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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八无和尚
但不知道是蒋延嗣运气不好,还是临场发挥有问题,顺利通过乡试、县试的蒋延嗣,被州试拦阻了下来。
过不了州试,就失去了进入博学府的机会。
连着两次州试失败,不但蒋延嗣心中烦躁,连蒋季良也失去了信心。
但现在与往昔不同了,因为百里无忌已经称帝,建立了明国,军械坊开遍了明国大地,由此而来的财富,多得令朱、蒋二人难以想象。
最主要的是,由此而产生的社会地位,已经令常人仰望。
就是县令,乃至州府刺史,都得给朱、蒋二人面子。
蒋季良眼见蒋延嗣屡试不中,就动起了脑筋,他决定想方设法将蒋延嗣送入博学府,哪怕是倾尽家财,蒋季良知道,只要有百里无忌在一天,明国朝堂上,必将有蒋家的一席之地。
而为了顺利办成此事,蒋季良打起了老冤家朱彭亮的主意。
合二人之财力和地位,总有办法打通进入博学府的通道。
当蒋季良与朱彭亮会晤之后。
朱彭亮一口答应,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联姻。
朱彭亮不是傻子,与蒋季良明争暗斗了几十年,自然明白蒋延嗣终有一天能站上枝头,哪怕现在蒋季良力量不够,过些年,也一样能登堂入室,何况与百里无忌有那么一点香火之情。
而自己的儿子,老实木讷,生了两男一女,两个孙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想要登堂入室已经是没指望了,但如果让蒋延嗣成功进入博学府,那蒋家就要压过朱家一头了,这种事,朱彭亮心里清楚得紧。
拦是拦不住了,那么只能将两家捆绑在一起。
联姻,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而朱彭亮提出的联姻,又与众不同,他提出的是换婚,那就是蒋延嗣娶他的孙女朱筱芩,而让自己的孙子朱贵超娶蒋季良的孙女蒋玉屏。
只有这样,两家的姻亲关系才能牢固不破,也只有这样,两家才能真正掌控巴东之地。
这个强强联合的提议,得到了蒋季良的首肯。
蒋季良虽然不看好朱彭亮,但关乎蒋家的前程,没有什么可以割不舍的。
婚姻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朱、蒋两家四个孩子的终生就这么被定下了。
巴东县属于归州,又属江陵辖地,州试在江陵府举行。
朱、蒋合力,用八万两白银为代价,买通了高保勗,虽然高保勗不是科举试官,但高家在江陵的根基,都是勿须置疑的。6





代周 第七章
高保勖原本不肯答应帮忙,但朱、蒋二人有着百里无忌背景,这令他不得不为之一拼。
由此,蒋延嗣的第三次州试顺利通过,而此时,百里无忌在金陵府建立了金陵学府,蒋延嗣自然选择了在天子门下念书。
蒋季良有着天生的敏感性,在百里无忌提升商人地位时就已经猜测明国的未来,商人将占据重要位置,所以令蒋延嗣除了修明经科,还修了明算科。
此时,蒋季良心中,早已经跳过儿子蒋福荃,准备将家业直接传给孙子。
但让蒋季良无法控制的是。
那年,边镐在金陵学府的演说,一句“那时我已经死了”令快要毕业的蒋延嗣激荡得心潮澎湃,准确的说,是边镐对生命的淡然,感染了金陵学府的学子,而学子们集体的狂热促使蒋延嗣下了决心。
其实,在这之前,蒋延嗣的人生目标已经有所改变,一直没有相应的举动,是因为对蒋季良的敬畏,和从小所爱的严厉教育。
改变他的是朱贵超,你有生之来,第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而现在已经成了他的未来妹夫和小舅子。
朱贵超比蒋延嗣大两岁,虽说祖父朱彭亮和父亲朱乐检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土鳖”,但朱贵超所学却在蒋延嗣之上,说来也怪,朱贵超长得竟完全不象祖父朱彭亮和父亲朱乐检,反而象其母孙氏居多,性情温和洒脱,与其弟朱贵霖的纨绔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是蒋延嗣第二次参加州试,有了第一次的考场失利,这一次,为了应付州试,蒋延嗣长时间的埋头苦读,精神憔悴。
虽然此时朱、蒋两家还未联姻。但朱贵超、蒋延嗣二人已经在乡勇兵营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蒋延嗣的憔悴,看在朱贵超眼里,也为这个朋友着急,思忖之下。找蒋延嗣劝说道:“伯涵,我陪着你去外面逛逛如何?这些日子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比我妹妹还听话,别看书了,不差这一日,我们就去归州城逛逛吧。”
朱贵超的话很诚恳。
蒋延嗣虽然心里感激朱贵超的关心,但还是不想浪费这一天时间,婉言想。
却不想看上去平和温厚的朱贵超能说出这样的话:“伯涵,我看你是越学越不明白了,你难道不知道仕途的成败不在读书。只取决于背景和运气吗?功名这东西是最能误人终身的,如果你陷进去则必受其害,最终成为无学无用之人。”
听到这,蒋延嗣不服,反驳说:“那你为什么还要一路参加乡试、县试、州试。”
朱贵超继续说:“家祖和家父开始也不明白这个道理。上门心思让我考取功名,后来我一路过了乡试、县试之后,突然悟了,再也不想考下去了,父亲劝我我便与他理论,后来他论不过我,只好听凭我自己做主。这不。我现在在归州州府里谋了个差事,也过得挺好,再也不打算考了。”
蒋延嗣还是不服,说:“我不象你,我家从唐以来就没有出过一个以功名立身的。现在我这样苦学,即使不为自己发达。也要为我蒋家光大门庭啊。”
朱贵超见蒋延嗣的样子如此执着,知道自己有点失礼,便略微缓和了一下语气:“你我家境差不多,不必忧烦生活所需,我也不是要强迫你放弃求取功名的道路。但我今天只想劝你一句,要将功名富贵看透,做人的意义绝不在于仕途的功名,如果以功名来判断人的高下,那唐朝的奸相李林甫应该是最有贤德之人了。”
蒋延嗣是一个进取心很强的人,从不信命,初次听到朱贵超如此言论很不适应。
朱贵超也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这一点,继续为他解释说:“比如你家的祖先,虽然不是达官显贵,但世世代代躬耕不止,为你家积累了现在的田产房宅,难道不是你家的功臣吗?所以说功名富贵勉强不得,要坦然处之,而你只要做好份内之事,就算无愧于先人了。”
朱贵超的一番话无异于往蒋延嗣炽热的功名心上泼了一盆凉水。但蒋延嗣细细品味,觉得朱贵超的话也不无道理。上次自己在归州府考试时,明明一等的文章却被主考官评为第七名,而父亲蒋富荃考了二十多年还是名落孙山,以至于父子俩同时赶考,难道这真是父亲生性愚钝吗?也或者说时运不佳吧。
朱贵超发了这番大论本是想劝蒋延嗣出去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但看蒋延嗣若有所思,默默不语,以为蒋延嗣是生气了,只好把话题岔开:“人生苦短,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扰。你这次应试,往后恐怕是没有时间闲逛了,我们今天索性就出去散散心……。”
蒋延嗣还是执意不肯,朱贵超并不泄气,极力劝说道:“读书好比是运货装车,车满了就要卸掉,再装新货,若不顾车的大小,只管一味地装下去,那么不是翻车就是洒货。现在我们出去,就是要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卸干净,没有任何负担地去应试,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蒋延嗣见朱贵超诚心相劝,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正巧自己也要买些笔墨信笺,就放下手里的书,与朱贵超骑马去了归州城。
初夏时节,天气干爽得很,太阳还不象三伏天那样毒。树叶的颜色已近于浓绿,春天里开的区级儿已经打蔫,花瓣纷纷地落了下来。
蒋延嗣跟着朱贵超一路急驰,来到归州城,如果照朱贵超的意思,应该去更热闹的江陵府的,但蒋延嗣还是想早点回去温习功课,去江陵府一个来回至少三天,所以就近选择了归州城。
来到归州城大街上,蒋延嗣家境不差,却自小节俭,竟有些不习惯归州城中的繁华,他觉得在街上行走总要避来让去,不比在巴东小城,即使闭着眼睛也不会有人撞上身来。
朱贵超问蒋延嗣喜欢看些什么,去哪逛逛?




代周 第八章
蒋延嗣吱唔着说:“不怕你笑话,文轩,活到这么大我只进过两种店铺,除此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好玩。”
朱贵超觉得蹊跷,追问道:“是哪两种,说来听听。”
蒋延嗣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行人,凑到朱贵超耳边道:“第一类是饭铺,应试时赶不及不回家吃饭,就在饭铺吃了,也只是一些茅店粥棚之类的,从未奢侈过。”
朱贵超接过话来说:“你也太节省了,你家还能少了你这两个川资路费?”
蒋延嗣答道:“这是家风,习惯了。第二种是书肆和文房四宝店……。”
“这自然,读书人哪有不进这类店的。”朱贵超闻听摇摇头,他真佩服这个蒋延嗣。
正在这时,前面人群一乱,紧接着有人因此闪躲到道路两边,有几处货摊被夹杂进人群之中,急得摊主央求大家不要踩踏他的货物。
朱贵超一把拉过不知所措的蒋延嗣。
原来一队马车穿街而过,扬起老高的灰尘。
车过后,人群合拢如初,蒋延嗣低头掸掸衣襟上的尘土,听见朱贵超在一旁骂道:“贱人,欺我太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蒋延嗣赶紧直起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朱贵超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发狠,蒋延嗣还以为是马车碰撞到了朱贵超,忙问他有事没事。
朱贵超带着蒋延嗣逛了几家笔墨店和书肆,蒋延嗣买了两枝写卷毛笔、一锭烟墨和一束信笺,而朱贵超买了一斤醉仙酒。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二人便欲寻店投宿,准备在归州呆上一晚。
一路上,朱贵超也不再跟蒋延嗣说话,只是一个人想事。
蒋延嗣觉得朱贵超不大对头,却也不敢多问,一路上头也不抬地跟在他的后面。
找了个客栈住下来。已到了晚饭时间。
朱贵超却不理店伙计的殷勤招呼,让蒋延嗣先去房间,自己留下点了几个菜。
一会儿,朱贵超左手拎着下午买的一斤醉仙酒。右手拎着一个多层食盒,见了蒋延嗣说道:“来,今天晚上我们一醉方休。”
朱贵超的话音里,蒋延嗣听到了一丝怨愤和无可奈何。
说话间,朱贵超把手里琐碎之物放在了靠北山墙正中的桌子上,又把灯从窗边的案几上移了过来,示意蒋延嗣坐过来,他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他对蒋延嗣说:“我买这醉仙酒本想藏起来在自己房里慢慢喝,也算是借酒浇愁,可一想你晚上也没什么事。也就过来与你边喝边聊,随意一回。”
蒋延嗣心中明白,这朱贵超心中肯定有事,倒不是说朱贵超小气这醉仙酒,虽说醉仙酒昂贵。但以朱、蒋两家的财力,哪怕经常喝,也是喝得起的。
蒋延嗣在家从不敢私下喝酒,逢年过节也只是有限的两杯,而且一般是番薯烧,象现在这般随便的吃喝,而且喝得是醉仙酒。是蒋延嗣在家里想也不敢想的。一斤醉仙酒,那可得百两白银,足够平常一个五口中等人家十年的用途了。
朱贵超点得菜也非常可口,凉热荤素搭配得当,一看就是个酒店的常客。
这醉仙酒烈,蒋延嗣每次只呷一小口。不敢多喝。
朱贵超满腹心事,正借酒浇愁,一口一杯地喝个没完,亏得是酒杯细小,不然照这速度。醉倒也就是一会的事。
突然,他把酒盅往桌上一墩,把自己肚子里的话倒给了蒋延嗣:“伯涵,我中午不是跟你说过吗,科考凭得不是学问,而是背景和运气。我的运气就比你好,两年前就过了州试,可又有什么用呢?”
“你不去博学院进行院试,真是可惜,要是去了,说不定还真能光耀门庭,入朝为官呢。”蒋延嗣停住筷子惋惜道,对于朱贵超,蒋延嗣真是替他可惜。
“为官?”朱贵超的口气有点嘲讽的意思,“我看为官倒不如我现在清白、安逸。”
朱贵超一口气又喝了三杯,微醉的惺眼朦胧中给蒋延嗣讲起了他今天不顺心的原因。
原来今天下午在街上,朱贵超见马车过来便拉着蒋延嗣闪在一边,无意中瞥见马车上乘坐的竟然是州府的掌书记周广希和自己上个月结识的一位姑娘,名叫林芝凤。
掌书记周广希是州府上下皆知的在惯风月场中做文章的人,虽然四十开外,仍富怀偷香窃玉之心。常年的随心所欲给他落下一个伸不直的腰和一张两腮无肉的姜黄脸。
那个林芝凤则是这城西一带有名的女人。为何有名大家却齐说不一,有人说是因为相貌出众而又待人随和,有人说是因为她的悲惨遭遇和委婉的歌喉使人怜惜,更有人说她是专靠男人吃饭的暗门子。
对这些议论,朱贵超从前毫不留意,但上个月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结识了这位有名的女人。
周广希在州府的地位很高,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但他既无才干又无德行,单靠吃吃喝喝邀买人心。朱贵超自从得到祖父朱彭亮为其在州府谋得一个差事之后,从不与人结党营私,更不买周广希的帐,好几次拒绝他的邀请。加之朱贵超初入官场,不知其中利害,每次遇到周广希错批公文或误写别字便当众指出,弄得他下不来台。为此周广希怀恨在心,总想伺机报复。
上月月初,周广希四十四岁寿辰,朱贵超也得了一份请帖,邀他过府赴宴。朱贵超想到办寿这样的事不去似乎说不过去,便准备了一份寿礼,本想把寿礼放下,寒喧两句然后找个借口出来完事,没想到在周府遇上了林芝凤。
朱贵超到周府的时候,筵席还没开始。周府的仆人见他来了,都非常殷勤,直接把他带进堂屋,堂屋里还有些来往的仆人忙着张灯结彩。在一边,周广希和一个年轻姑娘对面站着好象理论着什么,只听见那姑娘说:“说好只让我唱喜歌,这些淫词艳曲我没学会,不会。”




代周 第九章
周广希尖着嗓子骂道:“什么不会,你就是嫌我给的钱少,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多给钱,别说是唱一两个小曲,就是让你们上床也行……。”
周广希还要骂下去,被朱贵超过来拦住了:“掌书记,恭喜恭喜……。”朱贵超故意岔开他的话,与他寒喧起来,那姑娘含着眼泪跑了出去。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朱贵超在去府衙或回住处的路上总能遇见那个姑娘。开始朱贵超虽然认出是她,但总是极力避开,反而是那姑娘每次碰见他总要诚恳地谢上一番,感谢朱贵超那天为她解了围。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逐渐熟识起来。在朱贵超看来,林芝凤虽是一个靠走街串巷卖唱为生的卑微女子,但能自善其身而不屈从权势与金钱,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因此就产生了怜香惜玉之情。谁知这姑娘好象能看透朱贵超的心思,只要朱贵超一想起她,她就会象影子一般在街头巷尾出现,与朱贵超攀谈几句。
就了前几天,朱贵超又一次在街头遇见了林芝凤,她正从一个巷子里抱着琵琶出来,一双凤眼似乎闪着泪花,两道细眉在额头上微微蹩着,一副惹人怜惜的样子。朱贵超看四下没人注意,便走上前去叫住林芝凤,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林芝凤见是朱贵超在面前,就在愁苦的脸上强装出些许微笑说:“朱郎,您说这世上的人为什么……。”林芝凤有些哽咽,话没有说完就垂下两行眼泪。
朱贵超是个心地善良的读书人,看见一个年轻而貌美的姑娘在他面前委屈落泪,他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马上去为姑娘抱打不平。
林芝凤不言语了,低下头抱着琴往前走,朱贵超不知如何是好,离开几步远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到了一个巷口。林芝凤抬起头,对朱贵超说:“朱郎,谢谢您送我回家。如果不嫌弃,就到家中坐坐。您是好人。我总想找机会好好谢您,可是我这样的身份,又怕给您招惹麻烦。”
依旧制,学子生员不得与烟尘女子有苟且之事,若经查实,很有可能被削去生员身份,而这身份是每个学子终生的希望。
朱贵超被这委婉的邀请难住了。此刻,他的心好象烧开的水一样沸腾,他又怎么能拒绝这样一个姑娘的邀请呢?在他心目中,女人应该是真纯、美善的。对这些美好的东西,朱贵超无法强迫自己避开。
这是一条死胡同,林芝凤的家在胡同最深处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红门里。
自从进来林芝凤把大门关上之后,朱贵超的心就怦怦直跳。他知道君子应该懂得自重,会避瓜田李下之嫌。而现在他只身与一个年轻姑娘同处一室。万一要被人知道……。
正在这时,林芝凤开口说:“朱郎,你稍坐一会,我去为您倒杯茶。”说着林芝凤绕到一面屏风后面去了。朱贵超单独留在外屋里,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朱郎请喝茶。”过了很长时间,林芝凤端了一杯茶从后面出来了。
朱贵超的一个“谢”字还没出口就停在了舌头上,林芝凤已经换过了装束。
她头发重新梳了。卸掉了银簪和发髻上的花饰,松松地盘了个发结,用一根竹签子固定在脑后,鬓边尚有几绺青丝片段地垂着;脸上的薄粉和唇上的胭脂鲜亮了一些,大概是被重新施过;对襟的外衣已经脱去,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猩红的内衣束得很紧、很高。但还免不了露出一丝痕迹,外面套了一件湖绉小袄,敞穿着,只在胸前系上了一个扣子。
“朱郎,请喝茶。”林芝凤提醒着朱贵超。
朱贵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林芝凤的身上注视了很久。脸颊有些微微地泛红,经提醒之后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慌忙接过茶碗,掩饰地低头呷了一口:“这是什么茶?味道很怪。”
“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每天喝一杯能生津补气,里面有菊根、黄芩、忍冬……。”林芝凤如数家珍般地向朱贵超介绍道。
朱贵超没等她说完,便把一杯茶喝了进去,顿觉得五脏六腑间滋润爽利。
就在这时,朱贵超忽然听见大门外好象有脚步声,立即站起来告辞了,幸好没被人发现。
当晚,朱贵超躺在床上,舌头舔着嘴唇,仿佛尚有余香,突然回忆起林芝凤的那句话来:“每天喝一杯能生津补气……。”
朱贵超顿时觉得这是她对自己的暗示。不知道是茶的香气还是人的魅力,那以后连着两天朱贵超的脚都不听使唤地迈向那个小红门……。
说到这里,朱贵超的话停住了。蒋延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嘴,象听戏文一样关注着故事的发展。
朱贵超端起酒盅,发现里面是空的,一下狠狠地在地上:“丢脸啊,我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骨气,我后来去林芝凤那里只是与她对面坐着,一面喝茶一面听她说话,或者看她低头沉默。她也是个可怜的人,但除了她的童年和她的母亲之外,别的什么也不肯说。我好几次提出要为她攒下一笔钱,让她不要再去忍辱陪笑地卖唱了,她总是一个劲地摇头苦笑,而且说,象她那样的人不值得我上心。”
蒋延嗣用自己的杯子斟满了酒递给朱贵超,让他润润喉咙。
朱贵超接过,一饮而尽:“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超凡脱俗之人。我不去求功名,不贪恋官场,为什么会为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如此被动呢?哎,也怪我涉世太浅,真不知道女人的心竟然是这样。”
朱贵超说着把空杯轻轻放在蒋延嗣的面前。
蒋延嗣被他最后一句话弄得糊里糊涂,想问个究竟,又怕无意中伤害了朱贵超。
朱贵超看出了蒋延嗣的心思,伸手拿过蒋延嗣的杯子,斟满酒灌下肚子,继续说:“第三天我去衙门,在大门口遇见了周广希,他见了我就满脸堆笑,说我近来脸色很好,问我是不是吃了什么补品,还说他马上就要娶第三个妾侍了,届时让我赴宴。”




代周 第十章
“这和林芝凤有什么关系?”蒋延嗣不解地问道。
“林芝凤,”朱贵超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三个字,“后来衙门里的公差告诉我,这林芝凤就是周广希没过门的妾侍。周广希为了他自己官场里的方便通达,就经常以品茶为名,带着上上下下的官员去林芝凤那里厮混,用林芝凤拉拢人心。”
蒋延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明地里请不动你,就花这么大功夫设个圈套让你钻,那他的妾侍不是成了……。”
朱贵超冷笑了一下对蒋延嗣说:“你还以为他真要娶林芝凤呀?那只是他说出来提醒我,让我以后不要再给他挑错找麻烦,仅此而已。”
“那你今天在街上骂的是林芝凤?”蒋延嗣又问。
“是她和周广希坐在马车里。”朱贵超说,“我不知哪里来的火,好象是被人戏弄了。可我现在明白了,不是周广希奸诈,也不是林芝凤下作,只怪我自寻烦恼。所以,伯涵,我劝你也不要自寻烦恼,一个州府衙门小小的掌书记就这样奸诈,那朝廷里的大臣不是更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了吗?我看你就是个正直实诚之人,怕你即使进了官场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还不如……。”
朱贵超又停住不说了。
蒋延嗣赶紧问道:“不如怎么?你倒是说呀。”
“不如从军,军营之中,都是些真性情。我想好了,下次皇上再招巴东子弟从军,我第一个报名。”朱贵超斩钉截铁地说道,为表示他的决心,朱贵超再次狠狠地将手中杯子往地上一砸,可惜这次他砸的是蒋延嗣的杯子。
“文轩,听家父说,从军可是九死一生啊。”蒋延嗣想劝朱贵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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