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不知左掌门、妙安师太……”
“恕贫尼直言,非但我们不该急着离开,奉劝金坞主也不要急着离开。”妙安煞有介事地劝道,“就算急……也不必急于一时。”
“此话怎讲?”
“因为清风一死,中原武林群龙无首,势必再推举一位新的武林盟主。”左弘轩直言不讳,“依眼下的局势,试问谁最有资格接替盟主宝座?”
“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柳寻衣。”左弘轩摇头苦笑,一脸无奈,“且不论他是洛盟主的亲生骨肉,是贤王府名正言顺的少主。只论他娘是绝情谷主,他外公是腾族族长,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是秦氏家主。再加上鲁莽冲动,傻讲义气的薛胡子,以及目空一切,唯独对萧芷柔一往情深的云追月……这般亘古未有的庞大势力,中原武林有谁‘能’与之抗衡?又有谁‘敢’与之抗衡?”
“左掌门所言甚是!”妙安悻悻接话,“除此之外,还有少林、昆仑、崆峒、唐门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会不会为求自保与柳寻衣冰释前嫌?乃至……沆瀣一气?贫尼以为……此事十之八九。若再算上西域少秦王的暗中支持,柳寻衣将是中原武林数百年来最年轻、最多拥趸且最具实权的武林盟主。说句不该说的……纵使金坞主‘大展神威’,恐怕……也不过如此。”
“依你们所言,如今的柳寻衣已是‘顺其者昌,逆其者亡’?”见左弘轩、妙安皆心生动摇,金复羽表面上喜怒不形于色,实则内心已渐生不满,“是不是连你们……甚至连金某也该顺势而为,向这位乳臭未干的后生俯首称臣?”
“这……”
似乎察觉到金复羽的不悦,陆庭湘、左弘轩、妙安彼此顾盼,眉宇间尽是一抹尴尬之意。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打一个赌。”望着左右为难,支吾不语的三人,金复羽淡然一笑,语气缓和些许,“金某笃定,柳寻衣不会接任中原武林盟主之位,更不会招揽群雄做什么‘古往今来最年轻、最多拥趸、最具实权的武林盟主’。”
“这……”由于不清楚金复羽的真正意图,因此陆庭湘三人不敢贸然搭茬。
“小赌怡情,三位不必如此在意。倘若金某猜错了,无论你们做什么……金某既不会过问,也不会追究,更不会刁难。”金复羽来回审视着陆庭湘三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如果被金某不幸言中……也没什么。只需三位南下之后,亲自前往鸠摩崖与金某小聚一场。到时,我们抛开一切成见,彼此敞开心扉,好好说几句……肺腑之言。如何?”
沉吟再三,左弘轩眼神一正,毕恭毕敬地朝金复羽拱手一拜。
见状,陆庭湘和妙安也不再犹豫,一齐向金复羽许下承诺:“一言为定!”
“如此甚好!三位保重,金某告辞。”
“金坞主保重!”
寒暄过后,金复羽未再留恋,在宋玉、冷依依及一众金剑坞弟子的陪同下转身离去,迅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妹子,金复羽走了!”场边,吴双凑到洵溱身旁,话里有话地低声提醒。
“金复羽一向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他知道洛阳城不是自己的地盘,因此不敢贸然造次。”
“既然今天唯一的‘变数’已黯然退场,这场闹剧……也是时候结束了。”
“兄长所言极是!先让柳寻衣手刃清风,再让其他人出手……顺理成章地扫清余孽,旁人无话可说。”
“他们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无话敢说。”吴双戏谑道,“清风一死,不仅令武当失去最大的仰仗,同样令那些对我们暗怀不满的人失去主心骨。无人牵头,这些汉人不过是一盘散沙。各怀鬼胎,相互算计,谁都想不劳而获,谁也不想付出代价。”
“经此一役,势必令柳寻衣在中原武林名声大噪,江湖地位扶摇直上。更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中原武林除金复羽之外,再也无人能与之分庭抗礼。”洵溱若有所思地说道,“迄今为止,一切尽在少秦王的计划之中。一旦柳寻衣成功上位,摇身一变成为中原武林第一霸主,少秦王入主中原的计划……必然无往而不利。”
闻言,吴双眼珠一转,别有深意地反问:“妹子,难道你真的相信柳寻衣会一直效忠少秦王?难道你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戒心?”
“这……”洵溱一愣,从而眼神一暗,心不在焉地低声敷衍,“我对他当然有所保留,更不会真正相信他,我做的一切……只为更好地利用他。”
“如此甚好!”吴双对洵溱的解释将信将疑,却并未刨根问底,而是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妹子,不是我故意扫你的兴。刚刚那些话……其实是少秦王的意思。”
“什么?”洵溱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之意,“难道……他怀疑我?”
“来此之前,少秦王单独召我见面。”吴双并未正面回答洵溱的质问,而是一本正经地顾左言他,“他让我给你捎句话,‘无论什么时候,切不可对柳寻衣报以真心实意。此子犹如一柄双刃剑,既可伤人亦可伤己,既可为我所用,亦可与我为敌。因此,他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迟早有一天他会失去利用价值。到时,我们非但要舍弃他,而且……要除掉他。’妹子,少秦王对你一向十分信任,对交给你的差事也从未有过半句质疑。然而,这一次你的差事明明办的很好,少秦王为何一反常态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愚兄思来想去,实在不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洵溱何其聪明?吴双佯装糊涂,分明在故意试探自己,她又岂能不知?
心念及此,洵溱轻蔑一笑,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明白,也许……是有人急于邀功,因此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背着我造谣生势,偷偷在少秦王面前拆我的台。”
当洵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阴戾如冰的目光朝专心观战的阿保鲁轻轻一瞥,却未多言。
“妹子,你千万不要误会少秦王,他也是关心你……”
“兄长,我们不必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事分心,解决眼下的麻烦才是当务之急。”
洵溱颇为不耐地打断吴双的劝解,又向跃跃欲试的腾三石、秦苦、薛胡子、洪寺、严顺、雷震等人施以眼色,示意他们时机已到,可以率麾下弟子参与围剿武当余孽。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然而,就在蓄势待发的数千人马从四面八方杀入青石广场,欲以排山压卵之势将凌潇潇、孤日、孤月、郑松仁等一众武当人马屠戮殆尽时,一声颤抖而嘶哑的呐喊陡然在人群中响起。
紧接着,一道慌慌张张的人影从贤王府弟子中踉跄而出,跌跌撞撞地绕过混乱不堪的人群,连滚带爬地扑倒在萧芷柔与柳寻衣的面前。
“寻衣,我……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放夫人一条生路!如果你心有怨气,非要杀人泄愤,那……我愿一命换一命!”
话未说完,来人已“仓啷”一声抽出自己的钢刀,不假思索地朝自己的脖颈砍去。
“大哥不可……”
“呼!”
“咣啷……”
未等萧芷柔挥掌震飞此人,柳寻衣的眼神陡然一变,混沌的精神瞬间清醒三分。
他未有一丝迟疑,出手如电,指尖射出一道凌厉劲气,不偏不倚地点中那人手腕。直令其虎口一麻,五指一松,钢刀脱手而飞,远远地抛落一旁。
与此同时,误以为有人偷袭柳寻衣的雷震、严顺闻讯赶来,不由分说地率众围上前去,欲将那人乱刀砍死。
“住手!他是我的‘结义大哥’林方大,尔等休要乱来!”
见林方大被雷震一脚踹翻在地,柳寻衣脸色一变,匆忙怒叱一声,同时飞身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死死护住。
“大哥在我面前挥刀自刎,莫不是要折杀小弟?”
柳寻衣紧紧抱住许久未见而愈发憔悴的林方大,刚刚“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他,此刻竟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大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你在贤王府饱受非议,遭受排挤……”
“寻衣,自家兄弟不说外话!我知道夫人害死府主罪不容恕,我也恨她!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更不能让她死在你手里。否则,非但我日后无颜面对凝语,你身为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样无法向她交代。”
……
血蓑衣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仗义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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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寻衣,我知道你……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以前势单力薄的无名小卒,我也没资格……再对你发号施令。可如果你心里对我林方大还有情分,哪怕一丝一毫的情分……能不能念及你我兄弟一场,听大哥最后一句?其他人我不敢奢求,但夫人……无论如何求你放她一马。”
林方大诚心诚意近乎“哀求”的一席话,本是言出肺腑,但在柳寻衣听来却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尤其是他字里行间透着“陌生”与“疏远”的意味,直令柳寻衣愁肠百结,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那位落拓不羁,不修小节的“汉子”,那位抗颜高议,面折廷争的“门主”,那位推襟送抱,开诚布公的“大哥”……如今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谨言慎行,又如何不令柳寻衣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大哥此言……令小弟情何以堪?”柳寻衣强忍着内心的酸楚与失落,为免林方大在自己面前感到压力,故而硬着头皮与其强颜欢笑,“你我是誓同生死的结义兄弟,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是不是无名小卒?林方大永远是柳寻衣的大哥,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哥对我的种种恩情。”
“好好好!”见柳寻衣重情重义,林方大不禁喜形于色,忙道,“既然你肯认我做大哥,那就听我一句……”
“林方大,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更不必假仁假义地替我求情。我知道你抱有幻想,也知道你作何企图,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宁肯死……也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林方大话未说完,一道满含怨恨与轻蔑的咒骂陡然自人群中响起。
与此同时,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凌潇潇在刘忠、刘义的小心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到近前,她先冷冷地瞪了一眼茫然无措的林方大,而后将阴戾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不卑不亢的萧芷柔与眉头紧锁的柳寻衣,如疯似癫地冷嘲热讽:“我凌潇潇的命……用不着任何人可怜,更用不着你们这对鸡肠狗肚,寡廉鲜耻的下贱母子施舍……”
“混账……”
“爹!”未等勃然大怒的腾三石出手教训出言不逊的凌潇潇,萧芷柔已先一步将他拦下,“她已经疯了,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我疯了?哈哈……你说得对!我是疯了,从你将我夫君勾引上床的时候、从你执意生下野种的时候、从你们母子一而再、再而三破坏我们一家和睦的时候、从你挑唆瑾哥对我始乱终弃的时候、从你怂恿柳寻衣夺走洛家基业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凌潇潇怒极而笑,干瘪而嘶哑的声音阴森可怖,摇头晃脑、张牙舞爪的模样更令人不寒而栗,“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不过我要你们永远记住,我凌潇潇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做鬼也要昼夜缠着你们,我要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大哥,你都听到了?”凌潇潇的疯狂挑衅再度激起柳寻衣的怒气,语气变得愈发阴沉,“此人天良丧尽,坏事做绝,死到临头非但不知反省悔过,反而委罪于人,大放厥词。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教我如何放她一条生路?”
“寻衣,她只是一时冲动……”
“大哥不必多言!什么事小弟都可以听你的,唯独今天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言罢,柳寻衣奋力推开心有不甘的林方大,欲起身离去。
“不行!什么事你都可以驳我,唯独今天这件事不行!”
见柳寻衣笃定杀心,林方大的脸色登时一变,连忙拽住他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性子烈,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你。不过……你说我不识时务也好、不识抬举也罢。哪怕你骂我猪油蒙心,是非不分……总之一句话,要杀她,先杀我!”
“林方大,你分明让少主为难,又是何苦?”许衡叹道,“凌潇潇谋杀亲夫,狠如蛇蝎,根本不值得你为她求情,更不值得为她破坏你与少主的兄弟感情……”
“许衡,你少他妈落井下石,说一些冠冕堂皇的风凉话!”林方大虎目一瞪,厉声怒叱,“夫人纵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自有二爷与寻衣找她清算,与你我无关,更轮不到你我说三道四。休要忘记,夫人再错也是夫人,这些年对你我这些府中弟子非但未有一丝亏待,反而经常在府主责罚我们时站出来求情。一月一季的俸钱、逢年过节的赏赐、功劳簿上的名字……府主日理万机,时常遗忘错漏,哪一次不是夫人惦记着犒劳我们?上至七雄、执扇、门主,下至弟子、丫鬟、仆从,夫人可曾忘记过一位?可曾错记过一位?可曾疏忽过一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可置否,夫人对府主有亏、有错、有罪,但那些是她和府主、萧谷主之间的前仇旧怨。对你我而言……夫人只有仁、只有赏、只有恩,她没有害过我们,没有算计过我们,更不欠我们毫厘。对是对、错是错、恩是恩、怨是怨,生而为人要对得起天地父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因此,二爷、寻衣可以恨她、骂她甚至杀她,但你我……断无资格。”
“林方大,当初质疑凌潇潇的人是你,如今替她开脱罪责的人又是你?反复无常,行径可鄙!”见林方大公然袒护凌潇潇,对自己的一片好心非但不领情,反而大肆奚落,许衡难免颜面有失,心生不忿,于是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你莫不是失心疯,为何翻脸如翻书,逮谁咬谁?你只说凌潇潇对你我有恩,为何不说府主对你我有情?她谋害府主,这笔账怎么算?你我身为贤王府弟子,难道不该替府主报仇雪恨?”
“你……”
“不要再吵了!”
心烦意乱的柳寻衣暴喝一声,登时令争执不休的林方大和许衡安静下来。
“你们都是贤王府的人,众目睽睽之下相互攻讦,成何体统?”
“这……”
面对柳寻衣的严词厉色,林方大与许衡彼此怒视,皆义愤难平,却不再争吵。
“寻衣,我厚着脸皮问你一句,今天当着天下英雄……你肯不肯给我林方大三分情面?”
“大哥,你……”面对林方大的咄咄逼问,柳寻衣不禁感到一阵语塞。
“雷震、严顺,你们愣着作甚?”
就在林方大步步紧逼,柳寻衣进退两难之际,洵溱满含不悦的质问陡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闻言,雷震、严顺心头一禀,彼此相视尽是一脸茫然,只能小心翼翼地低声试探:“不知大小姐的意思是……”
“虽然林方大是柳副宗主的结义兄弟,但也不能破坏今天的大局,更不能阻挠任何人替洛盟主报仇。”洵溱讳莫如深的目光在柳寻衣的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向似懂非懂的雷震、严顺“好心”提醒,“有些事……柳副宗主顾及兄弟情义,顾及长幼礼仪,不宜亲力亲为,也不宜直言不讳。你们身为麾下,为何不知道揣摩上意,替主分忧?非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置身于‘不忠不孝’与‘不仁不义’的尴尬处境而左右为难?”
“这……”
雷震尚在懵懂之际,严顺已幡然醒悟,连忙喝令左右:“那个……林少侠太累了,你们赶快将他扶下去休息。切记!林少侠是副宗主的结义大哥,尔等万万不可失礼。倘若出现什么闪失,统统提头来见!”
“遵命!”
“林门主毕竟是贤王府的人,咱们也不能站着看热闹,大家一起帮忙。”
在凌青的吆喝下,候在一旁的西律武宗弟子及蠢蠢欲动的贤王府弟子连忙围上前来。他们的嘴里“好言好语”奉劝不停,语气“低三下四”、言辞“知冷知热”,可手里的动作与力道却一点也不含糊,眨眼将林方大牢牢擒住,令其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赶快放开老子……”
任由林方大连吼带骂,拼命挣扎,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
最终,在西律武宗弟子与贤王府弟子的合力束缚下,使出浑身解数的林方大折腾的满身大汗,气喘如牛,可仍被他们硬生生地从柳寻衣身旁拽走。
在四周一道道惊奇而错愕的目光下,林方大被十几名彪形大汉迅速抬入贤王府。
“寻衣……你不能让他们这样对我,我是你大哥……难道你要忘恩负义不成?柳寻衣,有本事杀了我,不要让这帮乌龟王八蛋羞辱我……”
从始至终,面对林方大滔滔不绝的咆哮与威胁,心神不宁的柳寻衣几次欲言又止,终究在洵溱别有深意的眼神注视下笃定心思,一声未吭。
“大哥,我知道你有情有义,也知道你本意善良。但事情闹到这步田地,我与武当已不可能并立于世。如今,小弟肩负的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更有贤王府、绝情谷、三义帮、湘西腾族、河西秦氏……这些冒着生死之虞和我共同进退的至亲手足的前程荣辱。因此,小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率性而为。我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而连累他们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更害怕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而失去这些……来之不易的亲朋挚友。”
……
血蓑衣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生杀一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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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我对不起你……”
当柳寻衣满眼担忧地望着被人强行抬走仍叫骂不断的林方大而深感自责时,心思缜密的洵溱一眼洞穿他的忧虑,于是莞尔一笑,低声安抚:“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将武当余孽一网打尽,日后必会为我们引来无穷后患。至于林方大……他只是一时冲动。其根源在于……对洛小姐的爱慕之情,以至爱屋及乌,丧失理智。不必担心,待他慢慢冷静,自会体谅你的难处。你们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没有解不开的心结。此事过后,你找机会与他推心置腹,痛醉一场,相信一切误会都能迎刃而解,烟消云散。”
“想当初,我能进入贤王府全仗大哥引荐,事后我屡遭北贤王怀疑,也幸得大哥义无反顾地鼎力支持。细细想来,是我一直利用他的义气、利用他对我的感情,千方百计地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甚至连与他结拜……也是出于对他的利用。我欠他太多太多,而他……几乎从未求过我什么。”柳寻衣断断续续的一番话,不知是说于洵溱,还是说于自己,“今天我们兄弟久别重逢,他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句责怪、没有一句质问,只有对我的苦苦哀求。而我……非但铁石心肠地拒绝他,而且不顾他的体面,默许你们当众‘羞辱’他,实在……愧对‘兄弟’二字。”
言至于此,柳寻衣的眼神悄然一变,目不转睛地盯着欲言又止的洵溱,郑重其事地问道:“利用别人对自己的感情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天下最卑鄙的事?”
似乎被柳寻衣的凌厉目光戳中软肋,洵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死死攥住,瞬间漏跳一拍,眉宇间情不自禁地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你……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洵溱强压着内心的忐忑,吞吞吐吐地措辞敷衍,“你能有愧疚的感觉,足以说明你并非铁石心肠。林方大认你做兄弟……也不算错。”
面对洵溱的宽慰,柳寻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淡淡地吐出一句“但愿如此”,再无下文。
经过林方大的一场闹剧,刚刚混战厮杀的双方人马下意识地退守待命,连谢玄、慕容白、邓泉、孤日、孤月也暂时停手。
血腥味十足的青石广场内外,一双双满含“期待”的眼睛无不聚焦在柳寻衣的身上。
见此一幕,洵溱迅速收敛心神,凑到心猿意马的柳寻衣身旁,附耳私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可优柔寡断,当心迟则生变。”
经洵溱一番提醒,魂不守舍的柳寻衣神情一禀,将狐疑的目光依次投向萧芷柔、腾三石、谢玄、秦苦……待他从这些人的眼神中得到充分的鼓励与肯定之后,身心疲惫的柳寻衣深吸一口气,从而缓缓闭上双眸,若有似无地轻轻点头。
见状,早已迫不及待的谢玄、薛胡子一众纷纷暗松一口气,眼中杀机尽显,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狞笑。
再看凌潇潇、孤日、孤月等武当人马,大都心灰意冷,眼神黯淡,面露绝望。只有少部分履险若夷,视死如归的勇猛之士尚存一丝战意,打算在临死前多拉几人垫背。
不过,无论是勇猛之辈还是怯懦之徒,他们的区别只有“战与不战”,没有“降与不降”。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清风一死,柳寻衣与武当的仇恨永远不可能化解。
既然如此,在‘放虎归山’的巨大隐患下,柳寻衣断无放过武当弟子的理由。同样,在“四面楚歌”的凄楚绝境中,武当弟子也绝无逃出生天的机会。
斩草除根,已然成为柳寻衣当下的唯一抉择。命丧于此,亦成为这些“瓮中之鳖”的注定归宿。
“冤有头、债有主!凌潇潇谋杀亲夫,罪无可恕……”
“等一下!”
未等谢玄召集各路人马向武当弟子发动最后一轮围剿,鸦雀无声的街道尽头陡然传来一声悲恸而急迫的呐喊。
此声一出,在场之人纷纷脸色一变。
其中,尤以柳寻衣、洵溱、谢玄、凌潇潇四人的反应最为强烈。思绪万千,神态迥异的他们在听见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后,无不心神一颤,呆若木鸡。
紧接着,一前一后两对身影在人山人海中冲天而起,凭借卓绝的轻功与敏捷的身法迅速掠过骤不及防的人群,眨眼飞落在血污斑斑,四下狼藉的青石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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