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就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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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老岳父的遗愿,他的遗体在杭州以东的海面进行了海葬。他说他生前没有时间回来家看看,死后一定要回去,再也不离开。
如果我们想他,无论在哪里,掬一捧大海的水,放在耳边听听,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华梅、鸢和岚三位女儿为他筹备了简朴的仪式,她们说父亲一生简朴,向来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一的遗憾,是姑娘们的母亲已经下葬多年,不能合葬,实属无奈。
经过商量,华梅拿出珍藏的一截母亲的头发,她生前最珍爱的、与父亲定亲时的戒指和坠子,以及她戴了半辈子的一副玉镯,为母亲立了一座衣冠冢,与父亲一起海葬了,算是给这对夫妻留下了一份香火,只愿来生有个机缘,得再相见。
葬礼之上,华梅、鸢和岚都没有哭。父亲辛劳了一辈子,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休息,再也不用为那劳什子的大明朝操心费力,算是彻底的得到了解脱。
既然如此,就是一件好事,应该高兴才是,决不能掉眼泪,被父亲笑话。
三女如是说道。
送走父亲之时,她们笑了。
直到老岳父的小船再也看不见踪影,三人还不愿意回到船舱,她们要再目送父亲最后一程。
那一夜,我们就坐在甲板上,定定的望着杭州海面的方向,久久没人说话。
直到夜深人静,华梅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启蓝,我从此再没有了父母,只剩下你们,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此时的华梅非常无助,让我忍不住紧紧将她搂进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多一些能量。
她缓缓的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坠子,攥在手里半天,方才慢慢递到我面前:“启蓝,这是我们李家家长祖传的坠子,是一块取自地底深处的蓝晶铁母,父亲曾说过,谁为李家家长,谁就该戴着它。”
说完,她再次将这条坠子向我面前一送,我顿时惊道:“华梅,这......还是应该你留着的!”
华梅摇摇头,坚持将那不大的坠子塞进了我的手里,她轻轻偏着头,淡淡笑着问我:“这坠子,代表着我的心、我的身、我的一切,我将它交托给你,就是将自己的未来交托给你,启蓝,你要拒绝吗?”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这块坠子重逾千斤,拿在手里,就像擎着一座山、一片海,只有用尽整个身心的力量,才能勉强将其托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呼吸不停、相守不止。”我轻轻的说出十六个字。
华梅轻轻的靠在你我的肩上,长长舒出一鼻息,整个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我能感觉得到,鸢和岚抓着我胳膊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些许。
她们睡了,而我心头的震惊方才刚刚开始!
那块蓝晶铁母正在与我胸前的坠子交相呼应,发出激烈的共鸣!
这......这是钥匙的一部分?为什么会在老岳丈手里?又给了华梅!
当那种空虚的抽离感再次出现、虚空的大门重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知道,父亲应该就在我不远的地方!
“父亲!你在吗?”我用灵魂的声音高声呐喊。
“我在这里,孩子!”父亲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等我缓缓转过身,只见“父亲”从一片虚空中踏空而行、稳步向我走来!
他的身形仿佛未来高科技制造的全系图像一般,有些虚幻,但是比起之前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已经进步了太多太多!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我沉默了片刻,将心底里压抑依旧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
“启蓝,你应该明白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也许可以设计,但是最终的实现却是自己一步步的选择,方才得到的最终结果。”父亲面带愧疚的答道。
“你不会怪我吧?启蓝。”父亲的声音含着深深的歉意:“毕竟当年我只有这个方法才能救你……”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用鼻息呼出,方才声音平静的说道:“我知道,父亲,求乎其上而得乎其中,如果有的选择,事情一定会更好。所以,你比我更辛苦吧。”
父亲笑了笑:“可惜当年我没有你这么懂事,不然也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这也是命运吧!”
我抬头看天:“苏格拉底说过,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到底谁更好,只有神知道。所以父亲,这没得比较的。”
“嗯,你说得对,启蓝。”父亲笑的很温和:“在我的脑海里,你还是那个背在我背上含着肚子饿的小孩子,没想到一晃的功夫,你已经看的这么通透了!我很欣慰!”
“愁苦催长、岁月催老。在现实面前,谁又能赖着不长大呢?”我苦笑答道。
“哈哈哈哈!”父亲愉快的笑着。
对于这样与父亲的交流,我发自心底的感到十分陌生。这种从小到大的缺失,让我在面对这种关系时显得有些拘束,并不能挥洒自如。
“孩子,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关于选择的问题,你想好了吗?”
我不由微微摇头:“怎么说呢?我有选择恐惧症,所以最后的选择,就等到最后再做吧。”
父亲微微一声叹息,深沉的看着我道:“孩子,我亏欠你太多,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想要你幸福快乐!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赞同你、帮助你的!”
我忍了忍才问道:“父亲,我已经凑齐了六块石头,就剩下最后一块了。我的意思是,这一块,我该去哪里寻找呢?”
父亲想了想,才认真的答道:“孩子,一切已经变得和我预想的不同,本来我的计划是引导你在大明朝找到最后两块石头,开启那扇大门。可是如今事情却不同了,未来是迷蒙的,你只能自己去探索。”
说完,父亲一脸愧疚的看着我:“很抱歉,我的孩子,爸爸这次没法给你建议,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探索的!”
我轻轻笑了笑:“不,父亲,你根本不必为此道歉。没有方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不是可以说我自由了?”
说着,我用力伸了个懒腰,哈了一声道:“我自由了!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想背着那沉重的使命,我只想为自己活着!为我自己!”
父亲点点头:“是的,孩子。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幸福,往哪里走、走到哪里,其实都不重要的。只是前路漫漫,你要多保重。等到你找到最后一块石头,就是我们再次相逢之时!”
“所以,我是该期待早些找到这最后一块石头,还是尽量拖着找不到呢?”我神色有些古怪的问道。
“哈哈哈哈!”父亲笑的像个孩子:“命运这东西,你躲是躲不过的。启蓝,你就顺着自己的想法往前走吧!去开启只属于你自己的前途和未来!”
说着,父亲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声音也变得有些虚无缥缈:“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骄傲。坚持你自己!坚持!”
说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周围的环境也再次变成了甲板之上的夜晚。
“我会的!”轻轻的,我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启蓝。”华梅靠着我正在犯迷糊,忽然听到我说话,呢喃着问道。
“没什么。我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回去安心睡吧。”我轻声答道。
“嗯。”华梅点点头,拉着同样迷迷糊糊的鸢和岚回屋去了。
我矗立在船舷边上,望着被船首破开的波浪,心中再次燃起了火焰。
自由,这是一个多么可爱却又可贵的词汇。如今我拥有了它,又该怎样去开启未来呢?
夜风很冷,吹的我微微缩起了脖子。好吧,什么雄心壮志,什么规划宏图,都让他见鬼去吧!我现在只想找个温泉,暖暖的泡个澡!
信步走到船长室,我看到值班的二副,便询问道:“桑吉,离我们现在海域最近、最好的温泉在哪里?”
“在出云!船长!我们要去吗?”东瀛汉子桑吉咧着嘴笑道。
“去!我们去出云!”我也笑。
本来准备去长崎的航向微微调整向北,整个舰队开始向着出云方向前进。
生活不仅仅有工作,还应该有假期。现在我就是要去度假!我自由!我任性!我开心!
过去的,就让它留在过去吧!我要面对的,是只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就像父亲说的,无论我未来走向哪里,只要是我自己选择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选择我爱的,我爱我选择的。人生的路不过如此,只要能无愧本心,其他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从今天起,我只追风逐浪,再不要那些沉重的使命和枷锁!
我孙启蓝从今天起,只为自己活着!
大明海殇 517.意外之遇
安顿好负伤的九鬼政孝等人在客栈修养,我便准备上街去转转,散散心。
几个姑娘的情绪都不太好,所以到了出云,正好赶上夏日之祭,我就带着她们去了神社附近的大市,想让她们散散心。
这一天的出云,可以算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日子之一,整体相当于西方的复活节那么个意思,各种各样的祭祀活动十分的热闹,平日里看不到人的街道上也挤满了人,放松心情什么的最好不过了。
除了岚对出云神乐感兴趣之外,别的我们几人都没有兴趣欣赏那诡异的舞蹈和音乐。听他们哼哼唧唧,还不如我自己哼个小调来的有意思。
不过华梅和鸢对舞狮子倒是十分感兴趣,俩家伙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不再愁眉苦脸,渐渐的在欢闹的人群里也开始有了笑容。
我的注意力看似放在周围的热闹上,实际上却时时紧盯着几人的情况。见她们心情舒缓些了,方才发自内心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更幸福?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再努力、再提高,又有什么意义呢?
时间看看的就到了中午饭点,我一问,几个人都饿了,就准备带她们去吃饭。
出云这一代还是岚更熟悉,她说前面不远就有一个老字号的饭点,叫做“岚之山”,整体上相当不错。
我不清楚这些门门道道,见几人都挺有兴致,得!咱就吃岚之山!
七扭八拐的,我们钻进了一条长长的街道。我饶有兴致的左右观瞧,却是一条食品商业街。
街道上热闹极了,卖艺的、卖货的、唱曲的、拉客的,彻底改观了我对东瀛西北人丁稀少的感官。
这仨姑娘也来了兴致,这边儿摊上看看,那边儿人群里瞧瞧,心情看起来似乎好了不少。
我知道,她们是看出我的焦急,故意这样做来让我减轻压力和负担,我又怎么会不懂这些呢?
于是我也大方极了,一路上但凡几人看上的东西,或者更准确的说,只要她们手指扫过、或者目光停留过超过三秒钟的东西我全买了,不为别的,就图个高兴!
岚之山离得也不远,算上颠来倒去买东西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
掀开门帘,进了饭点,一股浓郁的和风餐饮的气味扑面而来。店家是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见我们从外面进来,又是外国人打扮,都表现的十分热情。
老板娘负责烹饪,在厨间里对我们点头微笑着,老板则负责跑堂,一躬身,把我们引进了一个别致的雅间里。
等我们一坐下,老头儿就扭头对外面喊道:“贵客四位!樱子,先端酒来!”
“哎!”门外一个年轻的女声应了一声,老头儿便出去了。
岚笑着对我们道:“这是老夫妻二人的女儿,算来也有十三四岁了,可以帮助父亲跑堂了。”
我们都笑。不大一会儿,一个留着妹妹头发型的小姑娘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走了进来,我抬眼看时,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客人请慢用!”樱子放下盘子,将酒壶、酒杯、小菜一样一样端出来放在桌上,脆生生的说道。
我们向她点头致谢,刚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孙先生,我是黑田长政!我可以进来吗?”
黑田长政?羽柴秀吉手下的新生代重将,黑田如水的儿子,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如何盯上我的呢?
我看了华梅她们一眼,示意不用紧张,随即笑了笑道:“是长政啊!请进来吧!”
门帘掀开,进来的是一身武士打扮的黑田长政,樱子惊讶道:“客人,你们认识?”
我笑道:“老朋友了。”
樱子这才微微放松一些,开店的,最怕客人在店里解决私人仇怨,听到是朋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于是她对着我行了个礼,又对着黑田长政行了个礼,方才躬着腰退了出去。
黑田长政等她退了出去,方才几步走上前来,在我对面的榻榻米上坐下,对我行了一礼,,叫了声孙先生,又转头问了句三位夫人好!
随即才再次看向我道:“正是好巧!居然在这里又遇到了您!”
我笑了笑:“是好巧。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毕竟我早上才到出云。”
黑田长政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家主公就在隔壁包间用膳……并非主动寻找您的!毕竟您的声音我们想忘都忘不掉,呵呵。”
我和华梅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原因才被发现,于是我开口问道:“秀吉他……”
黑田长政表现得异常客气:“主公说,您方便的话请过去面谈,或者他过来也并非不可。”
看来秀吉确实有诚意,于是我点点头,对华梅她们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先吃,我去聊聊便就回来。”
说话的同时,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眼神。三人明白我的意思,便都笑逐颜开的道了声:“快去快回!”
我站起身,黑田长政立刻起立,对着我行礼后在前面引路,我们一前一后除了单间,又一前一后进了单间。
屋里一共四个人,看见我进来,坐在中间的秀吉立即哈哈大笑:“启蓝!快来!坐在我旁边!”
我抬眼看了看,周围几人是黑田如水、羽柴秀长、石田三成,仔细看时,才发现羽柴秀吉身边还跟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
这样看来,加上我一共七个人,这七个人除了黑田长政带着武士佩刀,其他人都是文人打扮。就算是带刀的黑田长政,真实的实力也就那么回事。
而我的实力秀吉是多少知道的,带着这样的阵容敢叫我坐他旁边,看来他是真的有诚意谈事情。
不知不觉之间,我发现我已经完全相信了秀吉,这让我不由得暗暗心惊!说秀吉是东瀛战国最擅长拉拢人心的人绝非妄言,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已经将人心牢牢捏在手里,果然可怕!
“真是有缘!真是有缘!我们真是有缘!”秀吉哈哈大笑的拍着手,在我坐下以后一直不停地嚷嚷着。
如果不知道他是这东瀛最有实际的人,没有之一,只怕任何人都会认为他只是个热情而重义的乡绅大叔吧。
“是啊,秀吉公,正所谓人生无处不相逢,有缘者走到哪都能见到。”我笑着答道:“前日之事多谢啦!”
羽柴秀吉知道,我说的是他应我之约、佯作大举进攻的事。只见他和和亲弟弟羽柴秀长相视一笑,方才转向我道:“启蓝不必道谢,这件事我们乃是互利互惠,实在不必为此致谢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羽柴秀长开口笑道:“柴田氏余部仍然能量甚大,更有诸如伊达政宗这样的人杰,想要收服着实要费功夫。”
一旁的石田三成更是接口道:“而且大明军逼迫甚紧,若不是借着这个几面夹攻的名头,只怕我们想要从高丽顺利撤出难度很大!”
羽柴秀吉哈哈大笑:“正是正是!来!为了我们共同的胜利,满饮此杯!”
说着几人一起端起杯子来,本来我打算不喝酒,但是此情此景,尽管人家说着不必感谢,咱做人还能那么不懂事吗?
于是我也端起杯子,双手举到胸前朗声道:“干!”
几人一起举杯,仰头干掉,随即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忽然有些喜欢这些东瀛的家伙了。尽管大家并不同宗同族,但是在他们这里,我却能感受到比在大明更像家的感觉。
有时候人与人的彼此感觉就这么奇怪,前一刻还是敌人,一个契机之下,就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
喝了几杯,我笑着对秀吉道:“秀吉公,我那三位夫人还在隔壁,恐怕我无法多陪,不如改天我再来找你喝酒叙话!”
秀吉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启蓝娶了三位夫人?”
不等我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只娶三位?太少了!我有十七位夫人,这次大都随了我来出云观礼。”
说着,他回头对着身后的屏风喊了声:“茶茶!”
不大会儿,便有一个盛装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我抬眼看去,眉清目秀,她就是传说中的茶茶,浅井长政和阿市的女儿、浅井蓝翔的姐姐。
秀吉看着她笑道:“启蓝和我偶遇,我们不醉不归。你去请三位弟妹,和家里女眷一起吃喝,也是热闹!”
茶茶显然知道我是谁,若有若无的对我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便行礼下去了。
当年我帮助过她的母亲和弟弟,显然她也之情。让华梅她们跟这些女眷在一起也好,至少她们就不担心了。
没了后顾之忧,我们喝的更为尽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畅叙成败、谈古论今。不过一中午的时间,我们就喝掉了三坛子酒。
虽然这清酒度数不高,但是数量多了喝进肚子里一样会头晕目眩。
等到除了我和秀吉之外、其他人已经喝的七荤八素之后,我和秀吉对视一眼,他对我招招手道:“启蓝,你随我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引着我出了这间屋子,去了里面更隐秘的一间的小屋。
我一进屋,他转过身来轻轻的关上门,指了指地上的榻榻米道:“坐!”
等我坐了下来,秀吉正色看了我半天,忽然开口问道:“启蓝,上次说过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没有作声,秀吉立即对我行了一个大礼,抬起头来说道:“拜托了!我只能托付于您!”
我与他对视着,良久没有说话。
大明海殇 518.秀吉托孤
坐在秀吉的对面,其实我的心里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事,只是我确实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的请求。
毕竟在他离世之后,整个东瀛的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革,德川家康的崛起几乎不可阻挡,而羽柴家——或者说丰臣家的势力则在各方面的夹击之下显得风雨飘摇。
如果接下这一单,无异于我又给自己套了一道枷锁。刚刚才获得了自由,为什么要再次让自己陷进来呢?
换句话说,我终于有了为自己生活的机会,干嘛要在让自己成为历史的负重者,使我不得开心颜?
可是秀吉明显是带着诚意来的,他在进了屋子之后,安排给我的......是上座......
我知道,秀吉这是在收买人心,可是收买人心能做到这份上,就不是单纯的收买人心,而是一门艺术了。
即使是出于对他劳动的尊重,我也应该至少听他说完。
“上次在金野城时间太紧,旁人又多,现在时机正好——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留在东瀛,还是回西洋去?”秀吉开门见山的问我这个问题,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了。
我留在东瀛做什么呢?这里现在还在兵荒马乱,而且至少还要再继续混乱十几二十年,我留下来的话,难道继续跟着他们打仗吗?
还没打够吗?
我问自己。在大明跟鞑靼人打,跟女真人打,跟东瀛人打。到了西洋,跟西班牙人打,跟说不清楚的海盗打,打来打去,打去打来,打了十年的光景,在这样打下去,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想到这里,我知道自己的应该怎么选择,我说过,从离开大明之时起,我就不再为别人而活,我只为我自己!
但是眼前的秀吉却又显得诚意十足,如果我完全拒绝他,似乎也显得于情于理都过不去。
所以我没有把话一下子彻底说死,而是留了半句话在嘴里:“我......还没有决定,很可能会回去西洋吧。毕竟在那里我是自由的,辛苦了这么久,我有些累了。”
秀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只酒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酒壶,倒给我一杯酒,又给自己到了一杯:“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就有了隐退的心思?要我看你才正是开始奋斗的年龄,却为何竟然像个老人啊?启蓝。”
我苦笑摇头:“人的年龄大小和心智情况并不完全对应,而且......而且谁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事情和秘密吧。秀吉,我不想再斗争下去了,我只想轻松的生活,为了自己,也为了仍在身边的家人。”
“哈!”秀吉一口将杯中酒喝的干净,半躺着抬头望向屋顶:“我好羡慕你啊,启蓝,至少你还有选择的权力和机会,可是我已经没有了!没有啦!”
我轻轻笑笑:“是啊,秀吉你在东瀛打了一辈子的仗,自己人到处都是,敌人却也遍布到处。你只能往前走,没有退路的。”
“是啊,没有退路!这一点我早就清楚——从信长公被刺、而我选择了站出来争霸之时,我就失去了退缩的权力和机会。”秀吉直起身来,面色奇怪的看着我:“为什么你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看问题却这样通透?我记得谁说过,孙启蓝的年轻人脸皮下面,藏着一个老妖精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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