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谢二爷!”
谢玄话未说完,一直踌躇不决的柳寻衣终于笃定心思,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今晚不想住在贤王府,而且……我希望你不要派人打扰凝语。”
“什么?”谢玄暗吃一惊,似乎对柳寻衣的心思难以理解,“寻衣,你可知府中有多少……”
“无论多少,只要凝语需要,尽管拿去便是。”柳寻衣不以为意地笑道,“休要忘记,她可是堂堂正正的贤王府大小姐,与我一脉相承的‘亲妹妹’。如果你们将她当贼一样防着,相信‘北贤王’泉下有知……一定十分寒心。”
“这……”
柳寻衣此言一出,本欲领命而去的苏堂、洛棋、许衡、凌青、廖川、廖海纷纷一愣,几人面面相觑,一时进退两难。
“小姐可以不防,但凌潇潇和武当的人……”
“既然我答应凝语让她们母女回家收拾东西,就应该毫无保留地相信她。至于凌潇潇和武当的人会不会背着她做出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柳寻衣摆手打断邓泉的辩解,依旧固执己见,依旧义正言辞,“贤王府是凝语的家,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无论她想什么时候回家?无论她想在家中做什么?无论她想从家里拿什么?一概由她,任何人不能……也不许阻拦。此一节,贤王府存在一日,即一日不会改变。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的,那……在凝语他们离开前,谁也不要进入贤王府打搅他们,更不要催促、逼迫甚至驱赶他们离开。”
“寻衣,我知道你对凝语心怀愧疚,恨不能掏心挖肺来弥补她。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凌潇潇言而无信,从此霸占贤王府,我们如何是好?”谢玄强忍着内心的急迫,耐着性子解释,“纵使她不会霸占贤王府,可万一她狗急跳墙,将府中的钱粮账簿、机密卷宗付之一炬,我们又该如何收拾烂摊子?”
“谢二爷,恕晚辈斗胆直言。如果凝语真的改变主意,打算和凌潇潇一起留在贤王府,我反而十分欣喜,因为我从始至终都不想让凝语和鸿轩背井离乡。至于贤王府的东西……我从未想过据为己有,他们带走也好、毁掉也罢,我皆无异议。”
“寻衣,你……你为何如此糊涂?你这样做,岂能对得起死去的府主?”
“此言差矣!”见谢玄恼羞成怒,腾三石虎目一瞪,趁势插话,“寻衣是老夫的外孙,论家大业大……湘西腾族也许比不上鼎盛时期的贤王府,但也相差无几。如果加上绝情谷,无论是财力还是势力,皆比贤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如此,我外孙在老夫与小女的庇佑下足可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又何必觊觎别人的东西?争夺不义之财?”
“腾族长此言何意?”谢玄眼神一变,语气颇有不悦,“寻衣是你外孙不假,但他更是北贤王的儿子,是贤王府的少主。子承父业理所应当,亘古如此。岂能说‘别人的东西’?又谈何‘不义之财’?”
“哼!洛天瑾薄情寡义,始乱终弃,欺骗柔儿的感情,戕害腾族弟子,更险些害的老夫家破人亡,这笔账我一直记在心里。无论他是死是活,老夫绝不承认他是腾族的女婿。寻衣是柔儿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湘西腾族的子孙……”
“腾族长,你分明是强词夺理……”
“二位不必争执,我刚刚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别无他想!”
见腾三石与谢玄旧事重提,越吵越凶,满心疲惫的柳寻衣连忙开口劝止。
闻言,洵溱美目一动,计上心头,别有深意地笑道:“柳寻衣说得对,他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大家千万不要望文生义,以免伤了和气。再者,谢府主才是贤王府的府主,府中一切事宜全凭谢府主决断。至于是否采纳柳寻衣的建议……当然也由谢府主一人定夺。”
“这……”
常言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洵溱听似左右逢源的一番说辞,传入谢玄的耳中却是迥然不同的另一种感受。
此刻,不仅谢玄的脸上变颜变色,极为难看。慕容白、邓泉、许衡、凌青等贤王府弟子的脸色同样阴晴不定,分外精彩。
“咳咳!”
诡异而尴尬的气氛中,心思缜密的慕容白轻咳两声,率先打破沉默:“少主有情有义,不为名利动摇心志,实乃贤王府一大幸事,我等……自当鼎力支持。窃以为,既然少主希望小姐随心所欲,无意强迫她向任何人、任何事妥协,那……我们不妨遵奉少主之命,在小姐和武当人马离开前,暂时不要进入贤王府。三五天也好、一年半载也罢,由着他们便是。”
言至于此,慕容白不着痕迹地凑到面沉似水的谢玄身旁,附耳窃语:“有些话……我一直犹豫不定,不知当不当讲。可事到如今,为免误会越积越深,我不能不说。我猜……少主也许是在借机试探我们的诚意。”
“诚意?”谢玄眉头一挑,将信将疑,“什么诚意?难道寻衣不相信我们?”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放心。”慕容白轻叹一声,言辞愈发耐人寻味,“洵溱刚刚说的话……难道你听不出弦外之音?”
“什么弦外之音?”
“眼下,寻衣是‘少主’、你是‘府主’,你们都是‘主’?然而,家无二主,尊无二上。‘府主’和‘少主’……究竟谁才是贤王府真正做主的人?”
“这……”
“当然,我们千方百计地迎回少主,为的就是让他子承父业。”慕容白不给谢玄辩解的机会,炮语连珠似的说道,“既然贤王府早晚由他做主,你又何必事事拧着他?”
“嘶!”
慕容白此言一出,谢玄的脸色陡然一变。他将双眼微微眯起,迸射出两道如刀似剑的凌厉目光,死死盯着煞有介事的慕容白。沉默良久,方才阴阴作答:“别人不清楚,但你应该知道。如果我谢玄有‘谋权篡位’之心……他柳寻衣根本没有‘认祖归宗’的机会。因此,我不是拧着他,而是辅佐他。我担心他年轻气盛,行事冲动……”
“正是!正是!”见谢玄严辞正色地表明立场,慕容白的眼眸深处悄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之意,连连点头附和,“你的良苦用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我相信少主早晚有一天会明白。到时,他一定会被你的赤胆忠心感动的热泪盈眶,对你的谨慎周全佩服的五体投地。只不过……不是现在。”
“此话怎讲?”
“少主常年流落在外,如今刚刚‘回家’,难免有些……无所适从。因此,他的决定是对也好、是错也罢,其实……并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让少主与贤王府、与我们这些人志同道合,心照神交。彼此不再猜忌、不再陌生、不再心有隔阂,此乃重中之重。至于其他的……均不及此事万分之一。”
……
血蓑衣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家无二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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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谢玄似乎被慕容白的“歪理”激出火气,故而沉声驳斥,“当年‘府主’在世时,遇事也会兼听则明,断不会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如若不然,贤王府焉能有今日之盛?”
“你说得对!‘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并无不妥。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少主不懂事我们可以慢慢教,但眼下……”
“何为‘此一时,彼一时’?”谢玄颇为不耐地打断慕容白的游说,“教而不严,父师之过。府主已然不在,倘若你我这些‘叔父’不能及时规劝教导,万一寻衣因冲动意气而辱没祖宗,甚至败坏家业……”
“上有腾三石虎视眈眈,下有萧芷柔蠢蠢欲动,他们一个是少主的外公,一个是少主的亲娘,二人皆对‘先府主’抱有极大成见。现在,他们巴不得少主舍弃贤王府,转投湘西腾族或绝情谷,替他们开枝散叶,光耀门楣。”见谢玄越说越激动,慕容白担心激化矛盾,于是连忙将他拽到一旁,苦口婆心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壮大家业也好、败坏家业也罢,前提是让少主承认并继承贤王府。如果他连‘继承家业’都兴趣缺缺,我们这些‘叔父’又谈何规劝教导?腾三石有一言说的痛切,寻衣绝非离开贤王府就不能活,我们能给他的东西,湘西腾族和绝情谷同样可以给他,甚至……比我们给的更多。”
“这……”慕容白的肺腑之言令谢玄心头一紧,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为了打消寻衣对我们的猜忌,由着他乱来?”
“无论如何,先将少主迎进门,我们才算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到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怕我们与他意见不合,关起门吵得天翻地覆,也是自己家的事,与‘外人’无关。”慕容白郑重其事地重重点头,“可如果少主不肯与我们交心,不肯将我们当成一家人,那我们呕心沥血为他安排的一切……皆不复存在。”
“话虽如此,可万一凌潇潇在府中胡作非为……”
“有小姐从中作保,凌潇潇……未必会胡闹。毕竟,清风和雁不归已死,鸿轩公子又……她现在一无所有,只剩唯一的女儿,谅她也不敢轻易‘得罪’。再者,武当众人已成惊弓之鸟,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武当,又岂敢在‘是非之地’过多停留?更何况……府里还有林方大他们‘盯着’,如有异常定会及时来报。”
“这……”细细琢磨,谢玄不得不承认,慕容白的分析确有几分道理,可他仍有心结未解,“堂堂贤王府的少主……难道有家不回,跑去住客栈?如此一来,岂非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客栈?”慕容白讳莫如深地摇摇头,“放心!我已想好一处绝佳之地,甚至比贤王府更加安全、周到。非但少主可以暂时栖身,我们这些人……也可以一并落脚。”
“你说的是……”
“我们从沈东善手中借来,至今尚未归还的那座‘大宅’。”
“丹枫园?”
“正是!”被谢玄一语道破,慕容白连忙点头,“那里有我和邓泉悉心招募的一千‘御林军’,个个都是忠诚勇猛的死士。有他们昼夜守卫,丹枫园势必固若金汤,少主亦可心无旁骛地安心调养。借此机会,我们正好可以将被凌潇潇搞得乌烟瘴气的贤王府好好‘清理’一番。尤其是鱼龙混杂的新募弟子,什么人可以留、什么人不能留,尽需一一斟酌,谨慎查验。”
“这……也罢!”
在慕容白不厌其烦地劝说中,郁结难舒的谢玄终于按下心头怒火,勉为其难地点头应允:“既然如此,一切……依你所言。”
“不是依我所言,而是依‘少主’之命。”
“唉!”
望着一本正经的慕容白,心烦意乱的谢玄哭笑不得,无奈叹息。
商议作罢,谢玄将左右为难的苏堂、洛棋、许衡、凌青、廖川、廖海招至近前,简单吩咐几句,而后命他们各自散去。
见谢玄默许自己的想法,柳寻衣不禁面露感激。
然而,尚未等他向谢玄道谢,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人群已如“众星捧月”般将猝不及防的柳寻衣、洵溱、萧芷柔、腾三石、秦苦等人团团围住。
其中,既有来自少林、昆仑、崆峒、峨眉、青城、蜀中唐门、江南陆府的掌门、家主,亦有来自五湖四海有头有脸的地方豪强。
他们争先恐后地与柳寻衣几人攀交寒暄。一时间,青石广场喧声四起,沸反盈天,直令人头晕脑胀,应接不暇。
名震八方的“大人物”被柳寻衣、腾三石、秦苦亲自“接待”。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同样没有闲着。
他们三人一群,五人一伙,围着贤王府、绝情谷、三义帮、湘西腾族、河西秦氏、西律武宗……这些与柳寻衣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门派弟子,彼此嘘寒问暖,称兄道弟。
事到如今,纵使傻子也能看出未来的江湖趋势,以及中原武林未来数年乃至数十年最具权势的人物究竟是谁?
因此,他们现在不攀交巴结,更待何时?
同样一群人,上午还有不少对“清风盟主”马首是瞻的仁人义士,此刻却再也寻不到一位悼念“清风盟主”的忠实拥趸。甚至连为清风惨死而感到惋惜的人……亦是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的态度与上午一模一样,满面春风且“正气凛然”。
有趣的是,明知众人趋炎附势,曲意逢迎,柳寻衣等人仍要热情十足,笑对八方。
说他们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人情世故一向如此,大势向新不向旧,黄天怜人不怜鬼。洛天瑾如此、清风亦如此,未来的柳寻衣……八成也会如此。
江湖人心,今古不变。
无论生前何等英雄豪杰?何等权势滔天?何等风光无限?一旦跌落神坛,终究逃不过曲终人散,人走茶凉的凄楚落寞。
此时,不遭诋毁谩骂已是祖上积德,又岂敢奢求什么千古留名?
望着街头巷尾“其乐融融”、“一团和气”的江湖儿女,洵溱不禁发出一道由衷地感慨:“清晨还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无耻奸贼’,黄昏已是人人追捧,万众敬仰的‘英雄豪杰’。一日之间天翻地覆,乾坤两极,垂垂将死的乌鸦竟然飞上枝头变成耀武扬威的凤凰。呵,难怪这么多人一入江湖即流连忘返,明知刀光剑影,生死无常仍如痴如醉,乐在其中。江湖的迷人之处在于没有什么人可以稳操胜券,也没有什么事可以一成不变。任何匪夷所思……都可能发生,而且是随时随地、毫无预兆地发生。”
“哼!看柳寻衣那副趾高气扬的德行?”阿保鲁冷冷地盯着被人群拥簇的柳寻衣,愤愤不平地抱怨,“他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他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岂能有今日的风光?眼下刚刚尝到一点甜头,立刻将我们抛到九霄云外,眼里只有谢玄、萧芷柔、腾三石那些人……”
“那你呢?”洵溱目不斜视地望着精神乏力的柳寻衣,头也不回地问向阿保鲁,语气颇有一丝心不在焉,“你可否记得自己的恩人?可否记得自己为何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这……”
闻听此言,阿保鲁先是一怔,从而眼神微变,连忙朝洵溱拱手一拜,信誓旦旦地表示忠心:“阿保鲁至死也不会忘记,若非十五年前,大小姐在察赤大营上万人中挑我做近身侍卫,今日的阿保鲁恐怕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军前小卒,岂能有机会追随大小姐策马天下,建功立业?因此,大小姐对阿保鲁恩同再造,在下当牛做马也无法报答。”
“当时我年幼无知,见你浓眉阔目,相貌端正,便以为你才品俱佳,干练可靠。”洵溱淡淡地说道,“现在想想,也不知当年将你从察赤大营‘捞’出来……究竟是对是错?”
“大小姐为什么这么问?”阿保鲁脸色一变,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祥之感,“是不是……我又说错话?”
“大小姐……大小姐……”洵溱饶有兴致地重复几遍,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已有近十年没有从你的口中听到‘大小姐’这三个字。今日听来……真是既熟悉又陌生。”
“这……”阿保鲁大惊失色,连忙辩解,“当年,是少秦王准许我可以直呼大小姐的名讳,否则我就算吃下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欸!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洵溱深深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阿保鲁,顺便扫视一眼茫然无措的萧阳、苏忽、荀布道,回忆道,“当年我少不更事,误入阿拉山口,不幸陷入狼窝,是你不顾性命顶风冒雪杀入狼群,方才令我幸免于难。事后,你足足养伤百日,我也整整内疚百日。”
“没想到那件事你还记得……”
“结草衔环,饮水思源。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将你当成下人,而是将你视作亲人。少秦王准许你直呼我的名字,我非但不觉得恼怒,反而倍感心安。”
“洵溱……”似乎被洵溱的一席话深深感动,阿保鲁眼圈一红,一字一句地说道,“即使今天,我阿保鲁依旧可以为你孤身杀入狼窝。”
“我相信。”洵溱柳眉轻挑,别有深意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对我的忠心,我只是……”
“只是什么?”阿保鲁似乎听出洵溱话里有话,一下将心提到嗓子眼。
“只是希望你在直呼我名讳的时候,不要忘记自己为什么受此恩宠?我可以将你视为亲人,但你……”言至于此,洵溱的眼中陡然闪过一道骇人寒光,“永远不能混淆自己的身份。”
……
血蓑衣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众星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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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哥!”
青石广场人来人往,一片混乱嘈杂之中,神色匆匆的潘雨音踉跄着挤到苏禾身旁。
“潘姑娘?”望着气喘吁吁的潘雨音,苏禾不禁一愣,“你这是……”
苏禾话未出口,潘雨音已迫不及待地指向被人群层层遮掩的柳寻衣,急声道,“柳大哥身边的人太多,我实在挤不进去……”
“这……”
“柳大哥一直被囚于地牢,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再加上刚刚与人大战一场,伤势加剧,不宜在此损耗精神,应该尽快找地方休息,让我替他疗伤。”青石广场内外,风声、雨声、雷声、人声混乱掺杂,潘雨音不得不扯着嗓子向苏禾解释,“眼下,他想做的、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也该告一段落,又何必拖着残躯病体应承那些‘不相干’的人?”
“我明白了!”苏禾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潘姑娘言之有理,苏某可以帮你劝告寻衣。但他听与不听……苏某不敢作保。”
“有劳苏大哥……”
潘雨音话音未落,苏禾已闪身挤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凭借强悍的身躯与敏捷的身法,迅速穿越层层“阻碍”,并将潘雨音的“担忧”如实告知心力交瘁的柳寻衣,以及八面玲珑的谢玄、腾三石等人。
“诸位!”
经苏禾一番提醒,又见满身狼狈的柳寻衣被热情如火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包围,与少林众僧叙旧的谢玄幡然醒悟,连忙朝四周拱手抱拳:“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这场‘锄奸大会’根本是清风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场闹剧,意在蒙蔽天下英雄,企图颠倒黑白,混淆善恶。万幸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洛盟主在天有灵,非但令清风的奸计未能得逞,反而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实乃自食恶果,死有余辜。自从洛盟主归天,我家少主一直含羞忍辱,委曲求全,本无意与清风父女争名逐利,却不料他们非但不知反省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对我家少主百般迫害、千般污蔑,意图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最终,我家少主走投无路,忍无可忍,不得不奋起反抗。既为捍卫天道,匡扶正义,亦为替父报仇,为己洗冤。然而,我家少主秉承洛盟主的仁义之心、忠恕之道,对待清风父女这般丧尽天良的卑鄙小人仍抱着一副菩萨心肠。他不顾天下英雄的义愤,不顾亲朋挚友的劝诫,坚持‘得饶人处且饶人’,放凌潇潇及武当弟子一条生路……令人唏嘘,更令人钦佩。”
“正因柳少侠天性纯良,心意慈悲,方才承天庇佑,遇难成祥,实在是我等江湖中人的楷模。”
“正是!单凭柳少侠这份‘以德报怨’的胸襟与气度,足以羞煞清风老贼。”
“昔日,我等不明真相,一直被清风父女的花言巧语蒙在鼓里,一时糊涂难免做出一些……不义之举。若有得罪之处,万望柳少侠、谢府主大人大量,千万恕罪。”
……
谢玄冠冕堂皇的一席话,毫无意外地引来四周阵阵附和。
情真意切也好,阿谀奉承也罢。至少是大势所趋,昭示着柳寻衣成功洗脱自身的污名,从今往后可以堂堂正正地傲立于中原武林。
而这,正是谢玄、洵溱、柳寻衣合演这出“苦肉计”的首要目的。
“今天,因在下一己之私而惊扰天下英雄,实在惭愧。”柳寻衣强打精神,毕恭毕敬地朝四面八方抱拳赔罪。
“柳少侠不必客气,你的事就是洛盟主的事,洛盟主的事就是中原武林的事,中原武林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等江湖义士责无旁贷。”
“今天,我们不仅是为柳少侠洗脱冤屈,为洛盟主报仇雪耻,更是为中原武林铲除巨害。”
……
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声呐喊,柳寻衣似是而非地轻轻点头,又向身旁的谢玄、洵溱、秦苦、苏禾、萧芷柔、腾三石、云追月、薛胡子等人依次拱手作揖,诚挚拜谢:“今天,我能死里逃生,全仗诸位舍命相救。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柳寻衣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寻衣,我们是一家人,你何必与我们见外?”
“少主此言令我等诚惶诚恐!”
“副宗主这般客气,教我们如何担待得起?”
……
柳寻衣的诚挚谦卑,令众人惊慌失措,纷纷婉言回绝。
“诸位!我家少主伤势未愈,亟需休养。再加上此时天色已晚,依谢某之见,我们不如就此道别……”
“等一下!”
未等心神不宁的谢玄为这场一波三折的“锄奸大会”画上句号,一道略显迟疑的苍老声音陡然响起,登时引来一片侧目。
谢玄眉头微皱,定睛观瞧,瞬间辨出那人的身份。正是青城派掌门人,左弘轩。
想当初,青城派与贤王府的关系十分亲近,逢年过节两家来往不断。可自从洛天瑾与金复羽在河西秦府立下约定,将中原武林划为“南北分治”以后,青城派与贤王府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反而与金剑坞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久而久之,贤王府与青城派渐渐断绝往来。直至前年武林大会时,青城派已彻底沦为金复羽的“鹰爪”,与贤王府呈水火不容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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