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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人不能选择自己怎样生于世间,还不能选择自己长眠在何处吗?
于是这个“小风波”很快消弥,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楚朝依旧一派欣欣向荣,很快就迎来了盛世承平。
“哦,风水啊……其实不是风水之说糊弄人,得看人心里怎么想。再荒谬的鬼话,只要说到别人的心坎里,鬼话也会变成真话。”
陆慜话一说完发现众人一齐盯着自己,顿时缩了下脖子,胆战心惊地问,“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没错。”
孟戚定定地看了他一阵,这才收回目光。
陆慜擦了一把汗,锦水先生在旁边愈发感到怪异了,在他看来,孟戚只是谈到了风水,然后墨鲤就问谣言是不是楚元帝放出的,孟戚说了一句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了,四十年前的事情怎么能说得清楚?锦水先生正这么想,墨鲤忽然又说了几个字,声音太低锦水先生没有听清,倒是孟戚的回答他听见了。
还是三个字,不知道。
如此推测,莫非大夫提出了一个嫌疑者的名字?
再观两人神情姿态,交谈的语气,就好像孟戚亲眼目睹过这场变故似的,墨鲤也深信这一点,而孟戚嘴上说着不知道神情却完全不像那么回事,他是知道的!
是知晓内情,却不能说——
锦水先生打了个冷战,猛地醒过神来,心道出鬼了,这种荒谬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知道当年旧事的人,少说也得六十来岁了,这两人虽然来历成谜,但年纪却是实打实的。
不,等等。
锦水先生忽然想到他们当众称呼自己别号时,又特意解释他们能够让说的话只让特定的人听到。这是说书人口中常常提到的密法,是武功高绝的人才有的本事。
可问题是据说武功练到极致,就会鹤发童颜,或者驻颜不改。
锦水先生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不应该苦求“高人”,揭破京城舞弊案。
这时陆慜跳下马车,准备将车推过沟壑。
事实上哪里用得上他费劲,墨鲤直接把人撵到了旁边,待众人全部下了车,就跟孟戚轻松地一人一边,直接将车抬了过去。
陆慜牵着两匹马傻傻地站在原地,他揉了揉眼,这才确定马车已经在几丈开外了。
再一眨眼,十几丈。
锦水先生:“……”
书生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下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可以免了,人家就是传说中飞天遁地的武林高手。
“我以为武林高手的说法都是编出来的。”锦水先生虚弱地说,他以为打手护院这类人就是会武功的江湖人了,或者是力气大,之前孟戚单手把车抬起来,轻松把查爷这一行人放倒,他又以为是速度过快的巧手工夫。
太京人见过天南地北的杂耍,以及各种奇巧把戏,像什么嘴里喷火,口吐宝剑,凭空变出一篮桃子,把一盆水变成一盆血,白布在火上一烘就出现字迹等等,这里面都有窍门。所以太京百姓不像乡下人那样好糊弄,见着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就奉为天人,可相对应的遇到真正的高手时也没那么容易反应过来。
“在码头上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陆慜茫然回答。
“不,我以为武林高手就是……很能打……”
锦水先生想,不包括一眨眼间飘出去好几丈远啊!这荒郊野地破败不堪的陵墓前,换成不认识的人他都要张口大叫有鬼了。
陆慜还是很茫然,疑惑道:“没错啊,武林高手就是很能打,以一当百,以一当千都没问题。”还能闯皇城把皇帝揍成猪头呢!
锦水先生张口结舌,瞪着眼睛说:“不能御剑杀人,百里之外取人首级?”
“你在说话本吗?”陆慜震惊。
锦水先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世上并没有那种能变为三寸高、能飞天遁地、生魂离体御剑杀人的游侠。
——其实三寸高不行,五寸还是可以的,初生婴孩约莫四到五寸。至于飞天遁地,生魂离体什么的,龙脉身体是灵气所化,意识离体变成龙随便逛逛不是难事,只有御剑杀人玄乎了点,龙自己就能飞,用不着剑。
龙盘在剑上飞像话吗?
那剑怕不是得有门板那么大!
所幸锦水先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把话说出口,也免去了耳目敏锐的墨鲤一场尴尬。
孟戚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没有留意身后的情况。
“……楚元帝死后,楚灵帝继位,他似乎对当年的风水之说深信不疑,于是楚朝最后数年,此地都疏于看顾。楚朝覆亡,当年风水不祥之说再度兴起,陆璋作为楚臣时就听过这里的传闻,怕它继续妨碍太京的气运,于是下令将神道左右的石雕尽数放倒。”
孟戚语气里带着讥诮之意,神情疲惫地说,“可他又怕乐阳侯在民间名声太广,只敢偷偷派人趁夜行事,如今朱侯祠虽然还勉强保持着完整,但是外围这一带已经面目全非,我也有多年不曾到此处。”
墨鲤心里一动,他觉得孟戚只是感叹,并无悲恸之意,不禁问道:“朱侯的棺椁,其实已经不在此处了?”
孟戚愣了愣,随即握住墨鲤的手,笑道:“还是大夫知我。”
“不过察言观色,孟兄无意隐瞒,我自能窥得一二。”墨鲤低头看了看被握的手,发现某人抓得十分熟练,手指都被裹在其中,几乎动弹不得。
“朱侯的棺椁是什么时候移走的?”
“很早,四十年前,在皇陵另定的事一出,我就……在上云山找了处深谷。”
孟戚停住了,毕竟深夜跑去挖一位安葬了多年的故友之坟,再扛着棺材藏起来,在世人看来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好在龙脉的想法一致。
墨鲤知道这世上没有鬼魂,人死即为枯骨,又没开棺,不存在惊扰死者的说法。
“你这份未雨绸缪,也太早了。”墨鲤沉思,换成自己经历这样的事,估计不能预见到如今这番景象,孟戚却那么早就有准备,实在令他钦佩。
果然论起入世跟人心,太京龙脉要更高一筹。
那边孟戚欲言又止,他看出了墨鲤的想法,照理说可以顺水推舟地认下,但是他又怕墨鲤回过神后产生误会。
“大夫,我与乐阳侯只是故交之谊,同袍之义。”
墨鲤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不然呢?
“……所以我不是单单要偷他棺椁,藏在上云山的。”
孟戚扶额,艰难地解释道,“当日我查谣言时又气又恼,最后还是邓书生来劝我,说不建这座庞大的陵墓群是一桩好事,除了费钱费事之外,这世间没有长盛不衰的权柄,终有一日要改朝换代天下大乱,大家都葬在一处,陪葬品众多,岂不是要倒霉?”
历朝历代都有缺军费去挖掘古墓的事,帝陵也不能幸免,除非像陈厉帝那样让人搞不清坟墓在哪里,否则即使有重重机关,来个十几万人开山炸陵,什么机关也不顶用。
孟戚感慨道:“虽然我知道这个道理,但邓书生直接说出这番话,我还是十分气恼。”
正值楚朝兴盛之际,别说皇帝了,就连开国功臣哪个不希望楚朝能千秋万代,黎民安居乐业?忽然来个人说以后天下大乱,大家的棺材都保不住骨头怕是都要被人踩成渣了,也就是孟国师不会死还能有点理智,其他人早就要跟邓宰相拼命了。
“所以气完之后,你越想越有道理,就去挖了坟?”墨鲤觉得自个八成也会这么干。
“是啊。”孟戚没有底气,虚弱地回答,“邓书生的意思是大家埋在一起就很招眼了,如果只有乐阳侯一人,凭他在民间的威望,说不准还会香火鼎盛。邓书生是读书人,他觉得天下人敬重朱晏,我不这么想,最多就是读书人敬重朱晏而已,读书的可不是天下人。朱晏没有子嗣,当日身死,我们都很悲痛,尤其是李元泽。朱晏虽是追封为乐阳侯,但陪葬品相当于一位郡王。葬时规模盛大,整个太京都知道,史书更不会抹去,保不准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嗯,你说得有理。”墨鲤颔首。
孟戚闻言松了口气,低声道:“我只带走了棺椁,只有这一次,至于其他人……当年都是匆匆下葬,还多半运回了故里,没什么陪葬品,也不招眼,更不会因为风水之说被楚朝后来的皇帝迁怒,所以我就没费心思。”
墨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孟戚是因为只带走了朱晏的棺椁,怕他误会?
毕竟他们是龙脉,山为其形,别人要在山里埋棺材是拦不住的,可偷挖棺材回来这个行为就很出格了。
但,这话不能说。
秦老先生说过,有德之人,无论生死都值得世人敬重。
于是墨鲤默契地略过了这件事,不说他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现在明白了,便觉得直白地提一个字都是对乐阳侯的无礼。
“原来如此,那我们走罢。”
墨鲤原本想提议去朱侯祠,让孟戚去拜祭故人,现在看来不必了。
这时陆慜才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
锦水先生在途中不慎踩到泥坑,崴了的脚又添新伤,加上之前在船上摔跌的几次,这下彻底站不起来了。
墨鲤闻声去诊治,恰在此时,破败幽深的废陵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凄厉嚎啕。
像鬼哭。
众人对视一眼,锦水先生默默地在心里更正,是那种标准的鬼哭,就跟戏台子上的一模一样,忒假。





鱼不服 179.待以左道惑众
树影摇晃, 乌鸦乱飞。
呜呜的鬼哭声直钻人耳,紧接着远处亮起了几盏红灯笼, 在风里晃悠悠地飘着。
陆慜正觉得新奇,锦水先生在旁边道:“其实鬼火是蓝色的, 听过话本的都该知道……哎呦!”
他忽然一声惨叫,远处那几点鬼火都被吓得停顿了。
锦水先生汗如雨下,捂着自己的右腿, 痛到说不出话。
墨鲤刚才用内力激发了锦水先生右腿患处, 效果立竿见影, 淤血迅速化去, 马上就可以下地走路,就是可能走不稳。
——不是因为伤势没好, 而是激痛残留, 让人产生错觉不敢用力。
在锦水先生的感觉里, 那种痛好比有根长针猛地扎进骨髓,还在里面搅动了两圈。
“对不住, 这里道路崎岖难行,如果放任不管, 马车的颠簸会加重你的伤势。”墨鲤又送了一股灵气过去,这次是为了缓解僵直的肌肉。
经脉受激, 书生右腿本能地弹动了一下。
墨鲤早有准备,避开后稳稳地抬手将人扶住。
倒是锦水先生失措之下, 双手乱抓, 一声慌乱的大叫脱口而出。
才喊了一半, 脚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了,除了隐隐的痛感,脚踝与脚掌都似乎恢复了。锦水先生懂点儿医术,因此更觉得不可思议,他根本没看到墨鲤手里有银针,可脚又确确实实地好了,锦水先生咽回了后半截惊叫,尴尬地道谢,抬头却见陆慜神情古怪地瞅着自己。
“你把鬼都吓没了。”
试想这荒凉的野地里,一个人骤然惨叫,紧跟着响起的第二声戛然而止,彻底没了动静——隔上一段距离,谁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被人谋害?
遇到了野狼?
装神弄鬼的人被吓住了,竟不敢再靠近。
看到那几盏红灯笼忽然熄灭,陆慜发出了遗憾的叹声。
叹完气他意识到不妙,立刻义正辞严地说:“国……果然这里有盗匪聚集,竟然敢在朱侯祠前装神弄鬼,实在可恶!”
二皇子认为孟戚必定十分愤怒,故人被埋葬的地方成了荒郊野岭,地上狼藉一片,换谁都忍不了!孟戚偏偏面无表情,陆慜顿时更慌,心里七上八下,唯恐孟国师爆发的。
正担心着呢,就有人不长眼地撞上来了。
哈,这简直是瞌睡上来有人递枕头!
陆慜满怀希翼看着暗处,墨鲤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二皇子在皇宫里憋久了,看到装神弄鬼的人都觉得稀罕。
“……”
令人忍不住为此刻皇宫里那位永宸帝忧心。
墨鲤很快醒过神,同时暗暗惊奇。
从前的太子,如今的永宸帝,好像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站在他那边,帮他思考问题,替他头痛费神。
这不是陆忈本身的能力,而是因为他糟糕的处境。
越是了解,就越忍不住想要找出一条出路,就似擅弈之人见到一盘残局。
“砰、砰……”
墨鲤的思绪被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打断。
这个动静远远听着就像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布袋子不停地砸在地面上,十分有规律,最初还是一个布袋子,紧接着就成了好几个,声音此起彼伏,合着奇妙的节奏。
心脏似乎都跟着一起剧烈地跳动起来。
锦水先生最先感到不适,他张大嘴,脸色通红,整个人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惶恐之中。
即使怀疑这是有人在暗处作怪,可是听着这沉闷有节奏的声音,看着周围荒凉的模样,也控制不住地发慌,甚至有种心胆俱裂的错觉。
“有趣。”孟戚微微挑眉。
这种如同鼓声的节奏,可以应和心脏跳动的声音,紧跟着越来越急,却又在人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虽不至于丧命,但也不好过。
墨鲤跟孟戚有内功傍身,不会受到影响,其他两人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墨鲤甚至听到原本飘着红灯笼的地方传来几声愤怒的咒骂,这些穿着黑衣提着灯笼冒充鬼火的人跟布袋子们好像不是一伙的。
一座荒废的朱侯祠,怎么装鬼的人都有好几批?
墨鲤很是纳闷,跟孟戚对视了一眼后,发现孟国师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咚!”
布袋子发出的声音更加响亮,这预示着他们逐渐接近了。
锦水先生快要透不过气了,随后他瞳孔收缩,颤抖着指向漆黑的树影,只见一个高大僵直的身影跳了一下,直接蹦了出来。
果然是一身麻布袋子似的衣服,蒙住了头脸,什么都看不清。
手臂直直地伸着,双腿跳起来的时候同样笔直不打弯,锦水先生眼珠都快要瞪得掉出来了,只因这幅打扮跟说书人口中的湘西赶尸非常类似。
人死在异乡,亲属会出钱请赶尸人摇铃施术,趁着天黑在野外赶路,过村不入,遇河不渡。一路上撒纸钱,而死尸会跳跃着行走,身体僵直,每一步都踩在黄表纸裁成的纸钱上。
如今地上既没有纸钱,耳边也没听到赶尸人的铃声……莫非是诈尸?
虽然知道这里有人装神弄鬼,但是这样一个,不对,是一群保持着非人姿态缓慢靠近的布袋子出现在眼前,还是令人心生恐惧。
正常人连续向前跳跃时,根本无法维持四肢僵直没有一点弯曲。
锦水先生竭力保持冷静,试图辨别这些“尸体”手脚上是否绑了木棍,据说湘西赶尸是个骗局,尸体都是人假扮的,为了避免被看出破绽,就会使用这种办法。
结果一阵风吹过,罩着的麻衣飘起,能够清楚地看到光秃秃的手臂,里面什么都没绑。
锦水先生大叫一声,拔腿要跑。
墨鲤见势不妙,反手一掌,心脏快要跳出腔子的锦水先生就晕了过去。
陆慜看了看前边蹦跶的布袋子们,又看被墨鲤扶着靠在一棵树旁的锦水先生,心惊肉跳地拼命摆手:“不不,大夫手下留情,我不跑也不叫,千万别把我打晕。”
墨鲤:“……”
只是点穴!什么打晕,没有下那么重的手!
墨鲤正要把那群乱蹦的布袋子解决掉,结果手刚抬起来就被孟戚按住了。
墨大夫一脸莫名,这时候还不动手,难道要等布袋子跳到面前吗?
——没错,就是这样。
孟戚带着讥诮的笑意,像看耍猴戏一样看着这些肢体僵硬只能蹦跶的“尸体”。
砰砰咚咚的沉闷声响像是在砸在人心头,陆慜不得不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近了,更近了。
走尸将马车团团围住,笔直伸出的手臂几乎要戳到孟戚。
然后场面就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死寂。
被恐吓包围的人既不跑,也不叫,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站在原地看走尸。
走尸们也很为难,他们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通常吓跑行人之后,他们就能洗劫行人的财物。
劫财跟害命不同,经常死人的话官府就会来清剿了,大家的日子还怎么过?
死寂持续了一阵后,走尸觉得这样不妙,赶紧掩饰性地原地跳几下。
原本切合奇异韵律的沉闷声响被打破了,咚咚声变得杂乱无章。
意识到不妙的走尸有的停下,有的试图调整,结果就是变得更加滑稽可笑,一下就从令人胆寒的森森鬼气回归了现实,仿佛一群兔子在傻蹦跶。
“哈哈哈!”陆慜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这下彻底装不了,走尸里首领模样的人愤怒地甩开大袍子,抽出藏在衣服下的刀,恶声恶气地威胁道,“把钱全部交出来!”
紧跟着所有布袋子都来了个大变身,个个手里不是短刀就是铁棒。
天黑得要命,加上为了扮走尸人人都罩着一个不透风的黑布袍子,视野非常模糊,这会儿图穷匕见了,忽然发现对面的人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孟戚就是可以靠一张脸,一身气势唬住别人。
哪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都会本能地觉得不妙,怀疑自己踢到了铁板。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走尸首领的脸生得很奇怪,颧骨突出,一说话就嘴角歪斜。
此刻他强打精神,撑着一身阴煞的气息,张嘴就是一套江湖切口,“烧的什么香,拜的哪一尊佛?兄弟们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拿点买路钱,不沾人命。”
墨鲤对这人忽然退缩的行为感到奇怪,再顺着对方的视线一看,原来是自己这边的马车露了馅。
前面一段路被各种碎石填满,还遍布泥坑。
两匹马的马腿上可以看到清晰污泥点子,车辕和车轮就完全没有泥,这就很奇怪了,除非这辆马车是飞过来的,轮子根本不用碰地。
敢装鬼的,通常自己都不会相信有鬼,所以飞是不可能的,只剩下被人抬过来这一个可能了。这些扮成走尸的,可以说是半个江湖人,他们学了湘西赶尸人的邪门工夫,并且用这个来谋财,但是斗狠拼命,他们就要缩了。
歪嘴首领很怕自己招惹了硬点子。
那种出身名门大派的少侠,那些人遇到劫道求财的,经常二话不说直接砍了替天行道。
歪嘴首领看了看孟戚,又看墨鲤,觉得这两人年纪轻长得好,很有可能就是那种武林世家出身初展头角的年轻人,于是嘴上就服软了。
“老大,跟他们客气什么……”
“住口!”
歪嘴首领喝止,他挤出一丝笑,冲着孟戚道,“您要是给面子,打发点儿小钱,兄弟们就给您帮把手。实不相瞒,朱侯祠附近求财的,也不止我们一家,厉害人物没有,放白鸽仙人跳的却不少。经常装作迷途商旅或妇人,哭哭啼啼博取同情跟过路之人同行,等到了几十里外的镇子上,就一拥而上指认对方掳掠妇女,非要拉着去见官,逼得人只能破财了事。几位虽然身怀武功,但也不想走一段路,就要应付几个骗子罢!咱们兄弟在朱侯祠这一块,威望还是有的,有咱们保驾护航,保管那些宵小不敢近身。”
孟戚挑眉道:“照你这么说,这附近岂不是骗子窝?”
歪嘴首领一滞,却仍然舍不得放弃。
随着吃亏的人越来越多,经常跑商的人已经不会从这边路过了,只有一些不明究里的外乡人误入此地,以及一文不名的穷书生。
这匪多羊寡的,饶是歪嘴首领这样占据了最好位置的,也许久没能吃上饱饭了。今日听说有两匹马一辆车进来,大家都高兴坏了,看车辙还是从码头那边来的,估计是想要游览朱侯祠的迂腐书生。
甭管有没有钱,只要吓跑了得两匹马也能吃上肉啊!
结果马肉根本指望不上,歪嘴首领不甘心,发挥出了石头都要榨出一两油的本性,拿出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孟戚给个买路钱。
首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名门正派那些少年英杰最不想沾染的麻烦是什么,不就是官司或勾结官府衙役捕快行骗的人吗?要是给师门招惹了麻烦,回去还能有好果子吃?
看到假扮尸体的人吭吭哧哧地变着法子要钱,陆慜火冒三丈。
“什么骗子?敢来一个,本……小爷就揍趴一个!我不嫌麻烦,更不嫌手痛!”
歪嘴首领很是意外,正主儿都没吭声,怎么一个车夫说话了?
然而孟戚也不准备给他们面子。
“你们这套邪门法子,是湘西赶尸人的。”孟戚脸色一沉,喝道:“说,为什么要在这里扮鬼吓人?”
歪嘴首领倒退一步,神情警惕。
他手下的一人见势不妙,悄悄后退想跑。
“啊!”逃跑的人眼前一花,惊叫倒地。
众人齐齐转头,骇然发现刚才在另外一个方向的墨鲤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一个逃跑者的去路。
有个性情冲动的家伙抄起铁棒扑了过去,结果一阵劲风带得他整个人傻乎乎地转了半圈,再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诡异的现象,惊得他们面无人色。
还好这帮人胆子大见识多,才没有丢脸地叫嚷着有鬼。
歪嘴首领后知后觉地发现孟戚墨鲤的来历可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他拼命想着脱身的办法,然而孟戚根本不给他想出谎言的机会,直接揪起衣服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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