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即使如此,那公子就更不应该救我。”白霜淡淡地说道,“公子既有心上之人,那就不应该再对别的女子如此关心。”
白霜的话令柳寻衣一愣,不过随即便想明白其中的缘由,虽然他明知道白霜对自己所说的“心上人”有所误解,但却也不想过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继而话锋一转,问道:“不知白姑娘是哪里人氏?”
“泉州。”白霜轻声作答。
“白姑娘是泉州人氏?”柳寻衣心生一抹失望,道,“但不知家中……”
“我父母都已经过世,是义父将我一手养大。”白霜似乎并不想提及有关家人的事,因此回答的倒也十分干脆。
柳寻衣眉头一皱,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但不知姑娘的义父是?”
“陆家前任家主,陆重阳。”白霜停下脚步,目不斜视地盯着柳寻衣,那清冷的眼神似乎在责备柳寻衣不该如此多事。
“原来白姑娘是陆前辈的义女。”柳寻衣是个榆木疙瘩,看不出白霜心中的不悦,径自惊呼道,“既然如此那白姑娘理应是陆庭湘公子的义妹,又为何在溯水阁……”言至于此,柳寻衣突然意识到自己所有失言,毕竟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总不能问人家为何要在溯水阁这种不清不楚的地方做头牌吧?
“公子有恩于我,白霜感激不尽。”白霜也不理会柳寻衣的欲言又止,径自开口道,“稍后回到溯水阁,我自会找两个姑娘好生侍候公子,以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至于小女子的私事,还请公子就不要再打听了。”
看着白霜竟然如青楼老鸨一样说出“找两个姑娘”这种话,萦绕在柳寻衣心中的好奇顿时烟消云散,暗自摇头道:“此女绝非玉儿,玉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错了!错了!是我又犯糊涂认错了。唉!”
“公子可还想再问什么?”
面对白霜的质问,柳寻衣连连摇头,道:“刚才是在下冒犯了。”
白霜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快步朝着溯水阁走去。满心感慨的柳寻衣望着白霜娇弱的背影,口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即便悻悻地跟了上去。
溯水阁仍旧内灯火通,只不过相对于往常的喧嚣,此刻却是出奇的安静,甚至静的有些吓人。鸦雀无声并不意味着空无一人,相反,现在的溯水阁大堂中却是人满为患,除了坐在周围安静看热闹的宾客外,还有一群手持刀剑,虎视眈眈的陆府护卫。
大堂中央四平八稳地摆放着两把太师椅,两椅之间是一张茶桌。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人正优哉游哉地品茶,大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在他们二人身上,但却谁也不曾开口出声。
坐在右侧的人正是刚刚在二楼遭遇一场刺杀的沈东善,而此刻坐在沈东善对面的则是一个身着藏青色锦袍的六旬老者。
老者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横生似是饱经沧桑,长的慈眉善目看上去似乎极易亲近,但一双微微下垂的目光之中却是总不经意地泛起一抹凌厉的光泽,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必定狡猾之至,锋芒尽收但却暗藏城府。
这位老者名叫司空竹,乃江南陆府的大管家,前后伺候过陆府三代家主。司空竹一生孑然一身,练就一身童子功,令其内力深不见底,如火纯情的先天罡气在江湖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司空竹非但武功高深莫测,行事手段更是老辣至极,再加上极深的城府和人鬼难测的心机,令其能辅佐江南陆府爷孙三代而不被他人所取代,在江湖中也算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今夜身为陆府贵客的沈东善竟然在溯水阁遭遇刺杀,此事传出去必然会影响陆府声誉,故而司空竹闻讯连夜赶来,正是为了查明此事,给沈东善一个交代。
司空竹带来的陆府高手在其身后站成一排,一个个虎背熊腰,横眉冷目,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一盏茶的功夫,白霜在柳寻衣的陪同下回到溯水阁,二人一踏进门,堂中的林方大便第一个迎上前去,面色紧张地向柳寻衣问道:“贤弟,那唐阿富可曾伤到你?”
柳寻衣淡笑着拍了拍林方大的肩膀,安抚道:“有劳大哥挂念,小弟万幸无碍。”
“那就好!”林方大闻言松了一口气,继而抓着柳寻衣的手径自朝沈东善和司空竹走去,道,“贤弟,我来为你引荐陆府的司空前辈。”
“白霜,可有大碍?”司空竹先是微笑着冲林方大和柳寻衣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一转看向白霜。
白霜见到司空竹赶忙欠身施礼道:“见过竹老,我并无大碍,时才是柳公子救了我一命。”
“无碍便好。”司空竹道,“你且去休息吧!”
在司空竹面前,白霜似乎颇为拘谨,对于司空竹的话也不敢违背,再看了一眼柳寻衣之后便抬脚上楼去了。与此同时,前去追杀唐阿富的陆府护卫和沈东善的随从也陆续回到溯水阁,纷纷向司空竹和沈东善见礼。
“人呢?”司空竹端着茶杯头也不抬地低声问道。
“这……”为首的陆家护卫闻言不禁面露尴尬之色,左右顾盼着自己的同伴,但见旁边的人皆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好硬着头皮低声回答道,“没找到……”
司空竹已经送到嘴边的茶杯陡然顿住,抬眼看向那名战战兢兢的护卫,扯着低沉沙哑的嗓音问道:“白霜回来了,刺客却没找到?”言下之意,是在指责这群人办事不利。
“竹老,当我们看到白姑娘的时候,刺客就已经不见了。”护卫首领赶忙解释,说着还伸手指着柳寻衣,快速说道,“我们曾看到白姑娘与此人在一起。”
司空竹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将目光转向心不在焉的柳寻衣,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是这位小兄弟救回白霜,有劳有劳,陆府稍后必有重谢……”
柳寻衣正思量着其他事,此刻被司空竹这么一说不禁面露错愕之意,连忙摆手道:“司空前辈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呵呵……小兄弟不必谦虚。”司空竹笑道,“但不知那刺客现在被小兄弟擒在何处?”
“刺客?”柳寻衣闻言一愣,一头雾水地说道,“刺客已经跑了,我并未擒住他。”
柳寻衣话音未落,司空竹脸上的笑容已是悄然凝固,一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柳寻衣,幽幽地说道:“刺客跑了?那白霜又是如何回来的?”
“我与那刺客交手之后忽闻贵府大队人马杀到,那刺客怕是难以脱身,所以就扔下白姑娘径自逃命去了。”柳寻衣解释道,“之后我就把白姑娘送回来了。”
“小兄弟既知我陆府的人马稍后便到,何不将那刺客缠住?”司空竹上下打量着柳寻衣,道,“看小兄弟身上并无要紧的伤势,想必武功较之刺客也不遑多让,如若不然怕是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既然小兄弟与唐阿富交手能不弱下风,那与他缠斗片刻,等待援兵应该易如反掌才是,为何又让他跑了?”
此刻,柳寻衣终于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对劲,他明明是好心救人,但司空竹的一席话却颇有兴师问罪之嫌。而从始至终,沈东善都像个局外人,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喝着茶,连正眼都没有看柳寻衣一下。
“司空前辈此话何意?”柳寻衣眉头一挑,反问道,“莫不是怀疑是在下故意放跑刺客?就算是,在下既非陆府之人,亦非沈老爷的手下,不想与刺客以命相搏又有什么奇怪?”
“不错!”林方大朗声附和道,“我兄弟能去冒险救回白小姐已是替你们解决了一件大事,你们又怎好奢求我兄弟再替你们擒下唐阿富?”
一言未发的沈东善幽幽地插话道:“林兄弟此言差矣,唐阿富是绝情谷的人,对于异教之徒但凡武林正派人士皆应该人人得而诛之,又岂能说不管柳兄弟的事?”
司空竹闻言,转而看向林方大,问道:“不知道你与这位小兄弟如何认识?又何以称兄道弟?”
“一见如故,志同道合。”林方大回答的倒也干脆,说罢眉头一皱,问道,“司空前辈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司空竹微微一笑,语气平缓地说道:“这位小兄弟前脚才来拜会沈老爷,唐阿富后脚便冲进来刺杀,这件事未免太过于巧合。”
“什么意思?”林方大向前一步,抢在柳寻衣之前开口喝问道,“司空前辈,我敬你是武林前辈,已经对你礼让再三,你现在这么说是怀疑我兄弟和唐阿富串通一气刺杀沈老爷?这个罪名可不轻,司空前辈是见过大世面的,应该知道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的道理。”虽然林方大一口一个“司空前辈”叫着,但他刚刚的这番话却是已经完全挑明了心中的不满,颇有针锋相对之意。
“沈老爷在陆府的地盘遭人行刺,这件事老夫身为主人自然难辞其咎,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给沈老爷一个交代,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司空竹淡淡地说道。
林方大面对司空竹的咄咄相逼竟也是寸步不让,直言道:“现在我的结拜兄弟好心救人却遭人冤枉,我这个做大哥的见到他无辜含冤,也不能当做没看到。”
“林方大,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站在司空竹身后的一名陆府护卫怒声训斥道,“你可知这里是江南陆府的地盘,容不得你撒野。”
林方大被彻底激怒,虎目一瞪,破口大喝道:“就凭我是贤王府的林方大,休拿江南陆府来压我,别人怕你们,老子可不怕!”
二人此话一出,无疑将矛盾从一件小事升格到了江南陆府与贤王府的对峙,闹到这一步再说什么话可就真要掂量掂量了,毕竟江南陆府和贤王府都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一方霸主,而陆庭湘和洛天瑾又都是要脸面的人,此事再闹下去可大可小,后果也非同小可。
不等陆府高手再度出言喝斥,司空竹却已是猛然挥手打断了那人的话,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柳寻衣,淡笑道:“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老夫绝对没有怀疑小兄弟的意思,此等小事也不必惊动我家公子与洛府主。老夫之所以如此谨慎,一来是为了给沈老爷一个交代,二来则是为了保证明日的金盆洗手大会能诸事顺利。小兄弟,唐阿富是绝情谷的人,他出现在泉州难保不会有其他同党暗藏在附近,你也应该听说过绝情谷乃是江湖四大异教之一,明日之事来的都是中原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没人希望绝情谷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捣乱。你说老夫所言可有道理?”
柳寻衣知道事已至此,绝非三言两语就能抵消司空竹的怀疑,但又不想因为自己而令林方大甚至整个贤王府都牵扯进来,故而伸手将吹胡子瞪眼的林方大拽退两步,冲司空竹拱手道:“但不知司空前辈想如何证明在下的清白?”
“倒也简单。”司空竹见到柳寻衣颇识时务,不禁淡笑道,“由于唐阿富不知所踪,一时之间也难以查明你的真伪,所以为了避免横生枝节,现在只好暂时请小兄弟随老夫回陆府委屈两天,待明日金盆洗手大会之后,老夫自会查明一切,还小兄弟一个公道。如何?”
……
血蓑衣 第三十章:两肋插刀
司空竹此话一出,大堂内顿时一片哗然。虽然他语气颇为客气,但言下之意分明是要将柳寻衣囚禁起来,待日后发落。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一旦柳寻衣今夜进了陆府,再想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势必难如登天。
“不可!”柳寻衣尚未开口,林方大已是大手一挥,反驳道,“天底下哪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事?我兄弟明明救了你们的人,你们反倒要将他囚禁起来,实在是荒天下之大缪!此事传出去只怕天下人都要耻笑你江南陆府恩将仇报,黑白不分。”
“放肆!”陆府护卫冷喝道,“林方大,此事与你无关,你休要引火自焚。”
林方大冷笑一声,道:“柳寻衣是我的结义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今天想动他那就先问过老子手里这把刀。”说罢,林方大竟是“仓啷”一声将腰刀猛地抽了出来。
林方大虽然平日里性情刚烈,但却也不至于莽撞。今夜他之所以表现的如此激动,一来是真心袒护自己这个刚刚认下的兄弟,二来则是酒喝的太多,未免有几分浑不怕的醉意。
虽说陆府和林方大是针尖对麦芒,但却都懂得拿捏分寸,任凭如何唇枪舌剑,也绝不会率先亮出兵刃。因为刀若出鞘,其中的意味可就与之前截然不同,就算有理也要变成无理。
“大哥……”
不等柳寻衣按下林方大的刀锋,对面的陆府护卫们却是已经纷纷抽出刀剑,之前他们不敢拔刀是碍于江南陆府与贤王府的关系,可现在面对先行拔刀的林方大,兵戎相见已是顺理成章之事,不必再有所顾忌。
“嘶!”
大堂中突然转变的局势令周围的宾客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谁也没想到此事竟然会闹到刀剑相向的地步。要知道现在对峙的可不单单是林方大和几个陆府家奴,更代表着江湖中的两大势力。
“林大哥在那,快过去!”
此刻,同住在春秋广厦内的贤王府弟子闻讯而至,见到林方大正被几十把刀剑围在其中,不禁面露怒色,他们不假思索地抽出兵刃快步冲来,护在林方大左右,与陆府的护卫们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沈东善似乎也没料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当他看到态度冷漠而坚决的司空竹时,眉头不禁微微一皱,随即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暗道:“难道司空竹真的如此看重自己?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而不惜无凭无据地硬要冤枉一个外人?而且还是冒着得罪贤王府的风险?不对,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曲折。”
想罢,沈东善眉头一挑,对林方大说道:“林兄弟,不过是区区一件小事,你又何必刀剑相向?我知道你袒护自己的朋友,但你这么做……未免有些欠妥。”说罢,沈东善又将目光转向满脸凝重的柳寻衣,道:“柳兄弟清者自清,倘若你心里没鬼又何惧随竹老回去,一起将此事查个清楚?现在林兄弟为你做出此等莽撞之事,非但对贤王府与江南陆府的关系不利,相信也对柳兄弟的清白不利。”
沈东善此话倒也在情在理,听的周围的人纷纷点头。按照人之常情推断,林方大现在反抗的越是激烈,就越会令人怀疑柳寻衣的真伪。
沈东善三言两语看似公正,但实际上却是想牺牲柳寻衣,从而化解贤王府与江南陆府的矛盾,尽快了结此事。比较之下他现在更愿意劝林方大退让,而不愿得罪司空竹。至于脑筋本就不算灵活的林方大而言,则是被沈东善的这番话推入进退两难之境。
林方大分明是看不惯司空竹欺负自己兄弟,因此才火急火燎地站出来为柳寻衣鸣不公,现在反倒被沈东善说成袒护,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方大思来想去,已经察觉到自己冒然拔刀有所不妥,而沈东善则巧妙利用自己的疏忽,顺势将柳寻衣逼入越描越黑的尴尬地步,索性眼神一狠,朗声道:“老子现在什么都不管,今夜你们想带走柳寻衣,那就先从我林方大的尸体上踏过去。”
见状,沈东善心中暗暗发愁,左右顾盼着互不相让的林方大与司空竹,心中暗道:“此二人真如铁了心一般势不两立,司空竹是只老狐狸不易说服,看来如今也唯有说服林方大罢手。”想到这些,沈东善的余光还不经意地瞄了一下目无表情的司空竹,心中疑惑更浓,暗道:“林方大已经如此坚持,司空竹却仍旧不为所动。我应当尽早脱身,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咳咳……林兄弟,你这样令竹老很为难。”沈东善思量之后缓缓起身,笑盈盈地走到林方大身边,附耳低声道,“这溯水阁毕竟是陆府的地盘,更何况此刻还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你若执意不肯给竹老台阶,事情再这样闹下去只怕难以收场。”
听到沈东善的话,林方大眼中精光一闪,直直地盯着沈东善,道:“沈老爷,你也认为我贤弟与那刺客是一伙的?”
“绝无此意。”沈东善态度坚决地摇头道,随即又顾忌到司空竹的颜面,继而补充道,“我对柳兄弟不甚了解,但却相信林兄弟的为人,更相信洛府主。只不过刚刚竹老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柳兄弟……柳兄弟并未收到陆府的请柬而不请自来,难免会惹人怀疑。竹老为了明日金盆洗手大会的顺利而对柳兄弟多一些猜忌和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此事若换在洛阳贤王府,相信林兄弟也会对一些来路不明的朋友多加提防,难道不是吗?”
“这……”沈东善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令林方大不禁有些犹豫,迟疑道,“可无论如何我这个做的大哥的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被人冤枉。”
“沈某保障绝不会有人冤枉柳兄弟。”沈东善笑道,“而且此番也并非囚禁,只是暂将柳兄弟请回去暂歇,相信竹老一定会好吃好喝的招待,绝不会怠慢分毫。”说罢,沈东善将目光转向司空竹,但见司空竹似笑非笑地说道:“林小兄弟,这次是你多虑了。”
“那也不行!”林方大险些被司空竹和沈东善动摇心智,当他看到势单力薄的柳寻衣时,猛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态度坚决地说道,“柳兄弟是我请来溯水阁喝酒的,我就要保他安然无恙的离开,否则我林方大日后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沈老爷,司空前辈,不是林方大不识好歹,实在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与其一直在此责难柳兄弟,莫不如去找出刺客,还我兄弟清白。”
“那谁又能证明他与唐阿富不是沆瀣一气?”司空竹目无表情地问道,显然刚刚林方大的不识好歹令他颇感不悦。
“白霜姑娘就能证明。”林方大急声道,说着还转身指了指柳寻衣衣袍上的破洞,道,“还有这些窟窿,明显就是与唐阿富交手险象环生时留下的。”
“白霜不过一介女流,当时怕是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哪里能看出什么端倪?”司空竹道,“至于他衣袍上的痕迹,如若作假倒也十分简单。”
“你言下之意是说我兄弟和唐阿富串通演戏?简直荒唐可笑!”林方大一听当即暴跳如雷,道:“罢了罢了!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相信我贤弟与刺客无关,就算我说破嘴皮子又有何用?刚刚你也听到,沈老爷亲口承认他不再怀疑柳兄弟,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咄咄逼人?”
“老夫并非多管闲事!”司空竹眉头一皱,沉声道,“老夫闯荡江湖数十载,凭的就是谨小慎微才能活到今天,这位小兄弟是人是鬼老夫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倘若日后证明是老夫冤枉了他,那老夫愿意向他奉茶认错,但如今金盆洗手大会在即,老夫绝容下半点疏忽,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他。”说罢,司空竹猛然起身,一双老眼如匕首般直直地盯着林方大,幽幽地说道,“洛府主也是陆府的贵客,一向谦和有礼,深知客随主便的道理。我想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如此不知礼数,竟然在主人的地盘肆意妄为,毁他声誉吧?”
司空竹这几句话说的极重,他知道只凭陆府怕是吓不倒性情如火的林方大,因此只好搬出洛天瑾来压他。而沈东善在听到司空竹这番话后,心中顿时一沉,暗道:“好一个‘客随主便’,好一个‘主人的地盘’,我被行刺不过是他为难柳寻衣的一个幌子罢了,明日金盆洗手大会陆府内必是高手云集,一个小小的柳寻衣又能翻起什么大浪?司空竹分明是在借题发挥,在众人面前杀鸡儆猴,为江南陆府立威。说来说去,终究还是在为陆府明日能顺利取得惊风化雨图而造势。”
在听到“洛府主”几个字后的林方大,坚定的信念顿时萎靡几分,他可以为了柳寻衣枉顾自己的生死,但却不能不顾忌洛天瑾的声誉。此刻,他就连拿刀的手都变的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一边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后进,一边是江南陆府和东善商号,你说洛府主会选择站在哪边?”司空竹字字如针,直插林方大的心底,“我家公子与沈老爷都是洛府主的朋友,你既为贤王府之人,理应为洛府主分忧,而不应该在外边为他招惹是非。这位小兄弟今夜我江南陆府拿定了,林方大你若眼中还有洛府主,那就让开!”司空竹口吻之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显然已是给林方大下了最后通牒,“你若执意不让那老夫唯有将你一同拿下,再交由洛府主处置,相信洛府主一定会通情达理公事公断,给我家公子和沈老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司空竹今夜势在必得,如若江南陆府连一个小小的林方大都摆不平,那明日又如何应对武林群雄对惊风化雨图的窥伺?
“这……”
“教训的好!竹老教训的太好了!”
司空竹话音将息,一道浑厚洪亮的声音陡然自溯水阁外传来,紧接着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满脸笑意地迈步踏入大堂。
一见到此人,林方大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稳下来,救星终于来了。
……
血蓑衣 第三十一章:任人摆布
来人四十余岁的年纪,身高八尺有余,身形挺拔精壮,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嘴上的两撇胡子令其在英武之余又不失几分精明,此人迈步而来,虎虎生风,气势逼人。
最惹人注意的是在此人的腰间,赫然缠着一条极为扎眼的“腰带”,这是一条漆黑如墨的九节钢鞭,不同寻常的是这条钢鞭的每一节都是三角棱柱,棱角分明,锋利如刀,在每一节上还纹刻着不同的动物图案,龙凤虎狼应有尽有,栩栩如生,粗犷之中又别显精细之处。
江湖中人只凭这条九节鞭便足以辨识此人的身份,正是贤王府七雄之一,邓长川。
邓长川此行随洛天瑾而来,一并在陆府下榻,闻讯溯水阁内有贤王府的人闹事,而且又见司空竹匆匆离开,因此才奉洛天瑾之命前来一探究竟。
一看到邓长川,原本逼向林方大的司空竹却是突然转身,毫不留情地扬手“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身后的陆府护卫脸上,直将那正在与林方大对峙的护卫打的眼冒金星,脑袋发懵,一时间根本弄不清状况。
“混账东西,今夜在溯水阁内的都是陆府的贵客,是谁给你们胆子如此放肆,竟敢在这里拔刀?”司空竹对一众陆府护卫冷声训斥道,“还不速速将刀剑收起来,装模做样成何体统?”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