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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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第三十四章:前辈莫岑
这是柳寻衣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北贤王,虽年近五旬,但看上去精气神却丝毫不输二十岁的年轻人。身高七尺,体态挺拔,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即便到了今日这般年纪仍旧可以用俊朗飘逸来形容其容貌气质,轮廓分明的脸上是端正英武的五官。就算站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陆庭湘身旁,在样貌上也丝毫不弱于下风。而在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上,洛天瑾更是稳压年轻的陆庭湘一头。
在洛天瑾面前,陆庭湘处处表现出一副晚辈该有的恭敬模样,但在恭敬之余却又不失陆家家主该有的风度与气魄。陆庭湘如今不过区区而立之年,但在他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令人如沐春风般的亲和与从容,却远非同辈人所能企及。一身月白公子袍外衬白玉公子衫,配之如冠玉般的脸庞和如雕刻出的精致五官,岂止是玉树临风?即便是柳寻衣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直到此刻,柳寻衣终于知道为什么陆庭湘会被誉为“武林第一君子”,且不论其武功如何,单说这一表人才的模样加上其陆家家主的江湖地位,真真正正称得上是玉质金相的极品男人,也难怪江南女子都将陆庭湘奉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若真能得夫如此,年纪轻轻有品相、有武功、有地位、有家世、有背景,相信对于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极大的吸引。
陆庭湘先请洛天瑾、洛凝语和邓长川三人下场入座,之后方才请沈东善下场。沈东善的位置在南侧正中,偌大的一展东善商号旌旗下,单独摆放着一张太师椅。
见到陆庭湘出场,武场中的气氛变得更加热切几分。待洛天瑾和沈东善入座后,陆庭湘方才迈步走至武场正中,抱拳朝着四面八方遥敬一番,朗声道:“今日是家父异性兄弟莫岑前辈的六十大寿,陆某在此先向各位前来为莫前辈贺寿的武林朋友道一声万谢。”
见到陆庭湘施礼,武场四周的众人纷纷拱手还礼。
“诸位应该都知道,今日除了是莫前辈的六十大寿外,还有一件关乎莫前辈的大事想请在座的各位一同做个鉴证。”陆庭湘不紧不慢地说道,“莫前辈要在今日金盆洗手,从此退隐江湖!陆某有幸得莫前辈信任,斗胆主持此事,还望诸位能看在江南陆府和在下的薄面上,不要太计较以往与莫前辈的恩恩怨怨,让他老人家能安然隐退,颐养天年!在下替家父和莫前辈先行拜谢了!”
说罢,陆庭湘侧目朝着侯在远处的司空竹轻轻点了点头,司空竹快步进入崇武堂,片刻之后,引着两人自堂中缓步走出。
他们是一男一女,男的虎背熊腰颇为壮硕,但须发皆已灰白,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眼之中也浮现着一抹苍老疲惫之色,此人正是今日金盆洗手的主角,当年名震武林的伏虎刀,莫岑。
女人看上去不过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颇有几分姿色,不过骨子里却带着一股怯生生的懦弱。她似乎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在迈出崇武堂的时候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的神态显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不住地四处闪躲着。
此刻在女人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孩童,而这孩子正是令莫岑下定决心退隐江湖的原因,难得的老来之子。
莫岑毕竟是老江湖,虽然二十几年未曾面对过这么多江湖同道,但作为江湖前辈的底气尚在。只见他先在人群中环顾一圈,随即伸手轻揽住女子的腰肢,满脸微笑地带着娘俩一起步入武场,步伐缓慢似乎是在刻意照顾自己的妻儿。
见到略显老态的莫岑,众人之中已有不少人忍不住心生感慨,这还是当年那个率领十二死士杀入汴京皇宫的伏虎刀吗?当年的伏虎刀天不怕地不怕,意气风发地手提着四尺大刀纵横江湖,无人敢惹。再看今天的莫岑,却是步伐慵懒,锐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寻常老人的龙钟之态,甚至还参杂着一丝与世无争的怯懦与得过且过的妥协。
在座不乏有与莫岑平辈之人,他们看到今日的莫岑心中最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苦涩,闯荡江湖数十载见惯了刀光剑影,打打杀杀,他们最明白江湖中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莫岑这样,安然无恙的活到退隐这一天,更多的是死于非命。他们生来是江湖人,就算死也逃不出做个江湖鬼,仔细想想一辈子活在战战兢兢之中,过着三更贫五更富,不是人杀我,就是我杀人的日子,不免心生一股莫名的悲哀。
因此在这些人眼中,对今日的莫岑在感慨之余还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反思,也许不乏会有人对莫岑心生一丝羡慕。
但今日在场的人中更多是年轻一辈,在他们的眼里今日的莫岑无疑是懦弱的、可笑的、不值一哂的。他们耻笑莫岑的安逸,更不屑于他的金盆洗手,甚至不相信眼前这个糟老头曾经做过那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在年轻一辈的心中,活就应该活的风风火火,死也死的轰轰烈烈,而身为江湖中人绝不应该有退隐的念头,这无疑是一种让人看不起的选择。
正所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只要过得是自己想要的日子,足矣!
“贤侄,有劳了。”来至近前,莫岑先与陆庭湘寒暄,后抬头朝着四面八方的群雄拱手道,“诸位,有劳了!莫某人行走江湖中数十载,今日总算是有幸在陆贤侄和诸位武林朋友的帮衬下,得以金盆洗手,全身而退。莫某人在江湖的这几十年,结下的恩恩怨怨数也数不清。有恩的,今日老夫在此再三拜谢。有怨的,老夫也道一声海涵。希望今日过后,老夫所牵扯的所有江湖恩怨能一笔勾销,让老夫有幸能和妻儿一起,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晚年。”
“莫前辈对中原武林是有功之臣,日后江湖中自会留下莫前辈的传说,我等也会始终念及莫前辈的恩情,相信不会有人再计较那些小小误会。”洛天瑾率先开口笑道,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虽然不急不缓但却掷地有声,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洛天瑾何许人也?由他第一个开口说出这番话,对莫岑来说无疑是吃下一颗定心丸。北贤王开口不许计较莫岑过往的恩怨,在座的还有谁敢站出来找茬?
“洛府主此言着实令老夫感动。”莫岑朝洛天瑾微微鞠了一躬,自嘲地笑道,“江湖辈有才人出,老夫年事已高,身体早已大不如前,现在是眼也花耳也聋,就连走路都快不利索了。哈哈……我岂能再与你们这些年轻人相提并论,因此早早退下来还能保住这张老脸,否则当年辛苦打下的名声迟早会被自己丢光。”
“莫前辈是宝刀未老,否则也决计生不下那么一个大胖小子不是?哈哈……”人群中有人搭话,立即引来一片哄笑。
莫岑娇妻的脸上此刻已恨不能红到耳朵根,而反观莫岑却是颇为爽朗的哈哈大笑,似是对这样的调侃毫不在意。
“莫前辈不应该退隐,应该将武功传授于公子,待二十年后便又是一个威震江湖的伏虎刀。”
“不错,有陆公子保着,江湖中谁敢来找莫前辈麻烦?不必退出江湖,同样安享晚年。”
“是啊,莫前辈金盆洗手对于我等晚生后辈而言,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汴京皇宫今尤在,不见当年伏虎刀,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一时间,武场中的附和之声不绝于耳,而莫岑也颇有耐心地挨个与他们调侃着、笑谈着。场面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
“即是归隐,那莫前辈何不小露两手,也让我们这些年轻后辈见识一下当年伏虎刀的霸气。”有人提议道,“今日之后,我等再想见识莫前辈的刀法只怕是要难如登天了。”
莫岑闻言连连摆手笑道:“不行不行,莫某人已经老了,我那把伏虎刀也早就扔在床下生了铁锈,现在耍起来必然松松垮垮,不成体统。非但老夫自己丢脸,更会惹诸位耻笑,岂敢班门弄斧。呵呵……”
“莫前辈客气了。”莫岑此话又引来一片附和声。只不过此刻搭茬的多是站在后面的年轻弟子,真正坐在前边的大人物却鲜有开口。
笑谈片刻,莫岑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笑道:“陆贤侄已经替老夫备好筵席,待老夫金盆洗手后,我们便一同赴宴尽情吃喝、畅谈,并且老夫今日要与诸位有约在先,定要不醉不归。哈哈……”
说罢,莫岑转头看了一眼陆庭湘,陆庭湘会意主动退到场边入座,将偌大的武场留给莫岑和他的妻儿。
莫岑伸手指着自己的妻儿,诚恳地向众人托付道:“诸位,这位便是莫某人的贱内和犬子,老夫自知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说不定哪天便一命呜呼了。待老夫归西之后,如若诸位有机会与他们孤儿寡母在江湖相见,还望能念在老夫的薄面上对他们娘俩儿多多照顾。在此,老夫先向各位拜谢了!”说罢,莫岑从桌上端起一碗酒,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待酒碗倒扣,莫岑又毕恭毕敬地朝着四面八方挨个深鞠一躬。
这一幕看的众人无比心酸,铁骨铮铮的伏虎刀何时在人面前如此唯唯诺诺过?临老却要为了自己的妻儿向这些江湖后辈卑躬屈膝,着实让人看的心里不是滋味。
“唉!”
洛天瑾突然发出的一声叹息,令站于人群中的柳寻衣不禁一愣,心中对自己将要接近的北贤王更添几分好奇之意。
偌大的武场上鸦雀无声,待莫岑挨个鞠躬行礼后,方才缓缓站直身子,此刻在他的老眼中不知何时竟是溢满了泪水。
“风云我辈笑苍茫,刀剑如梦血如凉。江湖犹在旧人逝,千秋不过……一思量。”莫岑目光在一展展旌旗间扫过,口中默默地低声念道,“好大的一个江湖……唉!”
感慨之余,莫岑最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儿,面带苦涩地将满心思绪化作一声无尽的叹息,而后迅速抹掉泪痕,缓步行至金盆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地挽起自己的衣袖。
“时辰已到,几十年来承蒙诸位雅量,不与老夫斤斤计较,万语千言也抵不过感激之情。”莫岑道,“诸位,若有来生,我们仍在江湖相见,老夫今日先行道别了!”
说罢,莫岑不再犹豫,颤抖不已地探出一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下定决心似的朝着金盆浸去。
“莫师弟且慢!在你金盆洗手之前,有件已经不再属于你的东西,是不是应该先交还给师门才是?”突然,一道沙哑而戏谑的声音陡然自武场外响起。
闻听此声,柳寻衣不禁一愣,他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出究竟。一旁的林方大却是突然伸手拽住柳寻衣的衣袖,满眼激动地低声道:“贤弟快看,崆峒派掌门人到了。”
林方大话音刚落,但见院门外,一阵“咯噔咯噔”的声响由远至近而来。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一位其貌不扬的精瘦老头正骑着一头毛驴,优哉游哉地踏入武场。
一见到这位老者,柳寻衣的眼睛猛然一瞪,此人赫然便是昨夜在街上,帮他出手对付唐阿富的那个醉酒老头。
“真想不到他竟会是崆峒派的掌门人,钟离木!”
……
血蓑衣 第三十五章:纷争初现
钟离木的出现令武场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原本还算一团和气的场面随之变的有些诡异。在座之人大多是想等莫岑金盆洗手之后,再开口询问惊风化雨图之事,这样好歹算是给莫岑和江南陆府三分薄面,但谁人也没有料到半路竟会杀出个钟离木,如此不识时务。
钟离木动作笨拙地翻身下驴,笑盈盈地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脚下看似随意地轻轻一跃,其身形竟在武场中直接化作一串“踉跄”的残影,当其再度开口说话时,人却已经坐在崆峒派掌门人的那张空椅上。
“莫师弟是我崆峒派弟子,他若是现在洗手,那有些话老夫就不好开口了,所以有些事还是先交代清楚的好,以免日后说不清楚。嘿嘿……”钟离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嬉笑道,“相信莫师弟和陆公子应该不会怪老夫多事吧?”
“掌门师兄驾到,莫岑未曾远迎,还望恕罪……”莫岑一见到钟离木,原本自信淡然的神色竟是突然变的有些紧张起来,他赶忙向钟离木拱手施礼,与此同时还不经意地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陆庭湘,似是在求助陆庭湘替他解围。
陆庭湘稍稍思量,笑道:“钟离掌门说的哪里话?今早只有庄夫人和钟离姑娘来鄙府,在下还以为无福拜会钟离掌门,如今看来是在下多虑了。呵呵……”寒暄过后,陆庭湘又看了一眼场上满脸尴尬的莫岑,轻咳两声,道,“只不过莫前辈的金盆洗手一早便挑好了良辰吉时,钟离掌门何不先同我等一起为莫前辈做个鉴证,待莫前辈金盆洗手之后,我再请钟离掌门和莫前辈后堂入座,有什么话你们尽可慢慢去说。”
“金盆洗手之前莫岑是崆峒弟子,可这手一洗他就不算我崆峒弟子了。”钟离木笑眯眯地望着陆庭湘,语气古怪地说道,“现在老夫想借贵宝地和莫师弟说说崆峒派的家事,想必陆公子应该不会横加阻拦吧?”
被钟离木这么一说,陆庭湘脸上的笑意不禁微微一僵,随即嘴角抽动两下,干笑道:“当然不会,既然如此,那钟离掌门尽管与莫前辈叙旧便是。”陆庭湘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如今钟离木搬出“家事”二字来压他,他若再多说便会有插手崆峒派家事之嫌,这在江湖上乃是大忌,陆庭湘又岂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礼?
“多谢。”钟离木朝着陆庭湘随意地拱了拱手,随即目光落在笑的颇为尴尬的莫岑身上,道,“莫师弟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请掌门师兄明示。”莫岑佯装糊涂,干笑道,“我已经二十多年未回崆峒,难得掌门师兄还记得我这个崆峒弟子。”莫岑话中有话,暗讽钟离木管的有些太宽了。
“崆峒戒律第一条,一日是崆峒弟子便终身是崆峒弟子,除非犯了大错被掌门人逐出师门。”不等钟离木开口,坐在一旁的庄夫人已是语气冷清地开口道,“莫师兄的一身武功皆是来自崆峒,掌门师兄又岂能忘了你?”
莫岑深知庄夫人的脾气一向是直来直去,若是自己再敢出言暗含讽刺,只怕庄夫人也不会给自己留半点情面。莫岑再不济也是一个江湖前辈,又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妇人争辩?
莫岑讪讪一笑,忙点头道:“庄师妹说的是。”继而又侧目看向钟离木,笑道,“请恕莫岑愚钝,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要和师门交代,烦请掌门师兄示下。”
“惊风化雨图呢?”钟离木倒是毫不客气,开口便一针见血。而他这一问,也令在场的众人不禁精神一振,一道道满含异样的目光齐齐地投向莫岑。
莫岑面如死水,心中暗道:“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再度转头瞄了一眼陆庭湘,继而对钟离木淡笑道:“惊风化雨图乃莫岑拼了性命从汴京皇宫拿回来的,不知此图与崆峒有何关系?”
莫岑此话一出,场上的气氛再度一沉,虽然语气颇为柔和,但其中所蕴含的针锋相对之意已经初见端倪。
“莫师弟应该记得当年你去汴京皇宫是因为奉了师命,现在怎么能说与崆峒派无关?”钟离木笑道,“莫师弟应该知道奉师命是什么意思,当时你所代表的并非你自己,而是整个崆峒派……”
“钟离掌门此话差矣!”
钟离木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湘西腾族长老腾苍已是缓缓摇头道:“二十五年前,派人去汴京皇宫刺杀完颜守绪的,并非只有你崆峒一派,还有少林、武当、河西秦氏等等诸多门派,当然其中我湘西腾族也略尽一丝绵薄之力。因此与其说莫兄弟代表的是你崆峒派,不如说他们十三个人代表的是我整个中原武林更为合适。”
“这话说的对,说起来这惊风化雨图我秦氏也应该得一份。”秦大开口附和道。
“阿弥陀佛,腾施主和秦施主所言有所不妥。”少林缘空大师插话道,“当年所去义士是为了大宋的黎民百姓,行刺完颜守绪乃是驱恶迎善,又岂能心怀其他不轨目的?惊风化雨图并非他们去汴京的目的,这只是莫施主的意外所得罢了,秦施主又岂能说有你河西秦氏一份这种话?更何况当年参与此事的门派有的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但又岂能因此而抹杀他们的功德?”
“老和尚,你把话说的这么漂亮,莫非你对惊风化雨图不感兴趣?”湘西腾族腾琴儿见到缘空驳斥腾苍,不禁心生不满,故而反讽道,“都说你们出家人不打逛语,你敢对天发誓你们少林来这儿的目的只是为了祝寿,而没有别的?呐,别怪我没提醒你,都说地狱门前僧人多,你说谎话可是要犯清规戒律的,下场比我们要凄惨的多……”
“丫头,不得对缘空大师无礼。”腾苍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的,因此及时喝止了腾琴儿的嘲讽,“金盆洗手大会乃武林庄严之事,岂容你这丫头在此嬉皮笑脸,胡言乱语?”
腾琴儿满眼不甘地朝着对面的缘空和钟离木吐了吐舌头,却没敢再擅自开口。
金剑坞宋玉见到双方互有敌对,不禁幽幽地说道:“如果刚才我没听错的话,缘空大师的意思是这副惊风化雨图是莫前辈意外所得,所以这张图既不能归中原武林所有,也不能归崆峒派所有,而应该归莫前辈自己所有才对。缘空大师,不知宋某这么解释可有不妥?”
“这……”被宋玉抓住言语间的漏洞咬文嚼字,缘空顿时语塞。
“惊风化雨图的归属早在二十多年前,陆家家主陆重阳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定论,而且当时各门各派都已认可,因此用不着今日我们再行争论。”青城掌门左弘轩冷冷开口道,“莫兄,陆公子,当年陆重阳所说的话到了今天应该还作数吧?”
陆庭湘点头道:“家父一言九鼎,他说过的话莫说是今天,就算百年千年之后仍旧作数。”
“那就好!”左弘轩道,“既是如此,那这张图就应该归当年派人参与刺杀完颜守绪的所有门派所有,我青城派也曾派人,按照秦大的话,这幅图是不是也应该有我青城派一份?”
“图只有一张,但当年派人参与此事的门派却不止一个。”陆庭湘笑道,“总不能将此图撕开吧?依陆某所言,这张图既然是莫前辈所得,那理应一直归他所有,即便他退隐江湖,也可以将此图作为传家宝留给子孙万代,亦无不妥。”陆庭湘表现的大义凌然,看似好像江南陆府对惊风化雨图毫无贪图之心,实则却另藏祸心。
“陆公子此举怕是会害了莫施主。”峨眉掌门妙安师太摇头驳道,“天下人皆知惊风化雨图中暗藏着绝世武功,莫施主既已退隐江湖,又何必再用它作什么传家宝呢?这岂不是引火烧身?”
蜀中唐门唐仞接话道:“妙安师太所言不错,此图继续留在莫前辈手中的确会枉生祸端。所以在下建议不如今日就趁着天下英雄同聚一堂的机会,莫前辈何不将此图光明正大地转赠一人。这样一来图是莫前辈甘心赠出的,受赠者也接的合情合理。二来也免得天下英雄为了区区一张图而争来争去,伤了和气。三来可以避免莫前辈日后因此图而招惹是非,真正安稳地尽享天伦之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对了,为表我唐门的中立,就算莫前辈将此图赠与唐门,我们也绝不会收下。”
“这个主意好!”秦大点头附和道,“图在谁手里谁说了算,他想给谁就给谁,省得麻烦。”
说罢,秦大还和唐仞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二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莫岑轻轻点了点头。看这样子,早在金盆洗手大会之前他们就已经串通好了。
“但不知洛府主意下如何?”陆庭湘并未表态,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洛天瑾。
洛天瑾微微一笑,道:“当年之事洛某还不成气候,因此没有参与,今日又岂有资格在此评头论足?”洛天瑾和陆庭湘一样,先把自己佯装成一个局外人,似乎与世无争,淡笑道,“不过洛某与崆峒派钟离掌门有些交情,而钟离掌门刚刚所言也合乎情理,洛某更愿意多听听钟离掌门的意思,尽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以免大家伤了和气。呵呵……”洛天瑾的话外软内硬,意思明显是站在崆峒派一方。
柳寻衣看着你一言我一句的各门各派,心中不禁苦笑道:“这些人分明早就互有勾结,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不想要此图的,但却都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谁都想要,但谁也不想率先撕破脸,以免变成众矢之的。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心平气和的为这张图找到下家。”
宋玉闻听洛天瑾的话不禁轻笑一声,转而对莫岑道:“莫前辈,今天是你的六十大寿,更是你退隐江湖的日子,不知对惊风化雨图你又有何打算?无论你有何打算,我金剑坞都会鼎力相助。”
“我……”
“其实沈某也有一个提议。”
不等莫岑左右为难地吞吐开口,沈东善却是突然大笑道:“此图既然是莫先生所有,那就要令其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这样莫先生才算对得起二十五年前的九死一生。是不是?”
“愿闻沈老爷高见。”莫岑此刻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既已择退隐江湖,那就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任何一方势力,因此无论现在是谁开口,他都得耐着性子聆听。
沈东善微笑着点头道:“我看莫先生的公子年纪尚轻,而莫先生已经六十了,想必也没有什么兴致和精力去耕作经商,那莫先生就不得不为令公子和令夫人日后的生活多考虑一些。莫先生金盆洗手之后便不能再与江湖中人有任何来往,包括江南陆府。是也不是?”
沈东善的意思很直白,那就是今天过后你们一家子靠什么活着?等你老死之后你的妻儿又靠什么生活?只不过用词含蓄一些,但莫岑还是听的明白。
“沈老爷的意思是……”
“莫先生既然手握宝物,为何不为你的妻儿将来多争取一些好处?”沈东善笑道,“请恕沈某只知牟利,我的意思是莫先生何不将此图拿出来让我等公平竞争,出价最高者得,一来所有人各凭本事公平竞价,二来对莫先生一家未来的生活也大有裨益,岂不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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