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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灌注内力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出现在耳边。
“你们的老窝在哪里?白天藏在什么地方,是不是朱侯祠?”





鱼不服 180.一者呼
两盏外面蒙了蓝色蜡纸, 故而显得蓝幽幽的灯笼悬挂在祠堂门前。
损坏的门槛丢弃在廊下,体积庞大的香炉翻倒在旁边, 上面积满了灰。
匾还在, 字迹依稀可辨, 墙壁跟柱子上涂的朱红已经褪了。院子里生满了荒草,有的还长到了屋檐瓦片的缝隙里,檐角悬挂的铜铃孤零零地垂着,风吹也不响。
夜枭在暗影里发出凄厉的叫声,人一来, 就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墨鲤环视四周,几个手持棍棒的粗汉躺倒在地上。
方才进门时候,这些人以为墨鲤是来抢地盘的,怒叫着直接冲了上来, 结果眼前一花就成了这幅模样, 再加上摔得生疼的屁股,这才骇然四顾。
“什么人?”
“是陈麻子派来找麻烦的吗?”
质问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看到了被陆慜一把推进来的歪嘴首领。
他们首领脸上青了一块, 神情惶恐。
其他扮成行尸的人也被接二连三地撵了过来, 有的满身是泥,有的颤抖不止, 都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这下不用问了, 绝对是撞到了硬点子。
众人瞬息无声, 神情与其说是慌乱, 不如说是一块石头最终落下的茫然。
——在太京附近行骗, 他们当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出事吗?
偷盗行骗不同于杀人,杀人可能是一时情绪上头,但有准备有预谋的行径,人们多多少少都想过最坏的可能。
看到墨鲤等人没有上来就杀,他们心底又升起了微小的希翼。
“这位……”
歪嘴首领不知道怎么称呼这几个煞星,他哭丧着脸求饶道:“是我们瞎了眼,招惹了诸位,可是兄弟们是真的没钱,浑身上下都搜刮不到几个铜子的。”
“骗不到钱,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墨鲤忽然问。
首领神情讪讪的,随后辩称:“回去只能耕田种地,受各种盘剥,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风调雨顺的话,倒是勉强能填饱肚子,酒肉什么的就别想了,这里虽然饥一顿饱一顿的,可是饱的时候是真的能吃饱,酒也管够。这不都是没办法嘛,是年复一年地过那黄连汁熬的日子,还是愿吃点苦换得几天松快日子?咱们就是选了后一个。”
陆慜愣住了,现在百姓的日子都这么难了?
“胡言乱语!”孟戚冷着脸道,“你们是湘西赶尸人,根本不是农夫,哪儿来的耕田种地?拿别人的难处套在自己身上,以为这样可以蒙混过去?”
众人一惊,歪嘴首领连忙道:“不不,真正的赶尸人只有四五个,其他都是……我教出来的,没赶过尸,就是吓吓过路的。”
他瞅着孟戚墨鲤的脸色,讪讪道,“这江湖道上的,也都知道赶尸是什么行当。我们兄弟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跟着我回老家去重操旧业,还不都是骗人吗?这骗活人的钱,总好过骗死人钱不是……”
陆慜一愣,湘西赶尸是什么他都不清楚,更别提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了。
墨鲤随口用传音入密告诉他:“所谓赶尸,就是把尸体分成几块帮人带回去,晚上装作尸体赶路,白天休息。到了人家里,灵堂不许有人,再把尸体拼凑起来,露出手跟脚,衣服里填满稻草,别的地方上面贴满符箓,声称不许生人碰触否则会诈尸。由家属看过一遍后,即刻封棺,待日下葬。有些赶尸人,只带了尸体头颅跟四肢回来,尸体躯干都被他们烧掉或埋掉了。”
陆慜双目圆睁,不可置信。
时人尤为重视尸身完整,绞刑较之砍头,在刑律上属于更轻一些判罚就是这个道理。即使自尽,人们也多选择投水投缳吞金,动刀子的都少。
陆慜怒喝一声,就要把人揪起来痛打。
歪嘴首领见势不妙,慌忙闪避。
“做赶尸行当的人,当年我也见过几个。”孟戚放慢语调,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盯着歪嘴首领,后者只觉得像是有刀子从脸上剐过。
“最早的时候,赶尸人运的也是整具尸体,后来就变了……”
“为何改变?”墨鲤不由得地问,关于赶尸的说法,是秦老先生告诉他的,关于这行当里的他倒不清楚。
“正常运棺回乡的,要遭人白眼,而赶尸人是被畏惧的。他们住的地方是沿途村落划分出来的专用屋子,就连去歇脚的脚店茶水铺也是不解活的同行。死者亲属恭恭敬敬地送上谢礼酬劳跟吃食,逢年过节还要拜会一下,连谢三年,直到丧满除服。这里面种种的好处,让他们选择做一个装神弄鬼的赶尸人,而不是运尸者。”
孟戚嘲讽地看着东倒西歪的众人,冷笑着继续道,“有人不信他们在赶尸,悄悄跟踪,想看他们有没有携带尸体上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索性弃去尸体。又制造意外,谎称惊动走尸的人厄运当头,半年内必定送命,说是谋财害命也不为过。”
“不不,小的没这么做过。”歪嘴首领一口否认,奋力辩解道,“那都是老黄历了,四十年前官府在湘西抓了好多人,个个论罪下狱,还把遍布湘西的那赶尸人所住的阴宅全部推平了……早就没饭吃了,不然怎么会流落到此地行骗呢?”
墨鲤在心里一算,这是楚朝时官府下的命令。
多半是察觉到赶尸人的罪行,故而以雷霆手段镇.压。
然而赶尸人在湘西一带算是根深蒂固,总有漏网之鱼逃过一劫,歪嘴首领想必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就算让你回去赶尸,你们也不会肯。”孟戚直接戳穿这伙人的心思,似笑非笑地说,“正如你方才所言,劳神费劲地过日子,怎么比得上这里骗人快活?留在朱侯祠附近扮走尸吓人,既不用翻山越岭,也不用费心思处理尸体。”
歪嘴首领语塞。
是啊,这种前脚出门吓人,后脚立刻就能得了财物的日子多好,傻子才重操旧业呢!再者楚朝官府当年把他们的把戏都揭穿了,那边恨他们的人更多,回去不是找死吗?
墨鲤挨个看过去,发现众人都下意识地闪避着他的目光,心中便有所悟。
孟戚将人丢在院角,直接进了祠堂。
墨鲤原本是要进去的,不过锦水先生连同马车还在祠堂外面,他担心陆慜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于是就站在院子里没动。
朱侯祠的损毁并不严重,建筑大致还保持着完整,最大的问题还是年久失修。
墨鲤走到香炉旁边,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灰尘。
歪嘴首领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举动,这时候忽然灵机一动,心想莫非这两人是为了拜谒朱侯祠而来?
这事很常见,每年都有很多书生慕名来此,然后就成了歪嘴首领等人眼中的肥羊。
歪嘴首领在心里哀叹一声,原本他只觉得自己倒霉,眼前的“肥羊”是他们从另一伙人那儿抢来的,朱侯祠附近这么多骗子劫匪,即使他不动手也会有别人的,估计就是欠缺了点运气罢。
如果这两人就是冲着朱侯祠来的,那就没什么运气的问题了,今天注定要栽。
在这片荒郊野地,朱侯祠就是最好的容身之地,如果不是他跟手下的兄弟都有几手功夫,还未必能占住这里。如今这种优势倒成了索命符,这个赶尸人首领怎能不懊恼?
“我这里有香,公子要用吗?”
歪嘴首领拼命给手下使眼色,墨鲤意外地转头看他。
首领费劲地挤出笑容,手下动作也快,竟然真的从角落里摸出了一盒子香。
这是比较劣质的檀香,混杂着刺鼻的味道。
墨鲤垂眼接过盒子,诧异地问:“你们留着这种东西做什么?”
首领心里咯噔一下,然而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赌了。
“这……传闻都说朱侯有驭使神鬼之能,虽说我等不识几个字,但好歹也得他老人家庇护,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偶尔也上上香的。”
“是吗?”
墨鲤随手将装着檀香的匣子搁到了旁边。
这时孟戚也出来了,尽管神情不虞,但也没有什么杀气。
歪嘴首领暗道一声侥幸,如果不是民间把朱晏传得神乎其神,让人忌讳,换了另外一个楚朝旧臣,他们早就把这里折腾得面目全非了。
“这些人应当如何?”墨鲤以传音入密问孟戚。
留在这里显然是不行的,不是为了朱侯祠,而是为了不祸害过往行人。
问题是抓走了这批赶尸人,还有其他骗子——就算把附近所有盗匪都抓走,只要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不出一年,这里又是盗匪啸聚。
无他,来钱太快了。
曾经勾结盗匪的衙役,以及一起设套坑人的小镇百姓,已经过惯了“好日子”,又怎么甘心断掉财路呢?
这些人罪不至死,杀是不行的,杀也杀不尽。
孟戚未必重视友人死后的哀荣,因早有准备,看到朱侯祠破败的景象也不会太过悲伤,可是朱侯祠沦为盗匪老巢,这就不能忍了。
“这有很难,不是有现成的人吗?”孟戚示意墨鲤去看陆慜。
“你是说?”
“太子……不,永宸帝只让我们把他弟弟带出太京,约定在一处地方交给锦衣卫接应。负责这件事的八成是宫钧,熟人嘛,更好办事了。”
“……”
墨鲤看着孟戚嘴角边的笑容,心想胖鼠又要搅事了。
果然听到孟戚继续说:“想办法联络上宫钧的人,我看陆慜这小子很有进取心,也不想离京城太远,附近的镇子就是个好选择。”
“还能顺带将锦水先生留下,彻查舞弊案?”墨鲤扶额。
“正是。”孟戚沉声道,“这条财路之所以好,都是因为官府不愿意跟朱侯祠牵扯上关系,总是避着这边,还要顾忌不被皇帝待见。这些骗子才能安稳地藏身在此,只要来个釜底抽薪,事情就变得容易许多。”
锦衣卫的名声可不是白给的。
就算有再好的财路,只要人们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就会立刻缩回去。
墨鲤沉默良久,方叹了口气:“何至于此!”
天下为何会变成这样呢?君王的喜好,能主宰千万人的生死,一个担忧惹来麻烦的顾忌,便能让县官对盗匪视而不见,如今连锦衣卫都能成治国良策了,岂不荒谬?
被乌云遮住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下雨。
墨鲤用内力排开雨水,他所站在的地面都是干的。
歪嘴首领目瞪口呆,因为听不见这两人说话,愈发惶恐了。
孟戚皱眉看了看他,转眼就把所有人穴道封住,然后将墨鲤带进了祠堂。
里面散落着乱七八糟的被褥跟锅碗瓢勺,只有主堂还算干净。
墨鲤一直走到牌位供桌前,供奉的雕像只能看出一个身着官袍手持玉笏的人,眉眼脸庞都是极为标准的雕法,也就是说,根本看不出跟别人有什么区别。
“故乐阳侯朱文献公之位。”
文献是朱晏的谥号。
聪明睿哲曰献,知质有圣曰献。一个人有通晓天下之智,又有经天纬地之才,献这个字都是低的。
“乐阳侯是个怎样的人?”
墨鲤听过爱吃羊肉的邓宰相,家中
园子特别漂亮的宋将军,孟戚没怎么说过朱晏。
任何人都有至情至性的一面,圣贤也不例外。
孟戚皱了皱眉,果断地把老朋友卖了。
“朱晏很懒!”
“懒?”
墨鲤愣住了,朱晏是江南人氏,哪儿文风鼎盛,不足十六岁的秀才出口成章的神童隔三差五就能冒出一个。在这种情况下朱晏还是少年成名,他饱读诗书,几乎无所不知,世人甘拜下风。这样的人怎么会懒?
“他怕吃苦,又怕麻烦。太阳不升到中天是不想起的,加上身体差劲,畏寒怕热,常说天下平定之后,就要辞官在家悠闲度日,看书喝茶吃瓜果总之别想让他天不亮就去上朝。”
孟戚出神了一会,继续道,“他懒得说话骂人,懒得争第一谋主之位,不成婚不生子,邓书生曾说就算天下绝色轮番脱光了衣裳从朱晏面前过,都不如一本书更吸引朱晏,毕竟翻书更省力。”
墨鲤闻言先是好笑,随后仲怔。
这么怕麻烦又怕吃苦的人,却决定匡扶天下,为楚元帝出谋划策,最后病死于军中。
“孟兄,故人已矣,仍会有人如同乐阳侯这般心怀天下,不求名禄,只为苍生。”




鱼不服 181.天下应
“阿嚏!”
宫钧还没跨进家门, 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他一手捂住鼻子, 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
“副指挥使回来了?”
负责家中大小事务的管事急匆匆迎了上来。
跟其他官员不同,作为锦衣卫副指挥使, 除了丫鬟跟干粗活的仆役,宫钧家里的管事都是在南镇抚司挂名的人,往深处说算作同僚,这是陈朝厂卫遗留下来的特有习惯。
“家里怎么样?”宫钧边走边问。
宫钧没有妻妾, 也没有儿女, 他的俸禄不吃紧, 负责管家琐碎小事的都是亲信下属,所以这句话实际上问的只有猫。
前阵子宫钧终于结束了忙碌不着家的日子,去同僚家把自家狸奴接了回来。
可能是被带走的时间太长,导致八只猫对宫钧都不太友好, 整天上房踹瓦, 不到吃饭的点绝对不落地。即使下来了,也是从碗里叼了鱼跟肉就走。
宫钧对此早有准备, 好吃好喝地供着,再买几个太京孩童最近爱玩的彩铃球, 丢给八只狸奴玩耍,避免它们打架伤了爪子跟皮毛。
“这, 您还是去看看吧。”管事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宫钧心里咯噔一跳, 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门。
“到底怎么回事?”宫钧语气变得冷厉。
管事也是练过武功的, 勉强跟上宫钧的步伐, 跑在后面解释道,“是宫里来人,说是陛下给的赏赐,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还——”
话音未毕,前院的景象就映入眼帘。
圆滚滚的鹅卵石铺在水池旁,池水清澈,岸边的青苔被铲除得十分干净。
水池旁边竖着一座古怪秋千,不仅有扶手还有可供后靠的挡板,长长的绳索上拴着五颜六色的绒球,此刻正有一只虎斑花纹的狸奴蹲坐其上,随着秋千在水池上方荡悠着。
附近的栏杆跟树顶上零散地分布着八只猫。
它们毛色各异,有些已经老了,身上遍布着打架造成的斑秃区域,只是趴伏着盯着秋千,有的身体娇小,弓着背挑衅地冲着秋千上的猫不停地叫。
“……还带了一只狸奴过来。”管事惴惴不安地补完后半句话。
宫钧站在院门口,神情呆滞。
那八只猫注意到宫钧,叫声更加尖厉,连之前趴伏着不动的老猫也亮开了嗓门。
众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宫钧进退两难。
家里的八只狸奴是慢慢增添起来的,有些是家里老猫生的,有些是宫钧看别家狸奴温顺可爱故而特意聘回小猫的,然而不管是多么乖巧可人的狸奴下的崽,只要到了宫钧家都是小霸王,凶悍好斗,抓老鼠是很厉害了,上房揭瓦的战绩同样骄人。
如果不是这栋宅子够大够它们嬉戏玩闹,宫钧也知道怎么留住它们,不让它们乱跑去别家,宫钧大概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家里的狸奴被御史弹劾的官员。
就是这样一群猫,今天却落了下风?竟然被永宸帝那只叫阿虎的猫占据了秋千?
难道皇帝的猫也能自带王霸之气,让别的猫不敢近身吗?
宫钧震惊到没了表情,阿虎依旧悠闲地蹲在秋千板上,懒洋洋地看了被八只猫求助的宫钧一眼,甚至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宫钧怒从心起,就算是陛下的猫,也不能这么欺负自己家的狸奴。
而且这是在自己家!!
等等,这宅邸是赐宅,朝廷不仅有权收回,还能让官员搬走——所以说是自己家,其实也不妥当。
宫钧泄了气,他施展轻功跃到了秋千板上,试探着伸手,然后顺利地把这只搅得自己府上大乱的虎斑猫抱了下来。
顺利得甚至让宫钧怀疑这只猫的战力。
“宫同知。”陈总管神出鬼没地现身了。
——其实是一直在前院里喝茶看热闹。
这位曾经的东宫内侍总管,现在晋升为皇帝身边的大人物了,走到哪里都被人奉承,然而陈总管性格却古怪得很,经常忙乎一些在别人看来不合他大总管身份的活儿。
比方说像今天,亲自带着陛下的赏赐登门。
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钧是三朝元老加文远阁宰相呢,不然怎么当得起内廷第一号人物出马?
百官向来喜欢根据内侍的动向揣测皇帝的心意,派什么样的人出去办差,赏赐的多寡好坏等等都是有定例的,结果新登基的永宸帝偏偏不照这个来,处理政务的时候一板一眼挑不出错,等到差遣身边人办事的时候就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
御史有心劝谏,可是新皇登基,皇位还没做得热乎,正是要立威的时候,傻子才在这时候做出头鸟。
陈总管一点都不介意自己不在永宸帝身边,被其他内侍夺了皇宠,他就这么乐呵呵地在外面东奔西跑,见人三分笑,然而人人见到了都后背发凉。
所谓皮笑肉不笑,陈总管算是练到了巅峰。
宫钧看到陈总管笑眯眯地迎面而来,心里顿时梗了一下。
“陈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同知府上的管事仆役闻言大惊,陈总管今日来的时候没有穿内廷正式的大红蟒袍,而是内侍当差时穿的蓝布袍子,虽然按照规矩这么穿也是对的,但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司礼监的那些“内相”们哪个会穿得这么低调?
仆役们慌忙行礼,陈总管不以为意,他身边带着几个内侍跟禁卫更是像柱子似的站着,眼观鼻口观心根本不往宫钧怀中那只虎斑猫身上多看一眼。
“宫同知,这都是杂家的错,带着赏赐出宫门的时候被这小祖宗盯上了,摆脱不掉索性带来了府上,等会儿就走。”
陈总管十分好说话,宫钧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像那么好糊弄的人吗?示意陈总管把狸奴带到这儿来的人,绝对是陆忈。
宫钧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他心疼自家八只狸奴被欺负,一方面又忧心皇帝的病情,他实在不看好六皇子作为皇太弟继承大统,三皇子就更别提了。
如果皇帝真的命不久矣,要托付爱猫,宫钧还真狠不下心一口回绝。
“喵喵!”
八只猫一通乱叫,把宫钧喊回了神。
宫钧:……他咬咬牙,还是可以努力拒绝的。
陈总管把宫钧神情的细微变化都看在眼中,见此情形,不禁暗叹一声,随后正色道:“宫同知,请借一步说话。”
通常府邸的前院都是待客用的,宫钧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平常除了几个锦衣卫的同僚,基本没有人会上门拜访,宫钧一般都坐在正屋里看着池塘悠闲地喝茶。
如今把门一关,正屋的面积又大,只要不是武林高手,就算有人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
宫钧黑着脸进了门,他以为陈总管要强行把猫留下了,结果陈总管张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张宰相插手科场舞弊?”宫钧震惊。
“剥丝抽茧,能够追溯到张相公的得意门生身上,至于跟张相公究竟有没有关系,这还要等刑部与大理寺查证后方能得知。”陈总管慢条斯理地说,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装帧考究的书册,直接递给宫钧。
后者狐疑地接过来,一看封面三个字写着《金莲记》。
宫钧顿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伸手一翻果然不出所料,乃是一本带有精美春.宫.图的艳.情小说。
“……”
这种书不算稀奇,可是一个内侍随身携带,还关了门跟说。这感觉就一言难尽了。
难道一本艳.情小说里还有什么玄机吗?
陈总管没有半点不自在,他笑眯眯地说,“不瞒同知,这件事其实那一位发现的。”
说着就轻声念了个孟字。
宫钧顿时收回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仔细翻阅起这本册子。
“这话本说的乃是京城里发生的逸闻,诸多书生跟王孙公子遇到一位来历蹊跷的美人,名为金莲仙子,仅有寸许高,每到月圆之夜就能现身与人共度巫山云雨,而要引来这位仙子,只需养一缸莲花。”
陈总管指着册子娓娓道来,半点都不扭捏,倒是宫钧一脸的古怪。
“这话本的作者,以及春.宫.图的执笔者,据查都是这次科场舞弊案的关键之人,他们受到胁迫,替代旁人去贡院科考……”
“什么?”宫钧吃了一惊。
所以这本艳.情小说其实夹带暗语?
宫钧迅速翻着书页,陈总管不紧不慢地说:“书中几次提到购买莲花的铺子,可东市上并没有这么一家店,西市也没有,花铺得开在规定的地方,坊间是没有的,除非是挑担子穿街走巷的。不过既有这种方法暗示了,想必也不会那么直白,个中隐情就要宫同知费心查证了。另有一位人证,已经被钱百户带到北镇抚司,陛下嘱咐不要刑讯,不可泄露行踪给外朝官员知晓。”
宫钧应下后,方才意识到孟国师这是又给自己找了桩差事,派遣去照顾二皇子的锦衣卫带回来了一个足够震动官场的科场舞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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