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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就差一杯
韩有庆站在原地,面上纠结万状,一看就是在取舍。肃齐见状,便想再添把火,于是笑着道:“久闻将军栋梁之材,若是确有建树,想必家父不会薄待!”
韩有庆听了这话,方才点点头道:“我这是雪中送炭,小可汗定不能忘了!”
肃齐忙道:“那自是不能!将军里面请!外面风大,别人看到了怕不妥当。”态度已然是十分客气,满脸堆着笑。
韩有庆闻言,回头望了望大门口,见无人,方才急匆匆跟着肃齐进了屋里。
两人分宾主坐定,肃齐亲手关了门,也不上茶,韩有庆却并不怪罪。这次的事,若机事不密,必然是灭顶之灾。肃齐还有保命符,那就是他是尼兰的长子,黑石炭部一天还在,一天肃齐就不会死。可自己什么都没有,于是对肃齐的怠慢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肃齐微微一笑,心里又更信了一分。笑着问道:“方才将军所言,晚辈不甚明了,可否请将军再次示下?”
韩有庆不答反问道:“在下昔日曾闻听,昔年令尊曾尼兰可汗与土默特部阿勒坦可汗敌对,双方为呼伦贝尔海拉尔鏖战多年,后来令尊取胜,阿勒坦可汗率土默特部不得不西去。可有此事?”
肃齐笑道:“确有此事,父汗也颇引以为傲。”心中却暗道:“他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脸上却依然笑容可掬。
韩有庆点点头道:“那就对了,今日听戚继光说,他已禀奏张居正并小皇帝,欲将呼伦贝尔海拉尔封赐给阿勒坦可汗,不知小可汗你有何感想?”说这话时,脸上带着颇为不怀好意的笑。
肃齐面色顿时一变,但很快镇定下来道:“只怕此事没那么容易。圣上和首辅明知道……”
韩有庆冷笑不语,其实这意思很明白了,他就差没有明着告诉肃齐,我们这边要和你们宿敌联合起来了。
肃齐说着说着闭了嘴,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情景——土默特部的阿勒坦可汗受了明朝封爵,而封地正是自己黑石炭部的领地。土默特部与明朝联手,前后夹击,呼伦贝尔海拉尔血流成河……
想着想着,肃齐脸色变得煞白,他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一切宛如就在眼前,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毕竟,那阴谋的目标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亲人!
韩有庆并再不开口,他静静地看着肃齐的表情变化。他知道,对这种疑心重的人,最好别多说,他自己会脑补其他的情节。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快成功了!于是便静静地坐着。
肃齐越想越怕,若是真的这样发生,明朝和土默特部无疑都是受益者,而唯一的受害者便是——自己父亲率领的黑石炭部!
当时他主动被擒,其实未尝没有作为人质、息事宁人的意思。可如今,父亲和土默特部联手又来!父亲啊父亲,你不知道土默特部是豺狼吗?怎么能与他们联手呢?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啊!这正是自己听到消息后最担心的,没想到明朝人果然发现了这个破绽!
想到这里,肃齐对着韩有庆拱手道:“将军高义!肃齐心中感激!只是父汗并不知情,只怕……”
他此时已信了大半,说话恳切了许多。说完,脸上已然画上了请求之色。
韩有庆知道,对方此时已经心虚了,他需要做的更逼真!
于是他压低声音,凑近肃齐跟前低声道:“小可汗,今天当值的,是我当年的学生!你若是想走,我带你走!只要出了城,我拿着自己的腰牌,出城、过张家口都不是问题。只要出了张家口……那不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一瞬间,肃齐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多么怀念草原上那无边无际的自由,而这里只有四角的天空!但如果自己走了,所有的的事不就暴露了?不行!我不能走!
肃齐忍了又忍,苦笑道:“将军,我不能走,你也不能!”
韩有庆惊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要反悔?”说着话,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肃齐忙道:“不不不!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走了,必然引起戚继光等人疑心,只怕反而坏了大事!”而此时,肃齐心中已有八九成信了韩有庆。
韩有庆呆滞片刻,一拍额头,脸色煞白的道:“我已挂印封金,只愿不要被发现!”说着起身就要走,急着赶回去收拾东西!
肃齐叫道:“韩将军!”而此时,他已是十成信了韩有庆。
韩有庆急道:“我先去收拾,你这我明晚再来!”
肃齐过去拉住韩有庆的衣袖道:“将军,救人如救火!我便修书一封,还请将军即派人送去给父汗!将军大恩,父汗与我必将铭感五内!必有厚报啊!”
韩有庆咬咬牙道:“送信不是不成,但只怕令尊不信啊!”
肃齐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双手向外一拽衣襟,敞开外衣,从内衬的胸口处抓住用力一撕一扯,扯下一块布来!双手递给了韩有庆。
肃齐低声道:“这上面绣的鸿雁,乃是我出生时娘亲绣的。乃我贴身之物,不是心甘情愿、十分认可,绝不会拿出作为信物!”
说着,双手围住韩有庆双手道:“将军!万万拜托!”
韩有庆并不答话,双手用力摇了摇,目中带火,扭头去了!
肃齐一直追着韩有庆走到门口,定定的望着黑暗中韩有庆的背影再也看不到,方才转身回屋。
……
我悄无声息的从肃齐居所的屋顶上滑下来,宛如一只狸猫。寒晶诀加上猿度式、蝠翼式,果然是溜门撬锁、偷香窃玉的神技!畅行在屋顶上,真的有一种一技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韩有庆真是个人才!这演技,换了谁都得信啊!既然已经骗到了肃齐的手书,那事情便成了一半,剩下一半,就看我的吧!
戚都督营房里,我和韩有庆、叶思忠齐齐立着。戚都督看了书信,大为开怀!放下书信,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和叶思忠身前,双手重重的拍了拍我们肩膀,沉声道:“家里有我,你们不必担心。前面……就拜托二位了!!愿你们不负所托、再立奇功!”
我和叶思忠同时拱手道:“都督放心!我等绝不负都督期望,必获成功!”
戚都督送我们出营,而我二人则趁夜出了北门,骑马行了十里路,到了盘山外一出疏林处。
林边的探马见我两人两骑,压低声音道:“可是叶、孙二位将军?”
叶思忠道:“正是!”
探马吹了一声呼哨,里面一阵人语声,一队人马出来,接了我们进去。
进了树林深处,里面密密麻麻立着无数人马。等我们到了中军帐,几个人围了上来。当先一人道:“二位将军,蓟州骑兵营全营八千人集结完毕!静待命令!”
我们看不清人,听声音,却是蓟州骑步营官庞届元。
另一人走上前来,低声拱手道:“我乃锦州骑步营营官尚武城,锦州、辽阳骑兵七千五百人集结完毕,请下令!”
我和叶思忠对视一眼,叶思忠道:“兄弟,我年长,那边还是我去吧!”
我笑道:“兄长,有志不在年高,我看还是该我去!”
叶思忠却不依,低声道:“你还年轻,那边太危险,还是我去!”
我不理他,对着庞届元道:“你们一营随我走!出关前昼伏夜出,出关后全速兼程赶路,你的队伍没问题吧?”
庞届员拱手道:“我们是戚都督的队伍。”却不多话。
对我来说,有这句就够了。
戚都督的队伍,那就是铁!那就是钢!岳家军,戚家军,都是金字招牌。
叶思忠见我执意要去,叹道:“既如此,兄弟一路保重,我们张家口不见不散!”
我握住他的手,诚挚的道:“哥哥保重!小弟去了!张家口,不见不散!”
说完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马,翻腾着尘土向北去了。





大明海殇 60.钢铁制洪流
出了蓟州,我带着这一队骑兵一路向着东北,出了河北地界。过锦州时,在城外二十里进行最后一次补给,便开始转而向正北方向行军。到了大概现在黑龙江的位置开始西进,准备打出一计右勾拳!
临行前,我们和戚都督议定,十五日,我们一定到达目的地。而他也将在当日派出精细人员,把肃齐的信送给尼兰。当然不会厚此薄彼,阿勒坦那边迟几天也有礼物。
所以我们尽一切可能急行军,同时还要保证行踪的隐秘。尤其是出关之后。
我们统一换上了戚都督命人星夜赶制的皮袍,样式上完全是仿制黑石炭部的标准行装——交战双方历来都会有对方的军装,这不奇怪,来历也多种多样。但对于骑兵战士来说,他们不在乎装束的来历,只在乎三点∶
一、暖和。
二、隐蔽。
三、统一。
在这些铁血汉子心里,什么颜值、什么卫生、什么形象气质,不存在的。他们的心里只有胜利。他们骑在马上吃饭,骑在马上睡觉,除了解决生理问题,他们从不离开自己的马。
为的只是命令,要尽快到达目的地。
我骑在马背上,连日的颠簸,磨得两腿内侧极其疼痛,但我不能说什么,只能暗暗将寒晶诀的气劲引向双腿,于是痛感顿轻!这是个办法!
而我也不禁感叹,汉民族几千年传承,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次几乎灭顶之灾,但又总能咬牙挺住,直到再次站起来,靠的就是这些人,这些一点都不好看、却是最可爱的人。
历朝历代也总不乏一些缺乏血气的人、一些缺乏血气的年代,比如前一世的社会中,那些男女不分的娘炮,明明是男人,却涂脂抹粉,翘着兰花指,掩口胡卢,遍体生香,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是病态的心理,病态的审美,带给社会的伤害远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历史上,就有一个盛行“娘炮”的时代,那就是魏晋时代。
那个阶段,主流社会对于男色的审美非常奇特,在历史上也可谓独一无二。男人们以脸施粉黛为时尚,连走路也要如同贵妃出浴浑无力的样子,还要侍儿扶着,比女性还女性化。
据史记载:“男子傅粉之习,起自汉魏,至南北朝犹然也。”“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术,无不薰衣剃面,敷粉施朱,从容出入,望若神仙。”所以在那个时代,狐狸精并不单单是形容妖媚女性的语言。
那个时代诞生了大量的美男子,嵇康、何晏、卫阶、潘安、沈约。他们的美,不是表现为传统的强悍的雄性之美,而是如同妖媚女子一样艳丽的雌性之美。
比如史书记载,魏晋名士何宴,“性自喜,动静粉帛不去手,行步顾影”。看来“顾影自怜”的人,不是林黛玉,而是魏晋名士。
这是时代的悲哀,这是社会的悲哀,所以魏晋之后,华夏大地陷入了五胡乱华的深重黑暗!这里面固然有上层建筑的问题,有势力间连年互相攻伐、消耗元气的问题,但从根本上说,文化上就没有自强的根子。
所以看着身边这些可爱的人,这钢铁的队伍,钢铁的洪流,钢铁的战士,钢铁的心!我心中无比坚定,有这样的战友,有这样的信仰,我们一定能胜利!
天又要亮了,我们藏在兴安岭的密林中,深秋的兴安岭很是热闹。在这浩瀚的绿色海洋中繁衍生息着寒温带马鹿、驯鹿、驼鹿、梅花鹿、棕熊、紫貂、野鸡、棒鸡、天鹅、獐子、狍子、野猪、雪兔等各种珍禽异兽,几乎遍地都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说的就是这个地方。真是大善大美,人间天堂啊!
我带着几个人随便到周围转了一圈,就遇到了不少野生动物。有一只梅花鹿可能之前没见过人,也不害怕,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的二十步之外,定定的看着我。砂张弓搭箭,就要射击,我忽然发现梅花鹿身后还有几个幼小的身影!于是立即抬手制止了砂的动作。
砂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指了指后面的小梅花鹿,旁边几个人都笑了。笑声惊动了梅花鹿们,他们一蹦一跳的跑了。
鸢望着那些背影,忽然笑道:“先生平时对敌斩将都丝毫不眨眼,怎么会对鹿心软?”说的赫然是汉语。这也是我要求的,旁边有不悔他们在的时候,交谈一律用汉语。
我望着那边微笑道:“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而这些鹿是无辜的,就把他们留给大自然吧!”
鸢喃喃的念了几遍“大自然”,又抿嘴笑了。
骑兵们抓了不少野味,鸢和九鬼政孝把它们烹制成美食,我们一起享受了一顿最后的美餐。因为等到天黑我们就要出关,进入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风雨兼程、风餐露宿。所以这一餐我们吃的非常认真,连手指头上的油都舔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趁着天还没黑,所有人都就地休息,回复精神,只留下哨兵和喂马的战士在忙碌。
不悔躺在我旁边的那块革布上,我正闭目养神, 他忽然唤我道:“启蓝!”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不悔笑着说道:“你的变化这真大,一晃的功夫,你变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都不认识你了。”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转回头来道:“人都会变的,不是么?”
不悔笑道:“人都会变是不假,但你的变化是彻底的改头换面,这可不是变化的问题啊!”
我望着天上变幻的云彩,轻声道:“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不悔笑道:“以前你可不会掉书包,每次读书都是最头疼的!说说,从哪学来的?”
我指了指天,又无力的坠下手臂。或许只有老天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吧。
入夜了。我们全军整装待发,除了换装,还更换了武器。制式的长刀留下在了锦州,统一换上了鞑靼人专用的弯刀。长弓放下了,换上了鞑靼人专用的角弓。长枪也放下了,这个不用换,因为鞑靼人没有——这些蛮子,离开了中原,就没有能力冶炼这样的钢铁。
再用灰土在脸上、身上蹭蹭抹抹,活脱脱就已经是一支鞑靼人的队伍了!
而这次出来之前,戚都督还把之前训练的一批熟练掌握鞑靼人各部落语言的士卒派给我们,让他们融入到各个分队里。这样即使遇到情况,也能正常交流解决。
配给我的是一个混血儿——陈喆平,另一个名字叫阿布鲁——他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鞑靼人格尔革族的,一个小部落,因为黑石炭部的兼并,这个小部落已经消亡了,也包括阿布鲁的母亲。所以他参军的志愿非常强烈,而且要求上一线。
我理解他,真的理解。
草原的黑夜,四周都是起伏的山峦,一个接着一个,都不太高,也都不太矮,看起来都一样,就像大海,根本没有一个参照物。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因为我从来没有来过草原。阿布鲁跟我并骑,听到我的疑惑和担心,便笑着道:“大人放心,我们草原人都能通过闻风寻路的!”
我哈哈笑了一声,双手振了一下缰绳道:“就像我在海上闻水寻路一样吗?”
陈喆平哈哈一笑:“大人真风趣!请您放心,我们有专门的向导,不会迷路的。”
我点点头,鸢又问道:“你说,草原上这些家伙,每天不是你攻打我,就是我攻打你,我真的不理解,那么大、那么辽阔的草原,不能一人一块儿么?打到哪里不都是一样的景色么?又不是东瀛,一共就那么点儿大,不打连饭都吃不饱啊!”
陈喆平知道鸢是我的贴身护卫,便客气的答道:“生活在内地的人们,是不理解草原人的心情的!”
他看了我一眼,笑着道:“咱们汉人出生时,就在人群密集、物产丰富的地域,只要辛勤劳作,就能丰衣足食,而且有城郭可守,有险要可依,有医药可用,有文化可习。但草原人不一样!”
他指了指远方,又将手向右一挥,继续道:“在草原上,你看得到的地方,都是草。在这里,人们生下来,就为了活着而奋斗,因为这里除了草,什么都没有。人口、钢铁、牛羊、粮食,这些在咱们汉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东西,在草原人这里都是必争的战略物资。”
他换了口气,继续道:“在这里,你的物资多、人口多,你就能活下去。物资少、人口少,你就活不了,比如我母亲所在的格尔革......”
说着说着,他垂下了头,语气也变得苍凉。
我“驭”的一声,一拽缰绳,马儿停了下来,陈喆平和鸢也跟着停了下来,我开口道:“所以,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鸢奇道:“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来打仗的么?”陈喆平也奇怪的看着我。
我笑着沉声道:“我们是来打仗的。但目的,却是为了和平!”
我平着一挥手道:“草原和平!”
又指了指身后道:“中原和平!”
最后笑着看了他们俩一眼道:“和平的代价就是打仗,就是流血!所以必须打赢!我们必须打赢!”
说完,我“驾”的一声,双手一振缰绳,马儿飞快的往前,往那无尽的黑暗中坚定的飞驰而去!




大明海殇 61.奇怪的牧民
进入草原后的一日一夜,我们行进了当时度量衡近四百里的路程,这已经是轻装骑兵队伍单日行进距离的极限。
尤其到了这个纬度,九月份已经是很冷了,都说早穿棉、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说的就是这里。这对人类的身体和意志是个很大的考验,好在我身边的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基本上都能适应这一系列的恶劣情况。
路上接连碰到一些牧民,我都让收进队伍,专人看管,在目标完成前不能放行,防止走露消息。
第二天下午,正在前进着,前队忽然停了下来。我催马赶到前边,原来是哨兵抓住了一家牧民,正在审问。
据说这家人无论被问什么,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我颇为好奇,走到近前,营官庞届元正在审问那家的老头儿,见我过来正要汇报,我却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庞届元点点头,继续问话,由旁边翻译转达。
我并不在意他问什么,而是认真打量着这一家人。他们全家一共七口人,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妇,一对青年男女,三个孩子。孩子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所有的问题一直是那个老头儿在应答,而且似乎总是一句话,应该就那句我不知道吧。听着他浓重的鼻音,看他黑里透红的粗糙皮肤,应该是个地道的草原人。但眼神里偶尔透出的一丝狡黠,却让人觉得这人没那么简单。
那老太太没什么好说的,眼神里恐惧和愤怒各占一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那对青年男女应该是他们二人的子女。那男子与老头儿轮廓很像,估计是儿子,另一个是儿媳吧。两个人看起来倒像是没吃过什么苦的样子。
三个孩子,有两个没什么好说的,粗糙的皮肤,隐隐约约的高原红,是地道的草原人。唯独站在最后的那个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虽然眼窝和鼻梁一看就是草原人,但气质与另两个孩子并不一样。尽管他尽力往后藏,但那从容不迫的气质是改不了的。
我默默地看着这些人,并不说话。庞届元问了一会儿,心头火起,举起马鞭就要抽那个老头儿,那老头儿倔强的闭上双眼,却仍不开口。
我低喝道:“住手!”
庞届元愕然看着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依然停住了手。
我摇头笑道:“没用的,这个人有他的使命,皮肉之苦没有用的。”
说完,我指了指那个与众不同的小男孩道:“把他带下去。”
看到我手指的方向,那老者顿时急了,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但很快掩盖下自己的慌张,仍旧死死闭住了眼睛。
我见了这样子,心里有数。回头对着九鬼政孝和鸢说:“好好招呼这个小子,也许他知道一点什么!”说着,眨了眨眼睛。
九鬼政孝和鸢面色不改,拱手道:“是!先生!”
过来像擒小鸡似的把那个孩子提了下去。不大一会儿,那边就传出了孩子的惨叫声,还有皮鞭抽打的声音。
那老头儿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的双眼仿佛喷出无尽的怒火,向我咬牙道:“你怎么能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赫然是汉语!虽然语调有些奇怪!
我微笑道:“怎么不继续装了?你的气节呢?”
老头儿压抑着怒火道:“有什么冲着我来!放了我孙子!”
我呵呵笑了一声,走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另外两个孩子的脑袋,笑道:“这两个是你的孙子,我相信!但那个孩子,不是!”
老头儿被我说穿心事,失声道:“什么?”
我听着后面继续传来的惨叫声,悠然道:“你演的很好,但有些事是隐藏不了的。你太想保护这孩子了!以至于忘了你自己的两个孙子!他们站在一起,就像孔雀和山鸡同巢,怎么可能掩饰的了呢?”
我指了指那两个孩子,继续道:“你让他们站在前面,而让那个孩子站在后面,说话时眼睛也只是看这两个孩子,想让我们以为你关注的是他们!对不对?”
说到这里,老头儿脸色已经完全全变了,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有这么深刻的洞察力。
我静静地看着他,老头儿望了我一会儿,忽然道:“你们不是草原人!你们是谁?”
我微笑道:“你觉得,你现在有问话的资格吗?是谁给了你勇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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