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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三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君蓝允
陆游原在山脚下安置好了马儿与足够它吃的湿草,抬头仰望巍峨的武当山,心中泛起了淡淡思绪,他是个孤儿,与步容一样在少不更事的年纪就上了山。
武当山上本来的门派是武当派,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当派底下的分支八卦门强势崛起,以‘六十四掌八卦掌’闻名中土武林,不知多少人一听到这掌法就会闻风丧胆。
最后八卦门就取代了武当派,与其说是取代,可以说是完美的融合。
融合之后的武当的功法特点就是强筋骨、运气功,强调内功修炼,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短胜长,取代了以慢击快、以意运气,八卦门的‘八卦掌’结合武当派的‘紫阳真功’,气震江湖、绝步武林,成为了与嵩山少林寺齐名的中土武林正教大派。
传说武当山的内家玄功修到极致,乃会有飞升成仙的境界,甚是玄乎。
在陆游原的双眼里,武当山与嵩山不同,它拔地参天、气势磅礴,所有的悬崖峭壁都被一片白雪覆盖着,可是却盖不住那巍峨宏伟的气势,那一片天空离武当山特别近,仙气与白雪交相辉映,甚是壮观,让人心生敬畏,山顶处那一块连大雪也盖不住的金顶,就是武当山的真武宫。
树上落下一块雪团,将陆游原从沉思之中砸醒,他将鼻头的雪抹去,然后拍了拍马儿的头颅,就朝着武当山上真武宫进发,在外漂泊多日,他总算是要回家了。
对于武当山的上山路线,陆游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多时他便到了山顶。
真武宫的门前有两只高十丈的巨型玄武石雕,乃是当年大夏天子亲赐的,为了表彰武当派的后来而上,与少林寺共同维护江湖治安、除暴安良,门顶上是一副一丈长的巨扁,上面题着‘武当’两个草书大字。
陆游原记得小时候,隔三差五就会被善虚师傅罚过来擦这大匾。
推开真武宫的大门,陆游原踏雪进家门,有正在铲雪的师弟见到陆游原,手中的铁锹都忘记了握,赶忙大声地喊道,‘二师兄回来了,二师兄回来了!’
不一会,门口就聚集了一群武当八卦门的弟子,他们将陆游原紧紧地围住,七嘴八舌、问东问西,‘二师兄,山下好玩吗?’
‘二师兄,你遇到什么高手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没看到二师兄瘦了不少吗?’
陆游原一时语塞,面对眼前师弟们各种各样的问题,他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师弟们与他一样都是孤儿,从小就被各自的师傅带回武当山,就再也没下山过了。
‘你们都围着二师兄在干嘛!还不让他到宫中坐下!’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呵斥声,声音沉稳有力、字正腔圆的,陆游原知道是他的大师兄来了,师弟们一听到声音就立刻散开,朝着大师兄鞠了一躬,纷纷喊道,‘大师兄!’
‘你们平时练武不用心,连铲雪都要偷懒!掌门平时是怎么教导我们的!’这个大师兄一看就是严厉、认真、古板的那种人,他名叫燕翔林,大约三十几岁,身材伟岸、腰背挺直,脸上干干净净,与陆游原一样倒有几分英俊,身穿一身黑色道袍,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大师兄!’陆游原与其他师弟一样,深深地朝着燕翔林鞠了一躬,行师兄弟之间的礼节,他对自己的大师兄甚是感恩,自从他上山那一刻起,便是被大师兄照料长大的,他跟随大师兄习字、练武。
燕翔林虽然平时要求严格苛刻,但是对武当上下的师兄弟都是用心对待,所以善虚道长才会让他代替自己掌管武当山。
‘快快起来,我先带你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等到明日一早我们一同面见师傅!’燕翔林将陆游原的身体扶正,颇为用心地看了看陆游原,眼神之中流露出关爱之情,‘这边走。’
‘好。’陆游原随着燕翔林回屋,余下的师弟们只听到他们的大师兄留下一句冷酷的话,‘今日天黑之前,如果雪铲不尽,你们统统不要吃晚饭!’
师弟们赶忙又挥动起自己的铁锹,投身到铲雪的队伍当中,虽然燕翔林严格,但是他们都尊敬爱戴他,无一人有抱怨。
回到了久违的武当山,这个养活自己的地方,再想想这半年的江湖之旅,心中顿时有了归属之感。武当山的弟子凡事有了名号的,都有自己的房间,陆游原的房间在真武宫的阁楼之上。
陆游原与燕翔林二人走在阁楼中的走道上,走得甚慢,因为有很多话要说。
‘游原啊,此去下山半年,你瘦了不少啊!’燕翔林对陆游原说道,他虽然大陆游原不过十岁,但是陆游原是跟着他长大的,他对于陆游原当真是长兄如父。
‘是的啊,江湖太过险恶,实不相瞒,若不是高人相救,我差点没命回来。’陆游原回答道,这次下山他是与三师弟、四师弟一同的,目的是向中土武林各派广发英雄帖,他下山之时万没想到自己日后会遇到这么多复杂的人与事。
‘可是入海与归山二位师弟早就回来了,他们去的比你还要远啊。’入海与归山显然就是陆游原的三师弟、四师弟,陆游原略有尴尬,然后便将下山后的一言一行、所见所闻都告诉燕翔林听,沙溪客栈偶遇步容、皇宫之中德昭女皇赏赐、越东海偷闯无极门、少林寺围攻余川、济州郡守府死里逃生等等。
陆游原与燕翔林二人边走边说,陆游原说得动听,燕翔林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他们二人已经到了陆游原的房间中。
陆游原见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无白雪覆盖,房间内又是一尘不染、干净如新,不禁大为感动,他知道一定是燕翔林事先替他打扫干净的。
‘竟然这么凶险,难怪这么久还未回来,可难为你了,’燕翔林早已没了开始时的严厉,陆游原每说到一处凶险,他都会攥紧了双手去听,仿佛是自己身临其境,又像是替陆游原捏了一把汗,‘哎,我也想下山啊,可惜师傅的身体,容不得我离开半步。’
可是即使再凶险,燕翔林对陆游原的羡慕之情也是溢于言表,只可惜他虽然是武当八卦门的大弟子,但是天赋远不及自己的二师弟陆游原,他三十多年来不曾下山,所以他何尝不想看看山下的世界。
‘大师兄,请喝茶。’陆游原将在桌上摆着的茶叶与热水端到一旁,他为燕翔林泡了一杯热茶,弯腰双手捧杯向着燕翔林递过去,已经坐下的燕翔林接过陆游原的茶水,一口饮尽,心中甚是温暖。
‘大师兄,师傅怎么样了?’现在陆游原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师傅善虚道长的身体状况。
‘唉,’燕翔林将手中的空茶杯缓缓放下,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显然是善虚道长的时日不多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飞鸽传书喊你回来,一是师傅的大限已至,二是师傅对你有最后的交代。’
陆游原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却一直抱有缥缈的希望,直到现在听到燕翔林这么说,才确认了自己的心理准备,‘师傅,对我有交代?’
‘嗯,’燕翔林点了点头,眼神中的忧伤丝毫不亚于陆游原,他接着对陆游原说道,‘师傅在你下山后,为了大夏王朝与中土武林的安危,再次闭关,强窥天机,遭到了无情天谴,对你交代的应该就是他这次窥到的天机!’
善虚道长既然窥破了天机,所以也就知道要交代的人是谁,选择陆游原,定是有道理的。
‘又是天机?’陆游原不禁感到疑惑,他在想师傅为了天机献出生命的这种做法,是否值得,‘如今英雄剑亡的批语已经实现了,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天机。’
陆游原与燕翔林二人只知道英雄剑剑主步渊亭被无名人士所杀,至于至尊剑遗失的这件事目前只有德昭女皇、明儿以及偷剑的人知道。
‘师傅算的从没有失误过。’燕翔林起身走到窗前,向着整座武当山眺望,虽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武当山的全景都尽在眼下。
陆游原也走到窗口,与燕翔林齐肩而战,‘嗯,师傅成了大夏与中土武林的牺牲品。’
陆游原与燕翔林二人并肩站在窗口,望着巍峨雄伟的武当山,心中感想颇多,什么江湖安危、什么保全大夏,都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最后只剩下一个共同的想法,那是一件非常渺小的事,就是眼前的这扇窗户。





浮生三剑 第三十七章 游原重归武当山,步容又回沙溪镇
‘大师兄,可记得当年我还小的时候,非常喜欢这扇窗户,死活求师傅将这间屋子送我住。’短暂地思绪之后,陆游原率先开口道。
‘嗯,我当然记得,那时候你才六七岁。’燕翔林微笑着回答道,眼神从未离开过窗外。
‘那时候这是大师兄你的房间,师傅左右为难,最后是你跟师傅说,要将房间让给我的。’陆游原也笑着说道,他的眼神也从未离开过窗外。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记不大清了。’燕翔林依旧是笑着说道,其实当初就是他求善虚道长将自己的房间让给陆游原的,在他心中自己的这个二师弟是武学奇才、天赋异禀,自己不过是比他年长了几岁罢了,他理应得到最好的。
‘大师兄,谢谢你,’陆游原的这句谢谢说得很平淡,却又很认真,他接着说道,‘我当初就是被这窗外的武当山美景所吸引,在这武当山顶,只有在这扇窗户之下,才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我知道,恰好我也不是风情之人,理应由你来住,’燕翔林当时不过也才是十几岁的孩子,那时候他忍着痛将这间屋子让给了陆游原之后,自己躲在没人的角落偷偷哭了好些天,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这里的风景真美,即使是被冰雪覆盖。’
燕翔林转过身子,朝着门外走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大师兄,谢谢你!’陆游原也转过身,不过他是转向了另一边,他背对着燕翔林,再说了一遍谢谢,这次他的眼泪直直地流了下来。
‘说了没事了啊,’燕翔林脚步略作停留,接着又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只淡淡地留下一句,‘明早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见师傅最后一样。’
燕翔林挺拔伟岸的背影稍稍弯了些,陆游原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抢了燕翔林的这扇窗户,他知道这对燕翔林来说不是一扇窗户那么简单,即使是武当山八卦门的大弟子,也换不了师傅的一句交代。
陆游原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又回头望着窗外,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雪、窗外的山。
这次陆游原又想到了步容与慕容仙二人,想到当初他们三人击败余川之后在少林寺的知客堂品茶观嵩山雪景的场景,这才短短一个月有余,他便已经觉得过了几十年那么久,慕容仙更是已经与他们二人阴阳两隔。
‘不知道大哥现在已经到哪了。’陆游原自言自语道,他已经跟步容分开三天有余了,步容现在断了用剑手,功力大打折扣,回京城的这一路上最好不要遇到什么阻碍。
步容北上的这一路上都是马不停蹄、不分日夜,饿了吞吃生禽、野兽,渴了拔草饮雪水,即使暴雪天气也要强逼着自己座下的血红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着实不容易。
因为他知道自己每慢这么一步,刘申逼宫就要早那么一时!
天色已黑,步容已经到了沙溪镇,这时候的小镇比他两月前回京路过时破败了不少,也可能是大雪天加上傍晚了的原因,路上早无过往行人和吆喝的小贩,不过万幸那间沙溪客栈还在。
此刻的步容实在是疲惫不堪、饥寒交迫,他看到自己的马儿也已经走不动路,心中愧疚不已,只得牵着马儿来到沙溪客栈,步容见没有小二上来招待他,只得大声地喊道,‘请问有人吗?’
沙溪客栈中冷冷清清,在这晚饭的时分,并没有一个客人吃饭、喝酒的。
‘在的,在的。’客栈的二楼传来两声客气的招待话,步容听得出来那是客栈掌柜的声音,他闻声抬头朝着二楼望去,见到掌柜的急匆匆地下了楼。
‘掌柜,有客房吗?’步容迈进客栈中,随意地坐在一张板凳上,他只感觉自己的双腿向灌了铅,现在只想好好吃上一顿、睡上一觉。
‘有,有,有!’掌柜的笑着说道,他上前来给步容倒茶,当他看到步容的时候,大为惊讶,‘恩公,原来是您啊!’
步容与掌柜的四目相对,在步容的眼中,掌柜的比两个月前他刚见到时明显瘦了不少,在掌柜的眼中,步容也着实变了不少,最起码少了一直右手臂。
‘好久不见啊。’步容笑着说道,这几日奔波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今日总算是遇到了一位旧人了。
‘是的啊,恩公,一晃两个月了啊!’掌柜的将茶水给步容倒好,他在步容的对面坐下,指着步容的没了的右臂处,又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唉,技不如人。’步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不想再说下去了,掌柜的从他‘技不如人’这四个字中就知道了大概,然后就摇了摇头,脸上的惋惜之情显露得非常深,若是在以前,步容最恨的就是别人的同情,但是现在步容反倒是有了些欣慰,心中甚暖,最起码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掌柜的,你这客栈里怎么没人了?难道是官兵们又来找你麻烦了?’步容环顾着周围冷冷清清的沙溪客栈,略有疑惑地问道,沙溪镇离京城并不远,难道也是因为同济州一样的灾难吗?
‘唉,那倒没有,那日你的同伴将金哮将军的手下赶走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来我这客栈捣乱,’掌柜的回答步容道,脸上略有悲哀,‘这两个月里大雪不断、粮食不生,镇上的人都没有了生计,吃不饱喝不好的,怎么还会有多余的钱来我这喝酒,来回京城的人也少了,小二都走光了,客栈也快维持不下去了,唉。’
步容点了点头,就连他这样的人都猜到了原因,这沙溪受雪灾的影响虽然没有到济州那种程度,但是这里也快民不聊生了。
掌柜的从步容的脸上看到的是满满的疲惫,他见步容将手中的茶喝完之后,便赶忙说道,‘恩公,您且等一下,我下厨给您烧几个菜。’
‘辛苦了啊。’步容虽然很想拒绝,因为看得出来掌柜的也快困难地揭不开锅,但是他实在是饿得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不进食他怕是连去京城的路都走不完,‘一个菜就好了。’
‘哈哈哈!’掌柜的大笑着朝厨房走去。
不到一刻钟,掌柜的就端了三碟荤菜与一壶酒上了步容的桌子,步容看到了桌上摆着的这些菜,心中甚是感激,他万万没想到掌柜如此慷慨。
‘哈哈哈,这一顿,我要与恩公一起吃,若不是那一日你们出手,我这个客栈早就没了!’掌柜的大笑道,他将那酒给步容斟上,然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他举起酒杯朝着步容作敬酒状,‘恩公,这是我客栈的最后一壶酒,明日我便要将这客栈关张了!’
‘什么?关张了?’步容心中感触颇深,其实那一日在客栈中出手的是陆游原,他并未出手,但是掌柜却一声又一声地喊他恩公,‘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步容也举起酒杯回敬掌柜,他们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我这客栈的位置极佳,但是现在也卖不出去,也没有盘缠去其他地方。’掌柜大笑道,他是乡下出生,当初来到沙溪镇拼命打拼,开始时从贫穷到富贵,结束时从富贵到贫穷,他都经历了一遍,也算是圆满的一生,所以他也没有那么沮丧,他没有妻儿,大不了就是回乡下,‘我在老家还有三亩良田,只是现在大雪,不知道还能不能出粮食。’
‘我这还有些盘缠,你拿去吧,想去哪就去哪,离京城越远越好!’步容心中知道如今虽然是开春,不过整个中土大地都都大雪笼罩着,哪里能生什么粮食,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锭黄金,沿着桌子给掌柜的递了过去。
可谁知,掌柜的又将那锭黄金从桌子上推了回来,他虽然是身为平民百姓,但是也知道大夏即将危难,他颇为感激地说道,‘多谢恩公,恩公已经救过我一次,这一次我万不能要这黄金。将它留给有用的人吧!’
在掌柜的心中,步容虽然是江湖人士,可也离不开金钱,他不能再对步容有所亏欠了。
‘收下!’步容故作生气地呵斥道,他贵为大夏王朝的王爷,怎么能忍心百姓这么受苦,他虽然救不了中土天下的所有人,但是一个两个人还是刻意的。
‘那好,我们活在当下!’掌柜de 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将那锭黄金收下了,就这样步容与他二人将桌上的菜与酒吃喝得精光。
虽然就简简单单的三碟菜,但是步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多这么饱,掌柜的正在用牙签剔牙,他也吃得很饱,他心态很好,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明日自己的客栈关张后何去何从,就像他喝酒时一直在说的‘活在当下’。
步容婉言拒绝了掌柜的将自己送上楼的想法,自己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上楼,回了自己的客房,而掌柜的在楼下收拾桌上的碗筷。
‘那我等会将恩公的马给喂了。’乐观的掌柜的一边收拾,一边朝着楼上大喊。
‘谢了。’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的步容实在太累了,他一回到客房,来不及打热水洗个澡就倒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浮生三剑 第三十八章 步容发誓杀澈也,刘申逼宫仅一线
‘嗵嗵嗵。’刚睡下的步容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桌椅被掀翻的声音,又感觉到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气力笼罩在周围,他赶忙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衣就从房间里警觉地走了出来,自始至终步容都屏住了气息,因为他知道来的人是一个强者,而且这强者,他还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就站在楼下,身穿一身奇异的异族服饰,背上背着一把硕大的巨剑,脚踏一双奇怪的木拖鞋,胸前的紫色蛇徽章闪闪发光,他的那只巨手死死地卡着掌柜的脖子,将掌柜的整个人从地上单手举起,勒得掌柜就快要窒息了。
步容怎么会不认得这个人,这就是废了他右手、杀了他挚爱的人,步容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他忘不掉那背影、那身形!步容双眼都瞪红了,眼神中的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那只断了右臂的肩膀震得流出了鲜血,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冒出,他现在恨不得冲出去将眼前这个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但是步容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身负重大的使命,现在不能再去搏命,他身体健全的时候都不是那个人对手,更何况现在,如果此刻的他冲下去,毫无胜算,就像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
步容只能在客房的角落中死死地盯着楼下的那个人,只听到他问道,‘怎么没有酒?’
‘没有酒了。’掌柜被勒得脸通红,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哼,可我明明都闻到了酒的味道!’澈也冷冷地说道,他走了很久的路,一路上都没有酒喝,所以他就杀了一路人,好不容易到了有酒味道的地方,结果却告诉他酒喝完了,澈也怒不可遏!
‘真的喝完了,那是最后一壶酒。’掌柜的快要断气了,他拼命地挣扎,不停地想从澈也的那只巨手中挣脱,可是谈何容易,就像是鱼入沙漠,越挣扎死得越快,毫无生机。
躲在暗处的步容将这一切都目睹在眼中,心中愧疚万分、痛苦百分!
那最后一壶酒,是掌柜的给他步容喝了的!
是他步容给掌柜惹来了杀身之祸!
好像是掌柜的看到了步容,临死前的他微笑着看着步容,澈也是背对着步容的,但是掌柜的没有将步容暴露出来,他给步容使了个眼色,眼神指向的是那收钱的柜台,那是他对步容最后的交代!
‘你都不配我拔出荒川!’澈也大怒道,他是多想喝酒!
澈也大手一挥,将手中的掌柜的扔了出去,掌柜的就像是在风中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飞出去很远,砸在了门外的雪地上。
澈也头也不回地从客栈中大步走了出去,他本是大气之人,没有察觉到步容的存在。
然而从始至终,步容都躲在二楼客房的角落之中,不敢喘息、不敢说话,他攥紧了自己的左手,他恨自己的无能!
步容觉得自己不像步容了,何时他也变得这么贪生怕死?可是如果自己刚才出手,死的就是他与掌柜的两个人了。
步容陷入了矛盾之中,第一次进沙溪客栈的时候,当初是自己隐忍没有出手,可是这一次,他是因为怕死才没有动手!不知不觉间,步容仿佛改变了。
直到八女川澈也走了很久,步容才敢小心翼翼地从楼上下来,他走到门口将掌柜的尸体抬了回来。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掌柜的尸体已经冻僵了,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容,脖子上的勒痕甚是刺步容的双眼,说是抬,步容不过是吃力地用那只独臂将掌柜的拖了回来,他将尸体上的雪水给清理干净,然后就盯着它不知所措了。
突然,步容想到了掌柜的临死前的眼神,他赶忙朝着收钱的柜台跑去,他翻遍了整座柜台,最后发现柜台的底下有一个抽屉,他急忙打开抽屉。
抽屉中有两样东西和一封信,一样是一壶酒,一样是步容给掌柜的那锭黄金。
步容诧异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还有酒,掌柜的就是死也要撒谎说没有酒了,步容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信上赫然写着墨黑色的字,‘恩公,滴水之恩我无以为报,这最后的酒与金子,您路上带着用。’
步容顿时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步容哭得惨烈、喊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会这样!’步容心中不停地追问自己!
他与掌柜的不过是萍水相逢,可是掌柜竟然为了给他省一壶酒白白地搭上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何等的情谊!
‘我为什么又没有出手!’步容连续错过了两次做恩公的机会,但是却换来掌柜的无尽感恩,他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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