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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来者,前面一对是神情冷峻的唐阿富与忧心忡忡的潘雨音。后面一对是目光悲悯的苏禾与泪流满面的洛凝语。
“语儿……”
“凝语……”
“洛小姐?”
洛凝语的突然出现,不仅在青石广场引来一阵诧异惊呼,更在四面八方的人群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一时间,面面相觑的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静如死寂的场面渐渐变得喧嚣不止,嘈杂不堪。
“让开!快让开!”
与此同时,七八名持刀带剑的黑衣汉子火急火燎地推开拥挤的人群,在阵阵叫骂中艰难前行,慌慌张张地赶奔近前。
此刻,逐渐辨清局势的洵溱已是眼神阴郁,面沉似水。
“大……大小姐……”
“怎么回事?”未等七八名黑衣汉子仓惶施礼,洵溱愠怒的声音已然响起,“我昨夜千叮万嘱,命你们好好‘照看’洛小姐,她怎么……”
或是碍于身旁的柳寻衣,洵溱虽然满腔怒火但并未将话挑明,言辞仍十分隐晦。
“是苏禾与唐阿富……他们强行将洛小姐带走,根本不听我们劝阻……”为首的汉子一脸委屈地解释,“而且……我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此言一出,七八名黑衣汉子纷纷面露羞愧,垂头不语。
望着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片片瘀伤,洵溱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的苏禾、唐阿富轻轻一瞥,又道:“我与苏、唐二人有言在先,他们今天只会潜伏在院落四周,以防清风派人‘偷袭’。日落前绝不会踏入洛小姐的院子,怎么可能……”
“洵溱姑娘,你不要怪他们,要怪……就怪我吧!”
洵溱话音未落,惴惴不安的潘雨音踱步上前,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我不忍心洛小姐整夜以泪洗面……是我不忍心让她错失最后挽救亲人的机会……是我骗过几名守卫大哥,偷偷溜出去找苏大哥和唐大哥,求他们带洛小姐来这里……”
“潘姑娘,我对你如此信任,你竟然……”
“潘姑娘谎称自己肚子不舒服,出去寻医问药。我们只奉命‘照看’洛小姐,因此对潘姑娘疏于防范……”
“住口!”见为首的黑衣汉子急于狡辩,洵溱颇为不耐地挥手打断,“明明是你们办事不利,岂敢诿过于人?简直不知羞耻!”
“是是是!我等知罪,恳求大小姐息怒!”
见洵溱大动肝火,七八名黑衣汉子吓得脸色一变,连忙跪倒在地,再也不敢替自己辩解一句。
“一群没用的废物!”
“啪!啪!啪……”
听清缘由的阿保鲁勃然大怒,大步流星地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地赏给他们一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令四周众人暗吃一惊,喧闹的场面迅速安静下来。同时令心绪杂乱的洵溱脸色一变,看向阿保鲁的眼神变得愈发阴沉。
洵溱虽有不悦,但无意将事情闹大。眼下,阿保鲁不管不顾地胡闹一通,引来一片侧目,反而令她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收场。
尤其是面对柳寻衣耐人寻味的目光,无言以对的洵溱感到愈发难堪。
“娘!”
与此同时,一门心思挽救亲人的洛凝语跌跌撞撞地跑到凌潇潇面前。
久别重逢的母女二人悲喜交加,激动不已,在大庭广众之下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刀创剑痕之中,血肉横飞之地。一位衣衫褴褛的母亲,一位形容枯槁的女儿……且不论她们姓甚名谁,亦不论她们功过是非。单论此情此景,足以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一幕,甚是奇怪。
本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拨乱反正,现在却像一场血腥残忍的“强势屠杀”?
本是受害者的柳寻衣,此时站在楚楚可怜的凌潇潇与洛凝语面前,却像一名逼死无辜,戕害妇孺的冷血魔头。与他同仇敌忾的各路人马,更像一群有恃无恐,仗势欺人的乌合之众。
真相往往被表象掩盖,丑恶往往被弱势迷惑。
即使知道内情,人们仍会情不自禁地同情眼前的“弱者”,哪怕“弱者”曾犯下滔天之恶。
“娘,我外公在哪儿?”
“语儿,你外公他……他……”
当悲愤交加的凌潇潇,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柳寻衣脚边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不住啜泣的洛凝语登时一愣。待她看清尸体的面目,口鼻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她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串,抑制不住地滚落而下。
混乱的思绪、恍惚的精神、模糊的意识、苍白的脸庞、颤抖的五官、僵固的身躯……半晌,万念俱灰的洛凝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愣愣地望着清风的尸体,任疾风呼啸,泪雨纷纷……
……





血蓑衣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生杀一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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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姐,人死不能复生,望你节哀……”
似乎被洛凝语的凄楚模样吓到,担心身子虚弱的她病上加病,潘雨音连忙上前安抚。然而,任她苦口婆心,好话说尽,洛凝语却始终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全无反应。
“这……”
见此一幕,自知“来晚一步”的苏禾与唐阿富不禁相视一眼,眉宇间浮现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纠结与苦涩。
俨然,他们也不知道擅自违背对洵溱的承诺,不计后果地带洛凝语来此“搅局”,究竟……是对是错?
其中,尤以苏禾的心情最为复杂。因为当他们听到潘雨音的哀求后,第一个心生悲悯,意志动摇,并且下定决心帮洛凝语“放手一搏”的人……就是他。
相较于“侠骨柔情”的苏禾,身为“无情剑客”的唐阿富却对洛凝语的遭遇看得十分淡薄。自幼命途坎坷,令他早已失去常人对待感情应有的“共鸣”,故而他对此事的态度远不及苏禾那般强烈,更多的是……无所谓。
只不过,唐阿富一直对攻于心计的洵溱怀有戒心,甚至……抱有“成见”。相比之下,抑强扶弱,行侠仗义的苏禾自然更受他信任。
这也是唐阿富对洛凝语的悲惨遭遇明明无所谓,却仍选择帮苏禾一起带她来此,而非替洵溱出面阻拦的根本原因。
当然,凭苏禾的本事,一旦被他认定的事,唐阿富即使想拦……恐怕也拦不住。
“是谁?”
不知沉默多久,深陷恍惚的洛凝语眼神一动,身体微微一颤,一双婆娑泪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清风的尸体,头也不回地向凌潇潇问道:“娘,究竟是谁……杀死我外公?”
“是他!”
凌潇潇的眼神骤然一狠,不假思索地挥手直指欲言又止的柳寻衣,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外公为了保护我们,被柳寻衣残忍杀害……”
虽然洛凝语早有预料,但当她亲耳从凌潇潇的口中听到“柳寻衣”的名字时,白皙的额头仍不由自主地紧紧皱在一起,复杂的眼神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似懊恼、似惋惜、似悔恨、似嘲弄,似乎……她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轰!”
当洛凝语布满怨恨与哀伤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清风的尸体慢慢转向自己时,柳寻衣忽觉紧绷的心弦瞬间断裂,脑中传来一阵轰鸣。
紧接着,混沌的精神逸散如沙、压抑的心情混乱如麻、奔流的热血凝固如冰、残破的身躯颤栗如筛……一股无以复加的愧疚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遍全身,令他郁闷难当,苦不堪言。
此时的柳寻衣,宛若一名做错事的孩子,想承认又不敢承认、想逃避又无法逃避,想辩解又无从辩解……光天化日之下,万千注目之中,他竟抑制不住地心慌意乱,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直面眼前的境遇,更不敢正视洛凝语的双眸。
旁人无法想象,今日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柳寻衣,竟在一介“弱质女流”面前……胆怯了。
“洛小姐,其中必有误会,柳大哥他……”
未等心乔意怯的潘雨音出面圆场,千方百计地替柳寻衣辩白。洛凝语已缓缓推开恨意难平的凌潇潇,挥手制止周围的武当弟子上前搀扶,独自一人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一步步朝柳寻衣走去。
“语儿……”
“洛小姐……”
“洛姑娘……”
枉顾旁人的关心,无视众人的呼唤。面无表情的洛凝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在成千上万道意味无穷的眼神中,不急不缓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途径谢玄、慕容白、邓泉、腾三石、秦苦……毫无意外地遭到他们的轮番劝阻。不过,由于洛凝语态度坚决,脚步不停,这些人也不敢强行阻拦,只能由着她不断地向手足无措的柳寻衣逼近,一个个垂头丧气,扼腕叹息。
待她来到柳寻衣面前,余光不经意扫过清风的尸体,晶莹的泪珠再一次夺眶而出,顺着她削瘦枯黄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滚落而下,一滴接一滴地坠落在掺杂着雨水与污泥的血泊中。
“为什么?”
面对洛凝语平静的有些吓人的询问,仓皇失措的柳寻衣宛若被人死死扼住咽喉,双瞳颤抖,面色通红,几乎快要窒息似的,笨嘴拙舌地支支吾吾,半晌也未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凝语,我……我……”
“啪!”
未等方寸大乱的柳寻衣艰难作答,表情漠然的洛凝语突然眼神一狠,毫无预兆地扬手一挥,在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中,狠狠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顷刻间,柳寻衣伤痕遍布、血迹斑斑的脸颊又平添五道殷红的浮肿。
“嘶!”
洛凝语的一巴掌打的既突然又意外,不仅令猝不及防的柳寻衣头脑发懵,令站在一旁的萧芷柔、洵溱、谢玄等人掩面失色,同时令悲愤欲绝的凌潇潇、孤日、孤月等武当弟子心神一怔。
至于置身事外的各路看官……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变惹得面面相觑,暗暗咂舌。
失时落势,倚门傍户的洛凝语,竟敢当众“羞辱”挥斥八极,叱咤风云的柳寻衣?此等龙头锯角,虎口拔牙的“壮举”,又岂能不令江湖群雄震惊?
震惊之余,也有不少略知“内情”者连连感慨:“也就是洛凝语,倘若换一人如此,恐怕早已被人千刀万剐,大卸八块。”
“丫头,你莫不是疯了……”
“萧谷主……”未等勃然大怒的萧芷柔替柳寻衣讨回公道,心神不宁的他先一步将其拦下,言辞落寞无比,语气分外惆怅,“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你们不要插手……”
“可……”
“柳寻衣,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洛凝语强忍着内心的悲伤,炮语连珠似的向六神无主的柳寻衣发出声声质问,“你答应过我,不会让爹遭遇不测!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家破人亡!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受到连累……可结果如何?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尔反尔。我说过,虽然爹死的不明不白……但我已经认命。无论凶手是谁,都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下半辈子,我只想陪着娘和外公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我微不足道的心愿都不肯满足?为什么你要追着我娘和外公不放?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为什么你一直口是心非?一直欺骗我?大哥一病不起,爹已命丧九泉,如今……连外公也被你残忍杀害,你已经害得我无家可归,究竟什么时候才肯罢手?柳寻衣,你回答我!为什么将他们赶尽杀绝?为什么连一个亲人也不肯给我留下……”
“凝语……”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洛凝语究竟犯过什么错?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惩罚?为什么你们要联合起来欺负我?为什么这样对我……”
言尽于此,饱受折磨与煎熬的洛凝语再也抵挡不住深入骨髓的痛苦屈辱,不顾矜持地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失声痛哭,恨不能将这些年遭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宣泄而出。
望着可怜无助的洛凝语,听着她嚎啕大哭,饶是今日的柳寻衣见惯大风大浪,在浴火重生中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内心深处依旧忍不住涌出阵阵哀伤,以至心如刀割,泪似泉涌。
这一刻,触目伤心的人何止柳寻衣?潘雨音、萧芷柔、谢玄、苏禾……无不黯然神伤,潸然泪下。对面的凌潇潇、孤日、孤月……更是百感千愁,泪流满面。
“凝语,你不要再说了……”柳寻衣唇齿颤抖,嘶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连连哽咽,“我柳寻衣这辈子……自诩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父、无愧于苍生,唯独……愧对于你。天下任何人对我怨恨、辱骂、控诉……我一概漠然置之。偏偏是你……我万万承受不住,更承受不起……”
言至于此,笃定心思的柳寻衣不顾萧芷柔的惊愕,迅速抢过她手中的无极剑,小心翼翼地递到洛凝语面前。
“副宗主,你这是作甚……”
“与你无关!”
未等大惊失色的洪寺出言追问,柳寻衣的口中猛然发出一声如雷暴喝,登时将忧心忡忡的众人生生喝退。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和洛小姐之间的事,与你们无关。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无论她作何抉择?在场任何人都不许插手,更不许阻拦。哪怕我死在她手里……你们也不许为难她,否则就是我柳寻衣的死敌。”
“这……”
面对态度毅然决然,语气不容置疑的柳寻衣,众人纷纷一愣,无不面露忧虑。
叮嘱作罢,柳寻衣眼中的戾气渐渐褪散,看向洛凝语的目光再度变得诚恳而柔和。
他微微俯身,左手轻轻搭在洛凝语的肩头,右手将锋芒毕露的无极剑递到近前,用近乎鼓励的口吻,信誓旦旦地说道:“凝语,你外公……确实被我所杀。我有怨……但无悔。如果你想替他报仇,尽管一剑刺死我。苍天厚土为鉴,天下英雄作证,我柳寻衣……绝不闪躲。”
……




血蓑衣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生杀一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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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一幕,早已对柳寻衣恨之入骨的凌潇潇、孤日、孤月等人无不眼神一凝,面露激动。
“咣啷!”
然而,当涕泪交流的洛凝语缓缓抬头,眼泪汪汪地看向寒光四射的无极剑及满眼诚挚的柳寻衣时,她却心生鄙夷,羞愤骤起,怒不可遏地拂袖一挥,顺势将无极剑打落在地,嗔怒道:“我杀你作甚?难道杀死你就能令外公死而复生?难道杀死你,我娘和武当弟子就能逃过一劫?我知道你无惧生死,但如果你想以死相要挟,谋求良心的慰藉……我告诉你,不可能!”
“凝语,我断无此意……”
“柳寻衣,如果我想杀你,你岂能活到今天?你明知我不会杀你,却故意用这种方式折磨我、羞辱我、逼迫我……究竟是你变得阴险狡诈?还是我一直没有看清楚你的真正面目?”这一刻,洛凝语看向柳寻衣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更是闻所未闻的陌生,“我曾经那么不屈不挠地喜欢你、那么无可救药地迷恋你、那么不顾一切地钟情于你……现在想想,也许真是我有眼无珠。我后悔认识你、更后悔喜欢你。最后悔的是……没有及早听爹娘的劝告,对你这种‘深藏不露’的人敬而远之……反而心存幻想,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像我喜欢你那般……倾心于我。”
洛凝语的一席话犹如穿肠毒药,又似刮骨钢刀,令柳寻衣既难过又懊悔,既愧疚又失落……一时间千头万绪,五味杂陈,内心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反复回味着洛凝语的“痛斥”,深陷沉思而久久难以自拔。
“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爹不可能对你另眼相待,更不可能抱着诸多猜忌将你一直留在身边。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爹不可能对你一再纵容,更不可能对你犯下的种种过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说得对,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凭你柳寻衣不清不楚的出身来历及屡次三番的以下犯上,爹纵使不杀你,也早已将你逐出府门,断不会引来今时今日的无穷祸患。”洛凝语先是怒极而笑,后又掩面痛哭,“我早就应该想到,自己并不是真的无辜。恰恰相反,我才是始作俑者,是害得爹娘劳燕分飞,害得贤王府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变成爹娘趋吉避凶的羁绊?我为什么要让整座贤王府为自己的痴心错付承受如此惨痛的代价……”
“凝语,你此言……令我心如刀绞,痛断肝肠。”望着一心忏悔的洛凝语,柳寻衣满面凄然,落泪无声,“对不起……对不起……”
“不!我已经听过太多、太多‘对不起’,现在……我不要再听你道歉。”
言罢,洛凝语的身体突然前倾,双膝跪地,将自己的额头沁入血水,整个人跪叩在柳寻衣面前,抽泣道:“你一直拒绝我,因此我不能怪你,只能怪自己……年幼无知。事到如今,我更不能恨你。因为恨你只会令彼此的怨恨越积越深,令我娘和武当弟子的下场……愈发凄惨。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乞求!乞求你念在我们相识一场,念在我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血脉的情分上,可怜我一次……就一次……”
“凝语,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柳寻衣大吃一惊,连忙出手搀扶。
凭他的武功,想搀起洛凝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然而,柳寻衣并没有执意如此。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洛凝语已拼尽全身力气与自己对抗。她的决心……远胜于自己的蛮力。
“凝语,你想让我做什么?”
愁肠百结的柳寻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血流不止的双手轻轻搭在洛凝语剧烈颤抖的背上。垂泪而笑,极尽温柔:“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你的怒火、你的怨气、你的仇恨……我认!我都认!现在,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此言一出,谢玄、洵溱、吴双几人的眼神陡然一变。他们欲出言提醒,又觉不合时宜,一时进退两难,好不焦虑。
“语儿,不要向他下跪,更不要求他。他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是武当的死敌,为娘宁肯死也不希望你向他求情……”
此刻,凌潇潇发疯似得咆哮怒吼,若非刘忠、刘义、郑松仁、张松义死死将她拦住,恐怕她早已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将“没骨气”的洛凝语拽回来。
“我想让你做什么?”洛凝语的声音似哭似笑,凄婉哀绝,“如果你不想搪塞我、不想哄骗我、不想继续伤害我……就不要装糊涂!我想要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
被洛凝语毫不留情地戳穿最后一层窗户纸,柳寻衣如遭当头棒喝,不由地一愣。霎时间,心乱如丝,脑中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他搭在洛凝语背上的双手已情不自禁地缓缓抬起。恰如他此刻的心境……踌躇不决。
“到此为止吧!”洛凝语愤然仰头,双手死死拽住柳寻衣褴褛不堪的衣袍,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两家的仇恨到此为止,你们的杀戮也到此为止……让我替外公收尸,放我娘和武当弟子一条生路……‘武林盟主’的宝座我们让给你、贤王府我们也让给你,什么金银珠宝、商铺良田……我们统统不要,统统让给你。只求你让我带他们离开这里……我保证,他们回到武当以后只会安安稳稳的生活,再也不掺和江湖是非,更不会找你寻仇……”
“一派胡言!”见洛凝语在柳寻衣面前自甘卑微,凌潇潇又急又恼,又羞又恨,喋喋不休地厉声怒叱,“贤王府是我们的命脉,是为娘和你爹辛辛苦苦二十几年,一砖一瓦积攒的家业,凭什么拱手送人?语儿,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你可不能犯傻……”
“柳寻衣,关键时刻……绝不能优柔寡断。”
对面的凌潇潇在声嘶力竭地阻挠洛凝语,这边的吴双也在话里有话地提醒柳寻衣:“你今天放过他们,他们非但不会领情,而且日后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要么不做,要么一做到底!”洵溱严辞正色,语气分外严肃,“我软禁洛小姐,正是担心她的出现会令你心生动摇。既已激起刀兵,切不可半途而废,贪恋仁慈。倘若举棋不定,意马心猿,非但今日之事无法彻底了断,更会为明日埋下无尽隐患。最重要的是,你早已不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而是身系万千情由,关乎无数人生死荣辱与前程命运的重要人物。眼下,正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须万分谨慎,切不可落人口实,更不可授人以柄。如果你今天朝令夕改,看似为洛凝语一人让步,实则会引来十人、百人、千人、万人的猜忌与质疑。柳寻衣,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今天不仅是你平反昭雪的日子,更是你立威天下的时刻。笃定杀戮,既非自私贪婪,亦非冷酷无情。恰恰相反,你是为在中原武林站稳脚跟,打响旗号,从而避免未来更大的杀戮。”
“杀一儆百,震慑群雄。”谢玄不可置否地连连点头,“寻衣,虽然我一直将凝语视若己出,见她如此伤心我也万分心痛,但……不忍归不忍、心疼归心疼,成大事者断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妇人之仁。吴少侠和洵溱姑娘言出肺腑,字字珠玑,你一定要虚心采纳,切不可感情用事。谢某敢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保,倘若府主在世,他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情而贻误大局。你是他儿子,理应效仿他的冷静和果决……”
“三位所言……恕苏某不敢苟同。”
就在洵溱三人争先恐后地晓以利弊,柳寻衣犹豫不决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禾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荡,于万千注目中毅然开口:“寻衣,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眼下,洛姑娘已经跪在你面前,武当众人虽心有不忿却不再恶语挑衅,无异于向你屈服。你又何必让他们当众难堪?亦或……执意取他们性命?人在江湖,不可能四面谄奉,八面迎合,更不可能人人拥护,没有仇家。一劳永逸,根本是自欺欺人。你今天剿灭武当,难道明天不会有其他势力与你作对?愚兄以为不然,只要你柳寻衣活在世上一天,只要你在江湖中有名有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向你发起挑战。你的势力越来越大,名气越来越响,势必结交越来越多的朋友、得罪越来越多的仇家、遇到越来越多的麻烦。江湖,向来不是一团和气。因此,真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从来不在乎他人记恨。无论是挑战还是寻仇,皆来者不惧,奉陪到底。依愚兄拙见,你非但不应该前怕狼、后怕虎,反而应以‘虎狼’敦促自己不断强大,以免骄奢自满,心浮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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