他讥讽道,“莫非殿下以为,只要顶着皇子的头衔,就能引得旁人不惜身家性命,搏那从龙之功?”
六皇子死死地盯着他,脸色慢慢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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